看着他们两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夏月好笑地道:“慢点吃,还有呢,刚才小二送膳过来的时候,我还和他说起红袖阁呢,他说那边请了八个大厨,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各一位,做出来的菜比扬州城最好的酒楼还要好,怎么你们好象一口没吃,尽饿肚子呢。”

张进含糊不清地道:“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谁敢动啊。”

予恒亦道:“张公公说里面指不定有药,说什么也不让我吃。”

夏月好奇地道:“无端端地放什么药?”话音未落,她眼皮猛地一跳,骇然道:“难道有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

“那倒没有。”予恒喝完最后一口,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药,张公公就是不让吃。”

面对众人的目光,张进清咳一声,神情不自在地道:“我以前在金陵的时候,曾听人说起,有些风尘女子为了招揽生意,为在酒菜里面下…咳,下一些药,好让…让客人动情。”

听到这里,夏月哪里还会不明白,笑得前俯后仰,“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咯咯,想不到公公久居深宫,竟然还知道这个。”

张进被她笑得满脸通红,窘迫地道:“就算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走路,有什么稀奇的。”

几人里,只有予恒还是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药,什么动情?”

夏月努力憋着笑道:“没什么,大公子往后多听张公公的话,他知道的可多了,连…连…哈哈哈。”说到后面,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予恒疑惑地道:“姨娘,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

“这个…”慕千雪粉面微红,朝东方溯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微微一笑,解释道:“青楼之地为了招揽客人,有时会用一些**的药,张进就是怕你出事,才一直拦着。”

“原来是这样,多谢张公公。”予恒脸庞一红,朝张进拱手道谢,后者连连摆手,“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就是后面灌酒的时候,奴才实在挡不及,好在没出什么事,否则奴才真没脸见七爷和夫人了。”

慕千雪笑一笑,“有你护着予恒,我与七爷都放心得很。”顿一顿,她将话题转回正题,“七爷可有见到琴清?”

东方溯拨弄着碗里雪白软糯的银耳,“见了,也见到了另一个人。”

慕千雪一怔,旋即猜到了几分,“江叙?”

“不错。”东方溯松开手指,勺子磕在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们走的时候,他刚好到,算是打了个照面。”

这个时候,屋外响起脚步声,继而门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如穿花蝴蝶一样扑到东方溯怀中,亲昵地唤了声“爹爹”。

“你怎么还不睡?”东方溯宠溺地捏着倾心玉雪粉嫩的脸颊。

“爹爹不回来,心儿睡不着。”倾心像扭结糖一样在他怀里扭着,过了一会儿,她疑惑地道:“爹爹你去哪里了,身上好香啊,好像是脂粉香。”

“爹爹去办了些事情。”说着,东方溯温言道:“很晚了,快跟花蕊去睡吧,否则明儿个起不来了。”

见东方溯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倾心不高兴地皱了皱小鼻子,“爹爹不说,我才不睡呢。”说着,她又催促道:“爹爹你快说嘛。”

“你这鬼灵精。”东方溯摇摇头,想他乃堂堂帝君,谁见了不是战战兢兢,偏偏拿这个小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等东方溯想好怎么说,倾心突然一拍手掌,脆声道:“我知道了,爹爹是去了青楼寻欢。”

肆无忌惮的童言稚语,令众人尴尬不已,尤其是东方溯,借咳嗽掩饰着脸上的尴尬,“谁告诉你的?”

倾心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我自己想出来的啊,爹爹身上染了那么多脂粉,又这么晚回来,一定是去青楼了。”说着,她嘟着小嘴,不乐地道:“好啊,爹爹瞒着娘亲跑去青楼,该罚!”

东方溯被她说的哭笑不得,揉着倾心的脑袋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倾心生气地拍开他的手,“爹爹把我头发都弄乱了,快说,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都做了什么?”

予恒一把抱起倾心,敲着她的小脑袋道:“父亲是去了青楼,但那是为了查案,倒是你,才几岁的人啊,张口就是‘青楼寻欢’,都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

倾心生气地瞪着他,“不许再敲我脑袋,要是敲得和三哥一样笨,我可不放过你!”

予恒朗声大笑,“你这个鬼丫头,予瑾要是听到你这话,非得气死不可。”

倾心正要说话,突然在予恒身上一阵乱嗅,继而生气地道:“你也去了青楼寻欢。”说着,她攥起小小的粉嫩,不停打着予恒。

予恒被她打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小姑姐姐,我冤枉啊!”

倾心轻哼一声,打得越发用力,“罪证确凿,还敢狡辩!”

“我都说了是去查案啊,不相信你问姨娘,她也是知道的。”听到这话,倾心将信将疑地看向慕千雪,后者笑道:“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快下来吧。”

见自己打错了人,倾心脸庞微微一红,赶紧从予恒怀里滑了下来,后者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幸好力气不大,否则照你这么个打法,非得内伤不可。”

“倾心胡闹,我代她陪个不是,别往心里去。”听到慕千雪这话,予恒连忙道:“姨娘言重了,我是与心儿说笑呢,别说打几拳,就算她刺我一剑,我也不会生气。”

慕千雪欣慰地道:“倾心不知修了几世的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大哥疼她。”

予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挠着脑袋憨厚的笑着,在这番笑闹过后,东方溯将见琴清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提到她就是当日在秦淮河上见字未见人的那一位。

第一卷 第七百四十九章 深夜到访

东方溯随口赞道:“琴清虽然身在风尘,但出污泥而不染,且谈吐清雅,博学广才,很是难得。”

听到他称赞别的女子,慕千雪略略有点吃味,酸溜溜地道:“既然七爷和琴清姑娘如此投缘,她又倾慕七爷,不如带回宫中长伴圣驾左右。”

东方溯低笑一声,挤眼捉狭道:“夫人这是在吃醋吗?”

慕千雪被他说穿了心思,脸庞微微一红,急忙否认,“谁吃醋来着,七爷不要胡说。”

东方溯朗声大笑,“好好好,夫人没有吃醋,夫人最深明大义,是为夫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夫人满意了吗?”

慕千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东方溯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只要夫人高兴,为夫怎么着都没关系。”

慕千雪脸皮薄,怕被张进他们看笑话,急忙抽回手,轻声道:“来了扬州几天,七爷越发会哄人了。”

予恒一脸正色地道:“予恒相信父亲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就算琴清姑娘有千般万般的好,在父亲心里都不及姨娘万一。”

东方溯抚掌笑道:“予恒可算是替我说了一句公道话。”

张进也来凑热闹,“虽然七爷见琴清姑娘的时候,奴才不在一旁,但奴才敢拿性命担保,一定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倾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捂着嘴偷笑,令慕千雪越发面红耳赤,啐道:“一个个都帮着他来欺负我,不与你们说了。”

看到她又羞又气的模样,东方溯笑道:“好好好,不说了,咱们说回事。”停顿片刻,他道:“林默那边有消息吗?”

慕千雪摇头道:“林统领接连派了几拨人去江府搜查,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帐册,倒是险些露了行踪。今夜林统领亲自走了一趟,发现江府加强了守卫,不宜再去。”

东方溯颔首道:“我今日在红袖阁见到江叙了,他倾慕琴清一事,应该是真的,如果她肯帮忙,应该能问出帐册的下落,只是…”他头痛地道:“我想不到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帮忙,又不能表露身份。”

慕千雪凝声道:“但这本帐册是一定要找到的,否则只凭八大盐商的帐册,并不能将江叙定罪。”

“所以啊,实在麻烦。”听着东方溯的话,予恒插话道:“咱们可以给她银两,或者替她赎身,离开红袖阁。”

慕千雪摇头道:“第一,她是扬州第一花魁,有的是富商公子为她一掷千金,绝不会缺银两;第二,她若真要离开红袖阁,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她赎身,包括那位江大人;所以你说的这两个法子都不可行。”

“我有办法!”倾心兴奋地举手,“她不是喜欢爹爹吧,那就让爹爹用美男计!”

慕千雪险些笑出声来,勉强忍住了后,一本正经地附和着倾心的话,“对哦,只要你爹爹牺牲一下色相,琴清姑娘一定会同意。”

东方溯一脸无奈地道:“你们两个是打定主意拿我取笑了是不是?心儿,快回去睡觉。”

“才不要。”倾心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来到予恒身边,“大哥,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予恒刮一刮她的鼻子,轻声道:“你就别捣乱了,我回来的时候,外面在下大雪,要是盐价抵制不下来,扬州百姓为了吃盐,必然节衣缩食,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倾心虽然爱玩,却也知道轻重,当即点点头,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不再言语。

另一边,慕千雪沉吟片刻,道:“七爷,不如让妾身去试试。”

“琴清?”东方溯长眉轻扬,复又摇头道:“除非表露身份,否则难以开口;再者,琴清也未必肯帮忙。”

“试,未必能成;不试,就一定不成。”慕千雪取过一个橘子徐徐剥着,橘皮一片一片垂落,犹如倒垂的莲花,“琴清是这盘棋的关键,除非七爷有更好的法子,否则妾身还是建议一试。”

“你有几成把握说服她?”

慕千雪将橘皮扔入炭盆中,随着橘皮渐渐变焦,屋中清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这个要等妾身见到她,方才能够知晓。”

东方溯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吧,就按你的想法去做。”

在他们商议如何对付江叙与两淮居高不下的盐价时,冯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论。

冯岚激动地道:“我不相信,你胡说!”

“家丁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吗?”冯百万冷笑道:“前脚义正词严的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后脚就跑去红袖阁找女人,女儿,咱们都被他给骗了。”

冯岚紧紧咬着银牙,“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冯百万不悦地道:“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还有人拿刀逼着他进红袖阁不成。”

“可是…”冯岚努力寻思着开脱的话,“他若真是这种贪花好色的人,那日就不会拒绝了。”

管家在一旁道:“或许他是不想入赘冯家,从此受老爷和小姐的钳制,所以玩了一手欲擒故纵的把戏,好谋得更多的利益。”

冯百思面色沉冷地道:“若真是这样,此人心机深不可测。”停顿片刻,又道:“查到他的底细了吗?”

管家摇头道:“没有,这人好象凭空冒出来的,什么都查不到。”

“查不到…”冯百万手指“笃笃”敲着桌面,半晌,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地道:“看来这个人,远比咱们想得要复杂,从现在开始,派人日夜盯梢,一定要查清楚他的身份和背景。”

管家正要答应,有家丁进来,恭敬地道:“老爷,江大人来了,正在前厅奉茶。”

冯百万一惊,赶紧就要过去,经过管家身边时,意外听到他喃喃自语,“奇怪,这江大人不是去红袖阁了吗?”

冯百万脚步一顿,“怎么回事?”

管家赶紧道:“先前家丁来报的时候,说方寻本去红袖阁见琴清的时候,正好江大人也来了,按道理说,江大人这会儿应该在红袖阁啊,怎么就过来了呢。”

第一卷 第七百五十章 怀疑

冯百万心中一凛,江叙喜欢琴清一事,他是知道的,甚至不止一次铺桥搭路,想让艳娘说服琴清从了江叙,无奈后者倔强得紧,始终不肯。

尽管琴清不识抬举,但江叙还是很喜欢她,每次过去,都要在她房里待上一夜,弹弹琴,说说话,可现在…

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冯百万急忙加快了脚步,冒雪来到前厅,冯府下人都被调教的十分机灵,江叙一到,立刻就端了炭盆过来,不一会儿功夫,厅中已是十分暖和。

“大人!”冯百万一进前厅,顾不得掸去衣上的雪,急急朝坐在厅内用茶的中年人拱手行礼“大人深夜前来,可是出事了?”

江叙微微一笑,“坐下说话。”

见他这么说,冯百万只得按了心头的急切,依言落坐,下人在奉上茶之后就退了出去,厅堂寂静,令外面呼啸的风雪声格外清晰。

江叙掸一掸衣裳,慢条斯理地道:“本官听说冯老哥的宝贝千金抛绣球招亲,结果招到一个有妇之夫,是这么回事吗?”

冯百万讪讪一笑,“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大人也知道了。”

“这扬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就算不刻意去打听,这消息也会自然而然地传到耳朵里。”茶雾氤氲,令江叙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这个人可是姓方?”

冯百万面色一正,点头道:“大人认出他来了?”

江叙眼皮一动,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冯老哥耳目如此灵通,看这样子,恐怕本官这些年的一举一动都在冯老哥监视之下。”

冯百万大惊,急忙起身解释道:“冯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监视大人您,冯某只是觉得那个姓方的不大对劲,所以让下人暗中盯着,结果正好遇上大人,此事实乃凑巧,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江叙哂然一笑,摆手道:“本官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老哥不要当真,快坐下。”

冯百万依言落座,但这一次,他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江叙刚才的话,他虽然富可敌国,而江叙掌握着江南盐业命脉,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所幸江叙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徐徐道:“今夜我去红袖阁见琴清,正好遇见他,本来也没在意,结果护卫发现你的家丁跟在他后面,一时好奇,就让人查了一下,意外得知这件事。”说到这里,他眸光一冷,凉声道:“真是想不到,居然有人宁可舍得糟糠之妻,也不要老哥你的万贯家财,换了是本官,也未必能做到。”

虽然冯百万放出消息,说是冯岚不愿下嫁一个有妇之妻,但江叙是什么人,这扬州城里,还没什么事情是能够瞒过他的。 

冯百万搓着手道:“大人说笑了,我那点家财,哪入得了您的法眼。”

“好了,你也别在这里谦虚了,关于这个方寻本,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冯百万正色道:“什么都没查到,只知他是来扬州做生意的商人。”

“商人…”江叙取过一个龙眼徐徐剥着,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兽首碧玉的扳指。

江叙将剥好的龙眼递过去,凉声道:“商人行事,皆以利为先,可他前脚拒绝了你冯家,后脚又找琴清问我的事,你觉得正常吗?”

冯百万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江叙眯了眼眸道:“琴清本不肯说,还是趁紫鹃送出门时套出来的话。”

冯百万盯着手里洁白如玉的龙眼肉,半晌,他不确定地道:“难道…此人在调查我们?”

江叙拭一拭手上的汁水,幽幽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车之师,后车可鉴。”

冯百万试探道:“大人是说…陵阳一事?”

江叙微微点头,“虽说陛下已经在回京路上,但谁敢保证,他没有派人来扬州呢?”陵阳一事后,东方溯原本打算回京,但在途中改变主意,改带千雪他们来扬州散心,但外界一直以为他在回京途中;至于方寻本这个化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冯百万双手猛地收紧,龙眼透明的汁水顺着指缝滴了下来,慌乱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江叙睨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慌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遇到了。”

听到这话,冯百万渐渐平静下来,“明白了,我会尽快查清此人底细,有什么动静立刻各大人禀报。”

“好。”江叙眼眸微眯,道:“最近府里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冯百万疑惑地道:“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昨夜曾有一伙盗贼试图潜入本官府邸,也不知是否跟姓方的有关。”江叙轻敲着桌面,冷声道:“本官总觉得,自打过了年之后,就不甚太平。”顿一顿,他道:“告诉其他几家,最近收敛一些,不要闹出什么事,否则本官可保不了他们。”

冯百万点点头,试探道:“那盐价…”

江越知道他想说什么,凉声道:“盐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关键是别让人抓到把柄,明白吗?”

冯百万在商场打滚几十年,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当即道:“小人明白。”

他们在调查东方溯的时候,东方溯也在调查着他们,就看谁查得更快查清对方的底细。

雪在下了一夜后,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大了,积在地上的雪差不多有一寸多厚,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行色匆匆,沿街两排店铺看不到客人,伙计缩在柜台后面,百般无聊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不同于晚间的繁华热闹,白天的红袖阁清冷无人,连一个守人人都没有,门窗都紧紧闭着。

慕千雪站在红袖阁门前,对夏月道:“去敲门吧。”

“是。”夏月上前扣动门环,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应门,是一个三四十岁的龟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耐烦地打量着夏月,“什么事?”

第一卷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两女相见

夏月客气地道:“我家公子想见琴清姑娘,麻烦通传一声。”

龟奴瞅了一眼披着大氅,男装打扮的慕千雪,面色古怪地道:“你们不知此地的规矩吗?”

“知道,但我家公子今夜就要离开扬州,故而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琴清姑娘,还请这位大哥通融。”随着这话,夏月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锭银子塞过去,龟奴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既是这样,我帮你们去说一声,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旁的姑娘都好说,只有琴清姑娘,她可不随便见人。”

“我们知道,多谢大哥。”说着,夏月又补充道:“我家公子姓方。”

“知道了。”龟奴转身入内,留下慕千雪主仆在外面,夏月犹豫地道:“主子,她会见咱们吗?”

“会的。”果不其然,龟奴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哈腰道:“公子真是幸运,琴清姑娘答应见您呢,里面请。”

“有劳了。”夏月道了声谢,与慕千雪随他来到二楼,此刻红袖阁的姑娘都还睡着,只有几个下人在那里掸尘扫灰。

龟奴领着她们沿铺着细绒锦毯的长廊来到一间厢房前,恭敬地道:“姑娘,方公子来了。”

“吱呀!”两扇朱红锦门应声而来,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走了出来,在看到慕千雪后咦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

龟奴瞅着气氛有些不对,轻声道:“紫鹃姑娘怎么了?”

紫鹃是丫头,本没资格被人称一声姑娘,但琴清是红袖阁头牌,连艳娘见了她都客客气气,不敢说半句重话,紫鹃做为她的贴身丫头,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没什么,你下去吧。”在打发龟奴离去后,紫鹃睨了慕千雪二人一眼,冷冰冰地道:“跟我进来。”

看到慕千雪二人,琴清脸上的欣喜化为失望,意兴阑珊地道:“琴清突然有些头疼,不能招呼方公子,请回吧。”

面对她的逐客令,慕千雪也不生气,微笑道:“琴清姑娘是在等另一位方公子对吗?”她没有刻意改变声音,轻灵悦耳,一听便知是女子声音。

琴清诧异地道:“你是女人?”

“是,而且我们曾经见过。”慕千雪的话令琴清陷入沉思之中,半晌,她恍然道:“我记得了,你是方公子的夫人,那日在秦淮河上见过。”

“琴清姑娘好记性。”慕千雪欠身一礼,浅笑盈盈,“冒名而来,实属不该,但若非如此,怕是难以见到琴清姑娘,还望见谅。”

琴清拂袖落座,淡然道:“你见我做甚?”

“昨夜一见,夫君对姑娘称赞有加,千雪慕姑娘之风采,所以冒昧来访。”千雪是她的闺名,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晓,倒也不怕泄露了身份。

“方夫人说笑了。”琴清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凉声道:“夫人此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琴清一眼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慕千雪笑一笑,道:“是,我此次过来,除了拜访姑娘之外,还有事情想请姑娘帮忙,我…”

“你不必说下去。”琴清漠然打断她的话,“因为我不会答应。”

夏月皱眉道:“我家夫人客客气气跟你商量,你听都不听就拒绝了,真是好没礼数。”

见自家姑娘被数落,紫鹃自然不会客气,当即反唇相讥,“你才没礼数呢,我家姑娘是为你们好,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省点唾沫星子。”

琴清举手示意她退下,淡然道:“第一,我与你们非亲非故,没有理由帮忙;第二,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这两个理由足够了吗?”

夏月没想到这个琴清这么难对付,一时还真不知怎么接话,半晌,她咬牙道:“原先听我家爷说着,还以为你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原来根本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琴清拔下一枝金簪,拨弄着卷曲焦黑的烛芯,平静地道:“激将法对我没用,帮人是客气,不帮是本份,谁也挑不了刺。”

“姑娘说得固然没错,可如果这件事对姑娘自身也有利呢?”慕千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针线箩里的剪刀,利落地剪去烛芯,随着多余的烛芯被剪去,烛苗渐长,恢复了之前的明亮炽盛。

琴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慕千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意深深地道:“现在姑娘有兴趣听我说下去了吗?”

琴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半晌,态度终是软了下来,“琴清洗耳恭听。”

“两淮盐价居高不下,百姓为了能吃上一口盐,只能节衣缩食,如今又天降大雪,严寒深重,百姓生计越发艰难;我夫妇二人虽是闲人,却也不忍百姓受苦,听说两淮盐政使江大人对姑娘甚是倾慕,故而想请姑娘说一说情,让江大人将盐价压下来一些。”

夏月一怔,望着慕千雪欲言又止,他们不是来请琴清帮忙打探帐册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压盐价了,夫人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琴清哂然一笑,“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一名青楼女子,没资格也没立场去说这件事,退一步说,就算我说了,江大人也不会答应。”

“试都没有试,就先一口否决,姑娘不觉得太过悲观了吗?”

“不是悲观,而是告诉你一个客观事实。”琴清摇头道:“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要插手了。”

慕千雪捧着温热的茶盏,目光幽幽地道:“听姑娘口气,似乎知道些什么?”

琴清面色微微一滞,“我不知道。”

慕千雪捕捉她眼底细微的惶恐,微笑道:“只要姑娘肯帮这个忙,我愿帮姑娘离开此处。”

“离开…”琴清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有片刻的失神,复已平静如常,“夫人觉得我会缺赎身的银子吗?”

慕千雪含笑道:“当然不缺,只要你琴清姑娘一句话,有的人是双手奉上金银,但红袖阁束缚你的,并不仅仅是银子。”

第一卷 第七百五十二章 琴清之心

琴清双手猛地一哆嗦,茶盏从手心滑落,打湿了衣裳,她有些慌乱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比谁都清楚。”刚才那句话,慕千雪只是试探,而琴清的反应给了她最好的答案,“你不喜欢浮华奢靡,不喜欢这里的堕落,甚至不喜欢红袖阁里的每一个人,可你依旧待在这里,好好待着,一步也不敢离开,因为红袖阁外有你害怕的东西,而那些富家公子,并没有保护你的能力。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能令他们无力为难的,也就只有官家了。”

琴清面色煞白,颤声道:“你不要胡说,没这样的事。”

“我有亲戚在金陵为官,位居一品,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有足够的信心,保你平安离开红袖阁。”

琴清默默不语,藏在广袖中的十指绞得发白,紫鹃犹疑半晌,俯身附在她耳边,“姑娘,若你真想离开红袖阁,不妨试一试,顶多就是不成罢了,江大人那么喜欢你,总不至于为了几句话问您的罪。”

琴清苦笑道:“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我就不可能真正平安。”说着,对慕千雪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度此一生,所以,我帮不了你,另外…”脑海中闪过东方溯的身影,想到他可能会有危险,胸口狠狠一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一样,连呼吸都染上了痛,犹疑半晌,她终还是说出了口,“我劝你们一句,不要再管这件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紫鹃骇然色变,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急急捂住她的嘴,紧张地道:“姑娘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