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一向八面玲珑,如何不知道端木绯这句话不过是借口罢了,却也不拆穿,免得小姑娘家家赌起气来,更不好哄。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四丫头,过些天是付夫人的生辰,我们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届时让你姐姐和大哥哥带着你一起去付家道声贺吧。”

端木绯皱了皱小脸,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甘愿,看得端木宪不由失笑,心道:毕竟是小姑娘家家的。

“四丫头,前些天皇上赏了祖父一个西洋钟,倒是有点意思,适合你们姑娘家赏玩,祖父送与你好不好?”端木宪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哄逗。

这西洋钟可是新鲜玩意,还是因为闽州开了海禁,才开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市面上,这皇帝赏赐的西洋钟那当然是精品。

端木绯从善如流,笑眯眯地谢过了端木宪,就捧着“贿赂”,愉快地回了湛清院。

一个西洋钟把整个院子上下都惊动了,能进屋的丫鬟就都进了屋,围在东次间里,不能进屋的也在屋子口好奇地探头探脑……

“听说这西洋钟就是海外来的壶漏,时间走得可准了!”

“切,不就是壶漏吗?!”

“你这就没见识了吧?!听说这西洋钟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叫,可好玩了!”

“……”

丫鬟婆子们讨论得口沫横飞,一个个都是竖起了耳朵。

“咕、咕、咕……”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西洋钟上部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黄莺缓缓移出,发出清脆悦耳的鸟名声。

“它叫了,它真的一到酉时就叫了。”碧蝉盯着那西洋钟上的小鸟,眸子熠熠生辉,几乎都不舍得眨眼了。

“……三、四、五。”绿萝在一旁随着鸟鸣声数着数。

“呱呱!”

她的最后一个“五”几乎被小八哥的叫声压了过去,小八哥也闻声而来,好奇地展翅飞来,尖尖的鸟喙朝那只黄莺啄去……

“小八!”张嬷嬷发出紧张的叫声,试图唤住小八哥。

就在这时,就见那只黄莺在报完时后,自动地缩了回去,然后钟上的小门也跟着关闭了。

“咚”的一声,小八哥那嫩黄的鸟喙正好啄在了小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四周静了一瞬,小八哥歪着鸟首,傻眼了,想不通那只“小鸟”怎么就逃了。

“呱!”它又叫了一声,仿佛在说,快出来陪我玩啊!

然而,回应它的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噗嗤——”

端木绯第一个笑了出来,笑得是前俯后仰,连眼泪都自眼角溢了出来。

张嬷嬷、碧蝉她们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满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唯有小八哥根本就不懂她们在笑什么,在西洋钟前走来又走去,似乎在等待着它的小伙伴。

“小八这是怎么了?”

端木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屋里热闹极了,心情甚好,随口问了一句。

“它在等西洋钟报时呢!”端木绯说着,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伸指在小八哥的头顶上摸了一下,跟着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端木纭。

碧蝉在一旁接了一句:“下一次报时要半个时辰后了,可怜的小八!”

“呱呱!”小八哥不满地叫了两声,仿佛在说,它才不可怜呢。

端木纭好笑地安抚了小家伙一番,又打量了那个西洋钟几眼,随口问道:“蓁蓁,这个西洋钟是祖父送给你的?”

端木绯应了一声,说起端木宪,就想起了另一件事来,又道:“姐姐,祖父说过些日子是付夫人生辰,让我们届时去付家道贺。”说着,端木绯神秘兮兮地笑了,“姐姐,我给你做的珠花差不多做好了,正好那天你可以戴……”姐姐戴起来,一定好看极了!端木绯沾沾自喜地想着。

端木绯一说,绿萝赶紧去取了一个匣子来,打开匣子送到了两位姑娘跟前。

端木纭根本就不知道端木绯还偷偷给她也做了珠花,惊喜地看着匣子里,伸手捻起了其中一朵珠花。

这是一匣子配套的珠花,有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牡丹花和芙蓉花六种花型,以金丝编成花瓣与绢布花瓣层层叠叠地交错而成,金丝璀璨生辉,绢布薄如蝉翼,彼此映衬,花蕊则以六种不同颜色的宝石串成,另外还有蝴蝶、蜻蜓、羽翅、金鱼、雀鸟的珠花也是以同样的材质制成。

这满满的一匣子珠花,随手从中挑选几个就可以和谐地搭配在一起,既华丽,又不失雅致。

端木纭一朵接着一朵地细细打量着,越来越喜欢,心中一股暖流静静地流淌着……她可以想象妹妹为了做这些肯定费了不少精力与时间。

“姐姐,我帮你试戴一下可好?”端木绯笑眯眯地走到了端木纭身旁,又有丫鬟机灵地取来了铜镜。

端木纭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哪怕是端木绯让她把心掏出来,她都毫不迟疑。

端木绯先帮端木纭摘下了头上的两朵珠花,又手痒地拆了她的发髻,饶有兴致地给她梳了一个百合髻。

原本紫藤还怕四姑娘手下没个轻重折腾了大姑娘的头发,没想到四姑娘的手巧极了,一个百合髻还梳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别致。

这屋子里都是姑娘家,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找端木绯指点讨教一番……直到下一次报时声“咕咕咕”地响起,静了半个时辰的小八哥再次闹了起来,屋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小八哥像是与这西洋钟较上了劲,连着几天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飞来等黄莺报时,以致湛清院里的丫鬟每到了时辰都要小心地守着西洋钟,就怕这御赐的东西被小八哥给啄坏了……

暮春三月就在阵阵鸟鸣声中进入了尾声。

四月初一,皇后下了懿旨,将二皇子的生母文淑妃降为了嫔,并责令文淑嫔闭宫思过。

同日,二皇子慕祐昌狼狈地搬出了宫,内廷司甚至没有为他准备皇子府,只是把臻致巷的一栋宅子直接拨给了他。

听说二皇子“乔迁新居”,涵星特意一早来了尚书府,接了端木绯一起去臻致巷看热闹。

皇子建府本是一件大事,几位皇子公主、宗室以及内廷司都该送来贺礼,可是今日的臻致巷却冷清得很,只有五六辆马车把慕祐昌的东西送了过来,这新的皇子府甚至连匾额也没挂上,看来落魄得很。

身穿杏黄色锦袍的慕祐昌骑在一匹黑马上仰首看着那空荡荡的大门上方,俊逸的脸庞上面无表情,眸子里一片阴鸷。

他的耳边还回响着内廷司太监的话:

“二皇子殿下,不是奴才不给这府邸上牌匾,实在是要请示皇上的意思啊……”

二皇子出宫没有封王也没有封爵,这在大盛朝可是闻所未闻的第一桩,内廷司实在是没有旧例可循。

慕祐昌深吸一口气,正要进府,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只见两个少年公子沿着巷子策马朝这边飞驰而来,两个人的脸庞都十分熟悉。

一个是简王世子君然,另一个则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四皇子。

二个少年只是这么策马而来,就透着一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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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还有没有要给我的呢?笑眯眯。

194不对

“二皇兄。”

四皇子慕祐易拉着马绳停下了马,笑吟吟地看着正要进门的慕祐昌,拱了拱手,“小弟是特意来恭贺二皇兄乔迁之喜的。”

慕祐昌回头望着几步外的慕祐易,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硬声道:“四皇弟怕是来看为兄的笑话的吧!”

他的眼神就像是猝了毒的刀子一样朝慕祐易射去。

君然在慕祐易身后停下了马,潇洒地打开了折扇,笑眯眯地说道:“四皇子殿下,既然二皇子殿下不欢迎我们,我们也别在这里讨人嫌了。早点送了‘乔迁之礼’,快点走人才是。”

“二皇兄对小弟怕是多有误解。”慕祐易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二皇兄,我们怎么说也是兄弟,血脉同源,二皇兄又何必拒小弟于千里之外?!”

什么意思?!慕祐昌眉头紧皱,心道:难不成四皇弟他此行仅仅是为了来送乔迁之礼的?!

慕祐昌眯了眯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慕祐易。

说来,四皇弟虽然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皇后的亲子,而大皇姐素来跋扈,平日里恐怕也没少甩脸子给四皇弟看……莫非四皇弟对皇后和大皇姐早有不满?!

那么,也许可以叫四皇弟设法在父皇跟前提携自己一把,来日自己也会涌泉相报!

慕祐昌面色稍缓,道:“那倒是为兄误会四皇弟了。”

“兄弟之间,何须客气。”慕祐易淡淡地一笑,吩咐一旁的小內侍道,“小冯子,还不把本宫的贺礼送上。”

他身后的小內侍立刻下了马,从马上的行囊中取出一本书册,快步送到了慕祐昌跟前,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道:“二皇子殿下,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

那蓝色封皮的书册被小冯子高高地举起,距离慕祐昌近得不到两尺。

封皮上写着金灿灿的三个字——

金刚经。

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如此刺眼,让慕祐昌觉得眼睛发疼,脑子里更是轰轰作响。

该死的慕祐易,竟敢戏弄自己!

慕祐昌气得双眼通红,一把抓起小冯子手里的那本《金刚经》就猛地朝慕祐易扔了过去……

慕祐易也不会傻站在原地任由慕祐昌丢,身子一偏就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那本经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咚”地落在了地上。

风一吹,书页“哗哗哗”地翻动着,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慕祐易漫不经心地瞥了那本经书一眼,惋惜道:“小弟听闻二皇兄笃性佛法,原来是小弟误会了。”

君然也看着掉在地上的佛经,摇着扇子叹了口气,“可惜了……”

什么笃性佛法?!什么可惜了!慕祐昌只觉得这两人根本就是字字带刺,刺得他心口仿佛多了无数创口般,疼痛难当。他真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两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可是这个时候,他自顾不暇,不能再惹事了。

慕祐昌甚至懒得说什么客套的“不留”、“不送”,直接就策马进了府,然后大门在“吱”的一声中关闭了。

不远处,一辆青篷马车中的两个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捂嘴闷笑起来,觉得慕祐易和君然这份乔迁之礼送得有些损,却又痛快极了!

这一次,可给舞阳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涵星笑嘻嘻地说道:“本宫平日里只觉得四皇弟寡言,今日看着倒是个血性的。”

四皇子生母的位份不高,又早早就去了,四皇子自小就养在皇后膝下,但是身份多少有点尴尬,平日里自然是谨言慎行,也就给几位兄弟姐妹留下了“寡言”的印象。

“不过,涵星表姐,”端木绯忍不住又想到了某个问题,“二皇子和玄信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涵星嘟了嘟嘴,小嘴都翘得几乎可以挂油瓶了。她也很想知道啊!

一脸纠结的表姐妹俩下意识地再次朝那府邸的正门口望去,就见君然笑吟吟的目光朝她们俩看了过来,还调皮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抓到你们了!

他本以为两个小姑娘会露出几分羞赧什么的,谁知道这对表姐妹皆是坦然地对着他一笑。

本来啊,她们既然特意跑来看热闹,也不怕被二皇子看到,更别说别人了!

君然对着身旁的慕祐易说了一句,两个少年就策马朝这边踱了过来。

君然一边遛马,一边还扇着扇子,一副风流又风雅的样子,对着两个小姑娘笑道:“哎呀,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难得这么巧,要不要随本世子一起去喝杯茶?”

端木绯听着这番熟悉的话语,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涵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君世子,不如这样,你回答本宫一个问题,本宫请你喝茶好不好?”

君然挑眉看着涵星,那眼神似乎在说,你问吧。

涵星眨了眨眼,一脸求知欲地问道:“君世子,二皇兄和那个玄信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怎么就想到送他佛经了?”

君然身后的慕祐易听了,一下子被口水呛到,狼狈地连咳了好几声。

君然闻言怔了怔,差点没笑出来。这两个丫头片子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跑来看热闹!

端木绯把小脸凑在涵星的脸颊旁,也是好奇地看着君然。

君然在两个小丫头的仰视中,颇为自傲地扇了扇折扇,道:“这还不简单吗?你们俩没看过汉哀……”

君然正想跟两个丫头说说“断袖之癖”这个词的起源,可是话说到一半,忽然脑中警铃大响,打了个寒颤,猛地打住了。

“咳咳……”他差点给忘了,端木家这四丫头可是阿炎的心肝宝贝,要是让阿炎知道自己“污”了她的耳朵,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涵星一眨不眨地看着君然,还在期待着。

君然把拳头放在唇畔,脑子飞转,赶紧糊弄道:“不说扫兴的事了。听说今天是露华阁一月一次的凝露会,咱们一起去玩玩吧。本世子请两位姑娘喝茶好了!”

涵星一向爱凑热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绯表妹,本宫好久没去凝露会了,我们去玩玩吧!”

涵星难得出宫,端木绯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君然随手放下了窗帘,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走吧,去露华阁。”说话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对着随身小厮用口型吩咐道,去五城兵马司传话。

小厮是个机灵的,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就悄悄地走了。

跟着,一行车马就朝着中盛街的方向去了,四月的旭日更暖和了,照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明媚却不炫目。

一炷香后,他们的车马就抵达了露华阁的正门口。

今日的露华阁很是热闹,来了不少公子姑娘。端木绯几人也是露华阁的常客了,小二殷勤地迎着几人进去,穿过最前面的茶楼后,一路往后花园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远远地,就听前方传来一阵悠长悦耳的琴音。

清澈的琴音如流水淙淙,自深山幽谷而来,让这园子里的景致多了几分空灵……

端木绯一行人在小二引领下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直来到湖边。

湖边搭起了一大片竹棚,竹棚下,摆放了一排排桌椅,那些公子姑娘随意地围坐在长桌四周,一个身着鸭黄色绣花襦裙的少女正坐在琴案后专注地抚着琴。

当端木绯几人走到竹棚外时,优美的琴声悠然而止。

随着琴声停止,竹棚下也静了一瞬,众人似乎都沉浸在琴声中,表情怔怔。

一阵热烈的掌声骤然响起,一个粉衣姑娘抚掌笑道:“付姑娘,这一曲《高山流水》彷如天籁,真是令我叹服啊!”

“平平是《高山流水》从我手下弹出来的与付姑娘弹的,就是天壤之别啊!”

“是啊,付姑娘的琴艺在这京城恐怕无人能及啊……”

众人的赞颂声此起彼伏,琴案后的傅盈萱微微一笑,正想起身谦虚几句,就见竹棚外走来几道熟悉的身影,她的目光停顿在了端木绯的小脸上。

付盈萱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身子僵直。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那一天,端木家姐妹俩拒绝了她的邀请,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这样她对父亲有了一个交代,而她也用不着去和端木家的人应酬。

这些日子来,她过得如鱼得水,也去了不少府邸的宴会,京中贵女对她的琴艺皆是赞颂有加,声势渐长。她听闻露华阁的凝露会一向是闺秀们扬名的所在,所以就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端木绯与四公主。

付盈萱眸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幽光,借着起身的动作定了定神,跟着就若无其事地朝端木绯一行人走去。

四周喧闹了起来,在场的不少公子姑娘也都认出了四皇子、四公主和君然,纷纷上前行了礼,付盈萱亦然。

“见过四皇子殿下,四公主殿下,君世子。”

付盈萱屈膝行礼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君然,眸中微微荡漾了一下。简王世子君然身份高贵,相貌俊朗,且家风秉正,据闻君然年纪轻轻,骁勇善战,在北境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像这样的男儿,才是良配,不像那端木家以及端木珩……

付盈萱眼中掠过一丝轻蔑,却是不露声色。

见了礼后,一群公子就簇拥着君然与慕祐易往湖边的方向去了,说笑着坐了下来。

付盈萱忍耐着没有朝君然他们看去,反而看向了端木绯,优雅大方地与她打了招呼:“端木四姑娘,别来无恙。”

“付姑娘。”端木绯也是礼貌地一笑,随口道,“‘大圣遗音’的琴声还是与之前一般清越,姑娘上弦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

付盈萱身子微僵,眸子也变得幽暗了一些,静了一息,才笑道:“多谢端木四姑娘夸奖。”

“绯表妹,我们和丹桂她们一起去那边荡秋千吧。”涵星挽起端木绯的胳膊,随着丹桂等几个贵女朝西北方紫藤花架旁的秋千去了。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扬在空气中……

付盈萱盯着端木绯的背影,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听端木绯提起“大圣遗音”,有一瞬间,她真担心这个掐尖要强的端木绯会提出和她比琴……幸好,四公主把她拉走了!

她这口气才吐出一半,身子又一僵,猛地意识到她居然惧了那端木绯。

想着,付盈萱的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过去这六年在湘州,她琴艺卓绝,又有父亲为封疆大吏,一向是众所瞩目的,可到了京城后,却因为那端木绯令她屡屡受挫,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害得她差点就要泯然于众人……

付盈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不要和这端木绯计较了,她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

端木绯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付盈萱那略显阴沉的眼神。

付盈萱又是嫣然一笑,就转身与身旁的一位姑娘说起话来。

端木绯扬了扬眉,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付盈萱输不起,看来自己最好不要再与她有所交集的好!

涵星正坐在秋千上,她的宫女站在她身后,不时为她推着秋千,秋千每一次荡起,少女的衣裙就随之翻飞如蝶,仿佛翱翔在空中般。

涵星的口中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让这阳光似乎越发明媚了。

看着涵星那肆意欢乐的样子,一个翠色衣裙的姑娘想到了什么,对丹桂道:“县主,听说皇上定下了春猎?”

古语有云:春猎为搜。

比之秋猎,春猎的规模历来都不大,一般都是安排在近郊的于晨山一带,往年也就两三天的事,皇帝一般会带一些皇室子弟、宗室勋贵以及武将近臣前往,与秋猎相比,算是轻装简行。

丹桂点了点头道:“我听母妃说,还是去于晨山……”

另一个粉衣姑娘似是松了口气,凑过来道:“县主,那我们是不是也不用随驾了?”

那翠衣姑娘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袁姑娘,你就放心吧,肯定轮不到你了。”

“赵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也知道我不擅骑射。”那粉衣的袁姑娘脸上露出一抹赧然。

正好端木绯就在她身旁,那袁姑娘就转头看向了端木绯,试图寻求认同感,“端木四姑娘,人无完人,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你说对不对?”

端木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擅骑射。”

这时,又有一个蓝衣姑娘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你们说,二皇子会不会去?”

一说到“二皇子”,四周都静了一静,几位姑娘的表情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才短短几天,京里关于二皇子和玄信的各种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在各府之间传遍了,甚至还夸大了几分。

有人说,二皇子看着光风霁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和一个和尚搅和在一起,还嫁祸给大公主,不孝不悌,不仁不义。

有人说,何止是一个和尚,其实有人在葫芦巷的宅子附近见过好几个和尚,还有戏子什么的。

也有人说,如今皇帝给二皇子开了府,以后二皇子也就再无顾忌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端木绯乖巧地只负责在一旁听着,感觉心里像有一根羽毛在挠啊挠的,总觉得大家似乎都知道一件她和涵星不知道的事。

很快,涵星就从秋千上下来了。

那几位姑娘还记得二皇子是涵星的皇兄,立刻就噤声,不再说二皇子的事。

那袁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着丹桂话锋一转道:“县主,我听说今日无宸公子也会来。我还没见过无宸公子呢,今天可算有机会得见……”

“无宸公子也会来?!”涵星闻言眸子一亮,小脸上神采焕发,抚掌道,“上次本宫和绯表妹在状元楼曾经一睹无宸公子的风采,真真当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那今天倒是托了君然的福了!端木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表姐妹俩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说话间,不远处的竹棚方向再次传来了一阵流畅明净的琴声,随风飘来,引得端木绯、涵星她们循声望去。

只见付盈萱又在琴案后坐了下来,双手熟练地在琴弦上拨动了一番,然后琴声就倏然而止,她转头对着一位站在她身旁的青衣姑娘说着什么,那青衣姑娘连连点头,又激动地比手画脚了一番。

付盈萱优雅地对着那位姑娘微微一笑,那轮廓分明的侧脸看来优雅高贵,又带着一分出尘。

她又在琴上随意地抚了两下,便是一阵让人战栗的琴音流泻而出……

袁姑娘看着竹棚的方向,神情怔怔,那模样也不知道是看痴了,还是听痴了。

待琴音又止后,袁姑娘才回过神来,感慨地说道:“付姑娘的琴艺委实出色!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刚刚付姑娘还弹了一曲《广陵散》,堪称天籁之音。”

“是啊。京中怕是只有去世的楚大姑娘能与之一较高下了。”那翠衣姑娘也是赞叹道,“这位付姑娘不但琴艺高超,且为人十分和善,没有一点才女的傲气,谁都能请她点拨几句。”

“刚才我也从旁听了一会儿,觉得真是受益匪浅。”

“听说无宸公子在琴艺上的造诣也颇为不凡,也不知道付姑娘比之无宸公子年轻时,谁技高一筹……”

几位姑娘你一言我一语,都对付盈萱赞不绝口。

那日在宣国公府的茶会里,涵星也是在场的,对于付盈萱当然是瞧不上眼。

涵星不客气地娇声道:“就付盈萱这水平,给无宸公子提鞋都不配,哪配与无宸公子年轻时相提并论!”

无宸公子那可是天上的明月,像付盈萱这种地上的凡人,如何与明月争辉!

涵星一向娇蛮,完全没有压低声音,四周一片开阔,她的话难免就随风传了开去……不少人都朝涵星她们的方向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