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娘站在灶台前,接过帮厨递来的虾仁放入锅中翻炒,这是一道龙井虾仁,鲜香四溢,令人食欲,在虾仁刚熟还没有变老的时候,刘三娘迅速出锅盛碟,令它得以保持住最好的味道。

刘三娘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一旁的花蕊,讶然道:“姑姑什么时候来的?”

花蕊笑道:“有一会儿了,难怪殿下喜欢吃你做的菜,光是看着就快流口水了。”

刘三娘抹了抹手,笑道:“姑姑别取笑我了,我就只会做几个家常小菜,比不得那些大厨的手艺,更别说雕花拼盘什么的了,实在上不得台面。姑姑要是喜欢,我下次做几道菜给您尝尝。”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花蕊笑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三娘那张颇为年轻秀气的脸庞,道:“其实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而要来这里当差做事?”

听到这话,刘三娘身子微微一颤,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近乎喃呢地道:“嫁人有什么好,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花蕊惊讶地道:“成亲生子,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过程,有何不好。”

刘三娘抬起头来,盯着她道:“姑姑不是也没嫁吗?”

花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方才道:“我与你不同,自少入宫,已经习惯了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嫁了人反而不习惯。”

刘三娘神情淡漠地道:“我也是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知多好,为什么还要作茧自缚。”

“你以前的夫君…不好?”花蕊试探地问着,她只知刘三娘嫁过人,是杭州人氏,至于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来金陵,并不知晓。

刘三娘显然并不愿意提这些,刻意回避道:“菜快凉,我得赶紧给殿下送去。”

就在刘三娘端着菜准备离去时,宁月快步走了进来,“三娘你在就好了,外面有人找你。”

刘三娘满面诧异地道:“找我?”

宁月点头道:“是呢,你快去看看吧。”

刘三娘下意识地道:“除了咱们东宫的人,我在金陵并无人相识,怎么可能有人找我,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找你的,说不定是你在杭州的家人来看你了。”宁月一脸认真的说着。

听到这话,刘三娘有些意动,踌躇道:“可我还要给殿下去送膳呢。”

“我刚才碰到张远,他说殿下还在看折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去了也是搁着变冷,还不如晚一些热好再过去。”

“去见一见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见花蕊也这么说,刘三娘点点头,解下围裙随宁月出去,她做好的那几道菜就搁在灶台边,没人动,事实上,不管是厨子还是帮厨都下意识地远离那几道菜,唯恐步了以前那个的后尘。

趁着没人注意,花蕊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那道龙井虾仁之中,待得再抽出之时,花蕊已是变了颜色,原本雪亮的银针竟然蒙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有毒!

花蕊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旁边的人瞧见赶紧过来扶住,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了。

花蕊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两耳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些人急得准备去叫大夫的时候,她终于缓过神来,确定银针在自己手里握着没人注意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我没事,就是刚才一下子有些头晕。”

旁边一人关切地道:“晕得这么突然,而且脸色也差,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想是早上吃少了,所以头晕,没事的。”花蕊勉强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离开厨房后,花蕊疾步回到自己房中,在将房门紧紧关起来,她颤抖着摊开手,半截发青的银针静静躺在掌心。

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她多疑,殿下真的中了毒,主子没有估错!

慕千雪对予怀的异常早有怀疑,也曾寻借口让纪临给他把过脉,结果脉象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连纪临也能瞒过,可见这毒的诡异可怕。

正文 第九百七十九章 刘三娘

不行,她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纪临。

花蕊正在出门,突然身子一僵,继而发狂一样地往厨房奔去,因为她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

当花蕊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厨房时,之前摆在灶台上的那几道菜已是不见了踪影,倒是宁月在那里,她心头一颤,急忙问道:“那几道菜呢?”

宁月被她盯得有些发慌,怯怯道:“刘三娘给殿下端了过去。”

听到这话,花蕊急得直跺脚,“糊涂东西,你怎么不拦住?”

宁月委屈地道:“拦了啊,可是她非要送去,我也没办法。”

花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宁月四下瞅了一眼,小声道:“刘三娘见那人不认识,便赶着回来了,连话也不肯多说,我实在是没法子。”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对了,姑姑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影?”

花蕊没心思理她,匆匆忙忙往予怀住的清风阁奔去,宁月也赶紧跟了上去,所幸两边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花蕊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刘三娘将乌木筷子递给予怀,桌上摆着刘三娘做的菜,那道龙井虾仁也在其中。

眼见予怀就要去挟菜了,花蕊顾不得解释,冲上去一把打掉予怀手里的筷子,“吃不得!”

予怀看着被打落到地上的筷子,不悦地道:“为什么吃不得?”

花蕊指了愣在一旁的刘三娘,恨声道:“这个毒妇利用殿下的信任,在菜里下毒,谋害殿下。”

听到这话,刘三娘整个人都慌了,结结巴巴地辩解:“没…没有,殿下…我没有下毒,没有。”

“你不用在这里演戏,我用银针试过,色呈微青,分明是有毒。”说着,花蕊将银针递给予怀,后者看到微微发青的银针,顿时变了颜色,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碗碟都跳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刘三娘被予怀盯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只是拼命摇头,用这种苍白无力的方式为自己辩解。

“说,为什么要害我?”

“殿下对…对奴婢有恩,奴婢又…怎么会害您。”刘三娘停了好几次才说完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没有?”予怀怒极反笑,将银针掷到她面前,“那这个怎么解释?”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奴婢是冤枉的。再说…奴婢好端端地害殿下做什么?”刘三娘一边说一边爬前几步,试图拉扯予怀的袍角,却被他厌恶地踢倒在地上,看起来甚是无助。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花蕊冷冷说着,“我问过,你是一年多前来的,而殿下就是在那个时候,性情大变,现在又在你做的菜里验出毒性,还不是你。”

刘三娘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哭得予怀心烦意乱,恼怒地道:“来人,把这个贱妇拉下去狠狠地打,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要换了以前的予怀,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轻易动用严刑拷问,这性子真是变了许多。

“冤枉,奴婢冤枉!”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侍卫,刘三娘终于有了反应,大声喊冤,可惜并没有人相信,护卫一左一右架住她,强行往外拖走,在快要拖出门口的时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高叫,“仅凭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银针就说奴婢下毒,奴婢不服,奴婢要求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验菜,若验出来果真有毒,奴婢愿受任何责罚!”

予怀犹豫了一下,示意护卫将她放开,并让张进取来数枚银针,先试了离予怀最近的一道清蒸鲈鱼,银针并没有发青的痕迹,而接下来的几道菜也尽皆如是。

“姑姑,你不是说菜里有毒吗,为何这几道试下来都没事?”予怀有些疑惑地问着。

不止予怀奇怪,花蕊自己也想不明白,目光在膳桌上扫了几圈后,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回殿下的话,奴婢先前试的是龙井虾仁,应该只有那道菜有毒。”

予怀点点头,重新取过一根银针探入龙井虾仁之中,待得取出之时,银针并没有像花蕊说的那样变色,依旧锃亮银白。

“怎么会这样?”花蕊难以置信地盯着银针,下一刻,她从张远手里取过最后一枚银针数次刺入龙井虾仁,结果都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花蕊喃喃自语,明明就有毒,怎么一转眼又没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花蕊心绪大乱,之时,刘三娘激动地一边哭一边道:“殿下您看到了,奴婢是清白的,奴婢没有下毒!”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对予怀的质问,花蕊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声音发出,因为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正当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是…是奴才换了菜。”

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花蕊认识他,是厨房里的帮厨阿财,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示意阿财进来后,予怀问道:“你说你换了菜?”

“是。”阿财点点头,道:“三娘做菜的时候,姑姑突然来了厨房,后来宁月也来了,说有人找三娘,在三娘跟宁月出去后,我看到…”他瞅了花蕊一眼,低声道;“看到姑姑偷偷摸摸往三娘做好的龙井虾仁里撒了点东西…”

花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打断,“满口胡言,我什么时候撒过东西?”

阿财身子一颤,垂低了头不敢说话,予怀扫了花蕊一眼,淡然道:“姑姑无需着急,只要你确实没做过,就没人冤枉得了你。”

花蕊心中一凉,虽然予怀这话没问题,但她分明嗅到丝丝怀疑的气息,阿财的话,终归让他起了疑心。

“说下去!”

阿财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在姑姑走后,我试了试,觉得味道不太对,怕出事,便拿一旁剩下的食材重新炒了一份龙井虾仁,原先那份,我倒在窗外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 颠倒黑白

听到他在那里颠倒黑白,花蕊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阿财叹了口气,徐徐道:“姑姑与我不仅无仇无冤,还曾有恩于我,那次我不小心打破了碗,是姑姑帮着隐瞒,令我免受责备,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如今碰上这样的事,于情,我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没看到;可于理…姑姑,三娘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样害她!”

花蕊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她和阿财的交集仅止于都在东宫当差,相互叫得出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更没什么打破碗的事情,阿财编造出这么一个谎言,无非是想做坐她加害刘三娘的事情。

她懂了,阿财和刘三娘根本就是一伙的,联合起来对付她,且分明是有备而来,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她只告诉过宁月一人,难道是宁月…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花蕊否决了,刘三娘有可疑还是宁月告诉她的,所以绝不可能是她。

予怀目光在花蕊脸上徘徊片刻,开口道:“阿财说的是真的吗?”

花蕊心中一痛,予怀…到底还是怀疑自己了,“奴婢是什么样的人,殿下最清楚不过,何时做过这种诬陷他人的事情?再说了,害刘三娘,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

予怀默然不语,是啊,刘氏只是一个厨娘,花蕊何必费心费力去对付她?

“奴婢…知道。”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花蕊猛地一震,这个声音…她僵硬地转过身,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映入眼睑。

予怀漠然盯着站在门外的宁月,“你知道什么?”

宁月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奴婢知道姑姑为什么要陷害三娘。”

“说下去。”

宁月绞着衣角,不安地道:“前阵子,姑姑觉得嘴里没味道,想吃蜜汁蜂巢糕,听说三娘做的最好,就让她做一笼,但三娘当时着急给殿下准备晚膳,实在没空做点心,就没答应,当时为了这件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事后姑姑经常在奴婢面前抱怨,说三娘仗着殿下恩宠,不将她放在眼里,着实可恶,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说到这里,她似乎怕予怀责怪,急急道:“奴婢一直都有在劝说姑姑,让她别计较这种小事,这几日姑姑不再提起此事,奴婢还以为她看开了,哪知…竟准备了这样的手段。”

花蕊脑袋嗡嗡作响,险些摔倒,要不是亲耳听见,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宁月会这样冤枉自己。

她强忍着一阵阵的晕眩来到宁月面前,声音沙哑的像砂纸磨过,“你为什么要害我?”

宁月颤颤地抬起头,下一刻,她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眼泪瞬间冒了出来,一边哭喊一边磕头,“对不起,我不该说出来的,姑姑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予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惊恐中的宁月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一直不停磕头,直至阿财拉住她,又劝说了许久,方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予怀在又催问了一遍后,宁月含泪卷起袖子,那两条本应该白嫩无瑕的胳膊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红印,一看就知道是被棍棒一类的东西打出来的,触目惊心。

“姑姑刚来的时候,对奴婢很好,可后来渐渐变了,每次姑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拿我出气,棍子打,东西砸,她不许我告诉别人,还说…殿下是她看着长大的,在这东宫,她就是半个主子,就算我说出去,殿下也不会相信。”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三娘的事情还没有审清楚,又冒出这件事来。

花蕊气得嘴唇发白,她一直以为宁月天真烂漫,胸无城府,所以将其当成妹妹一般疼爱;却原来,宁月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豺狼,一直在等待时机咬断她的喉咙。

呵呵,天天打鹰,却不想被鹰啄了眼!

阿财瞅着予怀,吞吞吐吐地道:“还有一件事,奴才…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予怀这会儿正心烦意乱,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不耐烦地道:“讲!”

“姑姑来了之后,曾借宁月的口,让奴才们孝敬,府里的人,大多数都给了,少则几两,多则十几二十两。”

予怀盯了他片刻,目光一转,落在宁月身上,“真有这样的事?”

宁月咬一咬银牙,点头道:“是,大概收了一千余两,还有一些首饰,都给姑姑了。”

“呵呵。”花蕊突然笑了起来,下一刻,一记清脆的巴掌落在宁月脸上,眼底怒火灼烧,“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

宁月不说话,只是捂着通红的脸颊低头哭泣,要换了以前,花蕊或许还会心疼怜惜,可现在,只剩下愤怒与厌恶,扬手又是一掌掴下,厉声道:“我问你为什么?”

这一掌比刚才更重,嘴角破裂渗出殷红的血来,宁月还是不说话,捂脸哭泣不止,可怜又委屈。

“真是个十足的戏胚子!”花蕊冷哼一声,对一言不发的予怀道:“殿下,他们三个联合起来诬陷奴婢,您千万不要相信。”

阿财梗了脖子道:“殿下,到底是我们诬陷,还是姑姑欺上瞒下,只要去她房里一搜便知。”

予怀犹疑片刻,唤过张远道:“你去房里看一看。”事情闹得这么严重,必须得查个清楚明白。

“是。”张远领命离去,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他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回来,在经过花蕊身边时,低低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花蕊胸口,难道…

予怀目光在包袱上停留片刻,道:“如何?”

张远打开包袱,里面满是银锭和碎银子,偶尔夹杂着一些首饰和银票,“这是卑职在花蕊姑姑房中搜到的东西,卑职点算过,价值差不多在千两左右。”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一章 生死一线

予怀面色终是彻底沉了下来,“姑姑,这些你做何解释?”

“这些东西不是奴婢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们编造出来陷害奴婢。”宁月、刘三娘、阿财显然是一伙的,他们表面装着互不相熟,一步步引她步入圈套, 

予怀冷冷盯着她,“姑姑刚才说,你没理由害刘三娘,那我现在倒是想听听,他们有什么理由害你。”

花蕊忍着心中的寒意道:“除掉了奴婢,他们就能够继续在殿下膳食里下药。”

予怀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我好端端的,何来下药之说。”

“殿下身子自然是好,可性情却变了许多,是非不辩,刚愎自用,和以前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放肆!”予怀本就被搅得心烦意乱,这会儿又被花蕊当然指责,顿时怒上心头,“我敬你是母妃身边的人,叫你一声姑姑,你不要得寸进尺。”

花蕊涩涩一笑,“要换了以前的殿下,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一直都是我,从来没有变过,倒是你…”予怀眼眸中寒光闪烁,“看来我真是待你太客气了,令你肆意妄为,将东宫搅得乌烟瘴气。”

“这么说,殿下是相信他们了?”

“我只相信事实!”予怀冷哼一声,道:“我问你,你认罪吗?”

花蕊深吸一口气,道:“没有做过的事情,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认。”

“好!真是好!”随着这几个字,予怀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张远怕出事,劝道:“殿下息怒,或许这件事并非表面所见那么简单。”

予怀目光犀利如箭,“怎么,你要站在她那边?”

张远深知他喜怒不定的性子,小心翼翼地道:“卑职只是觉得花蕊姑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实在不像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还请殿下明查,以免冤枉了无辜。”

“冤枉…”予怀冷笑一声,眸光森森地道:“看来你也和她一样,觉得我是非不辩,好坏不分。”

张远大惊,连忙跪下请罪,予怀盯了他一会儿,徐徐道:“既是这样,我就如你所愿,查个清楚明白。”

“江总管。”听到予怀叫自己,身为东宫总管的江明赶紧上前,恭敬地道:“奴才在。”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我有话问他们。”

“是。”江明动作很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把所有下人都给叫了过来,一排排站在院子里。

予怀扫了他们一眼,冷然道:“我问你们,花蕊来了之后,可有问你们讨要过孝敬?”

听到这话,众人皆露出不安之色,低着头不敢说话,予怀看了江明一眼,后者会意,上前喝斥道:“殿下在问你们话呢,还不快说!”

有胆子小的人,被江明这么一吓,慌不迭地道:“奴才给过姑姑五两银子的孝敬。”

他开了头,其他人纷纷接上来,就像阿财说的那样,花蕊借宁月的口,向他们勒索过孝敬,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敢怒不敢言,只能交了,有些实在没钱的,就用首饰或者其它值钱东西来抵。

待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后,予怀对张远道:“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张远低头道:“所有事情都是宁月出面,所谓孝敬,也都是宁月的一面之词,卑职以为,并不可信。”

听到他将矛头指向自己侄女,江明不悦地道:“张护卫这是说宁月撒谎了?”

“在没有查清楚之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张远的回答并不能令江明满意,他朝予怀拱手道:“殿下,宁月这丫头才只有十五岁,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心思去冤枉别人;再说了,要真是宁月撒谎,那些银子又怎么会在花蕊那里,还有阿财和刘三娘,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冤枉她吧。”

予怀没说什么,只道:“我乏了,除了花蕊之外,所有人都退下。”

“殿下…”江明还想再说,两道冷厉的目光望了过来,“没听到人的话吗?”

江明心中一颤,不敢再言语,拉着宁月退了下去,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予怀和花蕊二人。

予怀盯了花蕊片刻,徐徐道:“你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又是母后安排来的,我一直对你很信任,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听到这话,花蕊突然笑了起来,两道清泪顺着笑纹缓缓流下,令人好不心酸。

予怀皱眉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一门心思想找出害殿下的人,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可殿下宁愿相信那几个居心叵测的人,也不肯相信我,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予怀冷冷道:“一个两个或许是冤枉你,可所有人都众口一词,难道全是假的吗?”

“他们想尽办法要除掉我,当然是做足了准备。”花蕊抹去眼泪,神情坚定地道:“无论殿下问一百次一千次,我都是一个回答——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

予怀厌烦地道:“我本想着,如果你知错,就看在母妃的面上,饶你一回,现在看来…不必了。”

到了这个时候,花蕊反而平静下来,“殿下要杀我?”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件事,希望殿下可以答应。”

“说。”

花蕊一字一字道:“将宁月三人赶出东宫,永不许他们再踏入半步。”

听到这话,予怀刚刚有些消退的怒火顿时又窜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猛,恼声道:“到了这个地步,竟还想着害人,真是死不悔改!”

“来人,把她拉出去…”在护卫的注视下,予怀缓缓吐出四个字,“乱棍打死!”

张远一直守在外面,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赶紧进来求情,“姑姑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还请殿下开恩!”

予怀根本不理会他,再次道:“拉出去。”

“殿下!”见他心意坚定,张远急得跺脚,“姑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您要杀她,怎么着也得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吧。”

“处置她之后,我自会去说。”任张远怎么说,予怀竟是油盐不进,一门心思要杀花蕊。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二章 神仙难救

看着被强行拖出去的花蕊,张远心急如焚,现在去找救兵肯定是来不及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花蕊死在乱棍之下?

怎么办?怎么办?

在张远拼命想办法的时候,儿臂粗的棍子已经开始一下下打在花蕊身上,当着予怀的面,没人敢留情。

“请殿下将宁月三人…赶出东宫!”

“请殿下…将宁月三人…赶出东宫!”

花蕊忍着筋断骨裂的痛楚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可惜,她的苦口良言并不能令予怀醒悟,反而招来更深的厌恶,“打,给我狠狠地打!”

听到这话,护卫打得越发卖力,在这大冬天,竟热得满头大汗,其中一人竟是生生打断了棍子,不得不重新去拿。

在这样的虐打后,花蕊后背血肉模糊,找不到一块好皮肉,额头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她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但嘴还在一张一合,血水不断从嘴角渗下。

“殿下!”张远实在看不下去了,冒着被予怀责罚的危险,跪下哀求,“就算姑姑真的做错了,她现在也受到惩罚了,求您饶她一条性命吧。”见予怀不为所动,他又道:“不管怎么说,姑姑都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见他提及慕千雪,予怀心中一动,犹豫片刻,开口道:“住手。”

当护卫停下来的时候,花蕊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像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鲜血不断浸透衣衫,流淌到地上,汇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泊。

“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就饶你一命,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扔下这句话,予怀拂袖而去。

在他走后,张远急急奔过去,看到花蕊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这个七尺男儿鼻子一酸,他努力忍着眼泪哽咽道:“没事了,姑姑别怕,没事了!”

他想要去扶,又怕令花蕊伤上加伤,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还是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找来担架,把花蕊抬到了屋里。

在让人看着花蕊后,张远一路狂奔来到东街上的一间医馆,扔下一锭银子就拉着大夫低头往外奔,结果一时没注意,撞到了人,他顾不得抬头细看,急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有要紧事,借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