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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回响着母女俩的交谈声,在风吹树叶声的哗哗声中时隐时现。

054偶遇(一更)

三个年轻的小姑娘才刚出了钟粹宫后,就在涵星的引领下,一路漫步。

不一会儿,捧着纸鸢的宫女就赶了上来,随行在后。

初夏的旭日渐渐灼热刺眼,幸好有两边一株株成荫的参天古树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云廊迂回,曲径通幽。

御花园共有六道门,上次她们来时走的是坤宁门,而这一次却是琼苑东门,两门附近的景致迥然不同,乍一眼看去,仿佛是两个园子般。

涵星一路无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但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无论是背影还是步履都悠然闲适,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放纸鸢。

端木绯亲昵地挽着端木纭的胳膊跟在涵星身后,她们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往前走着,翠竹夹道,浓郁葱茏,偶来微风拂过,竹叶窸窣作响,清幽静穆如一方世外净土。

等出了竹林,就是一片平坦的青葱草地,百来丈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岸边是一座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怪石嶙峋,还有那丛丛盛开的茉莉花,星星点点的白花点缀在浓绿浅绿之中,如那漫天星辰,让人看着不由心底豁然开朗起来。

微风徐徐,带来茉莉花醉人的清香。

走在最前面的涵星停下了脚步,扫了她们一眼,说道:“我们就在这里放纸鸢吧。”

涵星从三个纸鸢中选了一个拖着六条长尾的“浴火凤凰”,递给了贴身宫女,两个宫女立刻跑到一边,协力把那凤凰纸鸢放飞起来。

剩下的两个纸鸢,一个是五彩斑斓的蝴蝶,另一个是一个嫩黄色的小雏鸡扑棱着翅膀,纸鸢显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画得生动活泼。

端木绯看着纸鸢上那只似乎被惊吓得不轻的小雏鸡,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一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凤凰总归是凤凰,总能再浴火重生,翱翔九天的!

“姐姐,这个纸鸢真可爱。”端木绯拿起了那个小雏鸡纸鸢,眉眼弯弯地说道。

端木纭一向惟妹是从,含笑道:“蓁蓁,我来帮你。”

端木绯响亮地应了一声,跃跃欲试。她会的东西不少,可是放纸鸢恰好不在其列,原来的她打小就患有心疾,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骑马,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健康的身体,可以肆意奔跑,欢笑了。

在端木纭手把手的指点下,端木绯近乎笨拙地一边跑动,一边放着线轴……今日的风正好,没一会儿,纸鸢就稳稳地飞到了半空中。

端木绯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朗声道:“姐姐,飞起来了!你看,飞起来了!”

端木纭一边应声,一边也是笑了,姐妹俩笑靥如花。

涵星在一旁看着她俩,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就是放纸鸢吗?有那么开心吗?

“殿下。”

这时,宫女把放飞的凤凰纸鸢的牛角线轴交到了涵星手中,六尾凤凰在碧空中飞得高高,六条尾巴在风中被吹得“簌簌”作响,看来威风凛凛,涵星的心情畅快了不少。

没一会儿,端木纭也把她的蝴蝶纸鸢放飞了起来,蝴蝶与雏鸡在空中彼此追逐、嬉戏,还颇为逗趣。

端木纭见妹妹玩得开心,就笑着说道:“蓁蓁,爹爹从前教过我做纸鸢,等回府后,我就给你做一个。”

“好!”端木绯点了点头,自告奋勇道,“姐姐,我来给纸鸢画画。”

她来画?!涵星怔了怔,转头看向了端木绯,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日凝露会上,端木绯的那幅恢宏的泼墨画。

涵星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这些年她从端木府中听到的传闻都说端木绯是个小草包、小傻子,难道说那些传言是子虚乌有的?这泼墨画到底是不是端木绯“凑巧”画出来的呢?

涵星是个干脆的性子,既然想到了,就索性说道:“绯表妹,你上次在凝露会画的那幅边关图委实是气势磅礴,乃是难得一见之佳作。正好表妹进宫,不如我们放完纸鸢后,你再画一幅赠与本宫吧?”她倒要仔细看看这端木绯到底傻不傻。

端木绯把目光从空中的纸鸢收回,分神去应付涵星,天真地笑道:“既然公主表姐这么喜欢我画的那幅边关图,等我回府,就命人拿来送于公主表姐!”

“……”涵星一时语结,差点就要跺脚,谁说她喜欢喜欢这丫头的画的!

连话都听不懂,果然是个呆子!

下一刻,就听端木绯一声惊叫,只见她的纸鸢线擦过一段树枝,“嚓”,细细的线在半空中绷断,那纸鸢顿时奔向了自由,展翅朝小湖和假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的纸鸢……”端木绯紧张地低呼了一声。

涵星皱了皱眉,撇开了视线,心道:真是笨手笨脚的,放个纸鸢都把线给弄断了……谁让她敷衍自己的,才懒得理会她呢!

一旁的宫女看了看涵星的脸色,见四公主没有吩咐她去捡纸鸢的意思,也没敢请命。

端木纭正想把手中的线轴递给端木绯,可是端木绯已经先她一步往前走去,回头笑道:“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捡纸鸢。”

端木绯提起裙裾加快脚步,朝湖边的一个八角凉亭健步如飞地走去。

刚才她只看到那个纸鸢飞过了凉亭,只希望千万不要掉进湖里才好。端木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绕过凉亭和几丛花草,端木绯四下张望着,寻找着纸鸢的踪迹,当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滑过右前方不远处的一道背影时,浑身如遭雷击般僵住了,一动也动弹不得。

那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妇,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整齐的圆髻,身上穿了一件酱紫色丝绣八团花褙子。

端木绯死死地盯着那插在对方发髻上的羊脂白玉莲花头如意簪,粉润的嘴唇瘪了瘪,眼眶一酸,眼前浮现一层朦胧的薄雾。

祖母,是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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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见~

055祖母(二更)

只是一道背影,端木绯就可以确定那是她的祖母——

楚太夫人!

一瞬间,端木绯的眼眶中含满了泪水,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其前方那气质优雅的老妇,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怕一个失态就要喊出声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祖母今日会进宫!

端木绯忍不住朝楚太夫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想把对方看得更清楚一些……很快,她就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祖母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她身旁一个蓝色宫装的宫女正蹲在地上,似乎在捡拾着什么……

端木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红色玛瑙珠“滴溜溜”地滚到了她的鞋旁。

她俯身用右手将它捡了起来,指尖微颤。

“祖……这位老夫人,这是您的吗?”她站在一丈外,力图镇定地说道。

楚太夫人闻声转过身来,挺拔的脊背好似松柏,她熟悉的面容也映入了端木绯的眼帘内。

楚太夫人面容气质冷峻威仪,薄唇微抿时,自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一双睿智的眼眸湛然有神。

两个月不见,祖母瘦了,眼角的皱纹也多了……

端木绯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太夫人,喉头有些干涩。

楚太夫人看了端木绯一眼,目光落在了她掌心那粒红艳艳的玛瑙佛珠上,眼神柔和一些,“这是老身的。”

端木绯走近了两步,把右掌凑到了楚太夫人跟前,微微笑着,眼中却是闪着水光。

楚太夫人伸手取过了那颗佛珠,她的手保养得当,白皙柔腻,手指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自小,就是这双手牵着她的小手;这双手在她病时彻夜守在她身旁;这双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弹琴、作画……

无数过去的回忆在端木绯眼前闪过,恍如昨日,似近还远!

当楚太夫人那温暖的指腹在自己的掌心擦过的那一瞬,端木绯差点就想失态地抓住她的手……

幸好这时那位蓝衣宫女闻声而来,喜不自胜地说道:“楚太夫人,这正好是第十八颗。”宫女从楚太夫人手里接过那颗佛珠,然后放入一个青色的荷包中,封起荷包后,就双手呈给了楚太夫人。

楚太夫人紧紧地捏着那荷包,神色不变,可是知她如端木绯,却可以从她嘴角那细微的变化看出她的释然。

“谢谢你,小姑娘。”楚太夫人含笑道谢,目光再次看向了端木绯,此刻才有心思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可爱娇憨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举手之劳而已,楚太夫人太客气了。”

端木绯的小脸上笑得更灿烂了,眼眸中熠熠生辉,而心里却更为酸楚。这个红玛瑙手串是曾经的自己赠于祖母的生辰礼物,上面的这十八颗珠子全都是她亲手一颗颗打磨的。

“小姑娘,你是在找纸鸢吧?”楚太夫人忽然问道。

“楚太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的?”端木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由得轻快了些许,带着骄傲:祖母她一向观察细致,心思缜密,见微可知著。

楚太夫人怔了怔,不知为何,一瞬间,她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另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庞也是这样仰着头问她:“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

想着,楚太夫人的心口一抽,眸中微黯,她指了指端木绯的右手掩饰自己的失态,“小姑娘,你的指尖上有纸鸢线留下了痕迹,还有……”她又指向不远处飞翔在蓝天中的凤凰纸鸢与蝴蝶纸鸢,手指慢慢右移,指向了不远处的太湖石假山,“刚才老身看到一个断线的纸鸢被风吹向了那个方向,你去那边找找,想必能找到你的纸鸢。”

“多谢楚太夫人!”端木绯福了福身谢过了楚太夫人,压抑着心底的不舍。

“楚太夫人……”蓝衣宫女用请示的目光看向了楚太夫人,刚才因为楚太夫人手上的手串忽然断了,已经耽误了一些时候,皇后还在等着楚太夫人觐见呢。

楚太夫人又对端木绯道了声告辞,就随那蓝衣宫女离去了。

端木绯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楚太夫人离去的背影。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以祖母外冷内热的性格自然不会与她说太多……

谁又能想到楚青辞可以附体重生呢!

端木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泪水差点又要涌上来。

直到看不到楚太夫人的背影,她才转过身,朝湖边那几座奇形怪状的假山走去,心绪随着那一步步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还活着,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见到祖母的。

端木绯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日头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灼热,连带那迎面拂来的微风似乎都带着些许的暖意。

绕着白色的太湖石假山走了小半圈后,端木绯就看到那“黄嫩嫩的小雏鸡”正躺在假山的一角。

端木绯抬眼盯着那只纸鸢,渐渐走近,歪了歪脑袋。以现在这个高度,就算她踮起脚,徒手是肯定抓不到那个纸鸢的。

端木绯嘴角弯弯,毫不迟疑地一手抓住了假山上的一个石块,然后一脚试探性地往假山上踩去……

从小她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因为心疾,她身旁的人把她视作瓷娃娃般,她也没机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了,端木绯可以做任何楚青辞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端木绯才攀上了一点,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男子愉悦的轻笑声,跟着是一个耳熟的阴柔男音:

“这不是端木姑娘吗?”

这是……端木绯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身子一僵,转头望去。

一道身穿红色麒麟袍的颀长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不远处,步履闲适地朝她走来,那俊美得比女子还要冶艳的脸庞在阳光下,越发夺目,连他身旁那红艳艳的繁花都显得黯然失色,沦为他的陪衬。

056提点(一更)

在对方灿若寒星的眸子凝视下,端木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般。

她讪讪地跳了下来,拍拍手,又整整裙子,端端正正地给岑隐福了福。

“岑小公公。”她形容之间难免就露出一丝赧然之色。

岑隐不疾不徐地走到端木绯跟前,随意地揖了揖算是见礼,“端木姑娘,你很少来宫中,定是不知道这御花园的假山只适宜观赏,却是中看不中用。”

端木绯怔了怔,感觉岑隐的话似乎有几分意味深长,只能道:“多谢公公提点。”

岑隐含笑看着端木绯,目光清亮,随口问道:“端木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人?”

端木绯乖顺地答道:“我今日与姐姐一起随祖母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适才同四公主殿下一起放纸鸢的时候,纸鸢不慎断了线,所以我就跑来捡纸鸢。”说着,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顺着端木绯的目光往那假山上一看,岑隐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纸鸢,对着身后的小內侍吩咐道:“小仁子,替端木姑娘把那纸鸢取下来。”

“是!”那十一二岁的小內侍赶忙领命,“奴才这就去取根竹竿过来……”

五官平平的小內侍快步地走了,附近只剩下了端木绯和岑隐,四周一片静谧,只要微风偶尔拂动花丛的声响。

端木绯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岑隐已经结痂的手背,与对方寒暄道:“岑小公公,你的手没事了吧?”

“我没事。”岑隐微微一笑,他一笑起来,五官变得柔和而魅惑,跟着,他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随意地与端木绯道起家常来,问她近来可好,问她最近学了些什么。

反正这些事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端木绯乖乖地一一答了,偶尔夹杂几句琐事趣闻。

岑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端木绯竟然从对方妖魅惑人的眼眸中看出一丝慈爱的味道。

不一会儿,那叫小仁子的小內侍就拿着一个五六尺长的竹竿回来了,见二人似乎相谈甚欢,心下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位端木家姑娘竟然与堂堂禀笔太监还颇为熟稔的样子……

小仁子半垂着头,不敢表露出一丝异状,小心翼翼地用竹竿把那假山上的纸鸢一点点地勾了下来,最后呈到端木绯的手中。

岑隐的目光落在了纸鸢上那只黄嫩嫩、毛绒绒的小雏鸡上,眉头微扬,似乎染上了些许笑意,又道:“这御花园中岔路多,容易迷路,还是我送姑娘一程吧。”岑隐伸手做请状。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接受对方的好意,两人就并肩朝八角凉亭的方向走去,绕过凉亭后,前方那片空旷的草坪再次进入端木绯的视野中,也包括不远处的端木纭和涵星。

她俩当然也看到了岑隐,皆是目露讶色,却是心思各异。

“岑小公公。”

端木纭主动上前几步,给岑隐行礼。

涵星还是站在原处,手里抓着纸鸢的线轴,只是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端木绯和端木纭。

迎上端木纭疑惑的眼神,端木绯举了举手中的纸鸢,笑吟吟地解释道:“姐姐,刚才纸鸢掉到了假山上,幸好遇到了岑小公公,岑小公公让人帮我取了下来,还好意送我回来。”端木绯没提遇上楚太夫人的事。

“多谢岑小公公。”端木纭赶忙替妹妹谢过岑隐。

岑隐微笑地凝视着端木纭,漆夜般的眼眸里似含着银月般,“不必多礼。”

他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划过纸鸢上那只可怜兮兮的小雏鸡,身形一顿,又道:“端木姑娘,今科的武举就要开始了,算算日子,李家的儿郎应该也快抵达京城了。”他似是随口一提。

李家?!端木纭双目微瞠,乌黑的眼中难免流露出异彩。难道说表兄会参加今科武举?

岑隐又笑了笑,瞳孔中的笑意更浓,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去了,好似没看到四公主涵星一般。

涵星看着岑隐的背影,眸中难掩讶异,心道:这岑隐在宫中一向跋扈,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好心?!

端木纭没在意涵星,对着端木绯道:“蓁蓁,你拿着纸鸢,我来把线轴接回去……”

姐妹俩细心协力,很快那个嫩黄色的纸鸢就又腾飞而起,在空中翱翔、戏蝶。

微风拂面,暖意融融,随着姑娘们欢快的语笑喧阗声,空气中的茉莉花香似乎愈加浓香馥郁了,萦绕在四周,让心神舒畅。

表姐妹三人又玩了一会儿,一个粉衣宫女跑来了,说是贵妃请她们三位回去。

三人收起了纸鸢,原路返回了钟粹宫。

殿内已经燃起了新的熏香,隐约带着茉莉的清香。

“涵星,纭姐儿,绯姐儿,你们三人玩得可好?”端木贵妃亲热地将三人招到了跟前,问了一会儿放纸鸢的事,就话锋一转对贺氏道,“刚刚内务府那边送来了江南进贡的料子,母亲,您多带几匹回去,给纭姐儿和绯姐儿做些衣裳。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多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才是!本宫这里还有皇上赏下的樱桃,你们也带些回去。”

贺氏的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笑,颔首道:“纭姐儿,绯姐儿,还不谢过你们姑母。”

端木纭微微一怔,自她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贺氏起,还不曾见贺氏对她们这么和蔼过。

她没有多想,拉着妹妹乖顺地屈膝行礼道:“侄女谢过大姑母。”

“都是自家人,无须客气。”端木贵妃一手拉过了一旁神色淡淡的涵星,笑吟吟地又道,“涵星,你无事的时候,多去你外祖母家走走,也好向你绯表妹讨教一下泼墨画,来日为你父皇画一幅祝寿图。”

向端木绯这丫头讨教泼墨画?!涵星的脸差点都黑了,她堂堂公主还要向一个才九岁的小姑娘讨教画技?!

涵星的反驳就要出口,却感觉到母亲尖锐的指甲掐了掐她的掌心,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嘴唇抿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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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见。

057世故(二更)

在钟粹宫里陪着端木贵妃和四公主用过午膳后,姐妹俩就随贺氏一起离开了皇宫,祖孙三人分别坐上了各自的马车,各得其所。

马车缓缓地自宫门口驶出,越来越快,车厢里,端木纭拉住妹妹的手,喜不自胜地说道:“蓁蓁,太好了,李家表兄要来京城参加武举了……”说着,她明丽的脸庞上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乌黑的柳叶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期待。

端木绯也跟着笑了,反握住端木纭的手,姐妹俩掌心贴着掌心。

李家是母亲李氏的娘家,多年来,李家子弟驻守大盛东南边的闽州,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进京,所以楚青辞也不曾见过李家人,只听闻祖父楚老太爷曾经提过六个字:李家在,闽州平。

闽州一带多海匪倭寇,李家能镇守闽州多年,相安无事,在海战上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

只不过,李家人是好的将士,却不代表是好的舅家。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们一双孤女待在端木府里守孝三年,这三年来,李家从未派人过问过一句,也不知道李家是不是与端木家有什么龃龉……

不仅如此,原身甚至对李家几乎没有多少印象,想来她们从前在北境时,与李家也没什么来往。

端木绯飞快地思忖着,面上则是笑吟吟的。

端木纭感慨地笑道:“蓁蓁,岑小公公真是一个随和的人。”看到妹妹迷路,他就特意把妹妹送了回来,刚才又告诉她们李家表兄的事……

闻言,端木绯差点被口水呛到,表情有些古怪,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端木纭一眼,半垂眼帘,藏住眸中的异色。

端木绯在庄子里第一次遇到岑隐时,并不知道对方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禀笔太监,但是作为楚氏的嫡长女,自小就有楚老太爷亲自教导,她自然是听闻过其名其事的。

岑隐从一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姓的孤儿一路爬到秉笔太监这个位置,还有他这些年来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与随和什么的似乎搭不上边……

但不管怎么样,目前来看,他似乎对她们姐妹并没有恶意。

“哒哒哒……”

她们的马车一路往北飞驰而去,外面街道上的喧嚣不时传入耳中,可是两姐妹的心却渐渐地定了下来,手牵着手。

不过短短两个月,她们已经两次进宫,在府中也渐入佳境,以后,她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回府后,端木纭就命人把端木贵妃赏下来的樱桃也送了一盘子给三夫人唐氏,说是给三婶母尝尝鲜。

樱桃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但这进贡的樱桃却是上上品,刚从淮北进贡的,一颗颗色泽鲜艳,红如玛瑙,咬下去,甜甜酸酸,隐隐带着一股清醇的酒香,令人回味无穷。

其实太夫人贺氏得了端木贵妃的赏赐,自会把这些樱桃分给各房,但是对于端木纭和端木绯而言,特意再给唐氏送一盘子樱桃是人情,是作为上次唐氏给她们送了荔枝的回礼。

人情世故,本来就是这样来来往往中互相获取利益。

自打唐氏管家后,姐妹俩在府中过的是越来越好了,府中其他姑娘有的也都不缺了她们,包括衣裳、首饰、吃食以及其他的用度。

府中的下人也都是人精,自然看在了眼里,一个个都夸三夫人贤惠,管家有道,三房在府中也颇有水涨船高之势……

端木纭和端木绯并不在意这些,姐妹俩关起门来在湛清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闲下来后,端木纭就令张嬷嬷把城郊那个庄子的账册取来了,慢悠悠地翻动着,脑海中想的是那日在庄子里的所见所闻。

上次她在发现了庄子里的不少问题,尤其是那李管事,倚老卖老,欺上瞒下……

想着,端木纭翻账册的速度越来越慢,眉头也锁得越来越紧。

“大姑娘,”张嬷嬷自然知道端木纭在烦恼些什么,愤愤地说道,“那李顺子委实是个没良心的,想当年若非是李家买下了他,他不过是个卖身葬父的孤儿,一穷二白,这些年在庄子里顺风顺水,真是连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都忘记了!大姑娘,既然李顺子胆敢中饱私囊,不如把他撤了便是!”

“哪有那么容易。”端木纭苦笑了一声,“张嬷嬷,换了李管事后,让谁来顶上这个位置呢?”

“……”

张嬷嬷一时语结,总算想明白了此刻长房最大的问题——缺人手。

端木纭抿了抿嘴,又俯首看向了那本账册,心里想的比张嬷嬷更多:

虽然管事这些年养得有些心大了,但她们还真一时撤不了那李管事,一来是如今无人可用;二来就算一时顶上了别人,也不如李管事了解那个庄子,若是新管事上任,出了些什么事,没准反而会让贺氏抓住把柄,趁机又把庄子给收回去,那再要讨回嫁妆就更难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空气有些凝重,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吹得半敞的窗户微微摇晃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格外响亮。

“姐姐,李管事的身契可在?”正在看话本子的端木绯抬起头来,眨了眨如点漆般的大眼睛问道。

端木纭闻言,看向了端木绯,眼睛一亮。妹妹真是聪明极了,居然想到了身契的事!

这下人一旦签了身契,就代表着他们的命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而属于主家,是主家的财产,主家可以随意打骂、买卖、处置,说得再冷酷点,奴婢若是做错了事,哪怕主家将其打死了,连官府都不会问罪。

而李氏的陪嫁中不仅有那些产业的地契、房契,也包括那些下人的身契,这些年来,那些产业由府里在打点着,但是那些陪房的身契却还留在长房。

不过,这些年,不但她自己,恐怕就连李管理都忘了他可不是尚书府的奴才。

端木纭沉吟片刻,吩咐张嬷嬷道:“张嬷嬷,你明日亲自去趟庄子,给李管事递一句话,问他还记不记得他的主子姓什么……”

“是,大姑娘。”张嬷嬷略显激动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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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勤快,感动不?

058母子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