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黄九用力揉了揉眼睛,可衣裳还是好端端的,别说破损,连根绣线也没有断的,难道…是他们弄错了?那料子只是巧合?

他面色难看地拿到沈惜君面前,“娘娘请看。”

沈惜君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陌然道:“还愣着做什么,带回去。”

秋水没想到她还是要带自己走,后退几步,颤声道:“不是…已经证明与奴婢无关了吗,为什么还要带奴婢走?”

“本宫做事,无需向你交待。”面对沈惜君的强硬,秋水慌得直掉泪,不知如何是好。

予恒上前一步,将秋水护在身后,“母后,秋水平日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而且那件衣裳也证明予瑾临死前见到的人并不是秋水,还望母后明查。”

沈惜君冷冷道:“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儿臣知道母子痛心予瑾之死,儿臣也一样,但是…”

“不一样。”沈惜君冷冷打断他的话,“你眼里只有这个丫头,又哪会在意旁人的死活,予瑾如是,本宫亦如是。”

面对她的误会,予恒又气又急,“母后您讲些道理好不好?你先前仅凭一块料子就认定秋水是杀害三弟的凶手,儿臣已经不说了;可现在证明予瑾临死前见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秋水,您却还一再为难她,未免过份。”

沈惜君看向予恒的眼神难掩痛心之色,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木然道:“那你就当本宫不讲道理吧;总之今日,本宫一定要带她回宫审问。”

予恒虽然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予怀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这副模样,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招手唤过黄九问了几句。

在知道衣裳的事情后,予怀也甚是惊讶,思忖半晌,他来到予恒身前,轻声道:“大哥,既然母后想问秋水姑娘话,那就让她问几句,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这么僵硬。”

予恒恻目道:“你当真觉得如此简单?”

予怀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我答应你,如果真与秋水姑娘无关,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回来。”

予恒摇头道:“没用的,母后心里早已经认定是秋水所为,还有什么好查的。”

予怀沉沉盯着他,“那大哥觉得,你能护秋水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予恒脸颊一搐,默默不语,予怀续道:“予瑾去得这么突然,无论父皇,母后,还是母妃亦或者我,都难以接受,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相信大哥也是一样,不让予瑾含冤。”

对视片刻,予恒终是颔首答应,“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秋水被带去了昭明宫,那件水蓝衣裳却是拉了下来,管家捡起道:“小人这就送去。”

“我送去就行了,你下去吧。”在管家下去后,予恒一直盯着那件衣裳,过了很长时间,方才动身入宫。

秋水忐忑不安地跪在长信殿,沈惜君坐在上首,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她,予怀站在一旁,殿内气氛凝滞如胶。

不知过了多久,沈惜君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是谁派你来的?”

秋水茫然摇头,“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沈惜君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冷冷道:“听说过暴室吗?”

秋水摸不准她的心思,怯怯道:“听说过。”

“暴室里有七十二种刑罚,每一种都可以让人不求生只求死,进了暴室的人,就算饶幸不死,也得脱层皮。”

秋水似乎被吓坏了,眼泪不断往下流,“奴婢真是冤枉的,娘娘您相信奴婢。”

“本宫不是予恒,收起你这套把戏。”沈惜君厌恶道:“本宫先前只当你是一个贪图富贵,会使些小心机的女子,现在看来,真是小觑了你。”她收紧了手指,逼问道:“说,是谁派你接近予恒,害死予瑾?”

“奴婢…没有。”秋水艰难的说着,下颌传来阵阵痛楚,像要被捏碎一般。

“不见棺材不掉泪!”沈惜君恨恨收回手,厌声道:“把她送去暴室,告诉管事,只要留着一口气,随他怎么用刑。”

“母后且慢。予怀在她耳边小声道:“如果她真是受过训练的死士,就算刑罚再狠,也不会招供,反而会让大哥有意见,不如先将她关起了,等查清予瑾死因后,再行审问;另外…”他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儿臣有办法查出她幕后之人。”

沈惜君眸光一跳,盯了他道:“果真?”

“儿臣不敢欺骗母后。”见予怀说得肯定,沈惜君缓缓点头,“好,就依你的话做,先把她关起来。”

望着被带下去的秋水,沈惜君咬牙道:“她先是把予恒迷得晕头转向,现在又来害予瑾,本宫真是恨不得啖她的肉,喝她的血。”

第一卷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夺人

予怀宽慰道:“母后放心,若真是她害了予瑾,儿臣第一个不放过她!”

夜间乌云重重,遮蔽了明月和星子,令夜色越发深沉,犹如乌墨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秋水被关进了长信殿的一间杂物房中,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灰尘积了厚厚一地,稍一走动,便会扬起呛人的灰尘。

秋水蜷缩在角落里,这个姿势,她已经维持很久了,没有人给她送水和食物,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存心不给。

“喵!”外面传来猫叫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隐约响起几声响动,似乎是在驱猫,又似乎不像,没过多久便又归于平静。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浑身裹在黑衣中的人闪身入内,露在黑巾外的一双眸子冷冷盯着意外而惶恐的秋水。

“你…你是什么人?”秋水紧张地问着。

黑衣人冷冷道:“他们已经盯上了你,你的身份是隐瞒不住了,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跟我走吧。”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黑衣人,秋水惊惶不已,身子往后又缩了缩,“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似乎有些不悦,“这里又没外人,还装什么,快走,否则等他们发现就走不了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走!”秋水仿佛被吓坏了,拼命摇头。

“主子还等着你呢,快走!”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地来抓秋水,后者惊呼一声,往旁边躲去,令黑衣人落了空,他恼怒地道:“你疯了是不是!”

秋水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下一刻,她往门外奔去,一边奔一边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黑衣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后,立刻箭步冲上去紧紧捂住秋水的嘴,低吼道:“闭嘴!”

秋水惊恐地看着他,待嘴上的手掌松开一些后,急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你,求求你放过我!”

黑衣人眸中升起几丝疑虑,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黑衣人目光一凛,急忙放开秋水,纵身掠出窗外。

几乎是同一刻,黄九带人冲进来,恰好看到一抹黑色翻窗没入暗夜之中,面色难看地道:“快去追!”

在经过秋水身边时,黄九脚步一顿,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后者惊魂未定地道:“公公,那到底是什么人?”

黄九收回目光,凉声道:“咱家也不清楚,姑娘无事就好。”说罢,他拂袖离去。

正殿中,沈惜君和予怀静静坐着,手边的茶早已经凉了,一丝热气也没有。

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殿中,正是刚才潜入关押秋水房间的黑衣人,他伸手摘下面巾,竟然是医十,他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予怀手指一动,抬眼道:“如何?”

医十摇头道:“卑职看不出异常。”

予怀眸光一沉,不死心地道:“一点也看不出?”

“不知她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无辜,卑职确实看不出来。”说话的时候,黄九他们也到了,沈惜君冷声道:“如何?”

“奴才瞧不出来。”

听到黄九的话与医十一般无二的话,予怀感觉到一阵棘手,这个秋水比想像中的更加难对付。

没等予怀想到对策,耳边已是传来沈惜君的声音,“带她去暴室吧,就算予恒要怨怪,也没办法了。”

最后这句话,她是说给予怀听的,望着黄九离去的身影,予怀眸光连闪,片刻,他唤过医十低低吩咐了几句。

就在秋水被带到暴室门口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是静芳斋的管事方安,只听他扯着嗓子细声道:“太后有旨,传秋水去静芳斋见驾。

黄九没想到陈太后会横插一脚,一时愣在那里,直至方安准备带走秋水,方才心醒过来,急忙阻拦,“秋水与三殿下身亡一事有关,在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带走。”

方安睁着一双细眼道:“敢问奉的是哪一位旨意?”

“当然是皇后娘娘。”黄九话音刚落,方安便一甩拂栉,冷冷道:“咱家奉的可是太后旨意。”

黄九明白,他这是要拿陈太后的身份来压自己一头,“太后一向不过问后宫诸事。”

“不过问,不代表不能过问,你是宫中的老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方安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犹如两团飞舞在夜间的磷火。

黄九咬一咬牙,道:“既是这样,容我禀过皇后娘娘再做定论。”

方安凉声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带走。”

“你…”黄九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方安打断,“要是皇后娘娘不同意,就请她来静芳斋要人吧。”

人,最终还是被方安带走了,毕竟陈太后身份摆在那里,黄九不好太过,只能立刻去通知沈惜君他们。

再说方安那边,进了静芳斋,除了陈太后之外,秋水意外看到予恒也在,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明白,一定是予恒请动太后将自己强行要了过来,果不其然,看到她进来,予恒起身朝闭着眼眸的陈太后长施一礼,“多谢皇祖母。”

陈太后徐徐睁开眼睛,在秋水身上扫了一圈后,落在予恒身上,“人,哀家帮你要来了,但皇后和贵妃必不会罢手,你保不住她的。”

予恒低头道:“孙儿知道,所以想请皇祖母帮人帮到底。”

陈太后拨弄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淡然笑道:“你找错人了,哀家有心无力,帮你到这一步,已是极限了,带着你的人走吧。”

予恒并没有就此离去,他拉着秋水跪下道:“孙儿知道皇祖母是疼惜孙儿的,否则也不会一再出手相救,还请皇祖母再发发慈悲,救秋水,也救孙儿一回。”

陈太后盯了他半晌,忽地道:“不怀疑哀家害你了吗?”

予恒知道她是在说以前的事情,当即道:“以前是予恒年纪无知,还请皇祖母大人有大量,原谅孙儿。”

第一卷 第八百七十八章 真正的死因

“罢了,起来吧。”在示意他们二人起身后,陈太后再次闭起双目,久久未语,犹如入定了一般。

大殿寂寂无声,唯闻窗外夏虫叽叽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太后睁开双目,沉声道:“想要救秋水,只能去求皇帝,记着,先下手为强。”

予恒蹙眉道:“孙儿不明白。”

“当初的行刺,皇帝想来还不知道吧?”

予恒知道她指的是秋水遇刺那件事情,“是,因为只是猜测,所以儿臣没有禀告父皇。”

“这件事,还有那件完好无损的衣裳,都可以做为证据,把握好分寸,应该有机会。先入为主,是很重要的。”

予恒低头思索片刻,道:“孙儿明白了,在孙儿求得父皇相信之前,能否让秋水留在静芳斋中?”

“你倒是用心良苦。”陈太后微笑着说了一句,点头道:“就让她陪哀家说说话吧。”

予恒知道她是答应了,连忙拱手答谢,随即去了承德殿,东方溯起先哀伤予瑾的死,无心见他,但予恒坚持,甚至在外面跪下一夜,天亮之时,终于被允许入内。

没人知道予恒是怎么求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最终如陈太后所言,说动了东方溯,为秋水求来了生机,在查到确凿证据之前,被允许放归齐王府。

听到这个消息,最为恼怒的莫过于沈惜君,更不敢相信东方溯竟然会如此轻率放过秋水,毕竟秋水的嫌疑是最大的。

她去了承德殿,但并没有改变结果,没人知道东方溯到底是什么心思,或许…就像陈太后说的那样,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

宋仵作在勘察予瑾出事的河边时,意外发现一只山猪的尸体,离着予瑾溺水处只有一里来路,这只山猪是因为喝了过多千日醉,从而活生生醉死的。

千日醉是一种极其烈性的酒,少少一杯,就能够让人醉上数日方醒,要是喝多了,甚至会活生生醉死,山猪就是如此。

因为烈性太重,所以一般没人喝这种酒,到后面,差不多沦为旁门左道用来讹诈骗钱的工具。

宋仵作将从两者身上取到的液体做了比较,确定予瑾临死前喝下去的不是普通酒,而是千日醉。

予瑾久病缠身,几乎滴酒不沾,更不可能主动去饮千日醉这种烈酒,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人强行灌下去的。

至于那只山猪,在它胃里发现了一些食物,很可能是装有千日醉的瓶子掉到食物,山猪本就贪食,再受到酒香诱惑,自是没能忍住,全给吃了,结果把自己的命也给吃没了。

有了这条线索,宋仵作又重新验了一次尸,果然又让他发现了问题,予瑾背部在用特殊手段处理过后,呈现出几道勒痕,应该是生前曾遭过一些东西,要不是重新检验,又格外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据得到的线索推算,应该是有人绑住予瑾,强行灌下千日醉,然后推落河中,装成失足溺水的假像。

至此,可以确定,予瑾不是意外溺水,而是被人害死的。

但这一切,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予瑾是意外身亡,连连叹息。

这日清晨,秋水像往常一样打了水进来侍候予恒洗漱,没想到予恒不仅早已经起身,连衣裳都换好了,是一袭玄色平纱袍子,腰间束着白玉蟒蛇扣。

“殿下怎么这么早起来了?”秋水搁下铜盆,接过予恒手里的木梳,仔细替他梳着头发。

予恒感受着梳齿划过头皮时带来的酥痒,轻声道:“今日是予瑾下葬的日子,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秋水动作有微微的停滞,“三殿下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嗯,是喝多了酒意外失足而亡。”

“那…”秋水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还好吗?”

予恒望着铜镜中的她,“你怕母后还怀疑与你有关?”

秋水轻轻点了点头,予恒安慰道:“只要父皇相信你是无辜的就够了,母后…她已经魔怔了,不说也罢。”

他的话并不能令秋水安心,惴惴道:“会不会有一天,宫里的人又突然把奴婢带走?”

予恒拉过她的手,温言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会的。”

秋水迎着他的目光,柔声道:“奴婢不怕死,只怕看不到殿下。”

这句话令予恒甚是动容,握紧她的手,声音越发温和,“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秋水脸庞微微一红,从他掌中抽出了手,取过一个白玉发冠仔细束住他的头发,“殿下快去用膳吧,一早空腹可不好。”

予恒点点头,在准备出门前,他想起一事,道:“最近没事不要出门。”

秋水眨一眨眼,疑惑地道:“怎么了?”

“昨日听予怀说抓到了几名行迹可疑的人,怀疑是别国奸细,正准备让府尹挨家挨户的去搜。”

秋水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可知是哪一国派来的?”

“暂时不清楚,不过也能大概猜到,不是西楚就是齐国。”说到这里,予恒冷哼一声,“贼心不死!”

秋水点点头,“奴婢知道了,殿下放心去吧。”

在送予恒出门后,秋水回到自己屋中,紧紧关着房门,等到再出来时,已是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青春妩媚的样子。

秋水——懂易容术!

装扮成老妇人的秋水悄悄离开齐王府,穿过数条小巷子,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一间残旧破败的屋子前,门口结满了蜘蛛网,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秋水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面,那里有一扇小门,她闪身入内,过了一会儿,拿了一盏和房子一样残旧不堪的灯笼挂在门口,也不点起,就这么悬着。

过了一会儿,两道人影先后闪进了小门,是两个相貌一样的中年人,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明显都是高手。

站在左边那个人率先开口,“找我们兄弟有什么事?”

看到二人完好无缺,秋水松了一口气,“二位没事就好,我得到消息,太子抓到几名混入金陵的奸细,准备让金陵府尹挨家挨户搜查,二位请务必小心,不要泄露了身份。”

第一卷 第八百七十九章 终知真相

“知道了。”左边的中年人应了一声,道:“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帝听了齐王的劝,将我放归府中,所以现在他们父子的关系有所缓和,至于长信殿那边,还僵持着,暂时没动作。”

秋水的话令那两人有所不满,“这么说来,差事越办越回去了?”

“二位先生息怒,我正在想办法,一定会尽快完成主子交待的事情。”

右边的中年人冷声道:“最好是这样,主子耐心可是不多了。”

“我明白,多谢右先生提醒。”秋水连忙答应,这两人的名字很是有趣,一人叫左,一人叫右,分别称左先生,右先生;他们一直按照名字站立左右方位,从来不会站错,也从来不会分开,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两人一起行动,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要是没别的事情,我们先走了。”

“恭送二位先生。”在左右二人离开后,秋水略一收拾,亦走了出去,刚一开门,便看到一角玄色平纱袍子,顺着深如浓墨的袍子看上去,她瞧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予恒!

秋水倒吸一口凉气,予恒不是去扶灵出殡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出现,便被她狠狠压了下去,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予恒不可能发现的,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努力说服自己,将所有紧张与害怕都死死压在面皮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苍老的声音问道:“这位公子,您从哪儿来啊?”

秋水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装扮,相信以她的易容术,予恒一定认不出来。

“从齐王府来。”

“齐王府…”秋水喃喃重复了一句,笑道:“老身知道,是城东的大宅子,听说里面住的是圣上的儿子,最尊贵不过。”顿一顿,她又道:“不知公子是齐王府里的哪位?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一个人。”

秋水心中一跳,赔笑道:“公子要找谁?”

“一个名叫秋水的人。”

“秋水?”秋水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来,假意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老身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在这附近住的,否则老身一定有印象,公子去别地找找吧。”

“不必了,她就在这里。”予恒定定看着她,目光锐利的似乎要直透内心,“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秋水头皮一阵发麻,似有无数小虫在头皮上蠕动,她僵硬地笑了笑,“公子在说什么?”

予恒手掌一挥,竟是把秋水的头发生生扯了下来,不,确切来说,是一个假发。

假发一被拿走,秀发顿时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这三千青丝是秋水最喜欢的,一直悉心保养,但这一刻,她只想变成一个剃去青丝的尼姑!

“冷——秋——水!”予恒的声音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在秋水心中,令她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予恒脸上并没有揭穿的欣喜,有的只是悲哀与伤心,一直以来,无论母后怎么说,他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秋水这一边,替她说话,甚至不惜为她与母后反目,结果现实掴了他一个大大的巴掌。

他——所爱非人!

秋水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尽管她能言善辩,可眼下这种情况,不算她浑身是嘴,也难脱干系。

思来想去,秋水决定赌一把。

有了决定后,她屈膝跪在予恒身前,未语泪先落,“奴婢对不起殿下,奴婢该死!”

“肯承认了吗?”在问出这句话时,予恒胸口传来阵阵绞痛,就在秋水开口之前,他还存了一丝幻想,希望眼前这个人不是秋水,是他认错了人。

秋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予恒咬牙道:“三年前那次中枪,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为的就是接近我?”

“是。”秋水哭着点头,随即用力磕头,羊脂美玉一般的额头磕在粗糙的地上,不过几下,就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奴婢欺骗殿下,罪该万死!”

予恒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不出心中所想,过了一会儿,一阵劲风拂过,两道人影出现在予恒身边,“那两人擅使合击之数,卑职二人一时大意,被他们给逃了。”

神机营!

这三个字如一道冷电,自秋水脑海中掠过。

在短暂的沉默后,予恒道:“立刻去禀告父皇,在圣喻下来之前,让顺天府看紧城门,许进不出许。”

待这二人离去后,予恒眸光冰冷地道:“为什么要杀予瑾?”

秋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垂泪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殿下原谅,但奴婢并非存心欺瞒,实在是身不由已;每一日…每一日奴婢都在煎熬中度过,恨不能将所有事情告诉殿下,可是奴婢不敢,从第一次撒谎开始,奴婢就注定回不了头了,只能不断的错下去,一直错下去。”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软放过你吗?”话音未落,予恒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森冷如铁,“就像你说的,从你第一次骗我起,就注定不可饶恕。说,你为什么要杀予瑾,又是谁派你来的,说!”

秋水拼命摇头,“奴婢不想杀三殿下的,但奴婢阻止不了,对不起!”

予恒呼吸一滞,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是。”秋水垂泪道:“三殿下每每来齐王府,并不是真心想与殿下对弈、闲谈,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奴婢。几日前,奴婢传信去给太…”她眸光微微一跳,改口道:“给左右二位先生,结果落在三殿下手里,被他知道了奴婢的身份;二位先生怕泄露了秘密,决意杀了三殿下;他们趁三殿下回昭明宫的路上,一个引开神机营的人,另一个用千日醉灌到三殿下,然后将他掷入河中,装成溺水身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