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瑾一怔,疑惑地道:“儿臣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不必明白,只要照实回答即可。”

予瑾努力想了一会儿,试探道:“是父皇?”

梁氏阴恻恻地道:“你父皇固然是凶手,但元凶却是慕氏,要不是她,你外祖父不会死,舅父不会死,今日这一切也根本不会发生。”

望着那张阴冷扭曲的脸庞,予瑾突然很害怕,他甚至生出几分怀疑,眼前这个满腔怨气的人…真是他的母妃吗?

“姨娘…”予瑾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梁氏恶狠狠打断,“不许叫姨娘,她不配,听到了吗?”

梁氏凶神恶煞的样子令予瑾害怕,战战兢兢地道:“听…听到了。”

梁氏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予瑾,努力舒展着五官,“予瑾,你要答应母妃一件事,否则母妃死也不瞑目。”

见她说得严重,予瑾连忙坐直了身子,“母妃只管吩咐。”

梁氏一字一字道:“你将来,一定要杀了慕千雪,替母妃报仇!”

予瑾被她的话吓得跳了起来,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母妃你…你…你在说什么?”

“母妃让你以后寻机会除掉慕千雪。”梁氏话音未落,予瑾已是拼命摇头,“不,不可以,我…我做不到!”

梁氏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这是母妃最后的愿望,你一定要答应!”

予瑾死命摇头,嘴里喃喃重复着相同的话,“我不要…不要!”

见他一直不肯答应,梁氏怒上心头,“是不是在你心里,那个贱女人比母妃还要重要?”

“不是,但…“

“既然不是,就答应母妃,难道你想母妃死不瞑目吗?”

予瑾被她说得哭了出来,但这一次,他是被梁氏逼哭的。

予瑾的眼泪不仅没有换来梁氏的怜惜,反而遭她喝斥,“不许哭,你是男子汉,是大周皇子,动不动就掉眼泪成何体统。”

等在外面的张进听到殿里动静有些大,隔门问道:“三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予瑾一边应付张进,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在殿外重归宁静后,予瑾哀求道:“母妃,姨…贵妃娘娘真的不是一个坏人,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怪不得她。”

梁氏哪里听得进他这话,横眉斥道:“依你所言,是母妃咎由自取了?”见予瑾低头不答,她连连冷笑,“好!好!本宫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母妃…”

“别叫本宫,本宫没你这样的儿子!”梁氏绝情的话语,令予瑾难受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热心善良的母妃,会变得这样蛮横不讲理。

“儿臣知错了。”这五个字,予瑾说得无比委屈,明明没有错,却被逼认错,无论哪一个人都会觉得委屈。

梁氏面色微缓,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儿臣…”予瑾内心天人挣扎,他一边希望梁氏可以心无挂碍,一边又不想违心答应一件错事。

“你不答应,就是逼母妃不瞑目,就是大逆不孝!”梁氏已经疯了,心和眼都被仇恨所蒙蔽,根本不考虑对予瑾的伤害。

第一卷 第八百零七章 诅咒

予瑾痛苦地道:“母妃你不要逼我!”

梁氏厉声道:“我生你养你,现在让你做这么一件事,还成了逼,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的孝道又学到哪里去了?”

予瑾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可贵妃娘娘并没有错,我…我怎么可以去害她。”

梁氏冷冷盯着予瑾,令后者惴惴不安,头低得几乎快要垂到胸口了,在这样的忐忑中,梁氏寒声道:“依你这么说,错的倒还是本宫了?”

予瑾连连摆手,“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答应!”梁氏咄咄逼人的态度,压得予瑾喘不过气来,前有狼虎,后有悬崖,他竟是无路可走。

“你是不是真想母妃死不瞑目,生生世世不能安心?”在梁氏的步步紧逼下,予瑾终于妥协了,但这个妥协,是一种心神近乎崩溃的妥协,“儿臣…儿臣答应。”

听到这句话,梁氏终于露出了笑容,抚着予瑾的肩膀道:“好,这才是本宫的好孩子。”

一直以来,予瑾都很依恋梁氏,可这一切,当梁氏手碰到身体时,竟是感觉无比厌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梁氏的手。

梁氏察觉到予瑾这个动作,刚刚还挂着笑容的脸庞再次沉了下来,但并没有说什么,寂静片刻,她忽地道:“既是这样,那你随母妃发个誓。”

予瑾一怔,“发誓?”

“不错,省得你忘记刚才答应过母妃的事情。”梁氏微微一笑,牵过予瑾的手来到窗边,“接下来母妃说一句,你复述一句,我东方予瑾对天盟誓。”

“我东方予瑾对天盟誓…”

“我若违背应承母妃之言,不取慕千雪这贱人性命,就百病缠身,不得安宁,如果娶妻,妻暴病,子难养;死后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予瑾怔怔看着梁氏,无法想象刚才那个恶毒到极点的誓言,是出自她之口,哪有一个做母亲的人,这样诅咒自己的亲生儿子,真的是疯了!

“念!”梁氏并不知道予瑾心里的念头,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对她来说,唯一要做的,就是逼予瑾发下誓言,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稍稍平复心中的怨恨。

予瑾被她喝得浑身一颤,继而用力甩开她的手,哭泣道:“我不念,我不要念!”

“不念也得念!”梁氏再次攥住他的手,那样用力,指甲都掐到了予瑾幼小的胳膊里,痛得后者面色发白,不住呼痛;梁氏却仿佛没听到,死死盯着予瑾,“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身上的毛发皮囊都是我给你的,你凭什么不答应,念!”

予瑾听得悲哀,哭诉道:“我是你生下来的不假,可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是你的傀儡,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梁氏本就趋于疯狂,这句话更是刺激了她,狠狠一掌掴在予瑾脸上,“我生你养你,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帮着外人害自己母亲,临到头还成了我逼你?早知这样,我当初根本不该把你生下来!”

予瑾捂着剧痛的脸庞,狠狠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梁氏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割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梁氏还在继续斥骂着,“别人孩子都帮着自己母亲说话,唯独你…”

“你确实是不该把我生下来,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苦难过!”予瑾狠狠打断她,痛声道:“你是我母妃啊,可你却为了一己仇怨,把自己儿子往死里逼,难道你这样就对吗?”

予瑾一直都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梁氏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质问…甚至是指责自己,一直愣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怒火中烧,扬手就要再掴,予瑾恨恨地瞪着她,“你打啊,打死我,那就一了百了了。”

不知为什么,迎着那双愤怒的眼睛,梁氏的手怎么也掴不下去,不是因为不忍,而是害怕…她竟然在害怕自己的儿子。

张进一直在外面听着,眼见动静越来越大,怕真闹出什么事来,赶紧奔进来,看到箭拔弩张的母子二人,赶紧道:“这…这是怎么了?不是就说几句话吗,都消消气。”

梁氏恨恨放下手掌,盯着予瑾道:“你是不是怎么都不肯发誓?”

予瑾咬牙道:“是!”

“好!”梁氏指了他,恨声道:“从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的儿子,我只当没生过你!”

张进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气话做什么。”

予瑾闭目,痛苦地道:“无论你认不认,我都念你十月怀胎之恩。”说着,他双膝跪地,磕头道:“儿臣送母妃最后一程!”

予瑾

“不必了!”梁氏冷冷拒绝,“你我之间的母子情份到此为止,以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黄泉幽路。”顿一顿,她又道:“既然你不肯发誓,那么,我替你发!”

在众人还没弄清楚她的意思前,梁氏三指向天,一字一字道:“若予瑾不取慕千雪这贱人性命,就从此百病缠身,不得安宁,如果娶妻,妻暴病,子难养;死后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张进骇然失色,脱口道:“你疯了吗,怎么能发这样恶毒的誓言,他可是你亲生儿子啊,快收回来。”

梁氏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说出去的话可以收回?而且这是他欠我的。”说到这里,她面庞扭曲地尖声道:“他明明早就知道慕氏母子要害我,却什么也不说,任由我在那里被他们欺骗!”

张进连连摇头,“你…你…你真是个疯子!”

“是啊,我是疯子,是被你们逼疯的!”梁氏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不能现在就去杀了慕千雪这个贱人!”

张进叹了口气,拍着予瑾颤抖的肩膀,“这种诅咒都是假的,三殿下别往心里去。”说罢,他转头对捧着白绫的小太监道:“来人,送梁昭仪上路!”

“是!”那两名小太监也看不惯梁氏,当即领命上前,不顾梁氏的挣扎,将三尺白绫绕在她脖子上,狠狠拉紧。

第一卷 第八百零八章 人死事未消

“我不要死,不要死…唔!”梁氏拼命挣扎,可终归还是逃不过白绫缠颈的结局。

“不要看!”张进蒙住予瑾的眼睛,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处以绞刑。

那两名太监力气极大,不一会功夫,梁氏便不会动了,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在确定梁氏死后,他们松开了手,朝张进禀报,“公公,她死了。”

张进刚要说话,予瑾已是拉下了他的手,来到双目大睁的梁氏身前,即使已经死了,那双眼里依旧充斥着无尽的怨毒,仇视着每一个人,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张进怕予瑾难过,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奴才送殿下回长信殿吧。”

予瑾摇头,“我想送她下葬。”

“可是…”

“我没事。”予瑾神情异常平静,“我说过要送她最后一程的。”

对视半晌,张进叹了口气,“那好吧,待奴才禀告陛下一声,如果陛下不反对,您就跟奴才出宫一趟。”

梁氏犯下这样的大罪,自然不得再葬入皇陵,寻了一处山丘安葬,从落葬到立碑,予瑾都没有掉一滴眼泪,默默帮忙。

在烧完最后一点纸钱后,张进走到予瑾身边,轻声道:“三殿下,我们回宫吧。”

予瑾木然盯着墓碑,低低道:“张公公,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张进连忙道:“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您还有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他们都很疼你。再不然…您还有奴才呢,只要您不嫌奴才又老又烦,奴才就一直陪在您身边,好不好?”

予瑾转过僵硬的脖子看着张进,半晌,他突然扑入在等着他回话的张进怀里,后者猝不及防,被冲着向后退了几步。

予瑾把脸闷在张进怀里,哽咽道:“为什么连公公你也这么疼我,唯独她…那么恨我?”

“唉。”除了叹气,张进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半晌,他抚着予瑾微微颤抖的肩膀道:“都已经过去了,别想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吗?

予瑾不知道,梁氏临死之前的诅咒还历历在耳,那样绝决,那么刻骨怨毒…

“咳!咳咳!”

秋初的天气,承德殿便烧起了炭盆,东方溯半倚在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不时捂唇咳嗽,面色白中泛青,极是难看。

张进将炭盆端到床边,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再拿床被子来?”

“不用了,再多也是冷。”东方溯摇摇头,道:“纪太医来了吗?”

“应该快了,顶多就这一两日的功夫。”张进一边替他掖紧被子一边说着,“等纪太医和医先生回来,陛下就没事了。”

当日,医十虽然用护心丹护住东方溯心脉,保他神智清醒,但体内的毒还在。事后,他曾逼问过绣春等人,皆没有线索,根据他们的话,甚至连梁氏自己,也不知道“一晌贪欢散”的配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一个百香。事情拖得越久,东方溯体内的毒就越深,他也就越危险,所以他与纪临决定去一趟西域,弄清楚“一晌贪欢散”的配方,这样才可以对症下药。

张进轻声道:“今儿个早上,贵妃娘娘又来过了,奴才按陛下吩咐的话说了,但娘娘…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临走之前,还问了纪太医的事,奴才担心…瞒不了多久了,毕竟娘娘那么聪慧。”

东方溯怕慕千雪担心,所以中毒这件事,一直瞒着她,包括宫里其他人,只以受惊和感染风邪为名,在承德殿休养,朝事一律交给太子和张启凌他们。除了医十和纪临之外,就只有张进几个贴身内监知道。

东方溯手指微微一颤,涩声道:“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可是…”张进还想说,被东方溯抬手打断,“好了,不说这个了,予瑾怎么样了?”

“自从梁氏下葬,三殿下就一直病着,虽然有皇后娘娘悉心照顾,可总不见起色,奴才担心…”张进低头不语。

东方溯瞅着他的神气,冷声道:“你担心梁氏诅咒成真?”

张进叹了口气,“毕竟那天,她咒得那样绝决,连一点余地也不留,奴才难免有所…”

“不会!”东方溯不假思索地否决了张进的话,“梁氏蛇蝎心肠,不分好歹,老天岂会帮这种人。”说着,他缓了口气,道:“让太医院那边多上点心,尽快治好予瑾的病。”

“奴才明白,待会儿就去太医院传旨。”张进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叩门声,“陛下,纪太医和医先生求见。”

张进欢喜地道:“一定是他们带着解药回来了。”说着,他扬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纪临和医十踏入承德殿,身上还有黄沙的踪迹,他们一到金陵,就立刻进宫,连衣裳也没换。

东方溯坐直了身子,“平身,赐坐。”

在就着宫人端上来的绣墩坐下后,纪临看了一眼热烘烘的暖炉,蹙眉道:“看来陛下畏寒的情况越发严重了。”

张进连忙道:“是呢,白天还好,每到夜里,陛下就冷得睡不着,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被冻醒,可这才九月的天,唉,就等着您二位回来呢。”说着,他满怀欣喜地道:“二位可是找到解药了?”

医十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和纪临相视了一眼,拱手道:“卑职已经查清楚了一晌贪欢散的配方,此药与百香混在一起,确有控制他人心神的功效;此药虽然阴毒,但并非不可化解,卑职与纪太医,已经差不多找齐了解毒所需的药,唯独还缺一味主药——月见草。”

“月见草。”东方溯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药名,道:“西域没有这味药吗?”

医十摇头道:“有,而且也只有西域有产,和百香一样。”

东方溯眉目一沉,缓缓道:“这么说来,是有人阻挠你们了,摩洛吗?”

“月见草产自西域,它又喜阴喜寒,所以只长在天山上,而百香,则长在天山脚下,负责掌管天山一带的,是摩洛手下一个叫苏克的将军。他底下一人曾无意中漏嘴说出苏克曾派人去北周,听说还带去了不少百香,卑职怀疑,梁氏一案…与他有关。”

东方溯摩挲着腕间的沉香佛珠,这是梁氏一事后,慕千雪特意为他求来保平安的,“说下去。”

第一卷 第八百零九章 月见草

“卑职与纪太医知道月见草的下落后,便去了天山摘取,岂知苏克派了重兵在那里把守,无功而返。事后,摩洛可汗亲自带卑职等人去见苏克,后者虽然说得客气,但每每说起月见草,都顾左右而言其它,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后来被逼问急了,就说月见草没有了,但明明前一日,卑职还见到山上长着许多月见草,显然是撒谎。”

东方溯低低咳了一声,惊讶地道:“他是摩洛手下的将军,竟敢如此?”

“是。”医十沉声道:“摩洛可汗担心陛下病情,欲亲自去天山采摘,苏克竟然派兵阻拦。”

东方溯冷笑道:“能耐不小,朕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找到靠山了吧?”

医十点头道:“据摩洛可汗所说,这个苏克曾是罗格手下,虽然当年没有跟随罗格造反,但一直不是很服他;这些年摩洛并不是没想对付他,但一来,他手里猛士诸多;二来,他与北域过往甚密,所以摩洛可汗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啊。”东方溯搓一搓冰凉的手,讥声道:“但凡有人有权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纷争,所以你们并没有得到月见草?”

医十闻言急忙跪下,满面愧疚地道:“卑职无用,请陛下治罪。”

“你就一个人,苏克却有诸多精兵猛士,怪不得你,起来吧。”

待医十起身后,纪临道:“摩洛可汗怕陛下等得着急,所以让臣二人先回金陵,他会继续问苏克要月见草。他也说了,如有必要,他会倾西域之力与苏克一战,无论如何,都要帮陛下得到月见草。”

东方溯盯着在铜盆里燃烧的银炭,沉声道:“拿不到的。”

纪临一惊,“陛下不相信摩洛可汗?”

“朕不相信的是苏克,如果梁氏一事真与他有关,只怕你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毁了所有月见草。”

“他敢!”医十脱口而出,眸中充斥着紧张与害怕。

东方溯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苏克、梁氏、北域,医十,你不觉得这几者之间,缺了一个联系的纽带吗?”

医十仔细思索着他这句话,半晌,眸光一亮,脱口道:“西楚?”

“不错。”东方溯沉声道:“这阵子,西楚有点太安静了,据朕对萧若傲的了解,他可从来不是一个安份的主。”

医十与纪临面色难看无比,如果苏克真毁了所有月见草,那东方溯体内的毒就无法可解,哪怕…他们有再多其它药材,也无济无事。

而他们的担心,也有几日之后成真了,摩洛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书信,正如东方溯所料,苏克毁了所有月见草,彻底与摩洛撕破了脸。

得知消息的当日,纪临就和医十一道向东方溯告了假,他们要去别的地方寻找月见草,无论希望多么渺芒,都要去一试。

临行之前,医十给东方溯留下一瓶重新研制的护心丹,效果比原先更好,可终归…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在护心丹的功效下,东方溯畏寒的毛病有所好转,虽然还比不得常人,但至少不必整日煨在火盆旁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日,东方溯坐在殿中看折子,突然闻到一阵桂花的香气,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宫人捧着一束桂花进来,他搁下折子道:“谁让你折来的?”

见他发问,宫人连忙道:“回陛下的话,是贵妃娘娘让奴才折的,说是桂香清新,陛下喜欢。”说着,他悄悄抬起头,瞅着神情复杂的东方溯小声道:“陛下要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去扔了。”

张进走过去拍着他后脑勺,“都说了陛下喜欢,还扔什么,下去。”

宫人赶紧将桂枝交给他,退出了内殿,张进一边将桂枝插在花瓶中一边道:“陛下您看,贵妃娘娘多关心您。”

东方溯盯着金灿灿的桂花,沉声道:“她还是每日都来吗?”

张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道:“其实陛下这几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不如见见娘娘吧,也省得她那么担心。”

东方溯何尝不思念慕千雪,只是恐她知道实情,会担心难过,才强抑思念不与之相见。这会儿被张进一说,不由得有些意动。

张进跟了他这么多年,哪会不知道东方溯的心思,轻声道:“奴才去请娘娘过来。”

“不。”东方溯唤住准备离去的张进,抬头望着窗外明媚如金的秋光,起身道:“在屋里躺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走走了,走吧,陪朕去漪兰殿走走。”

张进大喜过望,连忙答应,陪着他往漪兰殿行走,走到一半,意外碰到容氏,她也在折桂花,看到东方溯过来,连忙屈膝行礼,“陛下万安。”

“免礼。”在示意她起身后,东方溯淡然道:“可都还习惯?”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一切都好。”容氏恭敬地回答着,梁氏一事后,东方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允许她回到宫中,并晋封为嫔,独居玉昭殿。至于王五和马六,也在她的求情下,保住了性命,去了内务府当差,负责种植 花木。

容氏瞅了东方溯一眼,轻声道:“看陛下的气色,似乎风寒已经大好。”

东方溯自不会与她说实话,淡然道:“好的差不多了。”

容氏抚着胸口微笑道:“那就好,臣妾可以安心了。”说着,她又道:“陛下走这条路,可是要去漪兰殿?”

“你倒是聪明。”

“陛下过奖了,这条路是去漪兰殿的必经之路,臣妾猜中并不稀奇。”说着,容氏退后一步,垂目道:“臣妾不打扰陛下了,臣妾告退。”

在她离开后,东方溯淡然道:“张进,你说她会安生吗?”

张进看了一眼容氏远去的身影,恭声道:“容贵人若是个聪明人,就会明白前车之鉴的道理;反之…就是她还不够聪明。”

“她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很多时候,不肯用在正道上。”说完这句话,东方溯拂袖离去,于他来说,容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他多浪费心神。

第一卷 第八百一十章 金秋

东方溯到的时候,慕千雪正领着宫女在晒桂花,细小而金灿的桂花在秋阳下极是好看,更有扑鼻而来的浓郁桂香。

慕千雪亲自将淘洗干净的桂花一一铺平,叮嘱道:“记着,要晒得极干了才能封入瓦罐之中,然后藏到地窖里,切记不能沾水。”说着,她看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今儿个天气晴朗,应该不会下雨,但还是不有大意,稍有雨水,就立刻拿油布盖起来。”

花蕊点头道:“奴婢省得了,娘娘忙了一天,快进去歇息吧,别累着了。”

慕千雪也确实有些累了,抹一抹额上的汗水,转身准备入殿,结果意外看到东方溯,既惊又喜,“陛下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你在忙,便没打扰。”东方溯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伸出手,蓬勃灿烂的秋阳肆无忌惮地洒落在那只手,异常温暖。

“陛下风寒好了吗?”慕千雪刚将手放上去,便被紧紧握住,十余载夫妻,依旧情深缱绻,恩爱如初。

东方溯笑道:“有你亲手折来的桂花,自是百病全消。”

慕千雪低头笑道:“陛下又拿臣妾取笑了。”

“朕说的可都是实话。”东方溯笑吟吟的说着,随即指着满院的桂花道:“你晒这么多桂花做什么?”

“陛下去年饮桂花酒时,曾说来年多酿一些,好分给诸位大臣,所以臣妾便让花蕊他们多采摘一些,晒干之后用来酿酒。”

东方溯一拍额头,恍然道:“是了是了,瞧朕这记性,竟是忘得一干二净,多亏你还记得。”

“陛下日理万机,自不记得这些小事。”在入殿落座后,慕千雪听东方溯还有些咳嗽,不放心地道:“陛下当真已经大好了?”

东方溯极力压下已经到喉咙里的咳嗽,笑道:“若不大好,怎么能来看你。”

他怕慕千雪再问下去,转过话题道:“予怀呢,怎么不见他?”

慕千雪眼底掠过一丝异色,轻声道:“他去皇后娘娘那里看望予瑾了,这孩子虽然口里说着没事,但这心里毕竟是难过的。”

“梁氏实在歹毒,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张进忿忿不平的说着,他一向最谨言慎行,连他也忍不住出声,可见心中是何等愤怒。

东方溯叹了口气,“朕不该答应予瑾去送梁氏最后一程。”

慕千雪安慰道:“谁也想不到梁氏会疯狂到这等地步,虽然予瑾现在难过,但再深的伤也会有愈合的那一日。而且这也不见得全是坏事,经历过伤痛的人,往往能够够更坚强。”

东方溯定定看着她,目光深得让慕千雪有些害怕,“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