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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下了闺学后,端木纭和端木绯就一块儿包起了粽子。

这一忙就是整整两个时辰,姐妹俩特意做了好多种口味的粽子,有甜有咸,甜的如八宝粽子、蜜枣棕、松仁粽、莲子粽,咸的如香菇五花肉粽、腊肉香肠粽、蛋黄粽等,不同的口味缠上不同颜色的粗棉线用以分辨,端木绯还悄悄在端木纭调好的馅里添了些调料,两人足足包了两箩筐。

到了端午节当日,一大早,端木纭就命下人把煮好的粽子一一送了出去,至于贺氏那边的粽子则是姐妹俩趁着晨昏定省亲自送的。

“纭姐儿,绯姐儿,你们俩有心了,祖母知道你们孝顺。”贺氏含笑看着二人,一派慈眉善目的样子,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当下就剥了一个粽子。

这是一个香菇五花肉粽,粽子皮一剥开后,香菇、鲜肉与作为粽子皮的芦苇叶的香味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勾得人垂涎欲滴。

贺氏咬了一小口后,就以茶水漱口,含笑地将粽子夸了一通,赞粽子美味,又赞姐妹俩心灵手巧,一副祖慈孙孝、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听得屋子里的其他人神色各异,而端木绮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半垂着小脸。

“谢祖母夸奖。”端木纭含笑地福了福身,“听祖母这么说,孙女也有底气送出去作为节礼了。”

贺氏以帕子擦了擦嘴角,问道:“这粽子还送了谁?”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这两个姑娘来京城后就是守孝,孝期满后,也鲜少出门,能认得什么人呢。

端木纭一一答了。

府里各房自然是都送了,除此以外,还命人给安平长公主府和岑府也送了一些。

听到安平长公主府时,贺氏已经是微微蹙眉,再听到岑府时,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又问:“哪个岑府?”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端木纭理所当然地答道:“回祖母,是岑小公公府上。”

如岑振兴与岑隐这般的人物,自然不是普通的太监内侍,他们在宫外拥有皇帝钦赐的府邸,平日里除了在宫中当值的日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出宫回府休息。

真的是岑隐!贺氏的脸色差点就没绷住,直觉地想要训斥她们姐妹俩胆大妄为,但还是按捺下了怒火。

端木绯当然看出了贺氏神色中的不虞,若无其事地微微笑着,天真无邪。

给岺隐送粽子是端木纭的主意。

端木绯初闻时也有些惊讶。

尽管和端木纭只相处了两个多月,但端木绯却看得出来,自己这姐姐许是在边关长大的缘故,性子上有着将门儿女的直率,她肯定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岑隐帮过她们姐妹,上次在宫里又好心地送自己回来,所以真心想要答谢对方而已。

也因此,端木绯没有阻止。

对岑隐这样身份的人,应景的送些粽子恰到好处,不管对方收还是不收,总是没错的。

屋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奇怪,其他端木家人皆是暗暗地面面相觑,听端木纭的意思,她们姐妹俩莫非是特意给那日来颁旨的内侍送了节礼?!

贺氏心乱如麻,眼神闪烁,草草地就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

众人自然都感受到了贺氏神情间的烦躁,纷纷告退,端木绮心情好了些,嘴角微翘,嘲讽地看了端木纭和端木绯一眼,心道:祖母有心给她们做脸,可惜啊,有的人烂泥扶不上墙,又惹了祖母不悦!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贺氏,贺氏招了招手,对着大丫鬟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着,等老太爷回府立刻就把人请来。”

紧跟着,她又把游嬷嬷招到了近前,“你去查查……”

该做的事都做了,但是贺氏还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直到巳时过半,端木宪终于下朝归府,身上还穿着朝服。

“老太爷……”贺氏一见端木宪,就迫不及待地把端木纭姐妹俩擅自给岑隐的府上送了粽子的事说了,似是抱怨,又似是告状,“这两个丫头行事也太猖狂了,这种大事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端木宪坐在罗汉床上缓缓地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沉默了很久,才启唇道:“阿敏,你可知道是纭姐儿是派谁送去岑府的?岑隐可收下了?”

这些事,在端木宪回来前,贺氏都让游嬷嬷去打听过了,立刻就答道:“是张嬷嬷亲自送去岑隐在文心街的宅邸,门房收下了。”

端木宪又沉默了下来,捧起了茶盅吹了吹茶汤上的浮叶,半垂眼帘。

自那日贺氏进宫后,次日他就按照女儿说的备了重礼送去了岑府,却还是被门房拦在了门外,然而端木纭姐妹俩送的粽子却轻而易举地送了进去。

他轻啜了一口热茶,又放下了茶盅,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好事。”

今日送去岑府的粽子虽然是端木纭姐妹俩送的,可是在外人看来却是岑隐收了端木府的节礼。之前因为他得罪了岑隐,朝堂上下那些文武百官也都是人精,一个个都对他有几分敬而远之、冷眼旁观的意味,如今岑隐收了端木府的礼,想必以后形势会好转。

不过,这粽子毕竟礼太轻,再补上一份重礼就刚好了。

端木宪微微眯眼,又道:“阿敏,你让人开库房把那尊玉麒麟送去岑隐府上。”

“老太爷,”贺氏迟疑地说道,“万一……万一岑隐又不肯收呢?”

“这次岑隐一定会收的。”端木宪捋了捋胡须,肯定地说道。

端木宪自恃阅人无数,又如何不知道岑隐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岑隐这种人眼里只有权势、利益与金钱,又怎么可能把端木纭和端木绯那对孤女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来,他不动声色地给岑隐行了不少方便,但岑隐一直没有表态,今日才算是收下粽子,这定是他释出的一个信号——岑隐终于愿意轻轻抬手放过上次的事。

所以,他们这次再送上重礼,岑隐一定会收!

“老太爷你心里有数就好。”贺氏的嘴角总算染上了几分笑意,心头的巨石落下了。

端木宪拿起茶盅又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后,又道:“你找个办事稳妥的跑一趟岑府,这次的事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顿了一下,端木宪缓缓地又补充了一句,“柳首辅快要致仕了……”

首辅致仕。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旱雷起,炸得贺氏浑身微颤,瞳孔猛缩,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宪,目露期待之色,“老太爷,你的意思是说……”

大盛朝没有宰相,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登基后,就下旨更改前朝官制,废除丞相,设立内阁,内阁成员由六部尚书兼任,首辅为尊,在大裕官场,首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也是端木宪这样的文官登峰的极致。

端木宪以指尖摩挲着茶盅,继续道:“以我的资历,应该还是争上一争的……岑隐深受皇上的信赖与器重,只要他肯为我说上一句话,比任何事都强!”

闻言,贺氏的眼眸更亮了,血脉沸腾。是啊,端木宪是当朝户部尚书,又是两朝重臣,深受今上的看重……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旦端木宪能够成为首辅,那对贵妃和大皇子也是大有益处!

“老太爷,我这就让人去开库房!”贺氏急忙道。

端木宪微微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提醒道:“阿敏,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

贺氏怔了怔,立刻反应了过来,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我尽快拟张宴请的名单让你过目。”

本来因为今年的生辰不是整寿,所以她也没打算大肆操办,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可以借着寿宴的机会邀请岑隐过府,试探一下口风。

端木宪没有再多说什么,端起茶盅,用茶盖轻轻撇着飘浮的茶叶。

外面的灿日高悬在空中,此刻已经是正午了,烈日普照大地,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但是安平长公主府却是不然,府中一如平日里般宁静到近乎冷清。

“殿下,端木府的大姑娘和四姑娘命人送了粽子过来。”宫女子月恭声向正坐在窗边对着棋谱摆棋的美貌女子禀道,“说是两位姑娘亲手包的。”

安平长公主看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件丁香色遍地散绣金银花对襟褙子,下面一条轻描淡绘的月华裙,一头乌黑蓬松的青丝挽了一个松松的纂儿,只插了一支八宝簇珠白玉钗。

她的容貌妩媚明艳,气质华贵高雅,彷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千娇百媚,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天之骄女的傲气。

安平不紧不慢地在榧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如珠贝般的淡雅光泽。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子月,挑了下眉,“原来是那两个小姑娘啊!”

子月笑吟吟地将手里拎的食盒稍微打开了一些,露出放在其中的粽子,还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看着食盒中的粽子,安平不由想起了上月那对姐妹为了感谢自己那夜的收留之恩,特意命人送来的谢礼,其中令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姐妹俩亲手做的芸豆卷,而这一次两个小丫头又特意送了亲手包的粽子来,倒是有心了!

安平嘴角微翘,眼中闪现了些许笑意,明艳动人。

见长公主似乎心情不错,子月便又道:“送礼来的人说,两位姑娘不知道殿下的口味,干脆就每种口味都做了一些,绑了不同颜色的线做记号。”子月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张纸条,念道,“红线是豆沙粽,橙线是蛋黄粽,七彩线包的是八宝粽子……”

安平放下棋谱,神色间又多了一分兴味,这两个小姑娘不止是有心,还是玲珑心。

安平正想吩咐子月给她剥一个粽子,就听屋外有人恭声行礼的声音:“公子,殿下在东次间。”

几乎是下一瞬,就听到了一阵挑帘声响起,安平不禁面露喜色地看向了湘妃帘的方向,神色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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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了。说好的,从今天开始每章3000字。

按照QQ书城一章只有1000字的习惯,已经算是三更了,QQ书城的姑娘可以对比一下同期的新书,别总说我更得少了。

059豆沙

封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今日穿了一袭玄色暗银刺绣长袍,肌肤白皙似那上等的美玉,莹润无暇,精致如画的眉宇间透着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之气。

“母亲。”封炎对着安平拱手施礼,眉宇间的冷峻在面对安平时散去了不少,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下,道,“我陪母亲下棋吧。”

他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随意地捻起一粒黑子落下。

安平含笑又捻起一粒白子,回忆着棋谱上的走势,一边随意地落下,一边吩咐子月道:“子月,去剥两个粽子来。”

听安平说到粽子,封炎才骤然想起今日是端午节。

子月提着食盒下去剥粽子,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俩,安平眸光一闪,问道:“阿炎,青州那边……”

“哒!”

封炎又落下一子,清脆的落子声打断了安平,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母亲放心,儿子已经有了成算……”

封炎眼尾微挑地斜了安平一眼,嘴角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

他看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知子莫若母,安平面上不动声色,心口却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似的,为儿子心痛。

她知道她的阿炎一心喜欢宣国公府的楚大姑娘,她也知道这件亲事想要成很难,却也从来没有试图劝阻过他,因为阿炎这孩子身上所背负的一切太沉重了!

这本不是他这个年龄所该承担的……让她这做母亲的心疼不已!

这些年来,楚青辞的存在成为了阿炎心里的动力,让他勇往直前,让他义无反顾……

她也期盼着有朝一日若是事成了,阿炎没准就能得偿所愿!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

楚青辞竟然年纪轻轻就消香玉殒了!

想着,安平眸色一黯,眼瞳中波涛汹涌,继续落子,落子声此起彼伏地在屋子里响起。

二月里,当安平得知这个消息时,根本就不敢告诉封炎,可是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

封炎一回京,就立刻听说了楚青辞的死讯。

从那以后,封炎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无可恋,短短数日就瘦了一大圈,那段日子,安平也过得心惊肉跳,就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让封炎多陪她用膳,又让小厮跟着他盯着他,一刻也不能放松……直到这几日,封炎才算是渐渐地缓了过来,看着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不过,安平知道儿子身上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封炎才十三岁,别家的孩子这时候正是最璀璨、最活泼的时候,可是封炎原本鲜活跳动的心却如一潭死水般,再不起一丝涟漪。

儿子的心已经死了,随着楚青辞而逝去……

安平眼帘微颤,藏住眸中的心疼,心里幽幽叹息:阿炎这个孩子太难了,上天为何要如此苛待她的阿炎呢?!

这时,一股粽子特有的香甜味袅袅传来,子月端着一个红漆木托盘从碧纱橱里走了出来,上面放着刚剥好的两个粽子,香气四溢。

她款款上前,把八宝粽子呈给了安平,又把蜜枣粽子送到封炎的手边,飞快地扫了棋盘一眼,只见那星星点点的黑白棋子已经在棋盘上纵横交错,黑子隐约占了上风……

安平看着棋盘上争锋相对的黑白子,眉峰隆起,迟疑了一瞬后,就干脆地弃子投降,吃起那八宝粽子来。

见状,封炎就把原本放在指间把玩的一粒黑子放回了棋盒中。

他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想到自己已经有两年没有陪母亲过端午了,就又改了主意,拿起一旁的银箸,咬了一口油亮的粽子。

粽子入口润滑细嫩,软糯黏韧,香甜可口。

封炎瞬间愣住了,双目微瞠,呆呆地看着夹在银箸上的粽子,甚至忘了咀嚼……

这个味道是……

封炎目光发直,神色恍然。

“阿炎……”安平见封炎神情有异,放下了银箸,接过子月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

封炎抬眼对上了安平担忧的眼神,嘴角轻扬,咽下那口粽子后,随口道:“这蜜枣粽吃着软糯香甜,齿颊留香,不错。”

安平以帕子轻掩朱唇,笑道:“我吃着这八宝粽子也不错。端木家那对姐妹倒是费了心思,芸豆卷和粽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吃食,却做得恰到好处。上次的芸豆卷豆沙馅里还加了糖桂花和芝麻,尤为香甜开胃。”

封炎又怔了怔,他本以为粽子是府里包的,此刻方才知道原来是端木家的姐妹俩送来的,还有之前的芸豆卷……

端木绯那张白皙的包子脸不由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个小丫头老是让他想起他的阿辞,她含笑的神情、她处事的态度、她戴在手腕上的那个红色结绳,还有,他的阿辞也喜欢在豆沙馅里加芝麻……

是巧合吗?

封炎的眼神有些复杂,握着银箸的右手微微用力,脸上却没有表露,地问道:“娘,芸豆卷还有没有?”

“吃完了。”安平失笑,“这都多少天了,就算没吃完,也该坏了!”本来红豆沙就容易坏。

安平总不忍让儿子失望,顿了一下后,就吩咐一旁的子月道:“子月,让厨房做些芸豆卷给公子。”

“还是娘最疼我!”封炎不动声色地说道,又夹起那个蜜枣粽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仔细地品尝着,眼睛半眯,忍不住就去与记忆中的味道相比较……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砰砰砰!

砰砰砰!

封炎的心跳不由加快,如擂鼓般,他的脑海中似有某个压抑许久的声音就要挣脱重重束缚叫嚣出来……不,别胡思乱想!

封炎在心里对自己,不可能的,他看过端木绯的字迹,与阿辞迥然不同,她怎么可能和阿辞相提并论!

封炎的眼神随着混乱的思绪变得幽深而又迷离,怔怔地看着吃了一半的粽子……

正午的一阵暖风突地拂来,花香扑鼻,吹得那湘妃帘扑扑作响,就像一只小小的飞蛾扑棱扇动着透明的薄翼,拼命想要挣脱黑暗的束缚,却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

暖风习习,烈日炙烤大地。

端午节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京城中出行的路人纷纷戴上了斗笠,路边也开始贩卖酸梅汤和果子干。

这一日午后,紫藤拎着几个锦食记的小食盒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了。

比之府外,端木府中绿树成荫,绿意浓浓,在阳光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平添了几分凉爽,紫藤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回了湛清院。

“大姑娘,四姑娘,”紫藤一边给主子行礼,一边禀道,“奴婢打听过了,今科武举的会试会在七月初三举行。”

这武举又称武科,如同文科一般都是三年举行一次,由兵部主持。

有道是:“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武举不但要考武试,还要答策,若是后者不合格,连参加武试的资格也没有。

端木纭上次进宫时从岑隐那里得知李家表兄这次会来京参加武举,心里尤为在意,就特意让紫藤借着出门买点心的机会打听一下。

“蓁蓁,还有不到两个月了……”端木纭不由面露喜意,嘴角微扬。

“姐姐,表兄想必会提早来京。”端木绯对着端木纭露出甜甜的笑容,随口道。

端木纭兴冲冲地直点头,又向紫藤道:“你继续说。”

紫藤又接着禀起她打探到的消息,比如最近已经有些考生陆续进京,一来是担心水土不服,二来也是为了在武举开始前,和京中子弟往来结交。

比如城西的义昌镖局下月要搞一个擂台,与那些武举人以武会友。

比如那些武举人多住在城中的状元楼里。

比如……

五月的京城随着这些人的相继北上越来越热闹,京中不少人关注的目光都放到了即将来临的武举上,自打上次文科会试后,京城也许久没有过这种盛事了。

日子在端木纭的翘首期盼中,过得尤为缓慢,与此同时,她们姐妹俩在府中的日子也越来越顺遂了。

因为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姐妹俩在府内的份例外又都做了几身新衣裳,还特意去看了看皇帝赐下的府邸。安远将军位位于城西的丹桂巷,是个三进院落,分三堂四厢,飞檐翘角,红墙碧瓦,富丽堂皇,极具阳刚之气。

皇帝钦赐的宅子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姐妹俩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不可能独自别府另居,那府邸也只能空置着。

端木朗已经不在人世,皇帝给他追封世袭安远将军并赏赐府邸,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毕竟端木纭和端木绯是姑娘家,都不可能承袭官衔。

皇帝的恩泽表面看来落不到实处,但是端木绯可以理解皇帝的用意,有了这世袭安远将军的追封,她们俩在名义上就是将军府的姑娘,而不单单只是尚书府的一双孤女。

这才是皇帝的恩宠。

时光在两姐妹平静的生活中悄然流逝,到了五月底,天气越来越炎热了,白日里的微风似乎都被烘烤过了,带着阵阵暖意。

端木府中也似乎随之热火了起来,贺氏的寿辰越来越近了……

060过继

060过继

“老太爷,太夫人,族长的马车进府了,刚到了仪门。”

一个青衣小丫鬟快步走进琼瑰厅,屈膝禀着。

此时,诺大的厅堂里坐的是满满当当,就连端木宪也早早从衙门回来了。

不一会儿,二老爷端木朝就引着老中少三人人迈入院门,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褐色仙鹤纹锦袍的老者,正是端木氏的族长,也就是端木宪的长兄端木宁。

端木宁年近花甲,头发早已经白了大半,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比之养尊处优的弟弟端木宪看来老了不止十岁,身形略显伛偻,步履粗率,通身不见一丝的儒雅之风。

也是,端木家本是淮北农户,一介寒门布衣,约莫祖上烧了高香,直到出了个会读书的端木宪。端木宪发迹后,就出银子在淮北老家重造了祠堂,又买了祭田,建了族学……这些年,族中陆续有子弟考上秀才、举人,端木家渐渐有了兴旺之势,如今端木一族在淮北也是大族了。

这也算是应了一句俗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端木宁年轻时也是下过地、做过农活的,他之所以能成为端木族的族长,那也是沾了弟弟的光。

“兄长远道而来,辛苦了。”端木宪起身与端木宁见礼,请他坐下,又命人奉茶,态度十分客气。

端木宁和端木宪寒暄了几句后,就招呼一旁的长子和次孙给端木宪见了礼,之后就轮到了端木府的众人按照辈分序齿一一给端木宁行礼。

端木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端木纭姐妹,按礼给了见面礼。

这一番见礼后,就是匆匆的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厅内一片其乐融融,茶香袅袅。

端木宁捧着一个精致的粉彩茶盅,慢慢地喝了口热茶润嗓,眼角飞快地瞟了次孙端木琋一眼。他这个次孙比他几个儿子有出息,会读书,年方十六就已经是一个秀才了,淮北那等地方既无良师,也没好的书院,端木宁早就琢磨着想找个机会进京,托托端木宪的路子,于是,干脆就以祝寿为借口带着儿孙舟车劳顿地跑了这一趟。

来日方长,端木宁当然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放下茶盅后,就笑呵呵地与弟弟寒暄道:“说来为兄还未恭喜二弟,听说皇上不久前追封了阿朗……”

端木宪却是表情淡淡,抱了抱拳道:“都是皇上恩典……”不欲多言。

端木宁怔了怔,二弟一向不喜阿朗从军,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心结还在。

这个话题似乎挑得不太好……端木宁正想含糊过去,却听三老爷端木期唏嘘地接了口,说道:“大伯父说的是,皇上封赏大哥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只不过……”他顿了顿后,继续道,“可怜大哥膝下无子,以后连供奉香火的人也没有,难得大伯父来京,不如做主替我那苦命的大哥过继个子嗣,也好延续长房香火。”

说话间,端木期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这过继之事,他事先没有同父母商量过,因为他都知道若是事先提了,那自己恐怕就没份了,母亲一向看重二哥那一房,有什么好事,一定会先紧着二哥……他又怎么能平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件事他们三房必须先下手为强,大伯父是族长,一旦今日父亲在大伯父面前答应了下来,这件事也就成定局再不会出什么变数了!

端木期身旁的唐氏挺直腰板,优雅地径自饮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似是成竹在胸。

厅堂里的气氛更怪异了,大部分人都不是傻的,立刻就明白了三房打的如意算盘,四房与五房皆是似笑非笑,反正就算端木朗要过继,这好事也轮不到他们头上,干脆就是冷眼旁观,而二老爷端木朝却是不动声色,径自饮茶。

端木宪飞快地朝目光闪烁的端木期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失望,他家这个老三都快三十的人了,为人处事还这般不知轻重,不知审时度势……

他们这位皇帝最是精明,正是因为长房无子,皇帝才会给个世袭三代的安远将军,以示隆恩。要不然,就凭端木朗的那点军功,哪有资格换一个可以萌荫子孙后代的官职?!

端木宪眉心微蹙,正要说什么,就听一个清脆果决的女音先他一步响起:

“伯祖父,三叔父,此事不妥!侄孙女不能同意。”

一瞬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那穿堂风拂进厅堂的呼呼声回荡在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穿了一件玫红色遍地缠枝芙蓉花褙子的端木纭挺直腰板坐在一把红木圈椅上,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她仍旧毫不退缩,嘴角紧抿,神色间透着一抹倔强。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端木宪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喝斥一下子都咽了回去,眼中幽暗深邃,思绪起伏。

长房的纭姐儿素来轻狂,近来似乎更是变本加厉起来,颇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她是救驾有功,但是皇帝也已经赏了,莫不成就以为能以此作为“免死令牌”在家中横行无阻不成?!

端木宪眯了眯眼,捧起了一旁的掐丝珐琅三君子茶盅,心里转瞬便有了决定。

纭姐儿好歹是端木家的嫡长女,必须得好好收收她的性子,免得日后给家里惹祸。

见端木宪不说话,似是默认,原本还有几分提心吊胆的端木期总算是放下心来。唐氏自然感受到他神色间的微妙变化,心里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无奈。

唐氏思忖了一下,摆出长辈的姿态开口道:“纭姐儿,你莫急,你三叔父也是为你父亲考虑。你虽然年纪还小,可也当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英年早逝,却膝下无子,让他九泉之下如何安心?!皇上一片慈心追封了你父亲一个可世袭的安远将军,想必也是这个意思,纭姐儿,我们端木府又怎么能辜负皇恩?”

唐氏言辞凿凿,一副“端木纭还小,所以考虑不周”的样子。

见状,小贺氏差点没笑出声来,眸中闪过一抹不屑。她这个弟媳一向自诩名门贵女,高人一等,瞧瞧她现在这副难看的嘴脸,就跟那些个算计婆家针线的村野乡妇一般,真是可笑至极!

唐氏能感受到贺氏和小贺氏婆媳那掺杂着各种意味的目光,然而她却是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