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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姑娘又给皇后屈膝行礼后,就鱼贯地退出了暖阁。

“阿纭,绯妹妹,”舞阳笑容满面地看着二人说道,“这千雅园园如其名,美不胜收,不过,这个季节最值得一游的还是沁香园……”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宫女引着一个披着石榴红斗篷的少女朝这边缓缓走来,大大的斗篷衬得少女的身形尤为纤细,肤若凝脂,眉如远黛,乌黑的青丝绾了朝云近香髻,戴着一对璀璨生辉的红宝石珠花。

少女微扬下巴,自信地款款走来,顾盼间光彩照人,步履间轻盈如燕。

端木纭皱了皱眉,目光停在少女那秀丽的小脸上,后方的碧蝉和紫藤也把来人认了出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女在几步外停了下来,端正地屈膝给舞阳行礼:“参见大公主殿下。”

“端木二姑娘。”舞阳含笑应了一声,眸中闪着一抹兴味。

端木绮不紧不慢地直起了身,笑吟吟地看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眼尾微翘,那双潋滟的眸中宝光流转,故意歉然说道:“大姐姐,四妹妹,我的马车中途坏了车辕,所以才晚了一步。”她笑意浓浓的眸子里透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挑衅。

四周静了一瞬,气氛便有些诡异,空气中似是暗潮汹涌。

“二姐姐,人没事就好……”端木绯笑眯眯地歪着脑袋说道,乌黑的大眼中似有星星一闪一闪,“姐姐,你说是不是?”

端木纭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锐利。端木绮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不顾祖父的反对擅自跑来了千雅园!

舞阳挑了一下右眉,深深地看了端木绮一眼,心知真相必然不是如端木绮所说,如果只是因为马车的车辕坏了,那么直接让端木绮上了端木纭她们的马车就是,而且一家人分两批来,本来就透着失礼。

舞阳也没多问,直接吩咐一个宫女道:“母后正在见客,你带端木二姑娘去清涟堂吧。”

无论如何,端木绮人都来了,总不能再赶回去,让别家看了端木家的笑话。端木纭抿嘴微微笑着,有什么账也只能等回府以后再清算了。

“是,殿下。”端木绮又福了福身,得意地斜了端木纭和端木绯一眼,眸底闪过一道幽芒。

就算她们不带她来,她也可以自己来!

就算祖母不肯帮她,她也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端木绮转过身,跟着宫女朝清涟堂的正厅去了,舞阳则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纭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朝东南边走去。

双方朝两个方向渐行渐远,端木绯转眼就把端木绮抛诸脑后,笑着道:“舞阳姐姐,我听说沁香园是一处暖房?”

沁香园是千雅园中最大的一间暖房,一年四季,皆是繁花似锦,百鸟争鸣,芳馨醉人。

“是啊。”舞阳点了点头,笑容可掬地说道,“现在外面百花还未盛开,可是这沁香园里已是百花争鸣,满园春色……”

舞阳对着姐妹俩描绘起沁香园的种种美景,说得是绘声绘色,美轮美奂。

端木绯与端木纭皆是听得津津有味,姑娘们说说笑笑,似乎连那迎面而来的春风都没那么寒凉了。

不一会儿,一个一面依山的清澈大湖就进入她们的视野中,湖面碧蓝如天色,水波荡漾,天水共一色。这是崇山山脚景致最美的一个湖——崇明湖。

千雅园中,以崇明湖为中心在四周建了不少适宜赏山湖的亭台楼阁,倚湖而建的沁香园也是其中之一。

舞阳带着姐妹俩从沁香园的东门鱼贯而入。

沁香园里通透明亮,园子上方都是由一块块透明琉璃嵌成,明媚的阳光透过琉璃直接照拂在园中,却又隔绝了外面透着寒意的春风。

园子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数以万计的花朵在那翠色欲滴的绿叶上点缀出一片欣欣向荣的花海,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花香,沁人心脾。

端木绯看得目不暇接,陶醉地眯了眯眼,嗅着那空气中花香,含笑叹道:“这里可真香啊!”当得起沁香园这个名字!

“就是啊,这沁香园里这么香,你就不能笑一下吗?”

端木绯话音刚落,就听前方的几株桃花后,传来了一个男子清朗戏谑的说笑声,那不正经的音调听着很是耳熟。

是君然。肯定是君然。

端木绯先是一喜,心道:正好可以问问君然查得怎么样了……

可是下一瞬,就听君然的最后两字慢悠悠地飘了过来:“阿炎?”

两个俊朗的少年郎一前一后地从桃花树后信步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袭宝蓝色锦袍、腰环碧玉带的君然,右手里惯常地摇着一把折扇,风流倜傥。

封炎就跟在君然的身后,着一袭亮紫色蜀锦长袍,镶金边,绣金叶,头上箍着金丝嵌宝发箍,金光闪闪,如同一只展屏孔雀般花枝招展。

“殿下。”君然收起折扇,对着舞阳抱拳行礼,又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也拱了拱手,“两位端木姑娘。”君然对着三人笑眯眯地眨了下右眼,透着一抹戏谑。

“世子爷,封公子。”

端木纭和端木绯也给二人见了礼,端木绯对着封炎露出讨好的微笑,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儿对着主人轻轻摇了摇尾巴。

封炎顿时心花怒放,眸子亮如宝石般璀璨,眼波流转间闪耀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差点没闪瞎君然的眼睛。

君然又打开折扇,挡了挡脸。

封炎目光灼灼地盯着端木绯,几乎舍不得眨眼。

他本来还想着要在元宵才能见到蓁蓁呢,后来得知蓁蓁得了迎春帖,就干脆蹭了君然的帖子一起来了。

幸好,他来了!

封炎看着端木绯耳朵上戴的那对耳珰,不由勾唇笑了。

那是一对做工非常精致的耳珰,用赤金嵌白玉做成比指甲盖还要小巧的猫首,下面以一串金流苏垂着一个金色的月牙儿。

走动时,月牙儿就会随着金流苏轻轻地来回晃动着,好看极了。

这对耳珰是封炎送给端木绯的压岁钱,他初一那日去找她时,就悄悄把这对耳珰放在了那个被小八哥叼走的荷包里。

果然,他就知道蓁蓁会喜欢的!

想着,封炎脸上的笑意更浓,得意得差点没飘了起来。

端木绯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封炎的目光看得烫了起来,要不是这副耳珰是姐姐送给她的礼物,她几乎就想当场摘下来,直接双手捧给封炎了……

要么,她再找首饰铺子打一副一样的送给安平长公主?

端木绯正琢磨着,就听身旁的舞阳开口问道:“阿然,你查到了没?”

舞阳嘲讽地撇了撇嘴,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又有一个遭了点‘意外’,来不了迎春宴了……”

端木纭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听舞阳这么一说,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皇后那里听到的那番对话,那位被砸了脑袋来不了迎春宴的公子……

君然又摇起了折扇,一下又一下,但是速度显然慢了一些,迟疑地看了看端木绯和端木纭。他查到的事涉及一些阴私,实在不适宜太多人知道……

舞阳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眼神如那山涧的清泉般明亮清澈,朗声道:“本宫凡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既然舞阳这么说了,君然也就不再迟疑,手里的折扇停了下来,理了理思绪,然后问道:“殿下,您在葫芦巷是不是有个御赐的宅子?”

端木绯与端木纭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她们俩也记得葫芦巷的那个宅子,腊月里,她们从状元楼出来去安平长公主府时,正好经过葫芦巷,听涵星提起过皇帝赐了座宅子给舞阳。

舞阳没想到君然会提起这宅子,怔了怔,接着点了点头。

君然的眼神有些微妙,又晃起了折扇,道:“你那宅子现在已经在京里快传遍了……”

舞阳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升起浓浓的疑惑,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和那宅子牵扯上关系了。

“如今啊,京里有流言说,你在那处宅子里安置了几个年轻俊俏的僧人,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到有僧人进出宅子。流言已经传到了不少府邸中,都说你和……长庆长公主一样……”

君然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

后面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说舞阳骄奢傲慢,荒淫无度,不知廉耻;说她还未出嫁已经有面首三千;说她放了话,驸马不过是她的附庸……

四周静了下来,其他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阳身上。

端木绯的小脸皱成一团,透着担忧。

舞阳当然生气,气极之后,却是失笑:“所以说,那些少年公子都纷纷装病,就是为了逃避指婚?”她讥诮地勾唇笑了,“人云亦云。”

皇后挑的这四户人家表面上看着是不错,然而,只凭这一点不足,就已经不足以托付终身。

端木绯见舞阳神色明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就想起了一件事,出声道:“舞阳姐姐,其实今天我和姐姐在清涟堂附近听到有人在说《凤女参佛》的事……”

端木绯就把事情一一说了,也包括九华愤然打了那徐姑娘一巴掌的事,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凤女”指的不是长庆,而是舞阳!

九华这件阴错阳差的小插曲本来听着有些好笑,可是这件事涉及舞阳,众人倒是笑不出来了。

君然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还没查到……”

如果是有心人背后设计的话,恐怕也不容易查到。

156怀春

四周又是一静,万籁俱寂。

君然“啪”地收起了折扇,自信满满地笑道:“舞阳你放心,以本世子的本事,这些个小事可难不倒本世子,你就等本世子的好消息吧!”

随着他轻快的声音,气氛又轻快了不少。

封炎一双凤眸眼尾微挑,眼底闪着一抹似笑非笑,淡淡道:“阿然,你一年里有三百天都在边关,在京城也没什么人脉……这幕后之人若是有心为之,藏得谨慎,你去哪儿查?”

君然一时语结。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嬉皮笑脸地说道:“阿炎,这不是还有你吗?!”

君然转着手里的折扇,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儿,仿佛一头狡黠的狐狸般,对着封炎吹捧道:“这京城,你是地头蛇,现在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给你跑腿,这事儿要是由你出手,肯定是一查一个准!”

君然这么一说,舞阳也是心念一动,抬眼询问地看着封炎,“炎表哥……”

“咔擦。”

封炎随手从一旁的一株桃树上折下一枝桃花。

枝干断裂的声音听得端木绯心里一惊,不由想起封炎在公主府的梅林里也是这么随手一折,心道:以后赏花什么的,还是别找封炎得好,他这不是赏花,是“辣手摧花”才是!

封炎漫不经心地把玩这那枝桃花,眼角瞥着眉心微蹙的端木绯,心中了然:舞阳一直是阿辞最好的朋友,哪怕是现在阿辞变成了蓁蓁,还是亦然。

以蓁蓁的性子,此刻心里恐怕感同身受,比舞阳还要气愤。

为了蓁蓁,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封炎微微弯着薄唇,把那枝头的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颔首道:“舞阳,这件事就交由我。”

其实,五城兵马司在京中不算耳目最广的,还有个法子可以更快……蓁蓁应该会高兴的吧!

封炎眸光一闪,桃花枝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那俊美的面庞在几朵粉桃的掩映下,肌肤莹润,人比花娇。

“那就拜托炎表哥了!”舞阳笑着拱了拱手,明亮的眼眸如宝石般熠熠生辉,透着一种侠女般的豪迈。

她整个人看来镇定,从容,释放出一种天之骄女的璀璨光芒。

这次关于僧人的流言虽然惹得舞阳不悦,却也没因此郁结于心,在她看来,清者自清,她问心无愧,真正令她发怒的是那些居心叵测地散布流言之人。

既然把事情交托给了封炎,舞阳也不再多想,又道:“不说这些扫兴事了。阿纭,绯妹妹,咱们四下走走,别辜负了这一园的繁花!”

说着,舞阳也从枝头摘了朵桃花下来,信手就戴在端木绯的耳后,笑道:“春天当饰春花。”

那朵娇艳粉嫩的桃花戴在端木绯的鬓角,清新甜美,娇俏可爱,点缀出少女纯净如水的气质,看得封炎目光都发直了,真恨不得和舞阳调换一个位置。

众人绕过前面的几株桃花树,继续往前走去。

端木绯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的那朵桃花,大眼忽闪忽闪,笑着抚掌道:“舞阳姐姐,我今天还特意带了一坛我酿的好酒来,等得闲时,我请你们喝。”

端木绯答应给皇帝酿的碧芳酒已经酿好了,一坛前两天送去了钟粹宫,另一坛就被她带来了千雅园,想与舞阳、涵星共饮。

“好酒?”君然一听有好酒,一下子酒虫都被勾了起来,却是有几分将信将疑,调侃地说道,“小丫头,你喝过酒吗?可不是什么香甜的糯米酒、果子酒就能称之为‘好酒’的?”

君然虽然是故意调侃端木绯,却也带着几分真心,毕竟端木绯才十岁,这么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叫好酒啊!

话音刚落,君然就觉得如芒在背,后颈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让他差点就要以扇为剑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哎——

君然在心里幽幽叹息,默默地看着正瞪着自己的封炎,挑了挑眉,意思是,他就是开个玩笑,阿炎,你有必要吗?

封炎淡淡地斜了君然一眼,在他身旁信步走过,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家蓁蓁酿的那当然就是绝世美酒!

端木绯没注意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眼波交流,笑眯眯地用一种神棍般的语气说道:“区区酿酒算什么,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

“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噗!”

她话还没说完,不是初次听到这番话的君然已经忍不住替她接了下去,只不过,说了一半就笑场了。

沁香园里萦绕着男子爽朗轻快的笑声,笑声久久不散……

在园子里逛了半个时辰后,他们就从沁香园的西门出来了,春日高照,阳光明媚。

舞阳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今日母后把宫里的南府戏班也请来了千雅园,这个时辰,戏班也快开戏了。干脆我们去清音台看戏吧。”清音台是千雅园中的戏楼,大盛皇室素来爱听戏取乐,宫里不仅建了三座戏台,还专门养了一大戏班子。

端木绯、君然他们反正也闲着无事,就都应下了。

一行人谈笑风生,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下沿着崇明湖畔一路往西,朝清音台的方向缓步行去。

封炎落后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的笑脸,想把她的每一个笑靥、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语都深深地铭刻在心里……直看得端木绯觉得自己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了。

哎,他怎么就这么爱“惦记”她呢?!端木绯苦着脸想道。

幸而,这时,引路的宫女在前方喊道:“前面就是清音台了。”

前方一个两层楼的戏楼出现在了几十丈外的竹林间,竹影水光映在楼台、廊柱和栏杆上,流光溢彩,彷如彩虹一般,整个清音台显得雅致幽静。

待再走近些,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宾客们的语笑喧阗声,好不热闹。

几人簇拥着舞阳走入戏楼的大门,只见一楼、二楼的席位上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已经有不少宾客入座,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只等着开戏。

进了楼后,他们就兵分两路,舞阳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纭沿着东边的一道楼梯朝二楼的庑廊走去,至于封炎和君然则往一楼大堂临湖的席位去了。

走上楼梯的端木绯看着封炎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欲收回目光,却是忽然怔住了,在封炎旁边那桌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个容貌有三四分相似的少年公子笑吟吟地与身旁的几位公子说着话,优雅自信,如清风朗月。

端木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两个少年的身上流连了片刻。

这两人是她在楚家的隔房堂弟,一个是二弟楚庭宣,另一个是三弟楚庭宁,往日在楚家,他们姐弟几个都处得不错,如今却是陌路人了。

端木绯精致的小脸上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眸中闪过一抹恍然,一闪而逝,似在追忆着什么……

楼上的楚青语也在看着同样的方向,她很想借着过去找二哥和三哥伺机找封炎说话,可是她才起身,又想到了她今天来迎春宴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楚青语又看向了楼梯上的端木绯,目光沉沉,暗暗地握了握拳。

“大皇姐!”

一声清脆的高呼声让二楼的宾客都朝舞阳的方向看了过来,二公主倾月、四公主涵星,还有云华郡主、丹桂县主、端木绮等人靠着庑廊的栏杆站起身来,纷纷与舞阳见了礼。

姑娘们一个个都是神采焕发,一双双明亮的大眼如宝石般璀璨,这些青春少艾的姑娘们不需要太多脂粉首饰妆点,便如一朵朵盛开的名花般娇艳。

这戏楼里就仿佛春日的园子般,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一阵见礼后,舞阳就在居中的凤座旁坐下了,戏楼里服侍的宫女们赶紧给她们都上了热茶,布上了瓜果点心。

“舞阳,你可总算来了。”云华笑吟吟地盯着舞阳,指了指戴在胸口的那朵珍珠珠花,逼问道,“快说说,今天皇后娘娘给大伙儿发了这么多珠花,到底有什么打算?”

舞阳慢悠悠地捧起了茶盅,但笑不语。

端木绯一头雾水地看着云华。

涵星在一旁解释道:“绯表妹,你还不知道吧?迎春宴里,每年皇后娘娘都会安排我们玩个小游戏,热闹热闹气氛。去年的迎春宴在元宵前一天,就让我们亲手做了元宵花灯……”说着,涵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白皙娇嫩的手,她这双手只会琴棋书画,哪会做灯笼啊。

丹桂数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接口道:“前年是以‘春’为题赋诗一首,大前年是画的百花迎春,再往前一年是投壶……绯妹妹,我最不擅长投壶了。”

听丹桂一一道来,其他贵女也有几分怀念,仔细想想皇后娘娘为了迎春宴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说笑间,众女的目光便又看向了舞阳,追着舞阳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试探着。

一旁的端木绮看着这一幕,脸上看似抿嘴浅笑着,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原来不仅仅是涵星、舞阳,不知不觉中,端木绯这个贱丫头与这些京中贵女都亲如手帕交了。

而她却被排挤在外!

端木绮垂下眼睑,幽暗的眼底像斑驳陆离的树影一样阴森冷然……

忽然,楼下的大堂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

一楼的那些公子们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皆是齐刷刷地朝正门方向望去,不时有“皇后”、“贵妃”、“大皇子”等等的称呼飘了上来。

于是,那些姑娘们也从二楼的窗户朝外望去。

只见戏楼外一条青石板小径的尽头,一群衣着华贵的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袭翟衣的皇后朝这边缓步走来,随行的人员还有端木贵妃、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等人,看来声势赫赫。

楚青语也和其他姑娘一起站在窗边,静静地俯视着七八丈外的皇后一行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皇后右后方某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上。

“县主,”身旁的曾三姑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着九华说道,“我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似乎也有意为大皇子选正妃,县主您可听过没?”

楚青语不由朝曾三姑娘看去,脸上不动声色,眸子里一片幽深,如一汪无底深潭。

九华似有心事,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那又关本县主什么事?!”

九华坐在栏杆旁,根本就没起身,手里随意地揉着一方绣花丝帕,脑海里还在想着《凤女参佛》那些事。

当她一个时辰前乍听那徐姑娘说起那出《凤女参佛》时,还以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的母亲长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从女眷之间的流言蜚语中,得知原来那个什么《凤女参佛》的主角暗指的竟然是舞阳……却害自己一时冲动在端木绯和耶律琛她们跟前丢了脸面!

九华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朝舞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锐芒。

这时,皇后和端木贵妃已经蹬蹬蹬地上了楼,众女皆是起身给二人行礼。

待皇后坐下后,众人也纷纷坐下,跟着就有嬷嬷殷勤地奉上了烫金的戏折子,含笑道:“还请皇后娘娘点戏。”

皇后随手打开了戏折子,还没看,就听一个娇蛮清亮的女音从右边传来:“皇后娘娘,听说最近京里有一出戏叫《凤女参佛》,有趣得紧,不如让他们演来看看如何?”

说话的人正是九华。

闻言,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全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气氛凝滞。

这戏楼里已经有近半的人听说了关于舞阳和僧人的那些风流事,至于那些不知道的人也会审时度势,心知有些不对劲。

九华却仿佛没感觉到四周那种诡异的气氛,仰着下巴嘲讽地瞥了瞥舞阳。

她和舞阳自小就不和,舞阳一向骄纵,心眼又小,知道皇帝舅舅和太后娘娘疼爱自己,就事事为难自己,事事与自己争,难得抓到这个机会,九华自然要好生奚落她一番!

别人会怕舞阳,她可不怕!

皇后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迎春宴前,她给舞阳挑的三个公子陆续出事,因此不能来参加迎春宴,皇后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就命人去查了,这才得知京城有一些关于舞阳和僧人的流言,还有几处戏班子都在演一出新戏叫什么《凤女参佛》,分明就是在暗指舞阳……

皇后怒极,又派人去查这流言到底是从何而起,只是至今还没有结论。

这些个腌臜事皇后也没告诉舞阳,怕脏了女儿的耳朵,更怕女儿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知道了羞愤欲绝。

皇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眨不眨地瞪着几步外的九华。

九华不以为然地与皇后对视,这出戏又不是她整出来的!

目光对撞之间,空气中火花四射。

端木贵妃静静地坐在皇后的身侧,捧着一个粉彩茶盅,举止优雅地饮着茶。

这些流言她也听闻过,只不过事不关己,她就装聋作哑罢了。

端木贵妃飞快地瞅了九华一眼,手里的茶盅恰好挡住嘴角的那一抹异色。

年前,贺太后就找过她,私下与她说了想把九华嫁给大皇子的事。

当时端木贵妃就不太乐意,九华她娇纵任性,不识大体,平日里即便是对着自己堂堂贵妃,也毫无一丝长辈的尊敬!

这样的姑娘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堂堂皇长子?!

端木贵妃虽然不喜九华,却也没有当面拒绝贺太后。

长庆和贺太后在皇帝面前一向能说得上话,一旦大皇子娶了九华,那就极可能在贺太后的扶持下被立为太子,将来君临天下!

对端木贵妃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所以她迟疑了……

然而,此刻看着与皇后对峙的九华,端木贵妃的心绪更为复杂。

九华的性子未免也太大了点,目无尊长,要是自己有这样的儿媳妇,怕是有的气受!

而且,有其母必有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