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张远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予恒正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予恒听说这家医馆里藏了一枝几百年的野山参,打算买去给沈惜君补身,结果刚一进门就撞见了张远。 

张远摇头,涩涩道:“是姑姑…她快死了。”

“花蕊姑姑?”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予恒面色一凛,赶紧让人牵来两匹马,三人分乘两匹马,往东宫飞驰而去。

一到东宫,张远便拉着被颠得晕头转向的大夫往花蕊屋子奔去,予恒面色阴沉的跟在后面,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张远讲述了大概的事情经过,但在看到花蕊时,还是骇了一跳。

花蕊身上的衣裳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只剩下刺目的殷红,并且顺着床沿不断往下滴,地上已经凝成了一个血泊;和满身的殷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花蕊脸庞,苍白的可怕,看不到一丝丝血色。

“大夫,你快救救她,快!”在张远的催促下,大夫上前小心翼翼地给花蕊把脉,又掀开衣裳,仔细看了她背后的伤势,摇头道:“救不了了,准备后事吧。”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震得张远双耳嗡嗡作响,他好不容易才求得太子留花蕊一条性命,结果…竟还是救不了?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大夫,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无论多少银两我都可以给。”

大夫满面无奈地道:“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伤得太重,没办法。”

予恒沉声道:“我知道你手上有一枝几百年的野山参,只要你肯拿出来,多少银子我都给。”

大夫苦笑道:“爷有所不知,这位姑姑五脏破裂,六腑俱损,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说句实话,她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奇迹了。”

“张远…”花蕊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气若游丝地唤着。

“我在,姑姑我在!”张远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紧紧握住花蕊艰难伸来的手。

“谢谢你救我…”听到这句话,张远憋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对不起,要是我能早一点劝殿下停手,姑姑就不会伤的那么重,更不会…对不起。”

花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已经尽力了,这是…命数,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

“齐王殿下…”听到花蕊叫自己,予恒走上前,轻声道:“我在,姑姑有什么话只管说。”

花蕊吐出一口涌上来的血水,气若游丝地道:“太子…被小人迷惑,您一定要帮他。”

“我去找纪临,他会有办法的。”予恒答应一声,就要往外面走,却被花蕊拉住袖子,吃力地摇头,“没用的,我知道自己…没救了,求…求求你。”

予恒努力咽下堵在喉咙里的涩意,哑声道:“你放心,我与太子是兄弟,一定会好好帮他。”

“那就好…”花蕊露出欣慰的笑意,渐渐涣散的目光漫过予恒和张远,看向阴沉的天空,“可惜…见不到主子了,我…我好想她…”

花蕊声音渐次低下,直至无声,手重重垂落,一动不动,只有带走她生命的鲜血,还在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滴。

予恒死死攥着双手,眸底通红,他从来没想过,花蕊会以这种方式死去,而且还是死在…

予恒深吸一口气,对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张远道:“去找几个人来,把姑姑好生安葬。”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他不会让花蕊就这么白死,谁害过,就百倍奉还!

在位于东宫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宁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晃荡着纤细的脚,“三娘,你说…她还活得了吗?”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三章 见齐王

“等阿财回来不就知道了吗?急什么。”刘三娘蹲在墙角撬开一块砖头,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瓶盖,从里面挑出一些淡黄色的粉末藏在右手指甲缝里,随即将瓶子放回原处,“本来是要直接打死的,偏偏冒出一个张远来,真多事。”

“张远…”宁月轻张檀唇,吐出两片瓜子壳,天光透过破旧的窗纸照在那张年轻姣好的脸庞上,显得有些阴恻恻,“看来咱们又多了一个要除去的人。”

“你可不要胡来。”刘三娘警告道:“万一被太子发现,咱们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宁月应了一句,随即又不以为然地道:“其实以太子现在的情况,根本发现不了咱们的事,否则也不会把花蕊打得半死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刘三娘将右手掌心向上,放在燃烧的蜡烛上,随着烛焰的热度,粉末渐渐融化,像油脂一样在指缝里流淌,在离开烛焰后,又渐渐凝固,紧紧贴附在指甲内侧,极为隐蔽。

“知道了。”宁月磕完最后一颗瓜子,有些不耐烦地嘟囔道:“阿财怎么还不来?真慢。”话音刚落,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正是阿财,确定外面没人后,他关起了门。

宁月眸光一亮,跳下椅子兴奋地道:“死了吗?”

“死了。”听到阿财的回答,宁月高兴地直拍手,“好啊好啊,终于是死了,不用再看到那张惹人厌烦的脸了。”

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肠竟是这样恶毒,视人命如无物。

刘三娘是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心思也最细,见阿财面色有异,道:“怎么,还有事?”

阿财点点头,“齐王来了。”

“齐王?”宁月愣了一下,旋即拍手娇笑道:“来得可真是时候,又有好戏看了。”

刘三娘却不像她那样乐观,蹙着眉尖道:“别高兴的太早了。”

“为什么?”宁月不解地道:“咱们做这么多事,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把齐王引来,然后看他们狗咬狗吗?”

“话是不错,但他来的太早了,这对咱们不是一件好事。”刘三娘沉沉说着,停顿片刻,她道:“最近咱们不要再见面了,千万别让齐王瞧出破绽。”

宁月以为然地道:“真瞧出了也没什么,太子可不会信他,没太子同意,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刘三娘睨了她道:“当着太子的面,当然不会做什么,可背地里呢?他到底是一朝亲王,没了太子庇佑,咱们在他眼里就跟几只蚂蚁差不多。”

“蚂蚁…”宁月晃一晃纤细的双脚,眸底闪动着不甘的光芒,“我可不会做一辈子蚂蚁。”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总之现在一切小心。”说罢,刘三娘俯身吹熄了蜡烛,为免被人瞧见他们三个在一起,她先让阿财离开,随即是宁月,最后才是她。

刘三娘虽然身份不高,但因为她做的菜深得予怀喜欢,得以一人一间,就在厨房后面那一排厢房的最东侧,门口种着一排桂花树,倒也幽静。

刘三娘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去,意外发现有人,在短暂的诧异过后,赶紧屈身行礼,“见过齐王殿下,殿下万福。”

予恒看也不看她,晃着手里的茶盏对旁边的王虎道:“这普洱倒还不错,就是涩味重了一些,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虎憨憨笑道:“卑职是粗人,对卑职而言,茶就解渴一个用处,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这种就叫牛嚼牡丹。”予恒笑斥了一句,低头深嗅了一口,徐徐道:“普洱茶苦涩味越重,其茶品往往越高,大都是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两叶的上品。”

王豹稍微懂一些茶,疑惑地道:“不对啊,卑职曾在江尚书府中喝过一盏普洱,说是陛下赏的珍品,并没有什么涩味啊。”

“那是因为已经放置多年,而这个是新茶,为什么普洱茶越陈越贵,就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予恒终于抬眼看向还维持着屈膝行礼姿势的刘三娘,微笑道:“想不到三娘竟收藏了这样上品的普洱,真是让本王意外。”

刘三娘忍着发酸的双腿,赔笑道:“奴婢哪收藏得起这么贵重的茶叶,是太子殿下知道奴婢喜欢喝普洱,恩赏下来的,一直没舍得喝。”

“原来如此。”予恒轩一轩眉,“倒是本王鲁莽了,没经你同意,便沏了茶。”

刘三娘赶紧道:“殿下客气了,您肯喝奴婢的茶,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倒是会说话。”予恒笑一笑,抬手道:“别拘礼了,起来吧。”

“多谢殿下。”刘三娘暗自嘘了一口气,可总算是能起身了,这两条腿酸的都快打哆嗦了。

予恒接过重新满上的普洱茶,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听说你今日受了委屈,是真的吗?”

刘三娘摸不清他的来意,谨慎地答道:“确有此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予恒徐徐咀嚼着这几个字,刚刚还温和如春风化雨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有人因你而惨死,你可倒好,竟用这么几个字给打发了,还真是蛇蝎心肠。”

刘三娘大惊,急忙跪下道:“齐王误会了,花蕊姑姑因为以前的一些过节,怀恨在心,诬陷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予恒倾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么说来,是本王冤枉你了?”

“奴婢不敢。”刘三娘低头,她有些不敢看那张凑近的脸,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本王看你敢得很!”随着这句话,滚烫的茶水泼在刘三娘脸上,痛得她浑身发抖,又不敢当着予恒的面尖叫,只能捂着刺痛的脸颊拼命忍耐。

“给几个宫女进来,给本王仔细搜她的身!”随着予恒的话,王虎叫了两名宫女进来,将刘三娘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连发髻和首饰也没有放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东西呢?”予恒拧眉问着,花蕊说过,刘三娘一直在悄悄给予怀下药,早在刘三娘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将这间屋子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现在她身上也没有,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四章 手段

刘三娘露出半张被烫红的脸,颤声道:“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予恒冷哼一声“你不用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交出药,供出指使你的人,本王尚能饶你一条性命。”

刘三娘恍然大悟,满面委屈地道:“原来齐王是相信了姑姑的话,殿下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予恒冷冷一笑,“恩将仇报的事情,本王看得多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供出一切,否则…姑姑是怎么死的,本王就十倍还在你身上。”

“奴婢真是冤枉的,为什么殿下就是不肯相信。”刘三娘边说边落泪,好不伤心。

予恒也不生气,漠然道:“既然你非要吃罚酒,本王没有不成全的道理,王虎。”

听到他吃自己,王虎点点头,上前强行掰开刘三娘的嘴,将一粒黑色的药丸塞了进去,然后一抬一拍,药丸骨碌碌滚过喉咙落入腹中。

刘三娘惊慌失色地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予恒弹一弹指甲,凉声道:“听说过蛊吗?”

刘三娘大惊,面色难看无比,“苗疆毒蛊?”

予恒长眉一挑,道:“你们听听,一个寻常厨娘怎么会说得出‘苗疆毒蛊’四个字。”

刘三娘眼皮一跳,遭了,她一时惊慌,说了不该说的话,心思飞转如轮,掩盖道:“我…也是以前逃难时,无意中听人说起的。”

予恒也不追究,望着透过窗格子投在地上的光影慢悠悠道:“苗疆有蛊不知千万,其中毒性最烈的金蚕蛊;传说,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一年之后,剩下来的那一只就会发生变化,形如蚕,色金黄,故而称之为金蚕蛊。而用金蚕蛊制成的毒,是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如有千万条虫在周身咬齿,痛楚难当。简而言之就是八个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三娘被他说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事情,“你…你给我吃的是金蚕蛊毒?”

“呵呵。”予恒的笑在这屋子里听来阴诡妖异,半晌,他止了笑声,一字一字道:“除了金蚕蛊,本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毒能够配你这毒妇!”

刘三娘身子颤栗不止,赶紧伸指去抠喉,可除了清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面色灰败如土,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许久,刘三娘从那张苍白无色的嘴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有犯错,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予恒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说你错,你就一定错;说你该死,就一定该死!”

刘三娘被这股无形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以前也曾见过予恒几回,都是温文和雅的模样,从不知道,原来这位齐王可以如此强势霸道。

许久,刘三娘勉强道:“我…我是太子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必拿太子压我。”予恒一语戳破了她的心思,漠然道:“金蚕蛊毒会在三天后发作,你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说罢,他带着王虎二人拂袖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刘三娘脸上尽是怨毒之色,片刻,她突然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着“齐王饶命”四个字。

这样的大喊大叫很快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包括…在厨房当差的阿财,别看他一副木讷的样子,其实心思活络得紧,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刘三娘的用意,快步往清风格奔去。

王豹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殿下,再让她这么喊下去,恐怕会把太子引来。”

予恒冷冷道:“引来了正好。”

王豹看出他心中的愤怒,提醒道:“殿下,那位始终是太子,争不得,也争不起。”

王虎也忧心忡忡地道:“其实刚才殿下那样做,已经是逾越了,太子怪罪下来,咱们很难交待的,不然…还是等陛下和贵娘娘回来了再说。”

予恒一言不发地抿着唇,王豹二人说的他都知道,可只要一想到花蕊死的那么惨,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在快要走门口的时候,予怀出现了,看到刘三娘披头散发追在予恒后面的模样,大为诧异,拉住她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予怀,刘三娘哭着跪了下来,“殿下慈悲,快救救奴婢!”

予怀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王觉得是奴婢陷害姑姑,非要努力认罪下毒,奴婢不认,他…他就逼奴婢服下金蚕蛊毒!”

听完刘三娘的话,予怀骇然色变,金蚕蛊是什么东西,他是知道的,大哥…怎么会有那种阴毒东西?

跟这个比,更令他震惊的是予恒竟然私自逼供他的人,还强迫服下金蚕蛊毒,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在让阿财扶住刘三娘后,予怀来到停下步伐的予恒面前,言语间含了几分薄怒,“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错。”听到予恒承认,予怀面色一沉,寒声道:“简直荒唐,把解药交出来。”

予恒平静地道:“那得看她自己了。”

对视片刻,予怀突然笑了起来,厌恶地道:“看来花蕊没少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饶她。”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予恒勉强压抑的愤怒如火山一般喷薄而出,“饶她?你那也叫饶她吗?五脏六腑,全身肋骨,就没一处好的!”

予怀眼底掠过一丝歉疚,但也仅此而已,转瞬恢复了一惯的漠然,“那是她咎由自取。”

予恒气得连连摇头,“花蕊拼了命地维护你,临死之前,还让我一定要帮你,结果却换来你一句‘咎由自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太子殿下!”

予怀惊声道:“你…你临死之前?她死了?”

“被你打成那个样子,还能不死吗?”说到这里,予恒气极反笑,“再说了,这不正合了太子殿下您的心意吗?”

予怀被他说得有些不安,低低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予恒讽刺道:“是不知道棍子会打死人,还是不知道人会死?”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五章 真真假假

他的态度惹怒了予怀,仅有的内疚与不安也在这份恼怒中烟消云散,“她犯错在先,我依律处置,有何不对?倒是你,私闯东宫也就算了,竟然还对我宫里的人下毒,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予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他哽咽道:“我眼中一直都有太子,但太子…已经被小人迷惑的看不清人心,更看不清真相。”

予怀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冷哼道:“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殿下。”王豹怕再争论下去予恒会吃亏,小声劝道:“卑职知道殿下痛心姑姑惨死,但人死不能复生,继续争论下去,只会让那些小人得意,还是先行退去,慢慢再做打算。”

予恒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将王豹的劝说听进去了没有,另一边,予怀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再次催促。

“殿下!”在王豹急得冒汗时,予恒终于有了反应,“我没有下毒。”

刘三娘一怔,旋即急促地道:“你明明…”

“我明明逼你吞了药是吗?”予恒随口接过她的话,旋即轻蔑地道:“你真以为我会有那种阴损的毒药吗,不过是一颗补气益血的药丸,用来吓唬你的罢了。”

听到这话,刘三娘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当真?”

“倒是惜命得紧。”予恒讽刺了一句,道:“大夫还在,让他把一下脉就知道了。”

在予怀的示意下,大夫上前给刘三娘把脉,果然如予恒所言那般,一切正常,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臣现在可以走了吗?太子!”予恒刻意咬重了“太子”两个字,借此稍稍宣胸口无处可出的怒气。

“走吧。”在予恒转过身时,予怀突然又开口,“齐王近日多有操劳,如今朝中无事,齐王就留在府中好生歇息吧。”

予恒身子一僵,别看予怀表面说得客气,其实是夺他的权,让他变成闲人一个,但…予怀是太子,他有这个权力。

予恒深吸一口气,回身迎着予怀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多谢太子关心,臣…感激涕零。”

曾几何时,他在这里与予怀把酒言欢,无所不谈,可现在…物是人非。

“臣还有一个请求,望太子恩允。”

“讲。”

“无论花蕊生前是对是错,都是姨娘身边的人,人死如灯灭,还请太子看在姨娘的面上,让臣将她带回去安葬,也算是给她最后一份体面。”

这个要求,并不过份,予怀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好。”

“多谢太子。”在经过刘三娘身边时,予恒脚步微微一顿,继而大步离去,在他身后,是见鬼一样的刘三娘。

“金蚕蛊是苗疆最利害的蛊毒,又岂是寻常大夫能够检查出来的,蠢货。”

这是予恒趁着在她身边停留时说的话,这么说来…她真的中了金蚕蛊的毒,只是…那个大夫没有检查出来?又或者说予恒在撒谎吓她?

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等她回来神来想找予恒问个清楚明白时,后者早已经走得不见踪影,见予怀也要离开,她赶紧叫住道:“殿下,齐王他…”

予怀这会儿也是心烦得紧,不耐烦地道:“我已经处置了齐王,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见他这么说,刘三娘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待四周的人都散去后,阿财过来扶起她,庆幸地道:“还好太子不相信齐王,否则麻烦就大了。”

刘三娘却不像他那么高兴,面色铁青地道:“现在已经足够麻烦得了!”

阿财听着这话不对,疑惑地道:“怎么了?”

在听刘三娘说了予恒那番话后,阿财也是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刘三娘犹豫片刻,道:“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和宁月仔细监视太子。”

阿财心思一动,已是猜到了她要去哪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是该要回去一趟。”

夜,寒冷寂静,一条黑影穿过空旷的街头,来到昭明宫的一处宫门外,黑影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屈指在门上有节奏地敲着,过了一会儿,门“吱呀”地开了一条缝,在黑影入内后又重新关起。

静芳斋中,陈太后正要歇下,门外突然传来冯川的声音,“太后,三娘来了。”

陈太后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悦地道:“还真会挑时候,让她进来吧。”

秋月也在,听到这话连忙取来玄狐披风,覆在陈太后身上,又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好让屋子更暖和一些。

冯川领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要是予怀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名女子的身份——刘三娘!

见到坐在上首的陈太后,刘三娘赶紧伏身行礼,“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陈太后抬一抬手,“怎么突然进宫来了,东宫那边出事了吗?”

刘三娘赶紧将花蕊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满面委屈地道:“原本一切顺利,哪知齐王突然跑来兴师问罪,还逼奴婢服下金蚕蛊。”

陈太后满面惊讶地道:“金蚕蛊,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后来太子问起,他改口说是寻常药丸,故意诓骗奴婢的,大夫也确实查不出什么来,可临走的时候,他又说真是金蚕蛊,只是大夫检查不出来,也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陈太后接过秋月递来的茶,用碗盖撇去上面的茶沫子,低头啜了一口,徐徐道:“你怕了?”

望着那张在茶雾后似笑非笑的脸庞,刘三娘突然打了个冷颤,赔笑道:“奴婢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没什么好怕的,就怕坏了太后大事,那奴婢就算死上十次也不够赔的。”

陈太后微微一笑,“哀家一直以为你做得一手好菜,原来这嘴也是能说会道,难怪太子被你哄得晕头转向。”

刘三娘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讪讪笑着,陈太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别担心,哀家可以担保,你绝对没有中毒。”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听到这话,刘三娘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别看她表面说得不在意,其实心里怕得要命,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匆匆来见陈太后了。

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刘三娘心中又起疑惑,试探道:“太后…怎么知道?”

“予恒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不说了解十分,至少也有八九分,性子直,又有几分清高;你说说,这样的人,怎么会随身携带毒药,而且还是金蚕蛊这种阴毒少见的毒药?”

刘三娘恍然大悟,最后一点担心也随着这话烟消云散,讨好地道:“还是太后慧眼如矩,识破了齐王的诡计。”

“这算不得什么,他…”话说到一半,陈太后突然停了下来,刚刚还颇为红润的面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秋月站得最近,也看得最分明,诧异地道:“太后,您怎么了?”

陈太后没有理会她,只是直勾勾盯着刘三娘,后者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想避又不敢避,更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太后…”

“呯!”刚说了两个字,一个青花瓷盏狠狠砸在她身前的金砖,瞬间四散炸开,碎瓷片四散飞射,有一片擦着刘三娘手臂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掷茶盏过来的正是陈太后,只见她怒容满面地指着刘三娘斥骂道:“亏哀家如此倚重你,你竟蠢钝如猪,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突然遭此变故,刘三娘吓坏了,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太后生这么大的气,还请太后明示!”

秋月也在一旁劝道:“太后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陈太后缓了口气,冷声道:“予恒逼你服下的确实不是什么金蚕蛊,之所以临走前在你耳边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料准你在慌乱害怕之下,会去找身后的主子。也就是说…予恒这会儿已经知道你是哀家的人!”

冯川最先反应过来,惊声道:“原来齐王打的是这个主意,想不到他心计如此之深。”

秋月也慌了神,“齐王既然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告诉太子,这么一来,咱们的计划可就都毁在他手上了。”

刘三娘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瘫坐在土上簌簌发抖,想要求饶,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殿内沉静无声,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陈太后揉一揉额角,“还好现在是夜里,予恒再急,也不至于这时候去敲东宫的门,趁着这个功夫,都想一想,看有什么应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