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霍然盯住陆千里,厉声道:“淫邪?什么是淫邪?女人多便是淫邪,你怎不说皇帝老子淫邪?我爹女人再多,也从未强迫过任何女人。就是我任逍遥,以前不会、以后也绝不会做这龌龊事,倒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

他几乎脱口而出“倒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害死了我的轻清”,一股恨意从心底升起,喀地一声,花梨木太师椅已被他掌刀劈成两半。

如果此刻多情刃在手中,这里一定至少死一个人。

大厅内鸦雀无声。

任逍遥恢复平静,冷笑道:“倒是陆少庄主,搞大了尉迟小姐的肚子,不敢认账,还千里迢迢迎娶沈家千金。这等本事,我任逍遥自愧不如。”

陆千里如遭雷击,尉迟昭脸上也挂不住。众人虽猜到陆志杰与尉迟素璇有些纠缠不清,却没想到两人连孩子都有了。沈西庭还算镇定,知道此刻不是要面子的时候,沉声道:“多说无益,任教主若要大开杀戒,沈某奉陪到底。”话音刚落,威雷堡弟子已围拢上来,陆家庄、华山派纷纷效仿,将任逍遥与血影卫隔开。

任逍遥丝毫不惧:“莫非沈堡主不想知道令嫒下落么?”

沈西庭面色遽变:“卑鄙!”

沈夫人嘶声道:“你把我的晴儿抓到哪里去了!”说完就要冲出,被弟子们拦住。

任逍遥遥遥一指:“这就要问李舵主了。”

众人听了,不觉朝李沛瑜望去,只见他双目凸出,神色却不慌乱,甚至淡淡一笑:“任教主,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了。”猛然厉喝,“杀”。

随着这一声,哎哟哎哟的惨呼声顿起,威雷堡和陆家庄已有七八人遇刺身亡。待众人反应过来,发觉动手的竟是荆州分舵的人,想到姜小白口口声声喊得“倭寇”,一时全红了眼,举刀便砍,大厅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到片刻,丐帮弟子已全部毙命。

李沛瑜纵声大笑,凄厉的笑声压倒一切。众人正在错愕,冷无言却面色剧变,身形一动,飞扑李沛瑜,喀地一声轻响,复又飘回。

笑声戛然而止。

李沛瑜下巴脱臼,双目几欲喷火,眼中一片恐惧之色。任逍遥顿时明白,他不怕死,只怕不死。他若不死,就会被逼问沈珞晴的下落,他不说,威雷堡的人不会放过他。若说了,九菊一刀流不会放过他。他被钉在柱子上,唯有服毒自尽。冷无言打掉他的下巴,就是让他无法自尽。

冷无言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李沛瑜,你是蜜珀。”

李沛瑜说不出话,只死死瞪着冷无言,瞪着任逍遥。

冷无言不理会旁人的震惊,继续道:“万家酒店,派人引袁帮主十弟子入陷阱的人是你,告诉绿云菊刀如何分辨总舵弟子的人是你,九华山中擒了四位长老的人是你,放走任兄的也是你。昨夜杀害威雷堡十三人,嫁祸给姜小白的人更是你。姜小白与你比武,你害怕暴露自己不会丐帮武功,佯装受伤,却暗中和同伙偷袭暗算。”

叮地一声,一支精致小巧的银色管子落在地上。

“这种九菊一刀流才用的吹弩,是从你嘴中取来。想必夏振腾和聂振达口中也有。冷某佩服你们的忠心。”

“李沛瑜”神情颓唐,一双眼睛渐渐没了神采。

冷无言转向沈西庭道:“沈堡主,您的弟子自然不是倭寇。那两人是冒充的。”

沈西庭连退三步,哑着嗓子道:“他们……”

“死了。”任逍遥施施然起身,“不信么?后院那些棺材是谁安放的?”

咚地一声,沈西庭晕了过去。

心爱的女儿落到倭寇手里,四个徒弟死了三个,他已撑不下去了。沈夫人和威雷堡众人手忙脚乱地围过来,相公、老爷、堡主一通乱喊。郑振飞狂吼一声,往后院冲去。

任逍遥叹息着摇摇头,对冷无言遥遥一笑:“你早对李沛瑜起疑了?”

冷无言淡淡道:“否则我怎会仅凭六字,就任你妄为。”

手腕一抖,先前俞傲射来的穿云蓝星箭没入地转,箭身直立,上面赫然刻着六个字:助我揭穿蜜珀。

任逍遥大笑:“你就不怕,我是故布疑阵骗你?”

“你骗得了我么?”冷无言语声傲岸,略略一顿,眼中又闪过温润神色,缓缓道,“我信任朋友。而且,我也有话对你说。”

任逍遥一怔:“什么话?”

冷无言将声音放低、放轻:“此处不便。”

任逍遥沉默半晌,点头道:“这里的烂摊子你收拾,三天后,隆中恭候。只不过,”他环顾四周,冷冷道,“若有人窥伺,莫怪我心狠手辣。”

“那,三天后呢?”不知怎么,凌雪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任逍遥接过血影卫奉上的多情刃,看了看她,还没说话,就听厅外数声剑鸣,劲风激荡,大厅灯烛尽数熄灭。众人吃了一惊,齐齐冲出,一望之下,不禁愣住。

只见普祥真人的八柄宣纸剑断成十六截,吃喝真人的绳镖却断成了十八截,散落雪中,殷红如血。两人面色微红,气息不匀。松竹松石欲搀扶普祥真人,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松竹眼珠一转,叱道:“哪来的野道士,偷袭我太师父,简直……哎哟!”

普祥真人收回手指,悠然道:“没大没小!叫太师伯!”

所有人都愣了。

难道说,游戏江湖四十余年的吃喝真人,竟是武当派前辈耆老,竟是普祥真人的师兄?

第54章 卷三江湖白 血海七杀战太极

三十血海七杀战太极

松竹松石见普祥真人不似开玩笑,正要躬身下拜,吃喝真人却冷冷道:“老子可没说这牛鼻子是老子师弟。”

两个小道弓着腰定在半空,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普祥真人袖子一甩,嘴角带笑:“襄阳城外一见,我便知师兄必会找我一较高下。四十年过去,你的九五天方阵,与真武荡魔剑阵还是不分胜负。”他显得十分得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姜小白,却叹了口气,“可师兄的徒弟,却比我的徒弟强得多。我那几个弟子,在他这年纪时,万万没有这般造诣。这叫师弟我好生羡慕。”

吃喝真人面露得色,哼了一声:“龙找龙,凤找凤,乌龟配个大王八,老鼠儿子会打洞。什么样的人,就收什么样的徒弟。就是这等资质的孩子放在你眼前,你也视若不见,说不定还要将他当做异类,逐出山门。”

“二十年前我会那么做,现在却一定不会。”

“哦?”

普祥真人道:“这些年我已慢慢明白,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优劣。譬如我们人,会说会想会写,这份心智强过所有生灵,但论目力不及鹰隼,论体质不及虎豹,论机敏不如狐鼠,论长寿不如龟鳖,上不得天,蹈不得海,入不得地。如此看来,人又比这些生灵强多少?人能成为世间之主,也只是靠一份比别的生灵强的心智罢了。”

“武功修炼也是一样。天下武学,多从手眼身法步入手,辅以内息,直至任督二脉通,天人之境合。这法子虽慢,但安全。只要勤快,便是资质差的,多少也会有些成效。天下之人,资质差的有九成,一个门派若想人丁兴旺,不是去想着如何找到那一成资质好的,而是想着该怎么成就九成资质差的,否则谁来拜师学艺?是以门派愈大、愈兴旺,教的东西反而愈浅显,绝顶高手也便愈少。”

“但世上总有一些奇才,偏才,鬼才,譬如冷小子,云小子,同样习武,进境却比常人快了十倍二十倍,这便是剑走偏锋的武道了。只是,越高深的武道,越无法被常人理解,更遑论开宗立派。是以江湖中失传的绝世武功,要比流传下来的多得多。偶有流传下来的秘笈,每每引起一出腥风血雨,却不知庸人即使争到,也难有大成,甚至走火入魔。这便是武学中的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可惜世人愚钝,又好刚愎,反斥之为邪门歪道,殊不知正邪只在人心,不在武功。君不见,少林武当多侠士,却也出了不少江湖败类。”

众人面面相觑,又觉得普祥真人这话有理,又觉得是胡说八道,一时之间,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啪啪啪。

任逍遥击掌道:“如此说来,什么阴阳双修,采阴补阳,也不是邪道了。”

普祥真人正色道:“真正的阴阳双修,自然不是邪道。淫邪之人曲解其意,采补害人,却是邪道无疑。”一顿,又对吃喝真人道,“当年,师父以修炼邪派功夫,散布奇谈怪论之罪把师兄逐出武当,只是……”

吃喝真人截口道:“只是一派掌门的统御之道。”一顿,又道,“我年少轻狂,说祖宗的东西未必好,后人一定超过前人,又说内家功法不一定是正道,的确过分。师父若容我留在武当,武当的人心恐怕就要乱了。只是那时我不懂师父一番苦心,反而立下毒誓,此生定要将武当功夫尽数破去。”

普祥真人露出一丝难言神色:“师兄所创九五天方阵,确实破尽武当字拳。”

吃喝真人瞪眼道:“可也未曾赢你。”

普祥真人道:“但我的弟子光凭招式,无一人可赢姜小白。由此看来,九五天方阵的招式的确已胜过武当招式,所以……”

吃喝真人打断道:“我不是来重回武当的。”又一指姜小白,“我要你救他。”

普贤真人瞥了姜小白一眼:“这孩子自打出来,我就看出他中了奇毒,但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竟能延命至斯。他若好好调养,只不过落个武功尽废,性命无虞。可惜那根毒针……恐怕此刻毒意已随血液蔓延全身,无药可救了。”

任逍遥、冷无言都是身子一震,尤其是任逍遥。

若不是他要姜小白揭穿蜜珀,姜小白又怎会遭人暗算。

吃喝真人神色如常:“无药可救,但有功法可救。”

普祥真人脸色骤变:“师兄是指……”

“六式洗髓金经。”吃喝真人淡淡说道。

他说得漫不经心,别人却几乎叫了出来。

六式洗髓金经,武当派无上心法,与少林易筋经齐名,乃是开山祖师张三丰所传三大密法之一,连武当弟子都罕见得传,普祥真人怎肯将它授于外人?

就见普祥真人沉吟片刻,试探着道:“他已拜师兄为师?”

吃喝真人摇头:“不。他是袁池明的弟子,不肯再拜别人为师。”

众人都以为普祥真人必会以姜小白不是武当弟子为由拒绝,谁知他竟笑了笑:“万幸,万幸。他若拜入师兄门下,可就是当今武当掌门的师弟了。呵呵,如此一来,丐帮与我武当的辈分,可就不好算了。”

“废话少说。”吃喝真人见姜小白的脸色不好,忙以右掌抵住他命门穴,恼道,“你到底救是不救?”

“不救。”普祥真人说得很简洁,很明白,“武当门规,秘要心法不可外传,何况他眼下的状况,即便学了,也练不成。师兄若拼尽内力,也可救他一命,不过就是变成废人两个。”

吃喝真人脸上终于现出一片焦急之色,跳脚叉腰骂道:“他妈的,我要一个废人徒弟作甚!我保他命,你保他功夫,这样我便再不能与你争了,这样你救是不救?”

普祥真人愕然,未料到他对这个未入门的弟子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师兄,你这是何苦?”

吃喝真人哼道:“若是你看中的传人中了毒,恐怕你也会这么做。”

普祥真人摇摇头:“这小子根本不承认是你的弟子。”

吃喝真人怒道:“我连生死都已看开,叫不叫师父,又有什么打紧!”

普祥真人闭上嘴,目中阴晴不定。松竹松石也惴惴不安。在他们眼中,传授一个陌生人六式洗髓金经,那可是天大的事。

任逍遥忽然上前数步,森然道:“再加一条,你若救,我便走,你若不救,我便屠城。”

冷无言一惊:“任兄,你……”

他太了解任逍遥,他能说出来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尉迟昭冷笑道:“任教主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任逍遥点头:“本教目中无人也不是第一天了。何况,对手本就不该放在眼中,而该放在脑子里估量。”他环视四周,冷笑道,“尉迟掌门,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文素晖、尉迟素璇和陆志杰的命,而不是我眼中有没有你罢?”

尉迟昭皱了皱眉。

尉迟素璇跑了以后,他便要文素晖悄悄跟去照看。后来变故频生,他便无暇顾及。难道他们此刻都在任逍遥手中?

果然任逍遥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你,加上你那未出世的外孙,本教有四张护身符。华山派、陆家庄的人若敢动手,莫怪我翻脸。”

尉迟昭变色道:“你,你既然讲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怎可……”

“以人命要挟是么?”任逍遥冷冷道,“合欢教是邪教,我是邪魔,我说的话本就做不得数。你若敢信,就莫嫌死得太快。”

无怪他旁若无人,无怪他谈笑自若,原来竟是先抓住了所有人的软肋。

普祥真人看着任逍遥,嘿嘿笑道:“既然做不得数,你还跟道爷讲什么条件。”

“我要讲条件,有什么不行!”

清脆语声中,凌雪烟一跃而出,云霞剑霞光暴涨,在雪中愈发美艳。盛千帆、凌雨然吓了一跳,却都阻止不及。

普祥真人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姜小白,笑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丫头也不怕凌鹤扬打你屁股?”

凌雪烟呸了一声,大声道:“他不是我什么人,他只不过在九华山救过我。所以我现在也要救他,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你这老道活了一把年纪,连这个也不懂吗!”

任逍遥笑道:“小花豹果然爱憎分明。你挡着这老道,杀人的事情,还是我来罢。”他挨近凌雪烟的耳朵,柔声道,“我怎么忍心叫你两手染上血腥。”

凌雪烟心头一热,轻咬下唇,低低道:“你可不许伤害尉迟姐姐,也不许乱杀人,只要吓唬吓唬他们就好。”

任逍遥呵着热气,道:“好好好,你叫我一声任哥哥,我就什么都依你。”一面说,一面贴得更近。

凌雪烟忽然恼了,一把推开他,气道:“少废话,先救人!”

普祥真人嚷道:“无量你个天尊的,你们俩打情骂俏够了没?”

任逍遥眉尖一挑:“老道有话说?”

普祥真人道:“先前说了比六场,索性比完。这彩头么,你若胜了,道爷便救那姓姜的小子。你若败了,就退出威雷堡,永远不许再来。”

冷无言听了,目光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

任逍遥顺着台阶道:“以命相搏,还是点到为止?”

普祥真人看了冷无言一眼:“点到为止。”

任逍遥略一沉吟,喝道“好”,刀光一闪,飞身扑上。

凌雪烟见他这么快便动手,不觉“呀”了一声,心中忐忑不安。“我干嘛担心他!”这个念头一起,脸上微微泛红。盛千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时光倒流,将凌雪烟留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要她遇见任逍遥。

凌雨然想的却是任逍遥:“果然他是个薄情之人,已忘了我。可是,我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只是,既然没有什么,他为何送我那个东西,为何留下我的绿玉簪,为何见了我那样……的时候会气急败坏?哎,这人真是教人琢磨不透,绝不能叫他害了妹妹。”

想到这,她又有些不安。

“我是嫉妒么?嫉妒他对妹妹好,却再不看我一眼?诶,我已不是清白之躯,他那样的人,自然容不得我了。他没有把这事说出去,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忍不住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一触即散,心中俱是翻江倒海,而场中也已风云变色。

任逍遥自知无论内力、经验还是武道见解,自己都与眼前这位武当太上掌门无法相比,但是他有他取胜的自信,那便是武当功夫实在太有名了。

自张三丰开创武当派,与少林共执白道牛耳以来,每一代江湖名侠中都不乏武当高手,武当功夫在江湖上也享有盛名。正是因此,武当功夫无论招式还是武理都算不得秘密,即使最最普通的江湖人,都可能会耍几招武当长拳。任逍遥自然不会放过对武当功夫的研究。而普祥真人却没有见过血影刀法和凤凰掌刀,是以他完全有自信击败普祥真人,就像击败雪山剑侠殷断天一样。

哪怕只赢一招半式,以普祥真人的身份地位,也绝对会认输。

多情刃刀锋起处,刀风刀雨刀漫天,刀光笼罩普祥真人周身。

任逍遥并不希望这一招可以伤到对方,武当派中太极剑法正是自己这路刀法的克星,可只要对方一使出太极剑法,他就会以峨眉指法糅合凤凰掌刀攻出。

以柔缠柔,柔中带刚,当可立即抢占上风。

然而普祥真人连躲数刀,并不出手,将任逍遥的武功路数瞧了几眼,才空手一招,道声“剑来”。松石闻言一低头,背上立时飞出一把长剑。

不同于宣纸剑,这把剑剑身宽厚,剑锷浇铜,花纹繁复,破空之声奇锐,锋芒闪耀如电。

真武剑!

这居然是武当祖师张三丰的佩剑,武当派镇山之宝。普祥真人大吼一声,直抢中宫,剑刺任逍遥咽喉,快如闪电,势如奔雷,竟似将少林狮子吼与南海剑派剑法杂糅使出。

竟然不是太极剑法!

任逍遥心中一惊,加之普祥真人那一声大吼令他,心神一震一惊之间,出手已慢,眼看普祥真人剑锋已抵咽喉,只得回刀自保,铮地一声,化解一剑。

多情刃嘤嘤作响,真武剑却丝毫未见颤动。

任逍遥心知若不是自己占了多情刃的便宜,普祥真人又承诺不用内力压人,自己此刻便已败了。又封几剑,发觉普祥真人出招丝毫没有太极剑法的味道,反倒狂气十足,不知什么路数,只得放弃原先打算,中规中矩使出驳鱼刀来。普祥真人“呀”了一声,剑招一变,丢开所有招式,只一剑快似一剑,剑剑不离三十六大穴。任逍遥被逼无奈,放弃驳鱼刀,使出昆仑剑法来。

飞霜圣剑,辛辣决绝,二人以快打快,须臾间拆了二十几招。这种针尖对麦芒的打法,全在一个“先”字,任逍遥已失了先机,纵使他能将飞霜圣剑使得比普祥真人还快,仍是落了下风。只是依他的脾气,绝不会主动认输,咬牙苦撑,脑子里思索着破解之法。不想普祥真人忽然身形后飘,长剑还鞘,笑道:“小子,再打下去,百招之内,你就败了。道爷我在你相好的小丫头面前给你留些面子,不打了不打了。”

“呸!”凌雪烟红着脸啐道,“你这老前辈怎么为老不尊,乱讲话!谁是他相好的啦!”

普祥真人故作惊奇:“难不成这里就你一个小丫头?道爷又没说他相好是你,你急什么?”

凌雪烟被摆了一道,张口结舌,几乎背过气去。

任逍遥却是面色冷然:“想不到武当太上掌门,居然不会用武当功夫。”

普祥真人哈哈大笑:“谁说的?我是武当掌门——他师父,我用的功夫就是武当功夫。无量你个天尊的,当年张三丰祖师创立武当时,也没有什么太极拳、太极剑的。你再往前算几十年,江湖上又哪有什么武当功夫。怪只怪后人好吃懒做,抱着老祖宗的东西不放,认为练好了祖宗的玩意才是道理。祖宗若真有知,就该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他活活掐死。”

凌雪烟听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普祥真人得意地道:“凭什么祖宗创功夫,子孙吃老本?我告诉你,我师父的太极拳剑跟我的太极拳剑,无论招数还是剑意都不相同,就连道爷那几个徒弟的功夫,也没一个重样的。可谁敢说这不是武当功夫?武当功夫该是什么样,谁比道爷我清楚?”任逍遥说不出话,脸色十分难看。普祥真人长剑一摆,道:“无量你个天尊的,拿出看家功夫来!”

话音刚落,剑已飞出。

只不过,普祥真人的速度已慢了下来,真武剑缓缓抖出一个炫目光圈。细看下,这光圈竟是九朵剑花组成。

任逍遥心中一沉。

一剑九花,已是剑法的极致。

以慢打快,亦是速度的极致。

更可怕的是,这一大九小十个剑花俨然成阵,隐隐透来一股吸力,将多情刃吸了进去。

招式剑意自成一家的太极剑法!

任逍遥刀分十二桩,天、地、之、心、龙、鹤、风、云、大、小、幽、冥,赫然是峨眉十二桩功。待脱出剑圈,锋刃一转,劈手一记血海七杀。

不是血影刀法第一层的血海七杀,而是第二层的血海七杀。这一招曾在金剑门斩断二十余人的手臂,而今,任逍遥自信可斩断百人手臂。

普祥真人喝声“来得好”,眼中兴奋不已,长啸一声,剑花不断,犹如白色花海,将多情刃死死缠住。

天地万物都已不再,只有剑花,啸声,剑花,啸声!

任逍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心一阵停跳,突又猛跳起来。睁开双眼,只觉剑花犹如无数个白衣人围在自己四周。胸中杀机骤现,血海七杀奔涌隳突,将这些“人”劈碎,劈碎,再劈碎。

然而剑花一碎,立刻复原,仍笼罩任逍遥周身。

任逍遥杀意浓炽,大喝数声,刀光更厉。多情刃在白雪剑花中如烈火,似热血,挟着凄厉狂暴的风声,锋刃到处,剑花片缕不存。

只有毁灭。

毁灭一切。

任逍遥全身都被滚滚杀意焚烧起来,他已无法控制招数,更无法控制自己,他已届疯狂。众人看得屏住呼吸,冷汗流出。冷无言暗暗心惊,握着承影剑的手已不那么自然。普祥真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嘣!

一声大震。

一道白光飞旋而出,击穿大厅屋瓦,去势丝毫不减。屋瓦碎成数块,噼啪落地,最后是呛的一声,白光落下,啸声停歇,剑花隐去。

真武剑,断!

谁能想到,多情刃居然毁了堂堂武当派镇山之宝!

冷无言等人来不及惊呼,合欢教众人也来不及喝彩,任逍遥便大吼一声,像一头中箭的猛兽般冲了出去。

“喂!”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凌雪烟。她毫不犹豫便追了上去。威雷堡外传来两声马嘶,再无声息。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岳之风。他一挥手,英少容和宁不弃便带两队人马赶上。

第三个反应过来的是尉迟昭。他正要追,岳之风已带人排成一线拦在院中。俞傲的七星射月弩上满了七支穿云蓝星箭,沐天峰笑呵呵地道:“尉迟掌门,您现在该去关心一下令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