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闻氏又惊又喜,“这么多,你怎么哄骗人家的?”

陆落不觉得是哄骗。

她算卦用的是天眼,而她的天眼会造成天地间磁场的改变,她自身会有危害;而她的词,从根本上能提高绮儿的名望,对绮儿而言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陆落也没说那词是她写的。

她做了回文抄公,还是蛮心安理得的,至少她帮忙了绮儿,不是单纯的骗钱。

“不是哄骗,是本事。”陆落笑着纠正母亲。

闻氏感叹良久。

十娘重新去抓点心的功夫,闻氏笑着对陆落道:“你算卦赚钱也挺容易的,倒也不必开什么铺子。”

然后,闻氏想起前天北府的六太太来,跟她说不少族人抱怨,陆落太黑心了,钻到了钱眼里。

闻氏就把这事,告诉了陆落:“你从旁处赚钱容易,何必把开口费定的那么高,让亲戚埋怨你?”

闻氏是不想陆落把族人都得罪光了。

陆落只有一个庶弟,一旦有事,她也需要族人的帮衬。

“娘,我自有我的考虑,我把价格定那么高,才是为了杜绝埋怨。娘,我的开口费三千两,那么来找我的,都是不太在意银子的。

对于手头拮据的人来说,十两、二十两都是昂贵的,哪怕收得再少,他们也会恨我,觉得我占了他们的便宜。

我又不是大夫,哪怕我不给他们看,他们也没有性命危险。我看风水会反五弊三缺、危及自身的。我用自身的福运去看,反而招他们抱怨,岂不是更添堵?”

“也对!”陆落这么一说,闻氏立马赞同。

陆落这话,说到了闻氏心眼里。

对于手头紧张的人来说,哪怕是价格降得再低,他们都会心疼付出的那笔钱。陆落看风水损自己的,最后不得好,还不如一开始就冷漠些。

当然,闻氏也知道,陆落这番话是为自己开脱,她就是爱钱而已。

“您以后别听这些话。”陆落道,“我的生意,我自己有主张。”

闻氏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十娘吃完了点心,坐在旁边,开始拨弄着盘算。

她还不到三岁,闻氏教她吹笛子,教她写字,现在又教她管家算账,真把她当神童了?

陆落瞧着这小黑胖妞,一板一眼打着算盘,就站在旁边看了片刻。

“你会不会啊?”陆落问十娘。

第099章血玉(enya2013和氏璧

十娘是个很乖觉的孩子,姐姐问她会算盘吗,她认真点点头:“五姐,我算给你看!”

陆落听着她念着口诀,手上不停慢慢拨弄着算珠,很快就算出了个五加二等于七的数。

三岁的孩子能把字数数清楚了,也是难得的。想让孩子去做加减乘除,陆落以为非常困难。

看着十娘真拨出了简单的加法,陆落目瞪口呆。

哪怕是闻氏教的,也要十娘记性异于常人。

陆落心想这黑胖小丫头好聪明,就有心为难她,故意道:“那你知道,四加五是什么数?你拨一个我看看......”

十娘仍是很乖巧点头:“好。”

她口中念着四下五去一,就在算盘上拨出了九的数。

十娘一目了然告诉陆落:“五姐,是个九数。”

陆落愕然睁大了眸子,半晌不说话了。

闻氏大笑。

而后,任由十娘在旁边噼里啪啦的打,陆落都不想再插嘴去问了。

陆落去杭州府之前,十娘还没有学过珠算。不过短短数日,等陆落从杭州回来,单位数的加减,十娘已经熟透了。

当然,更难的乘除和多位数的算法,她还不会,毕竟太小了。

“娘,真是奇怪。”陆落对母亲嘟囔道。

闻氏不解:“哪里奇怪?”

“十娘啊。”陆落放低了嗓子,对闻氏道,“莲娘是蠢得很,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十娘怎这么聪明?”

陆落终于承认,十娘是个天资过人的孩子,虽然长得丑。

闻氏就笑了笑。

莲娘是什么样儿的,闻氏不太清楚,不过陆其钧可不笨。

陆其钧小时候就特别聪明。他的聪明,既用在读书上。也有用算计上,一心二用,他还是考中了进士,可见他多有天赋。

陆其钧的那么多个孩子。就六娘从小比较聪明,像陆其钧,六娘后来学得琴棋书画,是个才女。

如今,又有了个十娘。

“苓儿像你父亲。”闻氏笑道。

提到陆其钧。可能是他已经死了,闻氏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恨意了,她更不介意十娘的聪慧像他。

陆其钧是坏了品德,而品德的好坏不是天生的。

十娘交给陆落和闻氏带,她将来会是个聪明善良大方的人,绝不是陆其钧那样,闻氏一点也不担心。

她们说着话儿,十娘就在旁边慢慢拨动算珠,认真严肃。

闻氏满脸欣慰。

陆落就不再说什么了,临走前看了眼十娘。她还在算某个数,陆落就悻悻收回了目光。

此次远行杭州府,陆落是偷偷摸摸去的,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她回来之后,也没有去打招呼。

老祖宗那边的请安,也是逢初一十五,不耽误事。

回来的第二天,陆落去趟千丝斋。

千丝斋的生意还是那样,每天都有几位阔太太登门看布。因为不能买、只能订,有的太太们犹豫不决,隔三差五去看。

买不了,才叫人牵肠挂肚。

柏兮则走了。

“......也没有生意。我就没拦住他。”夏廷玉跟陆落解释道。

柏兮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也不跟掌柜的吩咐一声,态度十分的傲慢。

掌柜的更不敢管他,任由他去了。他去做什么,掌柜的不知道。

“没事,别惹他就好了。再供这祖宗也供不了多久。”陆落咬牙。

柏兮还真的去找地方住了。

他住的地方,风水要好,地方要宽敞,将来要做成藏身之地,需得认真。

他一连寻个大半个月,才在城南临山的脚下,选了一个地儿。

湖州府有好几处小山脉,柏兮选的地方,一面靠山持重,三面通气顺畅,是个很好的风水宝地。

他买的是地,买好之后开始盖院子。

盖好之前,他还住在铺子里。

“你若是搬走了,干脆账房也别做了,我另请高明,你安心去做自己的事吧。”陆落对柏兮道。

柏兮横眸掠过她,淡淡道:“不耽误我做账房,我言而有信。”

陆落不言语了。

柏兮见陆落的手腕,凝雪纤细,没有戴任何东西,他送给她的那只玉镯,她没有戴。

那镯子原就是鸡血玉,而后又被陆落的血浸染了,柏兮就用它给陆落陪葬了,血迹没有擦。

后来,柏兮被老祖杀了,禁锢在漠北的底下洞穴,灵魂不灭,却永远无法翻身,直到他挣脱开来。

他重新投了胎。

投胎的时候他很清楚,什么都没有忘记。

很惨的是,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的生父母——一对年轻的小牧民夫妻,就死在部落间的征战中。

柏兮从五个月就是孤儿,后来另一个老者用羊奶养活了他。

他到了两岁,手脚能灵活而动时,就开始了自己谋生,离开了养育他的人。他们对柏兮有恩情,柏兮不想控制他们。

他一个人跋山涉水,利用他恢复了一成的术法,控制某个赶牛车的小伙子,把他送到了杀害他生父母的部落里。

他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就将他们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柏兮的术法,直到他进京都没有彻底恢复。他刚进京的时候,是算到了陆落和颜浧的重生,而他们的姻缘居然被改了。

柏兮刚到京里的时候,术法才恢复到四成,他非常忌惮老祖,所以那时候,一边出来找陆落,一边又有寻地方修炼,常常离开。

可能是老祖和陆落刺激了他,他到了京里的两年,反而比在草原上的那十几年更有成效。

他的术法,恢复了十成,他回到了宁墨谷。

柏兮后来也挖了当年埋陆落的坟。

五百年了,星象早变了,土地也变了,柏兮派人挖了两个月,这才挖到。

尸骨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这只玉镯。

镯子沁入了陆落的血,越发的艳红璀璨,似最上等的鸡血玉。

“我送给你的镯子,你可以戴着。”柏兮对陆落道,“那只鸡血玉颜色艳丽,不单单是朱砂,还有你的血.......戴上了它,也许你能想起前世的种种......”

鸡血玉是天然朱砂浸染的。

“我的血?”陆落反问。

柏兮颔首。

陆落回去之后,拿出那只鸡血玉镯,沉吟了良久。

第100章端午(铭宝是懒洋洋和氏璧+)

血玉来自西域的高原,是天然朱砂侵入染成的,绮丽的红镶嵌在玉的内部,罕见而珍贵。

传说血玉是染了凤凰血,也叫凤血玉,也有其他通俗的叫法。

比如柏兮,他就一直称其为鸡血玉。

陆落曾有只极品翡翠镯子,值五千两,而这只凤血玉镯,就应该值二万两,换成人民币两百多万元。

凤血玉镯不像翡翠镯子,它的罕见意味着它有炒作的空间,做成法器的话,更是价值连城。

陆落拿在手里,看了半晌:“要不要卖了呢?”

柏兮给过陆落一些梦境,让陆落记起来前世的片段。

她不喜欢那些片段,她无法将自己和那个会对着男人流眼泪的软弱女子联系起来。

陆落很独立。

所以,她对带着玉镯记起前世的兴趣,只是很短暂的。

短暂的冲动之后,陆落开始考虑很实际的问题:这只玉镯能换多少钱?

“如果我拿去养成法器,再卖掉的话,肯定要激怒柏兮。”陆落心想。

思及此,她就泄气将玉镯放下了,想等将来杀了柏兮,再拿去换钱。

她拿着看了半晌,然后放下去睡觉了。

不知不觉中,她夜里开始做梦了。

她梦到了寒冬的草原,百草枯萎,处处荒凉萧索,蒙古包前面的积雪一块又一块,倒像是开了满地的白花,洁白晶莹。

“......我想吃饺子,猪肉馅儿的饺子。”陆落躺在厚厚的毡毯上,听说呼啸的风声,说道。

她说罢。就使劲咽口水,好似很饿的样子,十分的嘴馋。

她身旁的男人,正在专心钻营一本书,神色凝重。

听闻此言,他抬眸望向了她:眸光澄澈,正是宁墨谷。

陆落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可每次梦到那个男人。都很笃定那就是他,前世的柏兮。

“白面难弄,猪肉更是没有了。”宁墨谷说。“我烤羊给你吃。”

“......我很久没吃面了。”陆落委屈道。

宁墨谷就起身换了骑马的衣裳,拿了马鞭出去了。

他一走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开始下雪,他进了毡包。眉毛、睫毛都染上层霜花,手里拎着猪肉和一袋子面。

陆落惊喜着。扑到了他身上:“师兄!”

“馋丫头。”宁墨谷很无奈道,“快松手,我脖子要断了。”

后来他和面,她擀皮。包了好些饺子,两个人一边包着,一边曼声絮语闲聊。

柏兮跑了很远的路。才买到细粮,草原上很难吃顿面。很平常的东西。在寒冬的草原却成了奢侈之物。

饺子包好了,煮开了,他自己吃,然后喂她吃,微烫到了陆落的唇,她哭丧着脸。

宁墨谷却好笑,亲了她一下,说没事没事,别哭,哄孩子似的。

陆落醒过来之后,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她隐约嗅到了饺子的香味。

“这是虚幻的梦,还是记忆?”陆落迷惘,“她也是喊柏兮叫师兄吗?”

若是记忆,那就太奇怪了,为何独独记得这些琐事的小事?

两个人做顿饭,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的?

“是因为总吃不到饺子,故而印象深刻吗?”陆落又想。

陆落对吃挺无所谓的,不会追忆这顿饺子到这个时候。

这件事,也许是个桥梁,也许是他们和睦生活最后的记忆......

陆落无法判断是梦境,还是记忆,她选择去询问柏兮。

“......你记得那件事吗?”陆落直接问他。

柏兮却愣了愣。

他沉默良久,才道:“太平常的小事,我不记得了。”

他的沉默,欲盖弥彰。

那就是记忆了。

可能是记忆从小处着手,没有哭啼与哀求,只有生活平淡的温馨,反而让陆落更好奇,那时候她和柏兮发生了什么。

那镯子,她回去就戴在了手上。

梦是很奇怪的,想要的时候偏偏不来。陆落戴上了,却再也没做过梦。

转眼到了端阳节。

五月初五,陆落家院子的石榴花全开了,秾艳的花瓣层层叠叠,光影的错落分明。

端午节是重日,五毒皆出。

陆落一大清早,就去摘石榴花,回头洒在众人的床顶上,作为驱辟邪的仪式。

倚竹和碧云帮陆落,摘了几小筐,给正院和常怀院都送了。

下人们买了艾草、菖蒲,簪在各处的门上;又买了张天师图、五毒图,贴在屋子里;更是将新鲜的石榴花,洒满账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