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感觉脖子一阵阵发凉,要不是禁军拦在外面,早已经逃出去了。

这一幕,终令方禹崩溃,跪在地上哭喊求饶,“不关我事,是太子让我骗你出宫的,我不知道他会杀你,你要找就找太子去报仇,他才是凶手!”

“终于肯说了吗?”在一众被吓坏的人之中,沈惜君异常平静,从始至终,神情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仿佛这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予怀眼中掠过疑色,奇怪,按理来说,突然看到尸变,就算再大胆的人也会失色,绝不可能如此镇定,除非…

正自思索间,一道微弱的银光掠过,定睛看去,不止一道,好几道银光横在半空中,只是因为太细,所以先前没注意到。

这些银光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渔线,一头连着阿紫,另一头穿过房梁,连接后屋,他明白了,阿紫根本没有坐起来,也根本没有什么尸变,是有人利用这些渔线拉起阿紫的尸体,做出尸变的假象。

不用问,这一切定是沈惜君的主意,用这个方法来骗方禹说出实话,卑鄙!

沈惜君发现予怀注意到了那些银丝,但此刻,她顾不得这些,趁事情还没有被揭穿,盯着方禹追问道:“太子为什么要抓阿紫,他要做什么?”“当日皇后娘娘去牢里看望过齐王殿下,太子传我去问话,得知娘娘出来时面色舒展,猜测你们有了对付他的法子,所以不抓阿紫去问话。他知道阿紫不会轻易招伐,所以抓了任氏母子去逼供,至于当中发

现了什么,我真不知道!”说罢,方禹朝阿紫的尸体连连磕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我真没想杀你,求求你放过我!”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阿紫,果然是予怀杀的,而目的,就是要知道当日在牢中,沈惜君与予恒说了些什么,会否动摇到他的太子之位!

沈惜君哀然望着阿紫,虽然凶手还未被惩治,但总算是真相大白了,阿紫不用再背负着所谓私奔的污名。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予怀,“太子,你还有何话好说!”

予怀哂然一笑,讥声道:“母后真是好算计,竟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儿臣自愧不如。”

礼部尚书疑惑地道:“太子这是何意?”予怀转身走到门口,突然抽出其中一名禁军腰间的佩刀,继而回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扬手斩向半空,只听“嗤嗤”两声轻响,银光断裂,阿紫尸体重重落下,激起桌上细微的灰尘,与此同时,后屋传

来一声闷哼,里面似乎有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肃老王爷诧异地问着。

“她事先安排人,在阿紫尸体上缠好渔线,连接到后屋,等方禹心智薄弱之时,后屋的人就拉起渔线,做出尸变的样子,借此来吓唬方禹。因为渔线细如发丝,再加上屋内光线黯淡,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原来如此。”肃老王爷恍然点头,继而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么说来,皇后娘娘并没说错,阿紫真是太子杀的?”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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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禹愣愣看着从阿紫身上垂落的渔线,直至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沈惜君的当,然而,悔之晚矣。

肃老王爷一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老性子,见予怀不说话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太子,请您如实回答老臣!”

予怀冷冷扫过瘫在地上的方禹,漠然道:“不错,是我杀的。”

他当然知道这一承认,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眼下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否认,不过,沈惜君想要凭阿紫一条性命将他拉下太子之位,未免太过天真。

听到予怀的话,众臣一阵哗然,接下来的神色各有不同,或担忧、或皱眉、或叹息、或暗自窃喜。沈惜君清咳一声,徐徐道:“诸位大人,太子已经承认谋害阿紫,这般行径,实在有失太子之德,故本宫提议,废黜予怀太子之位,禁足东宫,由肃老亲王与几位重臣,一同监国,待陛下归来之后,再做定

夺。”

听到这话,众臣一切沉默,片刻,季侍郎率先道:“启禀娘娘,臣以为,单凭阿紫姑娘一事就要废黜太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不如先记下此事,等陛下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小题大作?”沈惜君眉目清冷地看着他,“那依季大人的意思,什么样的事情,才叫大事?”

季侍郎被她一下子问得出不出话来,还是旁边的礼部尚书替他解围,“自然是关乎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之事。”

“阿紫不是百姓,花蕊不是百姓,张远不是百姓吗?”面对沈惜君的一连串逼问,礼部尚书涨红了脸道:“区区三个人,怎么能代表万千百姓。”

“恕本官不能赞同尚书的话,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指凡事由小见大,不能齐国,则不能治国平天下。”

礼部尚书沉眸道:“这么说来,江尚书是站在皇后娘娘这一边了?”

“我不站任何人一边,心中只存道理!”对于江越的话,礼部尚书嗤之以鼻,他环视了众人一眼,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诸位大人都听到了,那就一起说说吧,究竟要不要废黜太子?”

众人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开始三三两两表态,说来也有趣,双方恰好各执一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太子为国之根本,就算真犯了错,也要等陛下回来之后再说。”礼部尚书振振有词,他是最反对的那一个,顿一顿,他突然意味深长地道:“皇后娘娘这样急着废黜太子,莫不是为了齐王吧。”

沈惜君眸光一厉,冷冷道:“尚书这是何意?”

“陛下只有两子,若是太子被废,那齐王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人选,娘娘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放肆!”阿兰冷眉喝道:“娘娘一心为朝廷百姓,却被你如今污蔑,简直岂有此理。”

“是公正还是私心,大家心知肚明。”说着,礼部尚书又道:“总之废黜太子一事,我等绝不同意。”

在他之后,那此站在予怀这一边的大臣也纷纷态度,态度甚是坚决,想要让他们改变主意,怕是难得很。

黄九也看出了这一点,为难地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沈惜君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落在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过话的予怀身上,徐徐道:“太子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吗?”“儿臣承认在阿紫的事情上,有些操之过急,但大哥对我无礼,母后又与大哥私谈这么久,还不许别人旁听,儿臣难免有所怀疑。”说着,他长揖一礼,满面诚恳地道:“儿臣在此向母后赔罪,还请母后大人

大量,不要与儿臣一般计较,儿臣保证,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绝不再鲁莽冲动。”

沈惜君默默相望,努力想要在那双黑眸眼底找到些许内疚的痕迹,可惜,她失望了,予怀…已经被药物变成了别外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对汪府尹道:“你速回一趟京兆府,将齐王带去承德殿,本宫有事情宣布。”

汪府尹还没来得及说话,予怀已是面色一变,反对道:“齐王犯上无礼,当受责罚,岂能就此放出大牢。”

面对他的阻拦,沈惜君也不生气,淡淡道:“太子说得有礼,不过本宫想问一句,是犯上无礼罪重,还是杀人罪重?如果齐王要被关在大牢,那太子怕是要押去午门斩首了。”

礼部尚书面色一变,“皇后娘娘慎言!”

“该慎言的人是你!”沈惜君声音倏然一厉,喝斥道:“本宫在与太子说话 ,你虽是一品大员,却也不能随意插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与太子?”

礼部尚书被她斥得哑口无言,涨红着脸赔罪,“臣知罪,请娘娘宽恕。”

“好好管着自己的嘴,别犯了错还懵懂不知。”沈惜君冷冷训斥了一句,重新看向予怀,“主子,本宫说得对吗?”

予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许久,他无奈地道:“母后所言极是。”

放了予恒,他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沈惜君拿他杀阿紫事情来威胁,如果他不放,那就要杀人偿命。

沈惜君料到他会这么说,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汪府尹,你都听到了?”

汪府尹拭一拭额上的冷汗,连连点头,“下官听到了,下官这就回去带齐王进宫。”

在汪府尹离去后,众人也都乘上候在外面的轿子,往昭明宫行去,沈惜君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经过伤心欲绝的任母身边时,她轻声道:“老夫人放心,本宫一定为阿紫讨还一个公道。”

任母拼命点头,抓着沈惜君的手哽咽道:“娘娘您千万不要放过太子,他…他就是个禽兽!”

沈惜君轻叹一声,道:“太子固然有错,但并不是罪魁祸首。”

“不是罪魁祸首?”任母疑惑地道:“可明明…就是他杀的啊?”

“这件事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清的,等事情解决后,本宫再细细告诉老夫人。”说着,她对阿兰道:“你留下照顾老夫人和…阿紫。”

“奴婢知道。”阿兰点头之余,又担心地道:“娘娘您可一定要小心,太子和那一位都不是善罢干休的主,一定会拼死反扑。”“本宫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正文 第一千一十四章 废太子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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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到承德殿后不久,汪府尹也带着予恒到了,后者在牢里关了几日,看着有些清瘦,好在精神不错。

沈惜君目光自众人脸上掠过,“好了,人都齐了,继续说说太子的事吧。”

季侍郎恰好站在予怀旁边,后者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季侍郎点点头,上前道:“启禀娘娘,还少了一人。”

沈惜君对他说的那个人心知肚明,但并没有说破,淡淡道:“谁?”

“太后娘娘。”季侍郎话音刚落,那些支持予怀的人迭声赞同,更有人意有所指地道:“废黜太子是关乎国本的大事,陛下不在,就理应由太后主持,断不能任由某些人独断专行。”

对于他们的讥讽,沈惜君不置一词,唤过黄九道:“去请太后过来。”

“是。”黄九依言离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陈太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身铁锈红撒银线菊纹锦衣衬得她甚是精神。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众臣齐齐朝步入殿中的陈太后行礼。

“免礼。”在命众人起身后,陈太后来到沈惜君身边,蹙眉道:“哀家听黄九说,皇后要废黜太子,果有此事?”

沈惜君淡然道:“太子妄害人命,有失储君之德,臣妾不敢包庇。”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不等沈惜君应声,陈太后已是沉下脸道:“荒谬!太子乃是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立,又诏告天下,岂可说废就废。”

沈惜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神情平静地道:“陛下若知太子如此行径,相信也会做与臣妾一样的决定。”

“相信?”陈太后扫了旁边的予恒一眼,冷笑道:“那要是皇后说,皇帝想改立予恒为太子,哀家和百官也要相信?”

沈惜君低头道:“臣妾不敢。”

“哀家看你敢得很!”陈太后一敛笑意,怒视道:“哀家知道阿紫死了,你心里难过,但也不该小事化大,闹得宫里宫外鸡犬不停,还要废太子,简直是笑话!”“当年卫氏一族犯下弥天大罪,你身为卫氏后人,本该流放千里,皇帝和哀家念你无辜,又受了不少苦,不仅没有责罚,还让你继续留在长信殿,做你的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你不思感恩,反而打起了东

宫的主意。”陈太后满面痛惜地责问,“皇后,你自问对得起皇帝吗?”沈惜君默然听着,待她说完后,冷言道:“既然太后说起当年,臣妾就好好与你说一说。当年,你因为不满慕贵妃异族人的身份,对她多番刁难加害,陛下念母子情份,不忍追究太过,只是将你赶去园子,

后来你借着梁氏一事,重新回到昭明宫。本以为你吃斋念佛,是真的悔过了,结果却依旧心存恶念,暗中对予怀下药,让他变得暴戾残忍,满手鲜血。佛若知道,必会背身,不愿再受你香火。”

予怀挡在陈太后身前,怒目道:“你怎可这样跟皇祖母说话,无礼!”

望着不明真相的予怀,沈惜君痛在心头,“她将你害成这样,说再多都是轻的。”

“不知所谓!”予怀冷哼一声,对陈太后道:“皇祖母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等父皇回来,孙儿定会如实告诉父皇。”

“好。”陈太后欣慰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沈惜君,神情坚定地道:“只要有哀家一日,就绝不允许你借口干涉朝政,除非皇帝下旨废黜,否则大周只有一个太子,那就是予怀!”

予恒突然插话道:“也就是说,如果有父皇的旨意,就可以废黜太子是吗?”

“不错。”陈太后暗自皱眉,予恒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好。”予恒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正是慕千雪离去前交给他的那一个,他举起锦囊,面向众臣一字一字道:“锦囊里有一道父皇出征之前,亲笔书写的诏书,而诏书的内容——正是废黜太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愣在那里,齐王刚才在说什么…他有陛下诏书?而且是废太子的诏书?

这…这怎么可能?

予怀最先回过神来,面色难看地道:“满口胡言,父皇怎么可能会写这样的诏书。”

予恒端然道:“诏书就在锦囊之中,千真万确!”

“不可能!”予怀激动地否认,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予恒道:“我知道了,你和皇后为了谋夺我的东宫之位,就伪造父皇诏书。”“是否伪造,辩过就知。”说着,予恒转身看向肃老亲王还有江越他们道:“诸位都是追随父皇多年的臣子,相信对父皇的笔迹很熟悉,就请你们辩别一下,这封诏书,是否出自父皇之手。”说着,他命人搬

来长案,将从锦囊里取出来的薄纸摊开在案上。

肃老亲王等人凑到长案前,一字一字看过去,确实是东方溯的笔迹,底下也盖了天子玺印。可以说,除了没像其它诏书那样誊写在特定的纸上,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样了?”别看予怀问得随意,其实心里紧张得很,他一开始,确实认定是予恒伪造诏书,但随着诏书摊开,这个念头开始渐渐动摇。

他自幼跟在东方溯身边,从小到大,不知见后者写了多少字,诏书上的一笔一划与他从前所见的一般无二,除非伪造诏书的人临摹功力登峰造极,否则…这就是真的!

礼部尚书抬起头,吞吐道:“看着…确实像…像陛下笔迹。”他当然知道予怀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可他盯得眼睛都花了,也没在诏书里找到一丝一毫的可疑,实在是没办法啊。

“不可能!”予怀激动地道:“父皇最疼我了,绝不可能下诏废黜,而且父皇出征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一道诏书,假的,一定是假的。”予恒面色平静地道:“父皇确实很疼你,对你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废黜你。”

正文 第一千一十五章 失败而终

他的话令予怀越发不解,怔怔道;“既然如此,为什么…”

“因为姨娘看出你心性大变,冷漠无情,她本想暗中追查,但九皇叔告急,她要随父皇御驾亲征,万般无奈之下,姨娘唯请父皇留下这道旨意,这本是以防万一的举措,哪知还是用到了。”予恒黯然神伤,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绝不会拿出这道旨意。

“不可能…不可能…”予怀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片刻,他猛地抬头,目光狠戾如正在争夺食物的野兽,面目狰狞地道:“太子之位是我的,别说区区一张废纸,就算父皇来了,也休想从我手里夺走!休想!”说着,他伸手往摆在桌案上的诏书抓去,虽然嘴里说不在乎,心中到底还是忌惮的。

予恒料到他会这么做,先一步将诏书拿在手中,大声喝道:“来人!”

守在外面的禁军听到声音,匆匆奔了进来,“齐王有何吩咐?”

予恒将诏书高举过顶,“陛下有旨,废二殿下太子之位,尔等立刻将他拿下,关入宗人府等候陛下处置!”

“别听他胡说!”虽然没毁了诏书,但予怀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诏书是假的,该抓起来的人,是齐王!”

“这…”见他们二人各执一词,一众禁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好。

“没听到太子的话吗,陛下出征多日,怎可能传旨下诏,分明是齐王伪造圣旨,立刻将他起来,若有反抗…”陈太后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吐出四个字,“格杀勿论!”

面对陈太后的喝斥,禁军不敢再犹豫,握着刀柄徐徐往予恒逼近,“殿下,得罪了。”

“站住!”肃老亲王突然挡在予恒面前,声如洪钟地道:“本王看过诏书,确是陛下亲笔所书,也有天子玺印,齐王没有撒谎,尔等当遵从齐王号令,否则就是抗旨犯上,当诛九族!”

江越上前与肃老亲王并肩而立,大声道:“不错,本官可以做证!”

“本官也可以做证!”

“还有本官!”

在肃老亲王和江越之后,那些官员纷纷站了出来,占了三分之二,大多数是原先支持予恒的官员,还有一小部分是见形势不对,从予怀阵营中转过来的。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予怀恨恨骂了一句,目光扫过往他这边走来的禁军,忽地笑了起来,面容在苍白天光下显得异常阴冷,他转身,背对众人一步步踏上金銮台阶,走到那张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九龙宝椅面前,手指缓缓抚过冰冷华丽的椅身。半晌,有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了吗?”

“予怀,停手吧,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明知不可能,沈惜君还是忍不住出言劝说。

“我没有错,错得是你们!”予怀愤然转身,双目赤红如血,眼底杀机大起,寒声道:“本想好心给你们留条活路,现在看来,不必了!”

这两日,宁月在他茶水中下了大量的药,药物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再无理智可言。

“东宫六率听令,立刻格杀殿内逆贼,不得有误!”予怀朝殿外扬声大喝,众臣听到这话,皆是面色一白。

东宫六率也属于禁军,但又和一般禁军不同,它是隶属于东宫太子,负责东宫守卫,人数在千人左右,在没有皇帝诏令的情况下,这些人是不允许踏足昭明宫的,没想到予怀悄悄把他们安排了进来。

虽然金陵城中有三万禁军,但在昭明宫的并不多,现在予怀突然发难,情况实在堪虞。

予怀连唤数声,但殿外始终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只有几只刚刚觅食归来的乌鸦振翅掠过,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予怀愤怒地吼着,他明明安排了人手,怎么会一个都不见人。

“你不必等了,他们不会来的。”沈惜君淡淡说着。

予怀猛然看向她,恶狠狠地逼问道:“你做了什么?”

“本宫耳目不算聪灵,但也不至于又聋又瞎,连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察觉,趁出宫之际,传令禁军,将他们全部拿下。”说到这里,沈惜君抚一抚发髻,微笑道:“总算禁军还认得本宫的凤令,没费多大周折!”

“你!”予怀怒不可遏,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沈惜君已是不知死了多少次,他悉心安排的一切,全毁了这俩母子手上,让他怎能不恨。

“拿下吧。”这一回,禁军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捉拿予怀和陈太后,后者面如死灰,输了那么多次,她以为总能赢一回,没想到…还是输了。

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再给她翻身的机会,而她也没有了再等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这一场宫变,最终以予怀下狱,予恒代为监国结束,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另一个危机正在渐渐迫近…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远传来更夫的声音,小厮揉一揉犯困的双眼,朝还在案后伏首批阅奏折的予恒道:“殿下,三更了,明日还得早朝,您赶紧歇息吧。”

予恒头也不抬地道:“我还是几封折子要看,你要是实在困得慌,就下去吧。”

小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然很想睡,但主子不歇息,他做下人的又怎么能呼呼大睡,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叩门,他赶紧打起精神上前开门,是王虎,他走进来拱手道:“殿下,审出来了。”

予恒手里的笔一顿,抬头道:“江宁月?”

王虎点头道:“是,她已经都招了,药也找到了,这会儿纪太医已经赶去宗人府了。”

“纪太医找到解毒的方子了?”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予恒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纪太医没有说,但卑职猜着应该是有的,否则不会这么急着赶去。”

“好!好!”予恒连连点头,随即急促地道:“快去备马,我现在就去宗人府。”

正文 第一千一十六章 医治

予恒一路急驰,硬生生将半个时辰的路缩短到了一柱香的功夫,负责看守宗人府的两名守卫远远看到他策马过来,赶紧拱手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吁!”予恒勒住马绳,翻身下马,“纪太医在里面吗?”

“回殿下的话,纪太医半个时辰前就到了,这会儿正在为废太子诊治。”

“肃老王爷也到了,正等着殿下呢。”两名守卫殷勤地回答着,当今陛下就两个儿子,如今原太子被废,眼前这个必定会成为下一任太子,自得好好巴结。

予恒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也算知道也没兴趣理会,催促道:“带我去。”

“是。”其中一名守卫赶紧在前面执灯引路,寒风在黑夜呼啸,吹得两边落尽黄叶的树枝晃动不止,犹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守卫停在后院一间透着亮光的厢房前,恭敬地道:“殿下,就是在这里了。”

“知道了。”在挥手示意守卫退下后,予恒推门走了进去,果然人都在,他扶住上来见礼的肃老亲王,“怎么样了?”

肃老亲王看了一眼正在专心为予怀施针的纪临,轻声道:“刚刚给二殿下灌了麻沸散,以便于施针,药方已经开下去了,正在煎煮。”

“好。”予恒点点头,道:“纪太医有没有说有几成把握?”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肃老亲王忧声道:“我瞧纪太医看过那药后,面色不大对劲,方子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开的,怕是有些麻烦。”

“有劳皇叔了。”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纪临终于施完了针,直至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予恒,赶紧起身行礼。

“二殿下怎么样了?”虽然是予恒一手废了予怀的太子之位,但无论人前人后,他从来不称“废太子”三字,皆以二殿下呼之,在他心里,太子永远只有一人,那就是予恒。这一次,是因为着了小人的当,才不得已为之。

纪临叹了口气,摇头道:“情况不太好。”

予恒心中一沉,急忙道:“下在予怀身上的毒药不是找到了吗,难道还制不成解药,是不是缺了哪些药材?你告诉我,我立刻派人去找。”

“药材都有,但…有一些伤害是不可逆的。”

“什么意思?”

纪临徐徐新闻片这:“江宁月供出来的药,经过臣检查,最主要的成份是石硫黄、白石英、赤石脂。”

听到这里,予恒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五石散?”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纪临所说的那几样东西,当年,他外祖父就是因为在茶叶中参杂五石散,导致无数人上瘾,险些引发大乱,之后,陈太后又曾用这件事做文章,想拉拢他。

“用在二殿下身上的药,比五石散少了两味主药,所以算不得五石散,毒性也要相对小一些,但因为中毒时间太长,再加上后面曾加大剂,所以还是影响到了二殿下。”

“五石散!”予恒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害人的东西,怎么一直屡禁不绝!”

肃老亲王沉吟片刻,道:“当年赵佶那件事情出来后,贵妃娘娘曾日夜钻研,最终研究出了化解五石散之瘾的药方,这张方子,太医院应该有收录。”

“确实是有,下官开的那张方子,就是根据贵妃娘娘那张方子加以改动之后开的,至于效果怎样,要等二殿下服下之后才能知晓。”

“如果有效,予怀是不是能彻底好转?”予恒满面期望地看着纪临,后者知道予怀想听什么,但他只能摇头,“不能。”

予恒一怔,继而追问道:“为什么?”

“殿下有没有见过当年服食五石散上瘾的那些人?”纪临突然问这个,予恒不由得愣了愣,随即摇头道:“并不曾。”

“虽然贵妃娘娘慈悲,替他们解了五石散的瘾,但毒性并没有随之解去,依旧留在他们体内,一点点蚕食他们的五脏六腑甚至是大脑。五年,这是最长命一个的存活时间,大多数人都在三年、四年后死去。”予恒怔怔听着,嘴唇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许久,他颤声道:“你说他们都…死了?”

“是,无一例外!”纪临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淋得予恒透心凉,与此同时,另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窜了出来,他不敢问,但又不得不问,挣扎许久,他鼓起勇气道:“所以予怀…予怀也会…”后面那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具体情况要等二殿下醒来服药之后,方才得知,但…”纪临无奈地道:“确实不乐观。”

予恒脚步踉跄地往后退,直至靠在冰冷的墙上方才停住,失尽血色的双唇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肃老亲王沉沉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安慰道:“现在还是未知之数,殿下不要太担心了。”

予恒眼圈一红,涩声道:“如果…我早一些发现,早些阻止,就不至于这么严重,要是…予怀真出了事,我要怎么向父皇和姨娘交待。”

“谁也不想这样的,二殿下福厚,一定会没事的。”除了这些,肃老亲王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等了约摸一个多时辰,麻沸散药效退去,予怀渐渐醒了过来,看到予恒在,神情猛地一变,用力挥开他的手,激动地道:“你已经抢走了我的东宫之位,还来做什么?”顿一顿,他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想看我有多落魄,呵,东方予恒,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真的赢了,那道诏书一定是假的,等父皇回来,看到你这样谋逆篡位,一定会杀了你!”

予恒眉头一皱,对纪临道:“纪太医,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殿下别急。”纪临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温在热水里的药盅,里面是煎好的药,他倒了一碗黑色的药汁递到予怀面前,“二殿下,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