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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他与隆安长公主夫妻恩爱,杀妻之仇自然不共戴天,但若是假的,这便是一条极为高明的攻心毒计。毕竟,隆兴长公主言辞凿凿,很难让人不心生疑虑,但凡林咏泉有一丝怀疑,又或者说,德明帝怀疑他会有疑虑…一时间,在场众人各有所想。

“虽然长公主您有谋逆之举,但皇上未曾开口撤掉您长公主的封号,臣便仍旧称你一声长公主。”万众瞩目之下,林咏泉神情平静地开了口,“拙荆遇害一事,实情究竟如何,臣心知肚明,不劳长公主在这里挑拨离间。”

被他看似平静却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扫,隆兴长公主莫名地心中一震,咬了咬唇,却不敢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幼妹隆安嫁得贵婿,便在韶华芳龄骤然遇害;长姐隆平早年守寡,几十年来如死灰枯木一般,不问世事,这才保得平安。我既不愿如长姐那般境遇凄惨,也不愿如幼妹那般年少枉死,只有先下手为强,将你彻底除掉,才能安心。”

“所以说,你这样长篇大论,只是为了说明你谋逆是逼不得已?”一直没有开口的德明帝终于再度说话,声音沉沉,如有金石之质,令人心神为之一颤。

隆兴长公主咬了咬唇:“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事实?百般诬陷,千般挑拨,不过是为了博取众人的同情罢了。又或者,你知道谋逆必死,即使向朕百般哀求也是无用,所以另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污蔑斥责,想要借此挑起众人的猜疑之心,认为朕为了顾及颜面,为了证明朕并非你口中所污蔑的那般狠毒,毫无手足之情,便不得不留你一条性命,是也不是?”德明帝一字一字地道,字字如有千斤重。

他从座位上站起,每走一步便说一句,每说一句,气势便更进一步,最后一句说完,刚好走到了隆兴长公主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二十余年的帝王所养成的威仪,一朝爆发,逼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隆兴长公主一滞,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

这番话说得当真漂亮!

苏陌颜虽然对德明帝的为人有所不齿,却仍然为他这番话心生赞叹。

因为岚湫公主的缘故,她对德明帝的性情要深知一二,知道他爱好虚名,知道他薄情寡义,知道他狠毒薄凉,听了隆兴长公主的这番话后,也对德明帝的几位兄弟之死有所怀疑;但听了德明帝的这番话后,竟然也忍不住动摇起来,无法断定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她尚且如此,何况在场那些不知内情的臣子内眷们?

“不过,赵秀华,有一点你猜对了。”德明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语气已经有所缓和。

赵秀华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心中升起了狂喜之意,难道说真如那人所说的,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她唯一可能的生路?而如今德明帝碍于公众舆论,不得不留她一条性命,好为自己的名声平反。虽然说,就算活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她还有希望。

只要…

就在她展望前景,越想越是激动之时,德明帝的话却如同铁锤,将她的幻想砸得粉碎。

“你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谋逆必死!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机,终逃不了这个下场。谋逆者死,此乃大华铁律,朕不会为了博得些许薄名,而动摇大华律法。依律而行,朕,问心无愧!”

“朕兄弟姐妹之中,亡故者多,谋逆者也多,但朕并未做任何手脚,意外之死,朕也心痛不已,谋逆者,依律当真,桩桩件件,朕,问心无愧!”

“阿夜虽为外姓人,但年纪轻轻,便为大华立下汗马功劳,不说其他,单分化离间北狄一事,为北狄覆灭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为我大华永除北狄这个祸患!那些荣华富贵,那些追捧赞赏,是他应得的,不是朕空口白牙封赏的,朕,问心无愧!”

“恭王世子于国于民,不曾有寸功,岂能因为身为天潢贵胄,皇室血脉便凌驾于功臣之上,令人寒心?用人不以出身论,唯以才能功劳为凭,皇室贵胄也好,贫民百姓也好,天下人皆同。朕,问心无愧!”

接连四个“问心无愧”,德明帝说得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至于赵秀华那番挑拨离间,林相不必放在心上。数十年来,林相的忠心,朕很清楚;林相为国为民的桩桩功劳,朕都记在心中;林相的为人,朕更是心知肚明,绝不会因为逆臣赵秀华的几句挑拨之语便对林相心生猜忌。”德明帝转过头去,对着林咏泉抚慰地道。

林咏泉面露感动之色,拂衣跪倒在地:“谢皇上不疑之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跪地的行为,在场众人都同时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不由得为德明帝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所触动,更羡慕萧夜华和林咏泉的帝宠。

“众卿平身吧!”德明帝挥手道,朗声宣布,“隆兴长公主赵秀华意图谋逆,褫夺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依律当斩。驸马卢仪宾与其子女,等候查明是否参与谋逆,按律处置。此案交由三司会审,查清其党羽附从,皆按律处置。钦此!”

说罢,拂袖离去。

德明帝本想着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证据确凿,驾临此地,当众问责,借此杀鸡儆猴,震慑人心,却没想到赵秀华这般巧言善变,竟然将他置于如此嫌疑深重的处境,蛊惑得在场众人人心动荡,猜疑不安,好在最后还是凭借他这办法扭转乾坤,却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匆匆离去。

众人本是为了隆兴长公主的寿宴前来,结果却发现隆兴长公主竟然意图谋逆,谁还想在这里待下去,被人当做是谋逆的党羽?等到德明帝一离开,都争先恐后地离开。

苏府一行人出了长公主府,来到马车跟前,正要上车,忽然听到一阵马车轮响的声音。

马车车顶镶着鸽子蛋大小的黄玉,四周垂着珊瑚璎珞,红黄相间,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尊贵的光芒。然而,马车窗帘掀开,露出的那张温润如玉的容颜,却比那些宝石更加耀眼。微浅的琉璃色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神情温和,俊逸如谪仙。

苏绍谦惊喜不已:“南陵王世子。”

“苏大人。”萧夜华向他颔首致意,目光转而落在了他旁边的蓝衣女子身上,“陌颜,我送你回府。”

苏陌颜微微皱眉,婉言谢绝:“多谢萧世子的好意,苏府也有马车,我与父亲和二姐姐一道回去就好,不敢劳动萧世子。”

萧夜华沉默了下,柔声道:“其实,之前印叶山那里,燕世子带兵前去,与那些逆军发生了争斗,虽然最后控制住了局面,却还是让一小波逆兵突围出去,只怕他们如今狗急跳墙,要寻人报复。这次隆兴长公主谋逆的事情,是由你最先怀疑,进而揭开,我担心他们会找上你,南陵王府的护卫经验丰富,武功高强,我送你回府,才能安心些。”

这次苏陌颜还未说话,苏绍谦已经抢先道:“南陵王世子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陌颜,就让南陵王世子送你回府吧!”

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他虽然脱了嫌疑,没有被牵连进去,但仕途基本也快到头了。在这时候,南陵王世子不避嫌疑,仍然对陌颜另眼相看,实在令苏绍谦狂喜不已。如果南陵王世子肯为他说话,或许他的前程还能恢复…

苏陌颜看了会儿萧夜华:“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萧世子了。”

说着,躬身上了马车。

或许是为了躲避那些逆兵,掩人耳目,马车只捡偏僻的道路走,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马车车轮在地面行驶的声音,安静得针落可闻。

从她上马车开始,萧夜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浅色的眼眸中光华不断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陌颜,你…”有心想要询问她和冥焰的事情,但只说了个三个字,便又觉得喉咙之中如同有千斤重的石头,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自从从陌颜嘴里听到“冥焰”这个名字后,有好几次,他都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停住,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问得太清楚。

苏陌颜问道:“萧世子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萧夜华摇摇头,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窗外,落在了湛蓝天空上悠悠飘荡的白云上。白色的云,蓝色的天空,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美丽。可是,白色的萧夜华,和蓝色的苏陌颜,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却是这般…

这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苏陌颜微微的皱起了眉。

忽然间,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萧夜华问护送马车的南陵王府护卫:“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的话,前面有人拦住了马车。”护卫回答道,同时自报家门,向那些人喝问道,“来者何人?车内坐的乃是南陵王世子,你这般贸贸然地拦阻马车,惊扰了世子,你担当得起吗?”

“找的就是南陵王世子的马车!”那人听了,非但没有退让,眼中反而露出凶光,扬声道,“南陵王世子,苏陌颜,你们两个揭发隆兴长公主谋逆之事,害得我们兄弟成为通缉的谋逆罪犯,断了我们兄弟的活路,今天拿你们的性命,给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说着,一扬手,喝道:“兄弟们,上,给隆兴长公主报仇,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早在那人说到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时,南陵王府的护卫就完全警戒了起来,不等他说完,便冲上了,双方顿时陷入了厮杀。

“萧世子真是铁口直断,之前刚说逆兵可能会找上我,这会儿就真的找上门来了。”苏陌颜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双眼看着萧夜华道。

萧夜华苦笑了下,摇摇头,柔声道:“陌颜不必担心,南陵王府的护卫训练有素,定然能够击退来人。”

“世子看我这模样,像是在担心吗?”苏陌颜微笑着问道。

萧夜华一怔,随即又笑道:“我忘了,陌颜自然不同寻常女子。”无论何时,她都冷静自若。

正说着,忽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人撞到了马车车身上,力道之大,使得马车硬生生地向左边漂移了数米,马车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内,萧夜华和苏陌颜被撞得东倒西歪,好在萧夜华见机极快,一手拉着苏陌颜,一手握紧了车内的座椅,这才勉强稳住了两人的身形,没有被撞伤。

使得马车偏移的这股横力,拉扯得驾车的马都跟着后退,缰绳勒紧了马鼻,勒得鲜血横流,驾车的马扬起前蹄,仰天长嘶,发出了痛楚的哀鸣声。

“不好,马要发狂,不能再呆在马车里!”萧夜华闻声,面色一变,当机立断,手猛地一用力,将苏陌颜拉扯进自己怀中,紧紧抱着她,冲出了马车,就那么凭空跳了下来。虽然落地时就势一滚,消去了些许力道,却仍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几乎能听到被骨骼被撞击的声音。

但从头到尾,他却将苏陌颜紧紧地护在怀中。

萧夜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显然痛楚难耐,待到缓过一口气,却是先问怀中的人:“陌颜,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陌颜没有说话,只是凝眸看着他,秋水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几许妖艳的光芒,乌黑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无数的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在翻腾。

这是一种萧夜华从未在苏陌颜身上见过的情绪,从未在她眼眸中看过的异样的眼神。

离得那么近,瞳眸仿佛变得无限大,在那乌黑的瞳眸里,映着小小的他,就那么置身在她漆黑的眼眸之中,仿佛那双眼眸有着某种奇特神秘的魔力,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一般,似乎平静,却又似乎有着狂风暴雨般激荡的情绪。

萧夜华一时间失了身,竟然有些迷失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世子!”

护卫们焦虑的声音传来,将萧夜华从那片狂浪翻腾的漆黑中唤回了神智。他摇摇头,声音因为疼痛有些沙哑:“我没事,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便听到护卫因为惊慌便突然变得尖锐异常的惊呼声:“世子小心!”

原来这番巨大的动静,不禁转移了南陵王府护卫的注意力,连那些刺客的目光都转移过来。趁着萧夜华失神,南陵王府护卫焦虑失神的片刻,离得最近的一名刺客转了方向,持剑朝着苏陌颜和萧夜华所在的方向刺来,寒光四射的长剑,撩起了凛冽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驰而来。

苏陌颜背对着刺客,自然看不到长剑,萧夜华却看得清清楚楚。

“陌颜小心!”萧夜华猛地用力,一个翻身,瞬间与苏陌颜交换了位置,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传来,宛如慢镜头一般,一截利刃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带着鲜红的血,先是一滴一滴地滴落,随即汇聚成小溪,淅淅沥沥地流落下来,全部落在下方苏陌颜蓝色的衣衫上,绽放出了一朵朵的红莲,鲜艳得近乎刺眼。

苏陌颜有些恍惚地看着那截剑尖从萧夜华白色的衣衫中透出,看着血慢慢地流,看着那些血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滴一滴,一团一团,不断地扩大着,像是永无休止。

她木然地看着,然后目光慢慢上移,最后落在了萧夜华琉璃般清透的眼眸之中。

“为什么?萧夜华,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她的目光游移着,从刺客呼啸而来的长剑,到穿透萧夜华身体的剑尖,再到那些流落在她身上的鲜血,再到萧夜华。但萧夜华的目光却是从头到尾,一直都凝聚在她的眼眸之中,没有片刻的移开。

“陌颜,你很聪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的谜题,你全部都能够猜到谜底。可是,为什么却始终猜不到我最想让你猜到的那个谜底呢?”萧夜华的声音因为痛楚而有些沙哑,发出了一声近乎宠溺的叹息,一字一字地道,“陌颜,我喜欢你啊。”

周围的一切似乎突然间都变得遥远起来,模糊起来,周遭似乎有护卫们混乱嘈杂的惊呼声,却都慢慢地远远逝去,萧夜华的眼眸之中,思绪之中,只有眼前的这名女子。

她漆黑柔软的发,她如远黛般的眉,微微带白如冰玉般的唇。

还有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他内心的眼睛,那双天底下最美丽的眼睛…

“陌颜…陌颜…”

萧夜华轻声呢喃着,反复喊着这个名字,脑海突然间变得有些轻飘,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他也不想弄清楚,他只是迷恋地凝视着苏陌颜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慢慢地低下头去,想要轻轻地吻在那双眼眸上,轻轻地,辗转地,得到他想要的整个世界。

“陌颜,我喜欢你啊…”

V117章 旧事重演

一点冰寒的感觉从唇上传来,唤回了萧夜华些许的理智,却是苏陌颜用手挡在两人之间。

修长优美的手指横在眼前,纤白如玉,在阳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芒。萧夜华曾经握住过这双手,一直记得这只手温暖沁人的感觉。然而此刻,那双手的温度却是极低,嘴唇触到的感觉,仿佛触到了一块冰似的,冷得令人心悸。

萧夜华微微一震,理智渐渐回笼。

苏陌颜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澄澈如秋水般的眼眸深处,有着无数情绪在翻腾,涌动,仿佛遇到风暴的海,却又被死死地压制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汇聚成沉沉的暗,仿佛暴风雨前夕,看似平静,暗藏风暴。

作为一个刚刚被他舍身相救又深情示爱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的眼神…

“陌颜?”萧夜华轻声喊道,心中虽然有着浓浓的不安,但表情却遮掩得很好,只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疑惑。

苏陌颜仍然用漆黑的双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萧夜华,安排今天这一幕,到底为了什么?”

萧夜华脑海中“嗡”的一声,有一瞬间,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努力凝聚心神,勉强笑道:“陌颜你在说什么?”

“你今天说是因为印叶山的贼逆有漏网之鱼,担心他们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要护送我回府。结果,你前面刚这么说,后面就真的遇到了贼逆,不觉得太巧了吗?”苏陌颜黑眸微带讥嘲,她是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东西的。

萧夜华张了张嘴,有些无措:“这…怎么能够叫做巧合呢?正因为有贼逆漏网,所以才会来刺杀你我,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才对。”

“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与揭发隆兴长公主谋逆之事有关呢?长公主谋逆之事,是忠勤后世子负责的,围剿印叶山,也是忠勤侯世子负责的。就连皇上,都是在长公主府听我说完之后,才知道我有份参与,那些贼逆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认为那些贼逆好容易逃跑之后,又冒险潜入长公主府,听完我那番辩白,然后立刻安排刺杀事宜?”苏陌颜连连问道,声音带着冷笑。

如果那些贼逆真有本事混进隆兴长公主府,刺杀德明帝也好,劫救隆兴长公主也罢,都算是正常的举动。结果他们却什么都没做,反而安排刺杀她和萧夜华的刺客?何其荒谬!

萧夜华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薄唇紧紧抿着,长长的睫毛却在不住颤抖。

他知道是她最早发现隆兴长公主谋逆的端倪,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布局的合理借口,却忘了那些逃窜的贼逆是不应该知道这点的…

“单凭这点,你就认为这是我布的局?”萧夜华缓缓开口,声音凝滞,略带苦涩。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萧世子,如果下次你再安排人来刺杀你,请让你直呼你的姓名萧夜华,而不是尊称南陵王世子。像他喊我就很对,直呼姓名苏陌颜,这样才像是一个恨我入骨,想要置诸于死地的刺客心理。不过也不奇怪,如果是你的人,自然对你敬重有加,哪里敢犯上不敬,直呼你的姓名呢?”苏陌颜冷哼一声。

萧夜华微微咬唇:“一个称呼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所以基于这两点,我也只是存疑而已。但是后来,我看到了。”苏陌颜淡淡地道,“就在你将我护在身下,用自己身体去迎长剑时,我看到了。那名刺客,他的剑原本直指你的心脏,本可一剑毙命,但是,他却稍微下移了一下,改刺中这里。那个动作很细微,但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地方靠近心脏,却没有任何内脏和血管,刺中之后看似凶险,实则只是皮肉伤,不会致命。我听说当年带走萧世子的神医医术高明,萧世子跟随他数年,想必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应该也知道这个吧?”

一个刺客,明明能够一剑毙命,却偏偏要移动位置,刺中一个看似凶险,实则安全的地方。除了这一切都是在演戏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所以说,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在她眼中,不过是场拙劣的丑角戏,是吗?萧夜华脸上的血色慢慢消退。

“为什么?”苏陌颜再次问道,“萧夜华,你不惜伤了自己,安排这一幕,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夜华思绪仍然有些模糊,下意识地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个世界上,陌颜只对三个人好,赵氏、染画、冥焰。赵氏是她的母亲,有血缘关系,撇开不论。染画和冥焰呢?染画曾经奋不顾身将她从守心庵大火中救了出来;冥焰在她遇到街头惊马时,救下了她的性命,或许这就是她对这两个人好的原因吧?那么,如果他也能够这样救她一次,是不是她会对他的印象改观?

就是处于这么一种心态,他安排下了今天这一幕。

却没有想到,在她的眼里,处处都是破绽,反而变成了现在这样尴尬的处境。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要你对我有好感。”萧夜华笑容苦涩,低沉的声音却真诚无比,“虽然今天这一幕是我安排的,但是,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凶险,我同样会挡在你的面前!因为我喜欢——”

“够了!”

不等他将那个“你”字说出口,苏陌颜已经截断了他的话:“萧夜华,你根本不喜欢我,事实上,你不喜欢任何人,甚至也包括你自己!你曾经说过,无所在乎,便无所畏惧,因也就无所不能。但是你少说了一点,这样的人,没有心。只有没有心的人才能够做到无所在乎,能够永远冷静理智,永远不会犯错。”

苏陌颜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而你,萧夜华,就是这样的人!”

这番尖锐的话语宛如利刃般,直直刺入萧夜华的心中。他的神情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再也没有丝毫变化,整个身体仿佛瞬间被施了魔法,变得僵硬起来,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苏陌颜。

“你看似温和,实则冷酷无情,所有人对你来说只是过眼云烟,最多算是利益棋盘上的棋子,根本牵动不了你丝毫的情绪,就像我曾经说过我的,世子您有一个旁观者的心。所以你能够永远微笑,从不愤怒,试问,谁会为了棋盘上的棋子而愤怒呢?”苏陌颜神情冷厉,如同连珠炮一般,“这样强大的南陵王世子,我苏陌颜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你的喜欢?”

萧夜华手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在紫藤斋弹琴,我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以为是你伪装得好,实际上不是,听不出来,才是对的,因为你的心根本就是空的,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才会听不出来。”

“让我猜猜为什么这么喜欢白色?因为白色就像你的心一样,空洞,苍白,除了满脑子的阴谋算计之外,空无一物。”

“你在人前温和而雅,伪装得完美无瑕,让所有人都对你有好感,却又堂而皇之地建造白色的月华楼,永远只穿白衣,只用白玉冠,明目张胆地将答案展现在众人面前,是在嘲弄那些追捧你的人吗?就像在说,我把明明白白的答案都展现在你们面前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你们这群蠢货!”

言罢,苏陌颜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南陵王世子,萧夜华,我说对了吗?”

从她说“没有心”三个字开始,萧夜华脸上的血色就“唰”的一下彻底消失。因为一半的南疆血统,他的肤色本就比大华人要偏白,如今失了血色,越发白得异常,使得他的脸更加像是用玉石雕刻出来的,洁白微凉,却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丝温度。

“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说对一件关于你的事情,你就为我做一件事。现在,萧夜华,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萧夜华全部说完,如果没错,那么请你为我解惑。”苏陌颜双眼如刃,“明明就不喜欢,却苦心孤诣地接近我,甚至接二连三地使用苦肉计示好于我,萧夜华,你究竟所图为何?”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无论是萧夜华的帝宠,身份,地位,还是他本身的心计手段,她都不该这样直接地撕破脸,而应该虚与委蛇。所以,她从前一直都这样做。但是今天,她实在受够了,不想忍了,更加不想再敷衍应付下去。

“陌颜,你很聪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的谜题,你全部都能够猜到谜底。可是,为什么却始终猜不到我最想让你猜到的那个谜底呢?陌颜,我喜欢你啊…”

呵,多么熟悉的话语。

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人,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暗号给她,谜底是五个字:星儿,我爱你。

将她护在身下,利刃刺穿身体,从心脏下方一寸左右的地方透出来的剑尖,先是一滴一滴,然后变成淅淅沥沥流出的血,全部都落在她的身上,染红了她的衣衫…

呵,多么熟悉的场景。

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人,在精心安排好的设计之下,用相同的姿势将她救下,在相同的地方受了受了伤。除了人不一样之外,一切都宛如记忆重现。

不,就连人都是相像的,一样伪装出来的温和笑容,如三春阳光般温暖,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天衣无缝的演技;一样善于谋算人心的心机手段;一样喜欢猜谜暗号;一样明明不喜欢,明明眼底深处暗藏冷酷无情,却苦心孤诣地接近,示好,口诉深情…

煦日是训练营的九百二十一号,他要的是她的医毒之术,她的性命。

——“萧夜华,你要的是什么?”

V118章 朕为你赐婚

一连串的话语中,任谁也能够听出女子话语中的冰寒冷冽,否则,话语岂会如此尖锐刻薄?周围众人,包括南陵王府的护卫,以及所谓的“刺客”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是场天衣无缝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谁想到竟然瞬间被苏三小姐看穿?

但就算如此,苏三小姐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刺客是假,世子受了重伤却是真的。那个地方离心脏那么近,一旦稍有疏忽,伤到心脏,或者内脏血管,会有性命之忧。虽然是安排好的戏码,但甘冒这种风险,至少也能说明世子对苏三小姐的重视。即便不是真的“舍身相救”,即便苏三小姐未曾感动,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冰冷,无情,甚至隐含恨意。

见萧夜华许久未答,苏陌颜也没有再追问。从前她想探究,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还算平和,只要知道萧夜华为什么这么做,有针对性地加以防备就够了。但现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等于已经撕破了脸,反正已经要成为敌对了,那些原因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身后推开仍然保持着将她护在身下姿势的萧夜华,苏陌颜起身,离开。

直到她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有一名南陵王府的护卫呵斥出声:“喂,你怎么能够这样?”

世子身份尊贵,容貌秀逸,才智无双,在帝王面前荣宠无限…这样近乎完美的世子,京城有多少名媛贵女为其痴迷,却连靠近一步都不能够!苏陌颜不过是小小的苏府之女,身份卑微,还毁了容,有哪一点能够匹配那般尊贵的世子?世子肯对她垂青,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更不要说还为她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如今世子为她受了重伤,她竟然这般绝情转身就走,简直不识好歹!

“哦?那应该怎样?”苏陌颜驻足,双眸冷漠如冰。

触到她漆黑的眼神,不知为何,护卫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从来没有见过哪名女子的眼神能够如此骇人,漆黑幽深,如同无边蔓延的黑夜,看不到一丝光明。黑暗中,交织着无数的负面情绪,丝丝戾气在其中交织,萦绕,流转,如同魔魅一般,似乎被她视线接触到,便会感染那种情绪,摄人心神。

被他的眼神所慑,护卫心神震颤,一时间忘了原本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立在原地。

苏陌颜也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那双有着漆黑漩涡的眼眸,同样映射到了萧夜华的眼睛里。

俊逸如仙的脸上是一直难以形容的表情。甚至连萧夜华自己也无法确切地说清楚他如今的感受,只是觉得先前那种恍惚的感觉似乎更加深刻,整颗心都似乎漂浮在云中雾中,懵然找不到方向,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琴、白衣、月华楼…

他都曾经问过她,她却都不曾给他答案,还以为她没有猜到,却不知,原来一切她早已看穿,只是隐含不发罢了。

所以说,这段时间和他的点点滴滴,不过是在敷衍他而已?

忽然间,受伤的地方越来越疼痛难忍,不止伤口,痛意还蔓延到周围,他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胸口。

“世子!”

这时候,周围众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围簇上来,关切地询问萧夜华的情况。

尤其是先前假装刺客刺伤萧夜华那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世子曾经精准地告诉过他位置,他也自觉没有刺偏,但此刻世子面色灰白,神情颓败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受了重伤,不由得他不提心吊胆。难道说他之前那一剑,出了什么差错吗?

面对众人的询问,若是往日,萧夜华早就笑颜抚慰,安定人心了。

然而现在,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许久许久,都未曾再说一个字,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思绪渐渐陷入了一阵混沌之中。

萧夜华的伤在心脏附近,伤势不轻,需要请太医。南陵王府的帖子一到太医院,立刻就惊动了德明帝。

得知萧夜华被刺了一剑,差点伤及心脏的事情后,德明帝大惊失色,立刻摆驾南陵王府。

南陵王世子爱白色,天下皆知,就连床帏也是用纯白色的绸缎所制,曾经有人认为不吉,劝他换种颜色,但萧夜华笑笑虚应着,过后仍然我行我素。床帏的白绸是最好的绸缎,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往日看来雍容华贵,仙气十足,越发衬得萧夜华超逸脱俗,不染尘世烟火。

但如今,萧夜华闭目躺着,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这一片白色床帏之间,仿佛玉石雕琢而成,依然完美,却不见丝毫生气。

“居然会有这种事情?简直岂有此理!”德明帝大发雷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南陵王世子,简直胆大包天!来人,传令燕宇和吴宪,命他们严加搜查,务必尽快找出印叶山的余孽,届时一个个千刀万剐,以泄朕心头之恨!”

周围众人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谁都知道皇上最是宠爱南陵王世子,如今南陵王世子遇刺,情形看起来极为不妙,难怪皇上会大怒。若是在这时候不识趣,哪里触怒了皇上,肯定会被当做出气筒,下场凄惨无比。

骂完刺客后,德明帝又骂起了南陵王府的护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高官厚禄地养着你们这些护卫,就是为了保护阿夜。结果刺客来袭,你们这些护卫安然无恙,阿夜却身受重伤,你们对得起他平日里待你们的厚恩吗?这般护卫不利,要你们何用?”

“皇上,此事与他们无关。”

有些微弱的声音从白色床帏之间传来,却是萧夜华不知何时醒来,勉强撑起上半身,低声道:“他们已经尽心尽力了,是臣太过托大,才会让刺客有可乘之机,不关他们的事情。再说,这些年他们守在臣的身边,尽心尽力,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他们!”

见他醒来,德明帝脸色稍缓:“既然阿夜为你们求情,朕不好拂逆他的意思,就不重罚你们了,各自革半年的俸禄,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谢皇上隆恩,谢世子求情之恩!”众护卫们擦了把冷汗,只是革半年的俸禄,这样的惩罚可谓很轻了,而且,事情真相如何,世子心中自知,将来必定会补偿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阿夜,你还好吧?”德明帝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