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首位的女子,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容貌秀雅脱俗,目光温柔似水,举止落落大方,周身散发着一股从容与淡定;只不过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唯一让人略略感慨的是,不解她眉宇间为何会萦绕着丝丝哀愁。

坐在次位的女子,有着与前者截然不同的气韵。她也是二十四五的样子,一双微微向上翘的凤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再配上一张艳似桃花的面容,微厚的红唇,端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只是这女子美艳是美艳,可她斜睨着看人的目光,略抬高的下颌,让她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不易亲近。

甫看到这里,德珍不由蹙了蹙眉,就听那位容色艳丽的女子,掩扇一笑,道:“哟!佟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们,一个比一个姿色过人,就不知哪一个才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声音呖呖如莺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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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明清两代的皇室御园,是皇帝后妃避暑之地,建立北京城内紫禁城西侧。

五毒花:石榴花、菖蒲、老虎花等都属于。专用于端午戴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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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描写的太多了(下章没),没啥子剧情,俺不喜欢这些描写,感觉大家也不喜欢看这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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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端阳看戏(二)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知,宫女一律不许穿红衣。簇拥在佟妃身边的人,只有玉玲一人穿粉衣,并坐在一个绣墩上。如此明显的不同处,又怎会分辨不出人来?而之所有会这样问,无疑是暗讽玉玲的宫女出身。

德珍如是想到,不由瞟向玉玲。

玉玲已涨红了脸,看了眼说话的女子,就低低地垂着头,手死搅着宫扇坠子。

佟妃仿佛没听出话中的讽刺,一边随意地摇着宫扇,一边对玉玲和颜悦色,道:“玉答应,这位是大阿哥的额娘惠妃,你起来给她见个礼吧。”说完,复又看向惠妃笑容可掬道:“惠妹妹,这就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

原来这容貌艳丽的女子,就是皇长子的生母惠妃,难怪她隐有一股盛气凌人之势…如此一来,先前那名气质出众的女子,应该是刚生下皇三子的荣妃吧…

德珍暗暗思忖着,玉玲就已依言起身,向惠妃屈膝福身,声音婉转悦耳,道:“惠妃娘娘万福。”

惠妃像没听见般,也没让玉玲起身,就摇着扇子朝荣妃凑过去,吟吟含笑道:“荣妃姐姐,皇上五日前曾对妹妹说,他新纳的玉答应和妹妹声音相似,就像黄莺一样清清脆脆的,姐姐听着可觉相似?”

荣妃微微一笑,淡去眉间缕缕哀愁,对惠妃笑嗔道:“大阿哥都四岁了,你这个做额娘的还和新人拈酸吃醋!这有谁不知道,皇上可是亲口赞过咱们的惠妃娘娘,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

惠妃对荣妃的话只笑不语,脸上却神色傲然,眼中也闪过得意色。

荣妃见惠妃神色悦然,方转头对玉玲亲切一笑,道:“玉答应,你起来吧。”闻言,玉玲这才敢站起身。

待玉玲站起身,一直静静含笑看着这一幕的佟妃,这才摇扇一笑,另起了一个话头缓缓开口道:“杭州织造半月前送了一批新纱,正好用来做夏袍。就是不知妹妹们喜欢什么样的式样,才好吩咐了内务府去裁制。”

今年因是仁孝皇后的三朝忌辰,端阳节自没有往年热闹,众妃这一听要做新衣都来了兴致,当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一时间,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亦目睹了这一幕的德珍,对玉玲微微发颤的双膝,也要选择默然垂眸之时,却忽感立在身侧的福英气息不稳,她奇怪地略略侧目一看,竟在福英眼底窥见一抹掩不住的惊艳。心下不觉纳罕,以福英的姿容并不比在座妃嫔差,能让福英惊艳的…心想之下,德珍已顺着福英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极美的女子,便是与良玉相比也不逊色!

就在玉玲紧攥双手坐回绣墩的时候,德珍已将那女子端详了一阵。

女子穿一袭绣牡丹的绯色夏袍,看样子与她年纪差不多,却生得艳若桃李,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双精心描绘的丹凤眼,让她不仅拥有惠妃才有的妩媚之态,还有着惠妃所不具备的脱俗之姿,可谓是媚而不俗。

如若良玉是月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么这名女子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牡丹花乃是花中之王,艳压群芳。而在这倘大的后*宫里,唯一担得起“牡丹”之称的,只有曾得当今天子亲口喻以牡丹,且容貌艳绝六宫的宜贵人,郭络罗氏。

脑海里刚闪过当今天子对宜贵人赞誉的传闻,就听一个尖细的嗓音曼声高唱道:“皇上驾到——”长长地尾音久久不消,却紧接着又逐一响起“太皇太后”、“皇太后”、“兰妃娘娘”驾到的唱喝声。

听到此起彼伏的唱喝声,众妃嫔都敛起笑容,急急忙忙从坐席上起身,整理仪容准备迎驾。

德珍也忙暗敛心神,准备跟着佟妃身后迎驾,却见佟妃并未起身。

她诧异了一下,万嬷嬷已恭敬地扶着佟妃的手肘,低声说道:“娘娘仔细脚下,这有一道矮槛。”

佟妃侧首,点头一笑:“有劳嬷嬷提醒。”

万嬷嬷愈加低头,以作回应。

佟妃也不再多言,率众迎驾。

眼见看戏台入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显出,佟妃率先俯身拜下,余下众人再随之而拜,齐声呼道:“恭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兰妃娘娘!”

玄烨正搀着太皇太后走上看戏台,抬头略扫了一眼接驾的众妃嫔,便笑应道:“都起来吧。”

听到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德珍才随众人直起身,却也不敢看前方一眼,只目不斜视的盯着脚尖。

只在此时,一道略显沧桑却饱含慈爱的老媪声音响起:“你这丫头,从你服侍哀家午起时,哀家就说免了你的叩见礼,怎还处处拘礼!”

服侍哀家午起…那说话的人,不就是太皇太后!?

德珍胸腔猛然一震,忍不住在人群中偷偷抬眼。

已届六十五高龄的太皇太后,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看上去就五十出头的样子。苍苍白发也梳成了小两把头,髻上虽只戴了一只赤金嵌红宝石的老虎花簪,却更能衬托她身上一种因长居高位而自然流露出的雍容气度。她目光十分的和蔼,不经意间却又乍现出一丝令人心惊的犀利,但再一看只会觉得她是一名和蔼可亲的老人,找不出丝毫的慑人之势。

可也是这样一位外表雍容慈祥的老妇人,辅佐了三代帝王,经历一次又一次宫廷政变,仍然屹立不倒!也在十几年前,因这位老妇人下的一道懿旨,令她的祖父郁郁而终,令她的父兄背负了无尽重责…

在德珍心绪震荡紊乱时,佟妃却就着太皇太后的把扶,顺势起身搀着太皇太后的右手,温婉一笑:“老祖宗怜惜臣妾,是老祖宗您仁慈、疼爱小辈们。可臣妾对您的恭敬,却是臣妾做小辈应尽的孝道。”太皇太后似让这番话说得服帖,眼角堆满了细密密的笑纹,慈爱不已地笑看着佟妃。

说话之间,玄烨与佟妃已一人一边搀着太皇太后在凤座上坐下;随后而来的兰妃,也随之搀着皇太后在另一边的凤座上坐下。

见宫中身份最尊贵的五人入座,众妃嫔这才一一归位而坐。

这时,就有南府的掌事太监躬身上前,毕恭毕敬地立在龙座后,低声问道:“皇上,正午吉时将至,可是立刻开戏?”

玄烨听而不应,反向坐在左右两边的太皇太后、皇太后询问过,方微扬下颌,示意开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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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清宫专司演戏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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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端阳看戏(三)

一声令下,锣鼓“锵锵”而响,扮成道士、五毒精的南府太监纷纷窜上戏台。

这一出《采药降魔》戏唱得是,一名道士趁着蛤蟆精、蜘蛛精等在端阳正午退避时入山采药,五毒精得知后与道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智斗法。最后,道士终于以神符收得五毒精,按龙宫秘方炼药,普济天下。

戏一开锣,五毒装扮的太监刚亮相,顿时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几乎整个二楼观戏台的人,都被吸引住了移不开眼睛。

德珍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眼见这出从没看过的戏剧,让因见到太皇太后的震惊,也被这戏的精彩分了注意。

这出戏很长,当唱第二幕五毒斗道士的时候,粽子及果品红樱桃、黑桑椹、八达杏等吃食,并午前刚浸了薄根的雄黄酒相继盛上了几案。

德珍捧着放有棉巾的碧叶盘立于佟妃的左侧,佟妃夹了一小口的肉粽慢嚼细咽下,向左侧首看了一眼拘谨坐在小绣墩上的玉玲,微微一笑,轻声吩咐道:“宛如,下楼让人置张几案给玉答应,再备一桌吃食上来。”

宛如闻言愣了愣,才慢半拍地应下。

见宛如领命而去,玉玲慌忙地起身,却不想起身过急,绣墩一下子滚倒在地,弄出“咚咚”地噪音。

“怎么回事?谁弄出这么大得动静?”与佟妃比邻而坐的皇太后,不悦地循声侧目。

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后,也是太皇太后族侄孙女。人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而已,但容貌平凡,体态微丰,不过一张圆润的脸上却有对温和带笑的眼睛,使她即使是在不快的时候,也依然是温温和和的样子。

一如此时。

却仍让玉玲吓得双腿一软,慌忙得伏地叩首不迭道:“太后恕罪,嫔妾该死!”

皇太后见状不由皱起眉头,佟妃忙从旁笑着解释道:“太后,这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说着略看了梨绣一眼,梨绣忙会意地扶起玉玲,低头小声道:“玉答应,没事的,您还是先给太后见礼吧。”

玉玲本一惊之下慌乱不已,听了梨绣的话才略镇定下,向皇太后颤颤巍巍的一礼。

德珍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却再忍不住心中诧异,怪异地朝玉玲看去:玉玲向来活泼机灵,怎么晋为答应才短短十余日,她就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德珍狐疑的思量着,皇太后已笑逐颜开地向玉玲招手:“来,让哀家仔细看看,是怎般的妙人儿,能让皇帝喜欢!”

玉玲听得皇太后这样说,红了脸,羞羞答答地走向皇太后。

皇太后刚执起玉玲的手,一个醇厚清越的声音蕴含关切地响起:“皇额娘,怎么了?”这道声音虽轻,却能穿过嘈杂的戏曲声传到所有人耳中。

众人不约而同的侧目而看,正见皇太后拉着玉玲的手,与坐在她右侧的玄烨交谈:“没事!只是皇额娘在看是怎样的标致,才能入了皇帝的眼,让你都去佟妃那要人了!”皇太后笑呵呵地打趣道。

玄烨眼睛往玉玲身上一看,随即漠然地调回目光,口中却是顺着皇太后的话,道:“就是因为表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的,皇儿才会去表妹那要人!想想,还是皇额娘了解皇儿!”话说得一本正经。

“扑哧”一声,皇太后听得笑仰不止。

佟妃也因一声表妹,微微脸红,不由低头抿唇一笑。

皇太后又放开的玉玲手,指着玄烨直是摇头在笑:“皇帝呀!你哟…”一时笑岔,半晌才收了笑容,又打趣道:“皇帝都亲口说了个个都好,本宫看着这一个二个也真是水灵灵的…”说着话,已侧目看向立在佟妃身后的德珍、福英二人。

突然,皇太后抚掌一声,像发现什么事情般,忙招了佟妃凑过身,作势耳语状道:“你身后这两丫头,真真是样貌不俗,小心都让皇帝纳了去!”一说完,板脸瞪了玄烨一下,眼中却有笑意流露。

玄烨面不改色的笑迎着皇太后的目光。

退至一边的玉玲,却在这一瞬脸色惨白,头越发地低垂了下去,看似一副娇羞不已的样子。

佟妃目光温柔的凝视了玄烨一眼,回眸看着皇太后温婉一笑,道:“皇嗣兴旺,大清才会兴旺。这六宫的女子都是皇上的人,臣妾身边的人自也是皇上的人。若她们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臣妾都会感激她,更会将孩子视为己出。”

佟妃一番贤淑大度的话,却使原本欢悦的气氛略有沉凝。

玄烨今年二十又四,正当是青年英伟,原是不该有子嗣之忧。可玄烨大婚至今的十二年里,先后有七个皇子夭折早殇,现今存活的只余三子,其中一子还尚在襁褓之中。

而佟妃入宫也已十二载,却时至今日,更是从未传过一次喜脉。

皇太后的眼眶微微泛红,拉着佟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怅然道:“你是好的,一定会给哀家得个好孙儿。”顿了顿,双唇嚅嚅颤抖,声音已是哽咽:“…像承祜一样的好孙儿…”

承祜,乃玄烨的第二子,与孝仁皇后的嫡长子,也是玄烨最钟爱的一个孩子,却在其二岁时染病幼殇。

佟妃见皇太后眼角闪着泪光,抬头愧疚的看了一眼目含伤感的玄烨,反握住太后的手强作欢颜,道:“太后,您快看!蜘蛛精被道士困住了!”手指向戏台,声音陡然一高。

此时,已演到第三幕,道士略占先机,正欲反守为攻。

皇太后拭了拭眼角,也转露笑颜,笑容却略带勉强。

玄烨看在眼里,待要说什么劝慰,皇太后就抢先笑道:“皇帝,你先前不是说要去更衣,这会儿赶紧去了,再过三刻钟左右,可要唱到除五毒了!”说时作了个赶玄烨快走的手势,随意就点了立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玉玲:“你…唔,就你跟着去伺候皇帝吧。”

玉玲自初次承宠后,又在白天陪驾了两次,就再没有被招侍*寝。这会儿能有接近玄烨的机会,她自是大喜过望,强抑下面上喜色,俯身一拜:“嫔妾遵旨。”说完飞快地抬眼看向佟妃,目中含喜。

佟妃似未察觉,只转眸凝向玄烨。

玄烨见已如此,便也只好起身,向皇太后告了声退,又向太皇太后告了声退。

太皇太后戏正看得津津有味,听了告退,她笑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不经意地掠过玄烨往旁扫了一圈,复又看着玄烨点头道了声“好,早去早回,别错过了下幕戏”,就又专注地看着戏台,或不时与坐在一侧的兰妃说笑几句。

这时,小太监已在玉玲的绣墩前置了小几,宛如领着三四名小宫女摆放起吃食。

德珍稍向侧后退半步,以让宛如她们盛吃食,眼睛就正好看见刚走过身边的玉玲,她目光微微一顿,心里也默默想道:若这就是你选的路,就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吧…一念完,德珍收回目光,却万万想不到下一瞬竟听“碰”地一声,紧接着就是玉玲惊声低呼。

德珍随众人转头而看,就见玉玲正摔在地上。

玄烨剑眉微蹙,看着地上的玉玲,正要吩咐左右扶她起来。玉玲却已感到玄烨放在身上的目光,忙不迭满面惶恐地伏在地上,紧缩在一起的身子瑟瑟发抖。

“宛如,还不快扶玉答应起来!”佟妃最先反应过来,又怕玄烨责怪玉玲,忙又赶紧道:“德珍,你代玉答应跟上伺候!”语气略有焦急。

此言一出,让半月前亲如姐妹的三人,刹那间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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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药降魔》:这戏内容资料实在太少,好含糊的说,俺只好自己尽量圆全些。

ps:今晚更新有些晚,抱歉哈,卡卡卡了。这次再次吃了没大纲、没存稿的亏,俺想办法后面试着怎么写大纲,以便能准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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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巧避茶房

端阳午间正炙,外面暑气逼人。

德珍下了二楼,走入通往一楼更衣室的水榭,却只感凉凉清风掠荷池吹来,通体犹生凉意,不觉丝毫暑气。又一缕习习凉风拂来,身上水绿色纺绸夏袍被风一吹,感觉十分的舒服。她凝在地面的目光,看了一眼前方随风翻飞的明黄袍摆,及余光瞟见走在一侧的福英,心里不由地想起适才发生的事。

适才在观戏台上,玉玲出人意料之外的摔了一跤,佟妃为了解围随意指了她替玉玲。

德珍为此还懵然的时候,愣住得玉玲被梨绣扶到一边。

皇太后见了,也应和了佟妃的解围,就继续起先前的打趣,一脸笑容的指着福英,莞尔道:“皇上才赞了佟妃身边的人个个好,自然要向佟妃讨人!好,哀家这会就顺了皇帝的意,再加上她一起服侍皇帝更衣!”略一停,眼睛瞅向佟妃,拿了佟妃开作玩笑:“就怕人人夸赞大度贤惠的佟娘娘,舍不得身边的人都去服侍皇帝了!”

似真似假的话一说,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目光,立马紧盯向德珍和福英,死死地。

德珍顿感身上负力一重,只觉这迫视而来的目光,不仅有周边的宫女和太监,还有东西两座的嫔妃们。

德珍心头一沉,暗呼不好!

皇太后和佟妃从一开始的话,就不妥当!虽然只是一番打趣的玩笑话,可宫中对这一类的事最敏感。尤其是十几天前还有玉玲这个先例,并且承乾宫的明德堂还住着一位答应小主,就是三年前佟妃身边的大宫女宛心。

如此,两个活生生的列子摆在面前,不管皇太后和佟妃的话真假,她及福英就被拉到了众人眼下。

试问,同为宫女的有几个愿意看见再多出个玉玲或宛心?作为嫔妃的又有几个没有对以前的宛心、现在的玉玲不满?

这样一来,她二人岂不是要无故宿敌?

一念转动间,德珍让自己如若平常的侍立,仿佛服侍皇上与服侍佟妃更衣,对于她并无区别。

佟妃看向福英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与皇太后一唱一和起来,对福英吩咐了一句:“你也跟上去吧。”就转头笑看着太后,面色故作紧张道:“太后您看见了,臣妾可没有不舍得身边的人,您万万不能治臣妾一个不贤之罪呢!”声音里却是一听就知的浓浓笑意。

皇太后听了,接着又是一两句笑闹,不觉间倒揭过了忆往时的沉滞气氛。

再后来就是福英也不见半分雀跃的领命,与她一起随皇上去一楼更衣室。

回忆到此,德珍已将在观戏台的每一幕细细过量了遍,觉得这一切看似处处透着意外与巧合,却又莫名的感到有某些不对…或者是从佟妃让她和福英,取代珠儿同青霞随侍,就隐约透着一些…可又好像是合情合理,并没有可疑之处…

沿着回廊一面走,一面凝神而思,不觉走到了更衣室门口。

德珍刚听到一声呼“万岁”的声音,就见前面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无视跪在地上的两名小太监,突然大阔步地朝更衣室里走去。

随行一侧的乾清宫大总管刘进忠,不妨玄烨陡变步伐,赶紧抢先一步走到门口挑起竹帘,向玄烨身后丢了一个厉眼过去,示意随行的人跟上。

德珍忙摒去杂念,紧跟上玄烨,匆匆步入更衣室。

更衣室内一应备齐,管事太监早一个时辰前就领了宫人们恭候着。

玄烨大步流星地一踏进室内,就径自在窗下铺有玉竹簟的木炕坐下,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脚。

德珍低着头,方追到木炕旁立定,还来不及轻喘口气,却见玄烨抬起右脚,她一时愣住。

随后入内的刘进忠,眼尖的看到这一幕,连忙疾步走上去道:“愣着作甚!”边走边低声催促。

低低的喝斥声入耳,德珍登时明白过来,这是让她服侍皇上换鞋,就如以前父亲下差回府,与母亲一起为父亲换鞋更衣的婢女一样!可即使她再明白不过,手脚却像失去知觉般,人就僵在那动弹不得。

行为虽这样的失常,德珍却感此刻她的头脑异常清晰,甚至还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一名宫女,服侍皇上是理所应当,现在她必须为他换鞋!但心里又下意识的抗拒,因为在这一刻,她竟然不能将玄烨当成皇上,而是将他看作一个陌生男子,这使她无法为一个男子,一个非父兄的男子换鞋更衣…又仰或是心底深处,她没有将自己看作一个…

心底下的挣扎似十分纠结,德珍却也不过全身僵硬了一下而已。当她终于抗拒了心里地抵触,要蹲下为玄烨脱鞋,立在她身后的福英已走上前,在与她错身想过时,担忧的目光飞快地瞥了她眼,便已蹲着服侍玄烨换下及小腿肚的九龙靴。

换鞋时,有更衣室的小宫女捧着一双锦缎软鞋过来。

德珍却犹感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好在这时,刘进忠说话了,声音带着几许少见的小心翼翼,一脸笑褶子道:“皇上,今儿来得赶,里衣熏好了,可外裳还需等会儿。”说这话间,四名小宫女捧着里衣鱼贯而来,刘进忠仍没停地说着:“…徐公公先前被叫去了观戏台的茶水房那,奴才手艺自不如他,可也…”

不等刘进忠絮絮叨叨地说完,玄烨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

刘进忠立马住嘴,向玄烨打了个千儿,转身指了德珍身后的一小太监,就躬着身子默默退出。

德珍看着玄烨已换了鞋将要站起,眼睛一下又转到小宫女捧的里衣,再见这间更衣室格外的清幽雅致,她一刹那变得极其不自在。正好此时刘进忠往这边一指,她心中一动,也不顾及室内剩下六七人的诧异,忙不迭和小太监一起快步走出屋子。

撩帘一出,刘进忠一回身,却见德珍随即走出,他脸色一沉,语气诧异而犀利:“你不是要服侍皇上更衣?跟洒家出来做什么!?”

德珍一见刘进忠脸色,便知这一茬不好过。当时,她只想到在里面待得浑身不自在,又隐约感到今天事情有些怪异,就不由地直觉认为,若能离玄烨多远最好就离多远,一时却没多想还要应对刘进忠。

焦急间,察觉刘进忠的眼睛越发犀利,德珍心头急剧一凉,刘进忠已目光凶厉地看着她:“恩?”怀疑意味甚浓。

德珍急中生智,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无异,她略吃惊地“呀”了一声,忙慌乱地低头福身道:“奴婢听公公说这儿的茶房没人,想着自己在茶水房待了一段时间…又见公公指了奴婢,就以为是公公让奴婢茶水房打下手,便跟着出来了…”说着,声音似无措地低了下去。

闻言,刘进忠眼中讶然一闪,随即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就停在德珍身上。

那讶然,应该是诧异她竟放弃了名正言顺亲近皇上的机会吧…德珍看见那诧异正略略猜想到,却感刘进忠的目光又瞬间犀利了起来,她一下又全身贯注,坦然地任刘进忠审视。

让人探究打量的滋味真不好受,德珍额头有汗珠划过低垂的眼睫,终于听到刘进忠对她道:“跟着去茶房吧,再跟洒家说说你可会煮茶什么的。”

德珍身子微微一晃,暗暗松了一口气,忙深深地副身一礼:“喳。”

第二十九章 夏日暴雨

“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是以,选用天下第一白的定窑茶瓯,盛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称于世的西湖龙井。让雪白的瓷色将杏绿的汤色衬托得越发清澈明亮,并使饮茶的人在雪白的瓷色映衬下,清晰地看见西湖龙井茶嫩绿的叶底、在水中舒展绽放出芽芽直立的栩栩如生之态。

如此,便展现出了西湖龙井“色绿、形美”的二绝。

再则,以天下第一玉泉之水,冲泡顶级的西湖龙井,即使冲茶者茶技不高,也能冲出茶叶原本的若兰香馥,这便有了“香郁”一绝。至于“味醇”一绝,如同“香郁”一理,即有了唇齿留芳的味醇之感。

而这一切的准备皆源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今天子玄烨乃懂茶之人,讲究茶的原滋原味。

这样一来,将此盏茶奉上,即使不会赢得一声称赞,想来也不会受到责罚。

热得没有一丝风的茶房内,德珍手捧着盛有西湖龙井的定窑茶瓯,立于刘进忠的面前娓娓道出以上说辞。

含着芬馥清香的袅袅雾气在瓯口缭绕,隐于香雾后的如花容颜是朦胧而神秘。

刘进忠难掩惊奇地看着茶雾后的芳容,尖细的嗓子却不带丝毫起伏的平静道:“这就是你说得学了些茶技?哼…”刘进忠说到一个哼字,语气陡然一沉:“好大的胆子,竟如此的取巧,可知这是欺瞒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