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落座,摆好仪态看向他们:“皇上今日怎么让丞相在这里歇息了?”

宇文颉垂眸道:“最近丞相总是睡不够,朕念他辛苦,便让他就近在宫中休息,明日上朝也不用起太早。”

“哦?”太后惊讶了:“皇儿竟然如此体贴?”

“朝中重臣戴罪入狱了一大半,儿臣总不可能还不珍惜自己的左右手。”宇文颉漫不经心地说着,抬头看着太后问:“母后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太后微笑:“就是看看丞相好不好,还有…皇儿很久没翻人的牌子了吧?”

又是这种事情,宇文颉抿唇,道:“最近太忙,没什么空闲。”

“哀家觉得,怕是宫里的人皇帝你又看腻了,所以没什么兴趣。”太后道:“正好,哀家瞧上个二八年华的好姑娘,迎进来给你做个妃嫔如何?”

宇文颉皱眉,又来了,他后宫人之所以这么多,都是被母后塞的,跟他自己的关系不大。他自己想迎回来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

“这回又是谁家的姑娘?”

“你熟悉得很。”太后拿帕子捂着嘴,温柔地笑道:“花丞相家的三小姐,闺名寻月。”

就是那个他见过两次却始终没能记住长什么样子的那个?宇文颉很不悦:“儿臣不是很喜欢。”

“皇帝。”太后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爱护自己的左右手,当着花丞相的面,怎好说这样的话?”

不然呢?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么?宇文颉有点暴躁,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花春还在打瞌睡,冷不防被旁边的寒气给冻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太后正慈祥地看着她。

“花丞相觉得怎么样?”

啥?发生了啥?花春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但是看这样子,她又不可能让太后再说一遍,干脆就顺着点头:“太后觉得好就好。”

“看看,花丞相也觉得合适。”太后笑了:“那就定下吧。”

宇文颉冷笑:“都是他家里的人,他自然觉得合适。”

眨眨眼,花春很茫然。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又有火药味儿了?

“不过既然母后喜欢,那就接进来安排吧。”皇帝道:“母后开心就好。”

接进来?安排?花春反应过来了,这是在说花寻月的事情吧?瞧皇帝这一脸被人逼良为娼的表情,花寻月就算是进宫恐怕都不会太受宠。

不过这是花父的决定,是他的女儿又不是她的,她去拦着人家还得怪她故意破坏,那就看着好了。

“时候不早了,哀家也不多耽搁。”太后笑眯眯地道:“你们早点休息。”

“恭送太后。”花春憋下去一个呵欠,泪眼朦胧地道。

宇文颉表情凝重,看着凤驾消失,才冷冷地道:“你花家是想把朕的后宫全塞满姓花的人吧?”

花春一愣,跟小学生似的举手:“报告陛下,臣也姓花,臣不想进后宫。”

帝王眯眼,目光往下,落在他今晚格外鼓的胸膛上:“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啊?”花春有点茫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

卧槽,束胸带忘记捆了!

第49章这是臣的嗜好1200钻石加更

都怪出来得太匆忙,她就寝的时候总不能还捆着那玩意儿吧,好不容易不用和青袅同床那么戒备,自然是要好好爱护花京华这身材了。

结果没想到一爱护就出了岔子,现在宇文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她要怎么说?心肌肿大?长瘤子了?

这么蠢的借口皇帝怎么可能相信!

思考了一会儿,花春还是决定选个最聪明的借口:“里头装了几个馒头,臣打算晚上饿了吃的。”

宇文颉:“…”

他要是信了,那才是蠢吧?眯着眼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宇文颉往前跨了一步。

花春吓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连连后退,捂着肚子脸都青了:“皇上恕罪,臣内急,先行告退!”

“站住!”帝王低喝。

这还能站住?真给拆穿了,还是以这种方式,那她才是当真死无全尸呢!花春顶着违抗圣命的压力,飞也似地往侧殿狂奔。

“花京华!”宇文颉皱眉,抬脚就跟了出来。

花春这才是当真慌了,心一下子被掐得死紧,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得跑。

这是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关乎生死,现在就看是她跑得快,还是皇帝追得快了!

八百米四分钟十一秒的体测速度不是开玩笑的,宇文颉刚准备追,就看见前头的人跟疯了一样拔腿狂奔,速度比人家骑马还快,飞快地蹿进了侧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可是很重的红木雕花殿门,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甩得如此干脆?

好端端的,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宇文颉抿唇,迈着步子就跟了过去,看着那紧闭的门,敲了敲。

“皇上,臣在出恭,实在不雅!”花春一边使劲儿勒自己的胸,一边大吼:“请皇上恕罪!”

秦公公有点尴尬,躬身对皇帝道:“等丞相解决好了再来吧,这般…的确不雅。”

宇文颉轻哼了一声,站在门口道:“朕在这里等着,还想看看他胸口装的到底是什么馒头呢。”

花春听得见外头的声音,急得都快哭了。这造的什么孽啊,早知道还不如说是肿瘤了!

用力把胸勒得跟飞机场一样平,她脸都快憋紫了,整理好衣裳之后发现自己满头的汗,嘴唇也发白。

所以说啊,撒谎真的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一件事,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去圆,本来一桩罪,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就会变成让人无法原谅的罪过。

还是努力做一个诚实的人吧,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悲痛地打开殿门,花春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走到帝王面前去行礼:“臣失仪了。”

胸口的东西不见了。

帝王挑眉,二话没说,直接动手按在了花京华的胸口,左右探了探。

花春:“…”

这么明目张胆的吃豆腐,真的好吗?虽然她穿得厚,裹得紧,但这也是一个女孩子的胸,能这么摸吗!

“朕看错了?”宇文颉小声喃喃了一句,又疑惑地问他:“你的馒头呢?”

这问题问得,花春脸又红了:“臣方才饿了,吃掉了。”

宇文颉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嫌恶地站得离他远了一步:“你方才说在出恭,又在吃东西?”

花春表情都麻木了,伸手抹了把脸,咬牙道:“臣…有这个嗜好。”

宇文颉:“…”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转身往后殿而去,冷冷甩下一句:

“明日给朕读折子的时候记得洗手。”

花春咬牙,拱手应道:“遵旨!”

看见了吗朋友们!这就是圆谎的代价!没事儿还是说实话,好好过日子比面子重要多了!更何况谎撒到最后,总是要丢面子的,早丢晚丢早晚要丢!

愤恨地抱着旁边的柱子撞了两下,花春还是回去了侧殿里,锁好门,解开胸口的东西,心情复杂地继续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她这一睡,梦见的都是自己被宇文颉拆穿女儿身的情形。

帝王拿着个三角铁叉,一把把她叉了起来架在火上烤,边烤边道:“是男人还留你有点用,是女人还是吃了好,补身子。”

花春大叫,很想跑,却怎么也跑不掉。

噩梦啊!

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还没亮,为了保险起见,花春还是老老实实重新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嫔妾来伺候皇上起身。”

紫辰殿后殿,霍昭仪拿着皇帝的朝服站在了龙床边,一双手软若无骨,轻轻落在帝王的身上。

宇文颉半睡半醒,看着面前人的胸,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

“皇上!”对于皇帝头一次的这样亲热的举动,霍昭仪明显是高兴大于娇羞,顺势就往帝王身边一倒,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不太一样。”

正等着他说点什么情话呢,却听见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霍昭仪愣了愣,就见宇文颉坐了起来,手收回去,径直下床让秦公公更衣。

满头雾水,霍昭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这是嫌弃自己的不够大还是怎么的?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看着霍昭仪古怪的眼神,秦公公轻咳了一声,心里有些明了了。

皇上最近,对花丞相,当真是格外在意。

准确猜测皇帝的心意,才能更好的讨好皇帝,让皇帝过得开心,这是每个太监总管的职责。在迷糊了这么久之后,秦公公终于看清楚了这一切,当下心里也就有了底。

宇文颉穿好龙袍,回头看了一眼在旁边捧着茶的霍昭仪,淡淡地道:“没有朕的吩咐,不要来紫辰殿。”

霍昭仪一僵,脸上的笑全化了,忍不住紧张起来:“皇上,嫔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久没看见皇上…”

“回万宝殿去。”

帝王这话里一点语气也听不出来,但就字面意思看,她今儿是做错了。霍纤柔有点慌张,毕竟这皇帝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前一天还能很宠一个人,后一天就能把人打进冷宫。她可不想进冷宫啊。

“嫔妾马上回去,但是嫔妾还准备了新舞,皇上累了的时候,可以来看看。”

宇文颉没理她,洗漱完了,便往侧殿而去。

“昭仪娘娘请。”秦公公伸手。

霍昭仪不甘心地站起来,小声问他:“皇上最近都跟谁在一起?”

秦公公微笑:“跟奴才在一起呢,娘娘放宽心,没宠幸您,也没宠幸其他人。物极必反,还望娘娘稳重。”

抿抿唇,霍昭仪点头。秦公公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他说的话,哪怕不好听,她也得听。

“多谢公公提点了。”

秦公公颔首,大步往外去追上皇帝。

宇文颉今日的目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推开侧殿的门,花京华已经收拾好了在用早膳了。

“要上朝了么?”吞下嘴里的点心,她连忙站起来道:“现在就可以走。”

“你还是先吃完吧。”宇文颉皱眉:“免得又偷藏吃的在身上。”

“嘿嘿。”花春笑了笑,塞了两块米饼,囫囵吞下去,便道:“臣吃完了。”

让皇帝在门口等她,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扫他一眼,宇文颉也没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花春就跟秦公公走在一起,跟在龙辇的旁边一路往前朝而去。

路上秦公公十分贴心地递了盏茶给她,道:“丞相吃那么急,还是喝口茶顺一下吧。”

“多谢!”花春正被哽得快死了,连忙接过来灌了一口。

帝王斜了他们一眼,没吭声。

早朝上,羲王爷依旧在列,只是昨日涉嫌贪污那些人已经全部不见了,空缺尚未有人补,所以朝堂上显得空落了些。

花春一进去就看见了李中堂,他脸上还带着微笑,与孟将军等人说着什么,腰板挺得很直,气势与往常好像不太一样了。

“花丞相。”

更意外的是,一看见她,李中堂等人就十分亲热地上来行礼:“丞相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花春撇嘴:“多谢各位大人关心。”

李中堂呵呵呵地笑着,满目慈祥,完全不见前几日孤立她的那个样子。花春不由地感叹,老天给人生这么一张脸有什么用啊,脸不对心,白披了一张皮而已。

皇帝过一会儿才正式进了朝堂,刚一坐下,还没喊众人平身,就先让秦公公念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朝中有贪污受贿之官员,使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朕深觉痛心,特派人查封官邸十余,赃款数万两,以做泽民之用。凡涉案之官,一律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终身不得再入京。其家产充公,妻女一并流放,以儆效尤。钦此。”

花春抿唇,跟着众人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然后才站起来。

幸好这回宇文颉是偏着她的,不然这也太惨了。但是唐太师…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被逐出京城永远不能回来,也让她觉得有点可怜。

她这个人吧,记性虽然不是很好,却能记得谁帮过她。就算后来唐太师有些利用她针对她,但是最开始到这个地方,挨打的时候,第一个扑出来替她求情的人是他。

所以花春觉得,自己该去送送他。

第50章朕很严肃吗?

朝堂上一片安静,听完圣旨,两边站着的大臣心里难免都有点兔死狐悲。贪污这事儿,只能说是抓着谁谁倒霉,戴着官帽的没人敢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对于花丞相逃过此劫之事,众人心里也算亮了一盏灯——皇上已经从最开始的针对花丞相,变得维护起来了。此番要是没有皇帝护着,花京华定然就无法再出现在这朝堂上。

说是因为花丞相态度变软了也好,还是因为皇帝成熟些了也罢,这事之后,他们对丞相的态度,也该跟着变一变了。

早朝结束,花春拔腿就想跑。

结果不出意外的,被贺长安逮了个正着,拎到了皇帝面前去。

“你想去哪里?”宇文颉睨着他道:“这两日都先不要出宫,跟在朕身边就是。”

花春撇嘴,低声道:“臣出去送个朋友上路也不行么?”

“朋友?”宇文颉上下扫她两眼,那眼神里赤裸裸地就写着:你这样的人还有朋友?

“是想送一送唐太师?”贺长安低声问了一句。

花春点头,欣慰地拍了拍贺长安的肩膀:“还是二哥懂我。”

“愚蠢。”宇文颉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是获罪流放,又不是告老还乡。”

有什么好送的?白惹些麻烦!

花春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这宇文颉的心多半是石头做的吧,还得是金刚石。送一送又不是什么大事,两步路而已,为什么非得跟着猢狲一起散,跟着众人一起推墙?撇开贪污的事情不谈,唐太师好歹也为朝廷尽忠十几年了,如今流放,皇帝不能相送,她这个当丞相的去帮他结点善缘,他还不乐意?

瞧见花春这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贺长安低笑,看着皇帝道:“京华很想去的话,那微臣陪他去好了,皇上放心,要不了多久便回来。”

宇文颉皱眉,看着贺长安道:“你太惯着他了。”

“他想做的又不是什么错事。”贺长安道:“您偶尔也多包容些吧。”

听听这对话,花春一瞬间觉得宇文颉是个严父,贺长安是个慈母,而她是个想出去玩的调皮儿子。一家三口的即视感简直不要太浓!

为什么她堂堂一丞相会沦落到给人当儿子的地步啊?她明明是个地位很高很有主见自立自强的人啊!谁给他们的权力擅自限制她的行动的?

愤怒地鼓嘴,一抬头却对上了宇文颉满是不悦的双眸,黑黑的,深不见底。

腮帮子瞬间瘪了下去,花春下意识地就朝他露出一脸讨好的微笑:“嘿嘿。”

奴性这东西大概是在骨子里长着的,真是甩都甩不掉!她有时候也气自己啊,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在强者面前,她始终会选择跟蟑螂一样没出息地装死。

宇文颉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看面前这人脸都要笑烂了,难得的可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是。”贺长安应了,朝花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连谢恩。

然后两个人就飞快地一起从帝王面前消失了。

宇文颉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花京华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而在贺长安面前,好像就很正常,轻轻松松,眼含真切的笑意。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原因。

“秦公公。”

“奴才在。”

帝王侧头,认真地看着他问:“朕很严肃么?”

微微一愣,秦公公惊愕地低头看着帝王绣着飞龙的鞋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陛下怎么会在意起这种事儿了?他又不能说实话,实话就是真的是相当严肃啊!脸上就没见过有什么开心的表情。这也就算了,平时没事的时候一双眼睛看着别人,都能把宫女嫔妃吓得站不稳,以为他是生气了。

轻轻叹了口气,跟了皇帝这么久,秦公公自然是最了解他的。皇帝外表严肃,内心其实相当的柔软,只是旁人都不清楚,所以都怕他,不敢亲近。

没人敢亲近,皇帝自然就更加严肃了,有时侯他这个当奴才的也心疼,除了攻玉侯,皇上身边几乎没什么知心人,从小板着脸长大,也是挺孤独的。

酝酿了一会儿,他想了个最好的回答:“陛下有九五至尊该有的威仪。”

对这个答案,宇文颉好像并不满意,沉着脸上了龙辇,回去紫辰殿就对着镜子默默发呆。

另一头勾肩搭背的两兄弟已经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