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长脖子在身旁的那几株桃花树间张望了一番,可惜,一无所获。

288簪花(二十一)

“白玉可以做梨花、白玉兰……”

“红玉可以做海棠、木棉……”

“黄玉可以制成迎春花……”

两人沿着园子里的青石小道缓行,不时抬眼朝花木丛中打量张望着,饶有兴致。

那个青衣小內侍一直跟随在二人后方,谨慎地与他们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表情和眼神有些纠结:督主何必这么一点点地找呢?其实,问自己不就行了?!

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前提点端木姑娘一句?

可是,万一督主是故意的呢?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小內侍越想越纠结,也伸长脖子张望着,指望能找到小蝎他们好问问到底该如何应对才好。

就在这种纠结混乱的思绪中,前方突然传来端木纭欣喜的声音:“找到了!”

端木纭抬手指着前方的一株海棠树,明艳的脸庞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靥,令她精致的五官又添了几分艳色,人比花娇。

一朵朵红色的海棠花开满枝头,其中一段树枝上,一朵红玉制成的玉石花夹杂在七八朵海棠中,以金丝做成的丝丝花蕊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玉石花的位置有些高,寻常女子怕是够不着,不过端木纭身量高挑,比中等身量的男子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她望着那朵玉石花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着,正要踮脚抬手,另一只手已经越过她,轻松地取下了那朵插在树枝上的玉石花。

岑隐把那朵精致的玉石花在手上随意地把玩了一下,那和田红玉红艳似血,片片花瓣轻薄莹润,仿佛碰一下就会碎似的。

他的手修长好看,肤光胜雪,与那娇艳的红玉花形成极致的对比。

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岑隐手上的这朵红玉花上,也包括不远处一道隐藏在杏花树后的窈窕身形。

耿听莲身形僵直地站在两三株杏花树之间,双手里无意识地扯着一枝杏花上的花瓣,一瓣又一瓣……不知不觉中,她的裙裾边已经散了一地的花瓣。

耿听莲的视线慢慢地从红玉花上移,又落在了岑隐那绝美的侧脸上,目光凝滞,心绪如潮汐般起伏不已。

连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明知岑隐是个太监,可是每当他出现时,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他,就像是着了魔,中了蛊一般。

岑隐。

她默默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甜蜜而又烦恼,心跳随着两个字而失控了,“砰砰”地回响在耳边,越跳越快。

跟着,她又望向了岑隐身旁的端木纭,眯了眯眼,眼神变得如那乌云笼罩的天空般阴沉。

这个端木纭真是碍眼!

自己的兄长那么喜欢她,如今兄长伤得这么重,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痴心一片,她却毫不动容,可见心肠之冷硬,更不知廉耻地意图勾搭岑隐!

真真是有其妹必有其姐!

耿听莲的眸子一片阴鸷。

下一瞬,就看到岑隐把手中的红玉花递向了端木纭,他红艳的嘴唇微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端木纭又笑了,笑靥如花,伸出了手……

耿听莲再也看不下去了,毅然地转身,双手揉烂了手里的杏花,随意地丢在一旁。

她静立了三息,就优雅地跨步离去。

耿听莲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在这园中来来往往的数十少女中也不过是其中一人罢了。

春风依旧吹拂在园中,阳光随着正午的临近更加璀璨刺眼,天光晴好。

端木纭接过了那朵惟妙惟肖的红玉花,再次向岑隐致谢道:“多谢岑督主……蓁蓁一定会喜欢的!”

想着妹妹,端木纭笑得更为灿烂。

她越看这朵红玉花越好看,觉得皇后这主意真不错,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师傅做的,也许她可以请那师傅做一套首饰,给妹妹做嫁妆……

端木纭的思绪一不小心就跑远了,眼神难免微微涣散。

一旁的青衣小內侍平日里跟在岑隐身旁,自然是个机灵人,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见这位端木家大姑娘竟然敢在督主跟前分神,不由暗暗地替对方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端木大姑娘的胆子未免也太肥了点。

青衣小內侍正想着要不要不着痕迹地提点对方一句,却听岑隐唤了一声:“端木四姑娘……”

端木纭一听到岑隐提起妹妹,一下子回过神来,这一瞬,她几乎以为岑隐看透了她的心思,眼底闪过一丝赧然,接着身后就传来了端木绯的声音:“姐姐。”

端木绯的手里还是提着那个篮子,笑眯眯地朝端木纭和岑隐走了过来,封炎与她并肩而行,配合她的步履放缓了速度,形容间透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岑督主。”端木绯快步走到近前,笑眯眯地对着岑隐福了福,小脸上容光焕发,显然心情愉悦得很。

岑隐微微一笑,与二人颌首后,便告辞了。

目送岑隐的背影渐行渐远,端木纭迫不及待地献宝道:“蓁蓁,你看,我找到那朵‘花’了。”

端木绯眸子晶亮,眉飞色舞地抚掌道:“姐姐,那你岂不是今天的魁首了!”

“蓁蓁,我给你簪上可好?”端木纭说着上前了一步,打量了一番后,把手里的红玉花簪在了端木绯右侧的发髻旁。

端木绯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芍药缠枝纹刻丝褙子,搭配一条水红色的百褶裙,腰侧悬着红珊瑚珠子串成的禁步,衣着打扮正好与这朵娇艳的红玉花相得益彰。

她歪了歪小脸,那金丝花蕊就在鬓发间微微颤动着,如星辰般一闪一闪的,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蓁蓁真漂亮!”

端木纭满意地赞叹道,封炎也在心里发出了同样的叹息声,琢磨起了和端木纭一样的念头:唔,他可以给蓁蓁打一套这样的首饰,一定好看极了!

二人看着端木绯的眼神都是同样的炽热,与欢喜。

唔,也许自己可以多做几种颜色的玉石花,杏花、桃花、水莲……封炎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正好可以作为定亲的礼物送给蓁蓁!

“蓁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干脆我们去凉亭里坐一会儿吧。”端木纭指着池塘边的凉亭提议道,“等到正午就回望春阁赴宴。”

封炎还在想着首饰的事,慢了一拍,正要应,就听池塘的另一边远远地传来了君然的喊声:“阿炎!”

池塘的彼端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沿着池塘栽种的柳树迎风飞舞,朝气蓬勃。

柳树下,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少年,君然拿着手里的竹矢对着封炎挥了挥手,他的身旁还有李廷攸、慕瑾凡等数个公子哥。

“嗖嗖嗖!”

几支竹矢从几位公子的手中飞出,落在了池塘里的荷叶上,荷叶晃荡了几下,有些竹矢稳稳地待在荷叶上,有的随着荷叶的倾泻,坠入池塘……

不少竹矢摇摇晃晃地在水里沉沉浮浮……

他们这些人没去找花,倒是在园子里玩起“投壶”了。

这都是自家团子玩剩的花样了。端木绯摸了摸篮子里的小狐狸,此刻再回想小狐狸在荷叶上窜来窜去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封炎在心里嫌弃了君然一番,对着姐妹俩说了声“失陪”,就慢悠悠地走上一座石桥,朝君然、李廷攸他们走去,琢磨着得快点打发了他们才好。

彼岸的少年们笑吟吟地与封炎打着招呼,玩闹成一片。

端木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封炎刚才一直很正常,脑子没再“抽筋”,但是指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发作,还是保持点距离得好。

她对君然和李廷攸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就挽着端木纭一起往凉亭那边走去,说说笑笑。

“姐姐,这绮春园真是名副其实,春光绮丽。”

“我刚才逛了一圈,想了好几个图案,用来绣花和织锦应该都不错。等回京后,我就画给石掌柜送去。”

“下午,我们一起去明夏园逛逛吧!”

姐妹俩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亭子外,下意识地在亭子外停下了脚步。

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娃娃正坐在亭子里,她穿着一件雪青色绣花袄子,梳着圆滚滚的鬏鬏头,胖乎乎的脸颊白净可爱。

这个女娃娃看着有些眼熟,可不正是耿安晧的女儿耿元娘!

姐妹俩惊讶地面面相觑,耿元娘也才四岁多的一个女娃娃,怎么会独自在这里?!

“姐姐,”女娃娃当然也看到了她们俩,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扁了扁红润如花瓣的小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我迷路了。我要找我五姑姑……”

女娃娃似乎是有些不安,说着说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就泛起一层淡淡的水光,眼泪仿佛随时都要掉下似的,可怜兮兮的。

端木绯篮子的小狐狸听到了动静,从篮子探出头来,两只爪子扒在了篮子的边缘朝耿元娘看去,冰蓝色的狐狸眼里透着打量与好奇,把耿元娘吓了一跳,倒退了半步。

端木纭和端木绯默契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耿元娘虽然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但是她们都不想和耿家人扯上什么关系……

端木绯笑眯眯地对耿元娘说道:“你是卫国公府的小小姐吧。我找一个宫人带你去找你五姑姑吧。”

端木纭环视了四周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內侍在巡视园子,就招手换了对方一声:“这位小公公,劳烦过来一下。”

小內侍闻声望来,本来面无表情,在与端木纭对视的那一瞬,眸子一亮。

他还记得刚才看到过自家督主和这位端木姑娘在一起说话,自己可得把人巴结好了,要是有机会这位姑娘在督主面前替自己美言一二,那自己可就前途无量了。

小內侍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对着端木纭点头哈腰地请示道:“不知道端木姑娘有何吩咐?”

“小公公,”端木纭客气地指着耿元娘说道,“这位小姑娘是卫国公府耿世子的女儿,劳烦公公送她回耿家的住处。”

“是,端木姑娘。”小內侍连声附和,心里觉得这也算一件美差了,不但能讨好督主,还可以在卫国公府那边也卖个好。

小內侍躬身朝耿元娘走近了两步,赔笑道:“小的送……”

然而,耿元娘看着他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连退了好几步,小小的嘴巴撅了起来,简直可以挂油瓶了!

“我才不要你送呢!”她气呼呼地打断了对方,惹得那小內侍面色一僵。

小內侍在宫里也是见惯人脸色的,很快就又笑了,柔声对那女娃娃道:“姑娘您要是不喜欢小的,小的再给姑娘找个宫女相陪……”

“不要!”耿元娘跺了跺脚,嘴巴撅得更厉害了。

“那……”

小內侍还想提议什么,又再次被女娃娃打断了:“不要!”

耿元娘说着朝端木纭扑了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裙子,娇声道:“我要这个姐姐送我。”她仰了仰小巧的下巴,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

女娃娃的手上也不知道沾过什么,这一抓,不仅端木纭的裙子被揉皱了一团,还在那粉色的长裙上留下了黑乎乎的五指印,那肮脏的泥巴渍显得触目惊心……

一瞬间,亭子里寂静无声。

289赞叹(二十二)

小內侍吓了一跳,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耿元娘,赶忙上前两步,嘴里喊着“得罪了”,硬是把耿元娘给拉开了。

端木纭皱眉看着自己的裙子,心里有些无奈,这要是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同龄的姑娘家,还能与对方理论,还能以牙还牙,可是现在,她总不能去打一个四岁的小孩吧。

看着耿元娘那倔强的小脸,端木纭甚至懒得训她,她正想吩咐那个小內侍把人送走,就听端木绯突然出声道:“小公公,我看耿家这位小小姐受了伤,劳烦公公去请个太医给她看看吧。”

小內侍怔了怔,正想去看看耿元娘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就见元娘退后了半步,娇声道:“我不要!我没受伤!”她目露警觉地盯着端木绯。

端木绯还是笑眯眯地,躬身对着女娃娃又道:“元娘,你手上沾了泥巴,难道不是摔了一跤吗?你是女孩子,总不会去玩泥巴吧?我知道小孩子都不喜欢看大夫,不过摔跤了,还是让太医好好看看,免得摔坏了。”

小內侍深以为然地附和道:“端木四姑娘说得是。”耿世子的女儿要是摔坏了,他一个奴才可担待不起。

“我……我……”耿元娘支吾了一下,大声说道,“我刚才就是玩泥巴了!”

端木绯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相信,歪着小脸看着她又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谎的。你家里人怎么会让你玩泥巴!”

耿元娘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五姑姑最疼我了!她当然会让我玩!”

“原来是你五姑姑让你玩泥巴的啊。”端木绯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直起了身子,心下了然。

小內侍不知道她们姐妹与耿听莲的恩怨,没听出端木绯语气中的意味深长,可是端木纭却是若有所思地挑起了右眉,对着端木绯投以询问的眼神。

端木绯点了点头。她刚才注意到耿元娘的右手干干净净,只有左手掌心沾了泥巴,心里有些怀疑,就干脆诈了诈这小姑娘,看来还真是耿听莲让她来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端木绯也不再与耿元娘多说什么,对着那小內侍说道:“请公公送她回去吧。”

小內侍唯唯应诺,又安抚了耿元娘一句,就在她的不情不愿下,拉着她的小手走出了凉亭……

“蓁蓁,离赏花宴还有多久?”端木纭蹙眉问道。

端木绯掏出袖中的怀表看了看,答道:“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从这里到泽兰宫要走上近两盏茶的功夫,姐妹俩都心知端木纭怕是来不及赶回去换一身衣裳了。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这裙子上的泥巴印,遮都遮不到,就算能用帕子擦去一些,恐怕也做不到完好如初地不留一点痕迹。

要是穿这身被弄脏的裙子去望春阁赴宴的话,在帝后跟前,难免会落个大不敬之罪。

殿前失仪可大可小。

而若是迟到或者不去,这罪就更大了……

端木绯眯眼看着端木纭身上的长裙,又摸了摸自己鬓发间的那朵红玉花,若有所思,也许她可以……

思绪间,后方又传来那个小內侍的声音:“端木姑娘,小的已经找了一个宫女把耿世子的女儿送回去了。不过,姑娘这裙子可如何是好……要不,小的赶紧去安排肩舆送姑娘回泽兰宫?”

小內侍急的是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看着比姐妹俩还担忧紧张。

端木绯抬眼看向了小內侍,问道:“这里可有针线?”

小內侍怔了怔,连连点头道:“有有有。小的这就让人去拿!”

端木绯也没闲等着,把自己身上那件披在褙子外的织金红纱衣解了下来,然后在端木纭惊讶的目光中,拿起剪子就把纱衣给剪开了,剪成了一道道一寸宽的长布条。

聪慧如端木纭已经隐约猜到了妹妹要做什么,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柳叶眼中熠熠生辉。她的妹妹真是聪明!

没一会儿,那个小內侍就气喘吁吁地拿着针线包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宫女过来。

宫女机灵地赶紧给两位姑娘穿针引线,再送到端木绯手中,端木绯早就有了成算,拿起针线飞快地在长长的纱条上穿了七八针,然后将线一收,就做好了一朵小巧精致的海棠绢花。

这绢花不难做,两个宫女看端木绯坐了两朵后,就学会了,也帮着一起做起来,没一盏茶功夫,加上端木纭,四双手就缝制了数十朵红色的海棠绢花。

接下来,端木绯让两个宫女继续缝制绢花,自己则动手在端木纭的裙子上缝起这些海棠绢花来,一朵又一朵……

亭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穿针引线声……

不知何时,亭子外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形,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蹲在地上专心缝裙子的少女,嘴角扬了起来,目光灼灼。

他的蓁蓁是最棒的!

又是一阵徐徐的春风拂来,四周的花木摇曳不已,散发出阵阵清雅的花香,熏得游人醉。

花香随风飘散,直吹拂进园外的望春阁中,此刻,厅堂里又比之前热闹了不少,一些公子姑娘陆陆续续地自绮春园归来。

凤座上的皇后正在与一旁的两位夫人说着话,态度亲和,四周的某些夫人交头接耳地往皇后那边看着,隐约猜到这两家怕是皇后给大公主看中的人家。

随着赏花宴临近,簪花归来的公子姑娘越来越多,厅堂内洋溢着一片欢笑声,一张张正值芳华的脸庞皆是神采焕发。

耿听莲也领着耿元娘进来了,不疾不徐地回到了耿家席位上,她仔细地照顾着小侄女,给她吹茶,又喂她吃点心,神情举止看着温柔贤惠。

耿元娘心不在焉地咬着一块茯苓糕,吃了半块后,就放下了,压低声音问耿听莲道:“五姑姑,这样……是不是那个坏女人就不会来当我娘了?”她仰起白净的小脸看着耿听莲,乌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期待。

“是啊。”耿听莲对着耿元娘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元娘做得很好。”

耿元娘低头继续吃起茯苓糕来,无忧无虑地笑了,没看到耿听莲嘴角的笑意中多了一抹森冷,眸底冰冷如刀刃。

她倒要看看端木纭会如何抉择。

端木纭要是穿着身上的这条脏裙子来,那就是殿前失仪;要是回去换裙子,不能准时赶来赴宴,那就是对帝后不敬。

今天,端木纭注定要左右为难,在各府跟前脸面丢尽!

经此这一遭,看那端木纭以后还敢不敢再那么嚣张,再那么目下无尘!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厅堂里的宾客们一一入席,让空出的座位显得尤为醒目。

不少人都朝一旁的壶漏张望着,看时间,距离席宴正式开始只差一盏茶功夫了。

众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大部分人都已经注意到缺席的两人是端木家两位姑娘,于是一些打量揣测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朝贺氏那边投射过去。

贺氏的眼神有些阴沉,却又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只能维持着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觉得端木纭和端木绯这对姐妹太不懂事了,在这么大的场合还没轻没重,简直是给端木家抹黑!

这都是老太爷把这对姐妹给惯坏了。

这次回府后,她一定要和老太爷好好说说这事。这对姐妹再不好好管教,简直就要无法无天了。

舞阳、涵星、丹桂几人都有些担心,她们熟知端木纭和端木绯的性子,知道她们俩从来不是那等贪玩或者不知轻重之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舞阳抬手做了个手势,吩咐了一个圆脸小內侍几句,让他找几人一起去寻端木纭和端木绯,另外,再找人去看看父皇到哪儿了。

圆脸小內侍自然知道两位端木姑娘与大公主交好,急急地领命退下。

舞阳和涵星有些担忧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父皇马上就要到了,要是端木纭和端木绯比父皇还要晚到,就算父皇不怪罪,也难免落人话柄。女子的名声不容有瑕,被人冠上不敬不恭的名头,以后难免有些妨害。

耿听莲朝舞阳那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她淡然一笑,优雅地捧起了身前的茶盅,神情惬意地品茗,那半垂的眼帘下,瞳孔更亮了。

看来端木纭十有八九是选择回去换衣裳了,一会儿皇帝就要来了,她是注定赶不上赏花宴了。

这一次,她可要好生打折了端木纭的那身傲骨,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待皇帝责罚时,她再暗示母亲替端木纭求个情,顺势把端木纭讨来给兄长为继室就是,兄长能得偿所愿的话,想来也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而端木纭有了今日之事,名声尽失,嫁进来后自会夹着尾巴乖乖做人,好好服侍兄长。

至于元娘……

耿听莲怜惜且无奈地看着耿元娘,这一次,是她对不住元娘了,以后等端木纭嫁入府中后,最多她劝母亲把元娘接去她那里养着就是,总归不会让元娘被端木纭欺负去了。

元娘,为了你爹,姑母也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耿听莲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继续喂耿元娘吃起点心来。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等圆脸小內侍匆匆来禀说皇帝已经到了九曲廊时,舞阳和涵星更担忧了。

九曲廊距离望春阁不用一盏茶功夫就能到,皇帝已经快到了。

涵星伸长脖子张望着门外,焦急之色溢于言表,这时,一个青衣宫女拎着裙裾急匆匆地跑来了,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她在檐下对着那圆脸小內侍说了一句后,圆脸小內侍又回了厅,轻声对着舞阳禀道:“人来了……”

也不用他禀了,厅堂里的众人已经看到厅外的青石庭院中,两个少女正并肩朝这边走来,一个高挑,一个娇小,走得不紧不慢,优雅从容。

虽然距离还远,但是从来人的身形,舞阳和涵星已经可以确定来人就是端木纭和端木绯,松了一口气。

涵星心里已经琢磨起来,要怎么让她的绯表妹弥补她差点被她吓出心疾来。

思绪间,姐妹俩渐渐走近,不知道是谁低低地“咦”了一声,厅内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都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此时,端木纭已经走到了厅外两三丈的位置,明艳的脸庞清晰地进入众人的视野中,肤光似雪,在阳光下如白玉般闪着莹润的光泽,但是此刻,令人众人惊叹的不是她那精致的容颜,而是她身上的衣裙。

------题外话------

我跑去看西班牙语音乐剧《卡门·古巴》了,四个多月前买的票子,期待了好久的。太太太好看了!

所以,还有一万多字没有来得及修改完,我也不能把草稿就这么放上来吧(掩面)……

下午再继续更新!爱你们!

290风头(二十三)

端木纭穿了一件海棠红牡丹花纹滚金线妆花褙子,下面是一条粉色的长裙,裙子上绽放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轻柔的花儿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片片花瓣微微颤颤,在阳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绚烂多姿。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朵朵海棠花沿着她的裙裾努力地往上攀爬,怒放,生机勃勃,清丽中透着几许妖娆,高贵中透着一分俏皮。

那些姑娘们几乎舍不得眨眼了,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端木纭的裙子,直到她提着裙裾进入厅中。

很快,就有眼尖的姑娘发现端木纭裙子上的海棠花是由夹着金线的轻纱做成的,难怪方才在阳光下这些海棠花看着好似在发光一般。

姑娘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端木纭的裙子,也有人想起了端木纭及笄礼上那条刺绣的“步步生花”裙,饶有兴致地将两者比较起来。

相较之下,那条“步步生花”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牡丹,更为华丽,而这条“海棠”裙则更为出尘灵动。

前者在及笄礼上穿明艳夺目,不过出门赴宴做客,恐怕容易喧宾夺主,而后者,倒是挺适合日常穿着的。

想着,不少姑娘也有几分意动,眸子熠熠生辉。

也唯有耿听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惊艳之色,心中震惊不已,第一反应就是,端木纭临时从哪里找来的裙子替换?!

端木纭和端木绯在众人赞叹不已的目光中走到了皇后跟前,齐齐地行礼告罪:“皇后娘娘,请恕臣女来迟。”

皇后微微一笑,没有在意,赞道:“阿纭,你这条裙子倒是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