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白差点呕出活血三斗,好肺一双:“你他妈到底算不算朋友?看着小爷的兄弟送死,你就救四个人?”他憋来憋去,总算想到一句话,“你就不能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是怕你的血影卫没本事,救多了,就被人拿住吗?”

任逍遥瞳孔微收,冷然道:“四个已嫌多了。”

“你……”

“丐帮的人本就该死。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姜小白说不出话。

袁池明曾参与围剿合欢教,丐帮的确是合欢教不共戴天的仇人。对任逍遥来说,不和宁海王一起算计丐帮,绝对已经很够朋友了。

砰砰两声,殿外传来爆响。夜空中绽开两朵信花,一橘一粉。

另两队血影卫回来了。

姜小白抄起盘龙棍冲出去。北京、济南两舵主紧紧跟上。三人穿过甲板,扶住船舷一看,果然见两队血影卫奔上码头。

但同来的不止血影卫,还有吟风楼、长江水帮以及石展颜所率的上千兵马。码头上火把明灭,亮如白昼。

脚步声响,三个血影卫将开封舵主、金松、金小七带上甲板。金小七全身瘫软,嗓子几乎撕裂,一双手按在金松胸前,哭喊道:“救我爹,救救我爹。”姜小白近前一看,金松胸腹全是伤口,血流全身,不过熬时间罢了,忙招呼北京、济南两舵主给金松包扎。又问开封舵主:“你们怎么回事?”

开封舵主一条右腿被砍得白骨森森,咬牙道:“我们撞上了石展颜的兵马,水西门出不去,只好绕道定淮门。哪知道,定淮门北面有屯军。我们是硬冲出来的。他们,”他看看血影卫,眼神复杂,“也折了不少人手。”

姜小白这才注意到,那三个血影卫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心里登时有些不是滋味:“任逍遥虽然不是个东西,总算救了我们。”想到这里便道:“你们各自小心。”说完纵身一跃,咚的一声落在码头上。

“他妈的!”姜小白忘了这是官造宝船,比寻常海船高出三倍不止,加之余毒未清,落地时几乎栽倒。他定一定神,见英少容和宁不弃在阵中,冲过去道:“两位辛苦。”

宁不弃吃了一惊。英少容却连头也不回,低头裹着手臂上的伤口,道:“姜帮主脚步重浊,迷药还未消,该回船上去。”

姜小白有心回敬几句,但见他二人都挂着彩,便道:“我知道你们的任务,我也不领你们的情。但是得罪小爷的人,”他将盘龙棍一横,目光投向对面,“小爷绝不放过。”

“帮主说得是。”随着话音,北京、济南两舵舵主也赶了过来,“什么正啊邪的,老子今日只认救我兄弟的朋友。”

姜小白鼻子一酸。

北方六舵向来最看重江湖名声,今夜之前,莫说让他们与合欢教的人站在一起,就是说一句话,也是万万行不通的。

英少容忽然大笑:“两年心血付诸东流,倒也不全白费。”

这话别人不懂,姜小白懂,当下道:“你要是砍了风漫天的头,小爷便交你这个朋友。”

对面立刻传来风漫天的声音:“任教主,你这是何意?王爷若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

这句话内劲灌注,整个码头都听得到,但船上没有一丝反应。姜小白心里不禁发虚。几十血影卫与上千官军对峙,就算胜,也是惨胜。

风漫天又道:“王爷指名要擒姜小白,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若任教主不介意,今晚就当误会一场,在下带了人,即刻就走。”

船上还是没有反应。

石展颜忍不住道:“他不出声,咱们动手吧。”

“不可。”风漫天沉声道,“任逍遥诡计多端,他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去救姜小白。万一有埋伏……”

石展颜不服气:“如果他唱空城计呢?莫忘记这里是南京,是大明,不是他那什么高天原。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就算他精兵十万又如何?连这都怕,做得了什么大事!”

风漫天不语,只看着钟良玉。钟良玉却看着长江水帮的人,十六水寨寨主三死三伤,余人正瞪着一双冒血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英少容。

“京畿重地,不战而退,我钟良玉还有何颜面领导长江水帮,有何颜面在江湖行走。”钟良玉缓缓道,“又有何颜面再为王爷效力。”

这话说到石展颜心坎里,挥手道:“冲。”身后信兵听了,将大旗一展,左右兵士潮水般冲上码头。

姜小白虽然经过无数江湖阵仗,但两军阵前的冲杀还是头一次见,咂咂嘴道:“任逍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看咱们玩命不成?”

英少容刀锋一转,正要指挥血影卫应战,就听一片厉啸,无数蓝光织成的大网,海啸般冲向码头。

夺夺夺夺夺。

蓝光带着噼啪火星,如暴雨匝地。声尽时,一道无数箭簇组成的“门槛”横在两军阵前。每一支箭都深入地面,只剩箭羽在外。

唰的一声,如风入松林,江中所有宝船上都站满了弓箭手。箭尖寒光点点,仿佛天上星幕,忽地坠到眼前。

要战便战。

这就是任逍遥意思。

英少容精神一振,举刀道:“杀!”

脚步方动,又是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射到身前。英少容一怔,姜小白却明白过来:“他要大家各退一步。”

罢战。

这才是任逍遥的意思。

石展颜喝道:“笑话!任逍遥说退便退?他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就见一点蓝星,闪电般射来。石展颜挥刀一拨,哪知蓝星劲道雄浑,不但速度丝毫不减,反将他虎口震得一麻。石展颜大骇,眼见蓝星冲向心口,赶忙侧身,却还是晚了一步。蓝星噗的一声射入左肩,余力仍未消,竟将石展颜带钉在地上。旁边兵士忙来搀扶,帮他拔下箭簇,包扎伤口。石展颜忍着痛,见箭尾带着一枚五角蓝星,不由心中一沉。

七星射月弩,穿云蓝星箭,射月堂堂主俞傲。

嘣的一声,弓弦声响,一个人影立在船头,挽弓搭箭。

七支箭!

天下没有人能接得了七星射月弩的七支箭。

任逍遥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谁命令进攻,谁就要死。英少容想明白这道理,放声狂笑:“还不快滚!”

风漫天、钟良玉和石展颜都不想死,但若要他们灰溜溜地撤兵,谁也舍不下这个脸。双方正在僵持,就听一阵马蹄声,五人五骑,踏起一片细烟,到了码头跟前。为首是一匹四蹄雪白的乌骓马,马上之人道:“王爷有命,收兵。”

语声清凛,温寒如秋。

南宫烟雨。

他跃下马,将一块令牌抛给风漫天,大步向码头走去,猎甲精骑紧随其后。

石展颜捂着伤口道:“他是谁?怎么有王爷的令牌?”

风漫天看着南宫烟雨背影,满面苦笑:“来得真是时候。”一顿,转身道,“撤。”

码头瞬间冷清,宝船上的灯火却亮了一倍。

俞傲朗声道:“南宫门主,教主等你很久了。”

南宫烟雨不语,只将手放在相思剑上,步入大殿。

他还是穿着那身淡烟色的长衫,束发的银色绸带垂在脑后,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高挺的鼻梁就像一只待飞的兀鹰。

任逍遥端坐不动,眼中有一丝笑意:“你来了。”

“是。”南宫烟雨自猎甲精骑手中拿过一本账簿,道,“这是刑门三年来的账目,请教主查验。”

随着话音,账簿一线飞出。任逍遥接住,却不看:“我信任你。”

南宫烟雨道:“教主的信任是一回事,教规又是另一回事。”说着,又自猎甲精骑手中拿过一封信笺,“这是在下与内人的辞呈,请教主允准。”

信笺飞得比账簿快。任逍遥仍是接住,仍是不看:“你我之间,需要这些繁文缛节么?”

南宫烟雨道:“有始有终,是南宫烟雨为人之本。”

任逍遥的指尖敲着多情刃刀柄,淡淡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的刑门门主,从此为朱灏逸效力。”

南宫烟雨一笑:“但我们仍是朋友。”

任逍遥意味深长地道:“不止。”

南宫烟雨点头:“我明白。”一顿,肃然道,“六月十三,戌正,王爷在奉天殿恭候教主。”

“奉天殿”三字一出,举座皆惊。

开国初,□□定都南京,以“奉天”为金銮殿正名。朱灏逸在奉天殿约见任逍遥,不臣之心尚在其次,要紧的是,这岂非挑明,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江南官场,都已在他掌控中么!

黑道中人虽惯与官府作对,却罕有人真的想过谋反,听了南宫烟雨的话,心中都是惴惴的。他们原先以为,任逍遥这次传见各堂堂主,只是重返中原的必要礼节,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但任逍遥并不打算解释。

送走南宫烟雨,他只说了三个字:“英少容。”

英少容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站得如一杆标枪,朗声道:“两队血影卫,共六十人,轻伤十八人,重伤五人,死十一人,□□打光。”说完单膝跪倒,“属下擅自行动,请教主责罚。”

任逍遥并不抬头,淡淡道:“说完了?”

英少容迟疑了一刹,道:“是。”

他没有解释自己私自去媚香楼,是放心不下那班新人,并非要暗中相助,虽然他真的很想赢岳之风、赢俞傲、赢沐天峰。

他也没有解释宁不弃惊动了钟良玉,导致血影卫行迹败露,不得不提早行动,不得不比计划中多救两人。

他更没有解释因为这些变故,自己和俞傲教出的两队血影卫被官军包围,若不是自己决意改道定淮门,又有宁不弃引路,或许这班毫无经验的年轻人都要死在城内。

不是他自负到懒得解释,而是他知道,任逍遥根本不会听。

血影卫自出道以来,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任逍遥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有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只能是他英少容。

“你有本事。”任逍遥站起身,语声沉凝,步步逼近,“带着三个重伤之人,指挥六十血影卫,便杀出南京城来。”

英少容的心一阵狂跳,伤口火烧般疼,却不敢抬头。忽然臂上一轻,任逍遥竟将他扶了起来。

“好,很好。”任逍遥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血影卫第一统领。”

英少容怔住,旁人也怔住。

任逍遥环顾四周,缓缓道:“实力均等的人,才配谈公平交易。”他拍拍英少容的肩,微微一笑,“今夜一战,我与朱灏逸的交易,要重新考虑条件了。”

众人这才明白,任逍遥安排今夜行动,不单是为考校血影卫,更是为向朱灏逸示威。与搭救几个丐帮的人相比,从重兵防守的南京城杀出,更能令朱灏逸有所触动。

“但是,”任逍遥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血影卫本不必付出如此代价。”

众人的心又拎到了嗓子眼。

任逍遥转过身,一步步踱至宁不弃面前,字字如刀:“伤愈不归,已属叛教。暴露血影卫行踪,更是罪无可恕。你有什么话说?”

宁不弃摇头。

“好。”

一字说完,任逍遥的手已收回。

从宁不弃心口收回。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包括宁不弃。他看了看心口的血洞,又看了看任逍遥鲜血淋漓的食指,口中迸出一句“教主”,便倒地身亡。

英少容只觉悲凉。

宁不弃本有机会逃走,但他看到血影卫被困,且是因他而起,还是选择留下来并肩作战。可惜任逍遥需要的不是事实,而是承担失误责任的人。

杀一个残废的叛徒,比杀一个血影卫统领划算得多。

“呀,逍遥哥哥又杀人了。”

银铃声响,一个十六七岁的苗家少女出现在大殿门口,正是金蜈上人和蛮七婆婆的养女朵雅。她生得清清纯纯,甜甜美美,身后却跟着两个面相凶蛮的男苗,让人不敢轻近。朵雅笑盈盈地走到任逍遥面前,拉起他的手,掏出帕子,帮他擦去指尖上的血。

“逍遥哥哥,丐帮的人我看过了,那个老头子没得救,我可不想浪费力气。别人都是小伤。至于你那个好兄弟,我可没救。”

任逍遥温然道:“为何?”

朵雅撇一撇嘴,道:“逍遥哥哥以为我是傻子吗?谁不知道,丐帮姜帮主的轻功天下无双,解了他的迷药,他跑了,我可追不上。”一顿,牵着任逍遥的手,娇声道,“我这么聪明,逍遥哥哥要怎么奖赏我呢?”

任逍遥笑了笑,指着宁不弃尸身道:“你将这处理了,再来讨赏。”

“嗯?”朵雅看了看宁不弃的尸体,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笑意,挥手道,“你们过来,把这东西抬到咱们船上去,等我回去喂金蜈蚣。”两个男苗依言而行。朵雅对任逍遥甜甜一笑:“逍遥哥哥,这样行了吧?”

任逍遥不答,只挽过她的手,走上将台,坐回那张黄花梨透雕蟠龙椅。朵雅大大方方倚在他身侧,两只脚轻轻叠起,银铃叮铃,清脆悦耳。任逍遥看着海飘萍和步蘅芜,沉声道:“半年前,信门门主金蜈上人和蛮七婆婆归隐山林,如今南宫烟雨和花若离又请辞,合欢教真是凋零了。”

海飘萍见他牵着朵雅的手,捋须笑道:“教主可命朵雅继任信门门主。白鹭堂向来没有实职,倒不算损失。至于刑门门主,教主可以慢慢物色。”

任逍遥拒绝得很干脆:“朵雅年轻,怎么可以与两位前辈同列。何况,”他将朵雅的小手握在掌心,笑了一笑,“我也舍不得。”

海飘萍一怔,步蘅芜轻咳道:“教主是否对四门不满?”

任逍遥眼中闪过一丝奇诡光亮,语声却温和得出奇:“我只是想到,各位堂主都有弟子,金蜈上人和蛮七婆婆也有朵雅。两位前辈为合欢教操劳半世,身边却无一个弟子,外人要说合欢教不体谅前辈了。”

步蘅芜不语。海飘萍愕然:“教主要我们收徒?”

任逍遥自顾自道:“四门既然已去其二,索性重整。我想请两位前辈为护教长老,指点教务之余,也有闲暇授业传道,岂不两全其美。”

海飘萍看看步蘅芜,心中明白过来。护教长老虽然好听,却是虚职,任逍遥的真实用意,是收回禁、乐两门的权柄。

平心而论,以海步二人的年纪,早已不看重权势。任逍遥提拔年轻人,他们退居幕后是迟早的事。只是任逍遥的行事风格,着实令老一辈人不舒服。所以海飘萍不语,而步蘅芜反问:“教主的提议极好。只是,四门事务,如何交接?”

任逍遥微微一笑,起身三击掌。

殿外立刻走进一队兵士,抬来十六只大木箱,打开就见四箱弯刀,黑鲨皮鞘,紫铜刀柄,柄上嵌刻鎏金云纹;四箱十连弩,配雕花牛皮腕带;四箱“明月照天山”;四箱鎏金紫铜带钩,正中刻着一个大大的“任”字,透着淡淡光辉。

任逍遥拿起一把刀,锵的一声拔出,赞道:“此刀名为‘影流’,是这世上最好的刀师,专为血影卫所制。无论刀姿、配重、锋锐、韧度,都堪称绝顶。”

众人看时,只觉影流刀形制果然奇特。既无吞口,也无刀镡。刀身如□□般狭长下弯,刀尖却微微上挑,仿佛美人蹙眉,说不出柔媚妖邪。刀脊后半装饰着鎏金龙纹,与刀柄上的云纹呵成一气,成飞龙破云之势,又透出无尽的刚猛霸气来。

一柄刀兼具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不但血影卫看得呆住,就是不用刀的各堂堂主,也都赞叹不已。

任逍遥把玩许久,突然手腕一转,一刀斩向近旁的英少容。

刀光如雪,刃上洒出一道流光,刀身仿佛暴涨一倍。

影流之名,原来为此!

英少容举刀相迎,当的一声,刀断。

血影卫的银柄弯刀,被影流刀轻轻易易斩断。

大殿里一片低呼。

任逍遥将影流刀交到英少容手中,道:“这样的刀,才配得上现在的血影卫。”他转身走回将台,语声缓慢而清晰,“从今天起,合欢教不再有刑、信、禁、乐四门。英少容为第一血影卫统领,领信门之职,并为我近身侍卫。岳之风次之,领刑门之职。沐天峰第三,俞傲第四,领禁门之职。”

英少容四人躬身行礼:“是。”

血影卫呼啦啦单膝跪地,铿锵整齐地道:“愿为教主效力。”

任逍遥没说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

他喜欢享受权力的滋味。现在正是滋味最美妙的时候。谁也不肯打搅他。

但步蘅芜实是按捺不住:“乐门之职,教主打算转交何人?”

任逍遥早知他会有此一问,淡淡道:“唐娆。”

步蘅芜亦不意外:“唐家堡是天下最会做生意的门派,乐门掌管教内钱财地产,赏罚迎送,夫人接掌的确合适。不过,”他故意停了停,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自己身上,才接着道,“擅理财者必贪财。教主不可不留心。”

任逍遥脸上全无表情:“多谢前辈提点。”

步蘅芜心内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朵雅却扯着任逍遥衣角,撒娇似的道:“那我呢?逍遥哥哥不是说要奖赏我吗?”

任逍遥转头看着她,神色温柔,却不说话。

如意娘子见状打趣道:“小丫头莫急呀,教主今晚就会好好奖赏你的。”

哪知朵雅一本正经地道:“今晚我有别的事情做,不能和逍遥哥哥在一起。”

话一出口,大殿内便被笑声淹没。

待众人笑够了,任逍遥摆手道:“合欢教能有今日,全赖诸位堂主尽心办事。这两年的账目我都看过,诸位很是辛苦。”

他将“辛苦”二字说得很重,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各堂堂主互相打望,不知这“辛苦”二字何解。

任逍遥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淡淡笑了笑:“我听说,这次选拔血影卫,诸位都有各自相熟的统领?”

殿内更静。英少容四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然而任逍遥话锋一转:“从今以后,诸位不必操劳教务,我也不过问各堂内事,但只一点,”他的声音渐渐提高,“所有年轻弟子,都要修习血影刀法。诸位要让相熟的血影卫统领,随时能挑到可用之人。”

所有堂主都愣住。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任逍遥罕见地正襟危坐,双眸大海般深沉宏阔,“凡入我教,不但可以修习世上第一流的刀法,成为血影卫后,还可以到高天原快活度日,受万民景仰。”他看着众人,和颜悦色地道,“诸位若是做得倦了,也可以去。”

迟仲坤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抱拳道:“老夫平生,只佩服任独任大哥一人。但今时今日,更佩服教主。”

步蘅芜亦起身道:“我老了,竟从未想到这一层。”

海飘萍目中甚至起了一层雾:“二十多年前那帮兄弟,总算没有白死。”

数十年来,九大派之所以地位尊崇,门人众多,是因为它们不但传道授业,还在科举之外,给了年轻人一条向上的通道。只要你爬上去,就是人上人,连子孙后代都会受益。因为这条通道,是以大明朝的皇权为保障的。即便现在这条通道已被权贵把持,但希望仍在。只要有希望,就有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而其他门派,无论正邪,都只能用钱财、美女、义气甚至恩德吸引人才,换得忠心。这些东西用尽之时,便是风流云散之日。江湖帮派能给的东西,永远也不如皇权能给的。是以在大明朝的国土上,有什么理由不投效皇权?

在高天原的日子里,任逍遥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要让人知道,投效皇权和投效合欢教是一样的,合欢教的向上通道,是以逍遥王的王权为保障的,是以盛世绮华的高天原为倚靠的。

旁人未必明白这一点,却绝对会支持任逍遥如此“美好”的提议,事实上他们已经忍不住欢呼。

任逍遥却又吊起了他们的胃口:“还有一样小玩意儿,要送给诸位。”

话音刚落,那班天竺侍女个个像变戏法的,从裙内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册,捧在胸前,走到每位堂主身边,笑盈盈地翻开。

“莫嫌礼轻。”任逍遥又恢复了那种懒散随意的坐姿,森森一笑,“千金难买。”

书中无字,只有画。

美艳绝伦的春宫画。

从密荼那双修法的上百体位中,精选出的四十八式。

所有人都呆住。

张东川看看画中的天竺女子,又看看眼前的天竺女子,喃喃道:“若是连人也……”

任逍遥截口道:“我原打算送,只怕有人不敢要。”

众人哄的一声笑起来。锦衣堂、云雨堂、鹰燕堂堂主都是夫妻。如此“厚礼”,怕是没有哪个女主人喜欢。白傲湘的铁钩笃笃敲着椅子,大声道:“不能辜负教主一番心意,谁不敢要,就给别人。”

这提议实在很好,好得金童子、陈暮和卫红鹰几乎气破肚子。

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