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负责运送粮草的队伍在途中被劫,远在齐国境内的大军遭到了断粮危机,又被齐军包围,不能外出觅粮,情况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战报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金陵,东方溯当即召集兵马,北周实力雄厚,又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很快便再次召集了八万士兵,但在选择主将人选时,却出现了问题。

原来东方泽出征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水船,东方溯几乎挑选了整个大周最好的将士,余下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经验不足,以至于一下子寻不出合适的主将人选。

予恒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有勇有屏,也曾随军出征,可毕竟年纪尚轻,要他一人面对这种局面,实在太过勉强。万一再失败,就算国力强大如北周,也难以承受。

这件事,成为一大难题,横在东方溯心中,一日不定主将人选,大军就一日不能出征,东方泽等人生还的希望亦会少一分。

冬雪初霁的这一日,慕千雪去上林苑散步,刚到那里,便看到予恒匆匆走来,瞧见慕千雪,予恒眼圈倏地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慕千雪惊讶地问着,她温柔的声音令予恒越发难过,“扑通”一声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哽咽道:“姨娘,您快去劝劝父皇吧。”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慕千雪急急将他拉起,拍去他沾在膝盖上的雪后,疑惑地道:“你父皇怎么了?”

“父皇…”予恒抹一抹眼角的泪光,“他要御驾亲征!”

慕千雪被这话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

“我刚刚去见过父皇,父皇决定亲征齐国,不日之内就要出发,任我怎么劝都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姨娘;父皇一向最爱重姨娘,只有您才劝得动父皇。”一向有主见的予恒,这会儿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儿,眼巴巴地看着慕千雪。

“你别急,坐下慢慢说。”慕千雪拉着他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待仔仔细细问过后,凝声道:“这么说来,此事尚未公布天下。”

第一卷 第九百六十四章 原来

“嗯,父皇今日刚刚做的决定,儿臣和江尚书他们都在,谁都劝不动,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个一早会颁旨公布,等到那时候,就改不了了。”

花蕊皱着两道弯弯的柳叶眉,“陛下病情一直反复无常,怎么受得了天寒地冻的奔波征战,非得加重病情,甚至…”

她瞅一瞅眉目含愁的慕千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听得出来。确实,东方溯的身子经不起任何折腾。

见慕千雪不说话,予恒又急急道:“姨娘,您一定要劝父皇收回成命,我愿意领兵出征,我答应您,一定会救出九叔,也一定会攻破临淄。”

慕千雪拍拍他的手,“本宫知道了,本宫现在就去见你父皇,你先回去吧。”

在目送予恒离开后,慕千雪带着花蕊去了承德殿,刚到门外,便被张进拦住,“娘娘留步,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打扰。”

慕千雪讶然道:“本宫也不可以?”

“请娘娘恕罪。”张进无奈的说着。

慕千雪阻止想要说话的花蕊,道:“既是这样,本宫就在这里等候陛下召见。”

张进为难地道:“外面正在化雪,天寒地冻的,娘娘还是回去吧。”

慕千雪黛眉轻扬,温和而坚定地道:“本宫不为难公公,也请公公不要阻止本宫。”

张进知道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那奴才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有劳了。”慕千雪点头道谢,张进倒也有心,让宫人端来一盆烧得正盛的炭火放置在慕千雪脚边,虽说起不了大作用,但多少能取点暖。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日,太阳从东到西再到西沉山后,那扇殿门始终不肯打开过,铜盆里的炭加了五六次,才不至于熄灭。

冬天昼短夜长,太阳一落山,这天就迅速暗了下来,寒风平地而起,在黑暗中呼啸,风中夹杂着被吹起来的积雪,越发寒冷。

花蕊缩了缩被吹得冰凉的脖子,小声道:“主子,天都黑了,不然咱们先回去,明儿个再来吧。”

“明儿个就来不及了。”慕千雪一动不动的说着,转头见花蕊冻得面色发青,心中一软,“你若觉得冷,就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花蕊连连摇头,“奴婢一点都不冷,奴婢在这里陪主子。”

在花蕊感觉要冻僵的时候,闭了整整一日的朱红殿门终于缓缓打开,张进再次走了出来,恭敬地打了个千儿,“陛下请贵妃娘娘进去。”

慕千雪暗自松了一口气,在道了声谢后,拖着僵麻的双腿走了进来,刚一进殿,便有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迅速温暖着冻了一整日的身子。

东方溯闭目斜倚在贵妃榻上,搁在小几上的紫铜博山炉正在徐徐燃着,不断从炉孔中飘出的氤氲白烟,令大殿充斥着沉香独有的宁神气息,只是因为燃得久了,香气已经变得极淡。

慕千雪走到香炉边,舀了一勺沉香添入博山炉中,香料在炭火的温热下徐徐化开,香气渐盛。

“何事一定要见朕?”东方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慕千雪欠一欠声,柔声道:“臣妾听说陛下想要御驾亲征?”

东方溯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坐起身子道:“予恒告诉你了?”

“征途艰险,又正值寒冬腊月,予恒难免担心。”慕千雪倒了一盅热茶递到他手中。

东方溯捧着温热的茶盏,淡然道:“朕又不是第一次亲征,有什么好担心的。”

“以往陛下龙体康健,自是无恙,如今病情未愈,实在不宜出征。”说到这里,慕千雪深深欠下身去,“臣妾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收回成命。”

东方溯静静看着她,半晌,忽地道:“朕的病,还有痊愈的那一日吗?”

慕千雪不动声色地道:“只要陛下静心休养,避免疲劳伤神,自会好转。”

“好转…”东方溯怆然一笑,眼眸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你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慕千雪眼皮微微一跳,茫然道:“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话音未落,东方溯突然握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寒凉令慕千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东方溯自嘲道:“你也觉得很冷是不是,这殿里地龙、炭盆都烧着,张进他们热得冒汗,朕却还冷得慌,别人能烘一日的暖炉,到朕手里,连半日都撑不住。”

慕千雪听得心里发慌,听东方溯的语气…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勉强笑道:“陛下风寒未愈,自然比别人怕冷一些,等病好以后就没事了。”

东方溯抚过那张钟情了一辈子的脸颊,涩然道:“瞒了这么久,不累吗?”

“陛下别胡思乱想,您就是患了一些难缠的小症,看着吓人,实则并无大碍,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传纪太医前来询问。”

“不用了。”东方溯摇头,目光哀凉如水,“他的话定与你一样,只是千雪,朕自己的身子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寒毒未清。”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令慕千雪一下子呆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她急急道:“陛下想到哪里去了,寒毒早在您服下月见草的时候,就已经驱除的一干二净了,您…”

“千雪!”东方溯加重了语气,“你要怎样才肯跟朕说实话?”

这句话瞬间抽尽了慕千雪仅余的力气,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榻边,终归…终归是瞒不住了。

东方溯想要扶起她,却力不从心,寒毒正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人生在世,皆有一死,不过早些晚些的区别罢了,朕…”

“不会!”慕千雪激动地打断他,“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医十…医十已经去找药了,他一定会找到医治陛下的药,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这些年来,她凭着过人的智谋,闯过一个又一个关卡,唯独生死,是她怎么都跨不过去的难关…

东方溯淡淡一笑,“生死由命,朕早已经看开了,你也不必难过。”

第一卷 第九百六十五章 毒誓

“不可以!”慕千雪拼命摇头,紧紧握住他停留在脸颊上的手掌,那抹冰凉成了她唯一可以握住的温暖,“陛下说过,要与我白头到老,永不分离,你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你不可以食言,不可以…”说到后面,她已是泪流满面。

东方溯温柔拭去她滑落脸颊的泪水,往往这边刚抚去,那边又落下来,怎么了拭不干,“朕何尝舍得,可天命如此,由不得我们做主。”

慕千雪摇头,咬着细白的银牙道:“若这是天命,我们就逆天而行!”

东方溯玩笑道:“你还想去学孙猴子闯地府去改生死薄不成?”

慕千雪被他说得破涕为笑,眸光深情而坚定,“为了陛下,别说是改生死薄,就算将地府搅一个天翻地覆又如何!”

“朕知道。”东方溯目色温柔如二月时分的春风,“为了朕,你什么都愿意做,可千雪,朕最怕的就是你这样。”他扶起她,一字一字道:“朕不求万寿无疆,只求你好好的,不要再为朕冒险,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慕千雪知道他的意思,哀然道:“没有陛下相伴,每一日,每一刻,对臣妾来说,都是折磨。”她轻吸一口气,徐徐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死生相随。”

“朕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个。”东方溯叹了口气,望着她道:“千雪,答应朕,就算朕不在了,你要也好好…”

“臣妾不答应!”慕千雪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假思索地打断,含泪道:“若陛下不希望臣妾有事的话,就撑下去,医十一定会找到解药,治好陛下体内的寒毒。”

东方溯怅然一笑,“连月见草都没用,还能有什么解药,这一点,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是!”慕千雪激动地否认着,刺金广袖下,那双手紧紧交握着,十根纤指被攥得发白,她怕自己稍一松手,就会控制不住颤抖。

望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东方溯心里亦是难受得紧,可为了千雪的将来,他只能硬下心肠,“你若不答应,朕与你,无论阳关道还是黄泉路上,都绝不相见!”

慕千雪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狠绝无情的话来,一时怔在那里,“陛下…”

“来人!”东方溯唤过张进,冷冷道:“送贵妃回去。从今往后不许贵妃踏入承德殿一步,谁敢私放,一律乱棍打死。”

“奴才遵旨。”张进在心里叹了口气,别看这话说得绝情,实则用心良苦,唉,人生在世,哪怕是天子,也有种种不能化解的苦恼。

慕千雪用力咬着朱唇,许久,颤声道:“陛下一定要这样逼臣妾吗?”

“朕…”东方溯刚说了一个字,胸口忽地一闷,捂唇连连咳嗽,身子随咳嗽不住发颤,犹如一片在寒风中颤抖的落叶,实在令人担心。

许久,东方溯终于止住了咳嗽,当他松开手时,张进骇然惊呼,“陛下,您…您又咳血了。”

在东方溯苍白不见血色的掌心,赫然有殷红的鲜血,显然是刚才咳出来的,慕千雪也瞧见了,急忙道:“快去请纪太医过来。”

“没事,死不了。”东方溯漠然说了一句,对张进道:“送贵妃出去。”

张进瞅了一眼慕千雪,小声道:“陛下,奴才还是…先去请纪太医吧。”

东方溯目光一沉,“听不到朕的话吗?”

见他态度坚决,张进只得朝慕千雪道:“娘娘,奴才送您回去吧。”

慕千雪没有理会他,望着东方溯的目光哀凉如夜水,“陛下一定要这样逼臣妾吗?”

迎着她的目光,东方溯差一点心软,他强迫自己别过头,冷然道:“是!”

慕千雪闭目,在眸中挣扎多时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许久,她睁开眼,艰难点头,“好,臣妾答应您!”

东方溯心中一松,“好,你随我发下誓愿,我一句,你一句。”待慕千雪答应后,他徐徐道:“妾慕氏,对天起誓。”

“妾慕氏,对天起誓。”

“从今往后,绝不自寻短见,纵遇困难险境,也必设法活于世间,护佑大周。”

“从今往后,绝不自寻短见,纵遇困难险境,也必设法活于世间,护佑大周。”

东方溯满意地点点头,说出最为难也是最关键的一句,“如有违誓,妾夫君东方溯当永沦鬼道,不得超生!”

“陛下?”慕千雪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东方溯,他…他怎么可以用自己来做违誓的代价。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喝道:“念!”

“如有违誓,妾夫君…夫君…”慕千雪艰难地重复着,可后面那句近乎诅咒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跪下哀求道:“陛下要臣妾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誓言…臣妾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要做,念!”东方溯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他要彻底断绝慕千雪违誓的念头,让她在自己走后,可以好好活下去,他知道这样会让千雪很痛苦,也很不公平,但…就当是他自私吧。

“我…”

“念…咳咳!”东方溯胸口气息一阵激涌,忍不又剧烈咳嗽起来,刺目的殷红从捂嘴的指缝中渗出来,吓得张进魂飞魄散,传太医也不是,不传也不是。

慕千雪泪如雨下,许久,她一字一字艰难地道:“如有违誓,妾夫君东方溯当…永沦鬼道…不得超生!”

听她念完最后一个字,东方溯精神一松,整个人瘫在了榻上,慕千雪一边扶住他一边朝愣在那里的张进厉喝道:“还不赶紧传纪太医!”

“奴才这就去!”张进激灵灵一抖,赶紧着急火燎地往外奔去。

慕千雪抖抖擞擞地拿帕子拭着东方溯唇边的血渍,哪知越擦越多,整块帕子都是血,向来温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刺耳,“我已经照你的话发了誓,你不可以有事,听到没有,不可以!”

“朕知道。”东方溯握住她被血染红的手,“为了你,朕一定会拼尽全力撑下去,多陪你一日,你就能少一日痛苦。”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六章 生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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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临几乎是奔进来的,进殿后顾不得请安,赶紧上前扣住东方溯手腕,仔细诊了一会儿后,眉头微展,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不是太严重,臣开几服药,陛下按时服用,静心休养,避免劳累、动怒,应

该就能好转。”

慕千雪心中一松,拭一拭泪,问道:“医十可有消息传来?”

纪临一怔,不明白他怎么当起东方溯的面问起医十来了,这件事他们可是一直牢牢瞒着。

见他迟迟不语,慕千雪知道顾虑,“陛下都已经知道了,说吧。”听到这句话,纪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不到瞒来瞒去,到底还是瞒不过。他定一定神,道:“前两天医十派人送回来一些珍贵药材,都是他在外面搜集采摘到的,对陛下病情颇有益处,但除根的药…

…暂时还没有找到。”

慕千雪神情一黯,这个“暂时”已经用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亦或者…永远不会有头。

“知道了,你下去开方吧。”在纪临离去后,慕千雪接过张进递来的热毛巾替东方溯拭去残余的血渍,随即道:“纪太医刚才的话,陛下都已经听到了,必须得静心休养养,不可劳累费神。”

东方溯看一眼在烛台下结成倒挂珊瑚的烛泪,道:“你不想朕出征?”

“不是臣妾不想,而是陛下的身子无法支撑。”慕千雪哀求道:“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让臣妾,让大周怎么办?”

东方溯沉声道:“朕明白你的担心,可朝廷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青黄不接,除了老九带去的那些,能用的将领已经没多少了。万一输了这一战,不知又要等多少年,甚至…以后都没这个机会。”

齐国的水船,一直是东方溯的心头大患,而且根据前线传来的战报,那些水船不止可以藏匿水中,还装载了火炮,威力巨大。

慕千雪仰头,目光坚韧而果敢,“朝中或许没有合适的将领,但陛下眼前有一个。”东方溯料到她会这么说,并不感到意外,“你已经为朕冒了太多次险,足够了,这一次,让朕自己去解决,亲手除去大统路上最后一个障碍。”说到这里,他眼中透出深深的期望,“朕希望在死之前,可以看

到天下归一。”

慕千雪不假思索地道:“臣妾答应您,一定会为陛下踏平临淄,双手奉上齐帝人头。”“朕知道你的能力,但…”东方溯扶着她的手起身走到朱红长窗前,外面冷风呼啸,吹得投在窗纸上的树影剧烈摇晃,苍白的手指触到窗棂,在片刻的犹豫后,用力往外推去,一瞬间,寒风灌了进来,如恶

虎一样迅速吞噬着殿内的温度,烛火被吹得猛烈摇晃,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桌案上的纸更是被吹得到处都是,漫天飞舞。

“陛下!”慕千雪惊呼一声,赶紧关紧窗子,阻隔了寒风的肆虐,从开窗到关窗,不过短短片刻,蜡烛已是被吹熄了好几枝,张进赶紧取出火折子掌灯,同时让宫人把掉了满地的纸捡起来。

见东方溯没有大碍,慕千雪心中一松,嗔怪道:“陛下怎么一点不爱惜身子,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怎么办?快去炭盆旁边坐着暖一暖身子。”

东方溯笑一笑,在回到椅中坐下后,他道:“你知道朕幼时,第一件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是什么?”“是战争!”东方溯带着久远的回忆道:“四岁那年,有贼子趁着父皇外出狩猎,兴兵作乱,亏得神机营的人拼死守卫,禁宫及时赶到,方才化险为夷。朕记得那个时候,母后一直紧紧抱着朕,一直到今年,

朕都记得那个怀抱…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想到曾经的陈氏,东方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啊,后来母后钻了牛角尖,又被小人利用,导致性情大变,做下许多错事。”

“太后心里还是有陛下的,否则也不能迷途知返。”东方溯点点头,继续着刚才的问题,“后来,东凌犯境,我奉父皇之命出征,那一战算是给自己挣了一点地位;再后来就是去西楚救你,也是刀光血影,生死一线,之后就更不用说了,一次又一次征战,可

以说大周今日的太平盛世,皆是以战争换来的。”

“战争——是一种以戈止戈的手段,它意味着杀戳,但又能带来和平,让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东方溯定定望着慕千雪,目光清明如水,“朕生于战争,长于战争,朕想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再征一次战,换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而不是…这样在床榻上腐朽的死去!”

慕千雪内心矛盾而挣扎,她懂东方溯,懂他内心的期待与热血;可同时,她又不希望东方溯去冒险,毕竟他的身子…

到底…到底她该怎么决择?

殿中寂寂无声,连风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炭盆里银炭偶尔爆出“哔剥”的一声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慕千雪终于有了决定,一字一字道:“臣妾明白陛下心意,臣妾不会再阻拦,但臣妾有一个要求。”

“你说。”

“臣妾要随陛下一起上战场。”这个话刚一出口,便被东方溯厉声拒绝,“不行!”

“陛下可以出征,臣妾为什么不可以?”“朕说过,你要留在这里辅佐予怀,自从赈银失窃那件事后,予恒精神便一直不大好,总是丢三拉四,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东方溯叹了口气,又道:“再说了,一个人上战场冒险不够,非得再带上一个吗?

“既然陛下也知道冒险,就该明白臣妾的心意,再说有臣妾相随,胜算也大一些不是吗?”

东方溯被她说得语塞,闷声道:“总之朕说不可以就不可以,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说得急了,忍不住又低咳几声。

慕千雪正在争辩,张进捧着刚刚煎好的药来到她身前,“娘娘,陛下该服药了。”说罢,他小声道:“出征一事,还有好些日子,娘娘慢慢再劝就是了,无需急于一时,万一再惹陛下动气,那可就不好了。”“也只能这样了。”慕千雪轻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服侍东方溯服下药后,便退出了承德殿。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七章 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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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一向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不出一日功夫,东方溯要御驾亲征的消息遍传遍了宫闱。

静芳斋中,陈太后听完秋月的话,喝斥道:“就皇帝那个身子,怎么能出征,真是胡闹!”

“是说呢,但陛下态度坚决,听说连慕贵妃都劝不动。”

听到这话,陈太后冷冷一笑,“是劝不动,还是根本没有用心劝,只有她自己知道。”

秋月眼皮一跳,试探道:“太后是说…慕贵妃并不反对陛下亲征?”

陈太后睨了她一眼,“你别忘了现在的储君是谁,皇帝真要是出了事,得益最大的就是他们母子了。”顿一顿,她又道:“不行,哀家要去劝劝皇帝,秋月,去备肩舆。”

“不必了。”冯川拦住准备离去的秋月,笑容诡异地道:“太后不觉得这是一桩好事吗?”

陈太后满面诧异地道:“好事?你糊涂了不成?”

“糊涂的人是太后。”冯川毫不客气的顶撞令陈太后心生不悦,但又不好发作,只得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陛下在一日,咱们的大事就一日不能成,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为何要放弃?”

陈太后冷冷盯着他,石青绣金线滚雪白风毛立领衬得她甚是威严,“你竟要哀家送自己亲生儿子去死?”冯川不以为意地笑笑,“太后记得陛下是您亲子,陛下却已经不记得您这位亲娘了。这几年您在静芳斋的日子往好了说,那是颐养天年,可往坏了说呢,根本就是软禁,只要走出静芳斋范围,那就一定有人

盯着。”说着,他啧啧几声,摇头道:“这样的日子,奴才都看着难过,真亏您能忍到现在!”

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针,透过精美华丽的衣裳狠狠扎进陈太后心头,眉眼间的威严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软弱,默然片刻,她有些无力地道:“就算这样,哀家也不能…送皇帝去死。”

冯川笑意深深地道:“太后与其担心陛下,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处境。”

秋月听出他话中有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和慕贵妃早已是不死不休,如今碍着陛下,她不敢对太后做什么,可要是陛下归天了呢?”在陈太后渐趋难看的脸色中,他续道:“陛下的情况,太后您是知道的,就算不出征,又能撑得了几年?”

陈太后被他说的没了主意,“那…那该怎么办?”

冯川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边幽幽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优柔寡断地等下去,不如当机立断!”

秋月就在旁边,听得分明,略一思索后,她摇头道:“这话不对,陛下出征,朝中就是慕氏母子揽权独大,还有大殿下帮着,咱们只会被动,又哪来的‘先下手为强’?”

“妇人之见。”冯川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贵妃在,咱们当然没机会,可要是贵妃不在呢?”

陈太后心中一动,“把话说清楚一些。”“是。”冯川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一听陈太后问这话,就知道她心里也有些数了,这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深了几分,“这慕贵妃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对陛下总算有几分情义;如今陛下亲征,她定会要求

随军出征,但陛下不会答应,咱们要做的,就是劝陛下应下来。只要陛下与贵妃一走,这朝堂就剩下太子一人,最是容易对付。”

陈太后默默听着,扬眉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予恒呢。”

冯川讨好地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两个根基不深的小子罢了,又怎么是太后您的对手。”

“你最利害的就是这张嘴,死的都能让你给说活了。”就在冯川以为她已经答应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凉声道:“可惜啊,哀家拼死拼活,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不值得,不值得。”

冯川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拍一拍袖子,欠身道:“既然太后不愿再为他人做嫁衣,那就…做给自己穿。”

陈太后眸中精光一轮,盯着他道:“你舍得吗?”

冯川连忙道:“奴才是太后的奴才,太后说往东,奴才绝不敢往西;说往火里钻,奴才绝不敢往水里趟。”

“呵呵。”陈太后掩唇轻笑,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半晌,她抬头,眸中精光比刚才更甚,犀利如要刺入冯川肺腑之中,“这话真是越说越中听了,可哀家记得…你是齐国人吧。”

冯川迎着她的目光道:“奴才身是齐国,心却在太后这边。”

“是吗?”陈太后端起一旁的碧螺春,慢悠悠地饮着,显然是在等冯川说下去。

“奴才算是想明白了,无论奴才做的再好,对齐帝来说,都只是一枚棋子,一个奴才,顶多就是封赏些金银,官爵是想都不敢想,毕竟还没听说哪个太监被封候拜相的。”

“古语有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何况相比齐国,国土辽阔、物产丰富的北周才是凤凰。”

陈太后淡淡一句,“你觉得哀家会相信你吗?”

冯川讨好地道:“太后慧眼如炬,当知奴才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再说,欺骗太后,对奴才可没好处。”

陈太后面色倏然一冷,轻哼道:“你骗哀家的次数还少吗?”

“奴才发誓,从今往后,绝不敢对太后有一字欺瞒,还望太后给奴才一个改过的机会,奴才一定会竭尽所能,助太后成就大事!”这一回,冯川倒真没有撒谎,他跟了陈太后那么多年,见惯了宫中奢靡的生活,早就不想再回到以前近乎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只是以前齐帝安排的细作都在,又有万三这个知道他身份的人,所以再不愿也只能继续为齐帝卖命。可现在不一样了,万三死了,齐帝又忙于应战,迟迟没有派人来跟自己接头;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助陈太后掌控朝政,甚至辅佐新帝登基,那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功臣,荣华富贵,权倾朝野,根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