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过么?”那不散又浓密的瘴气究竟什么样儿。

“远远地看了一眼。”毕竟有危险,没把握之前,他不能靠近。

“刑部有案例,不过应当是四十几年前了吧。刑部的几位捕头在办案的时候曾遇到过瘴气,导致其中一人就此昏迷不醒,几年后就死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太详细的她也不清楚。

“有没有说解决之法呢?”不知先人是怎么对付瘴气的。

“没有,所以那件案子也不了了之了。”摇头,她不知道后续。

“所以,咱们需要万无一失,毕竟被瘴气包围住,除了不呼吸,否则必死无疑。”因为他已经死了很多护卫了。

几不可微的点头,阎以凉倒是认同,谨慎是对的。

有了前两次的失败,也算有了经验。

夜幕降临,温度也降了下来,帐篷里还有火盆用来取暖,恍若冬天。

在这里两个月,卫渊倒像是习惯了,而且他曾说感觉冷了的时候便喝一口酒用来取暖,他也确实那样做了。

酒香清冽,很好闻,不是烈酒,但是用来取暖却是不错的。

靠坐在床上,阎以凉都闻到了那酒味儿,好闻。

扫了一眼,卫渊正站在桌案旁研究着什么,而且刚刚岳山还送了一封信进来,不知是谁来的信。

窗子关上了,看不到外面,但是隐隐的能听到远处的风声。

这沙漠的夜晚并不平静,甚至比之想象的还要吵闹。

“冷么?”蓦地,卫渊的声音传来。

“还好。”有内功护体,耐冷性总是要强一些。

“或许你也该喝一口酒,用来取暖再好不过了。”将酒壶和那封信拿起来,卫渊举步走了过来。

“我喝多了可是会打人的。”看着他,阎以凉弯起唇角,虚虚实实。

“酒品即人品,看来阎捕头的人品不怎么样。”旋身坐下,他将那封信扔到一边,然后打开了酒壶的盖子。

“肯定比你好。”看了一眼那酒壶,酒的味道飘了出来,真的很香。

笑看着她,卫渊喝了一口,在她的视线中将酒壶的盖子重新塞上,随后俯身欺近她。

似乎就猜到了他想要这样,阎以凉也没拒绝。酒渡进自己的嘴里,已经变成了温的。

醇香,但不刺激,顺着喉咙滑下去,随着它们所过之处,的确暖了起来。

纠缠着她,卫渊将她抱在怀中,呼吸逐渐失去该有的频率。

沙漠的夜晚温度极低,在外行走的人也不得不穿上厚一些的衣服。

黑暗中,一行人赶到了营地,一人身披大氅,兜帽也罩在头上,看不清他的脸。

轻车熟路,他直接朝着主帐而来,来往的人也没有阻拦他的,更可以说是已经习惯了,好似他去往主帐并没有什么特别。

“卫郡王,让你久等了。”走至大帐门口,肖黎将兜帽摘下,随后便进入了大帐中。

一步迈进来,他随即便停下,视线在床的位置停顿了几秒,随后慢慢转头看向别处,“阎捕头也在。”

床上,骑坐在卫渊腰间的阎以凉一侧衣衫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她身体悬在卫渊的上方,正在加以‘蹂躏’。

听见了肖黎的声音,她稍稍抬起身子,长发顺着颈侧散落,遮住了她的脸。

微微侧头,阎以凉扫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肖黎,从容翻身从卫渊的身上下来,“这个时候五皇子难道不是应该出去么?站在这里是想继续看我们表演?”将散开的衣服拉上,她显然很不满。

闻言,肖黎的眉毛立即挑的高高的。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这种情况下,阎捕头不是应该尖叫着跑开么?”正常女人都应该是这般应对的。

眯着眸子,阎以凉盯着他,脸色阴凉,“尖叫着跑开的应该是你。”倒是很坦然的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肖黎无言以对,片刻哑然后,他点点头,“好,我走。”说着,他转身离开大帐。

阎以凉哼了哼,扭头看了一眼卫渊,这厮居然还躺在那儿笑。

衣袍散乱,他躺在那儿,就像一幅画,而且这幅画还十分勾人。

“卖笑呢?你怎么没说他今天会来?”若是知道的话,阎以凉才不会和他一通搅和。

卫渊扬眉,看了一眼被扔到一边的信,“还没来得及看呢。”

站起身,将衣服整理好,阎以凉的眉目间仍旧几分不耐,“别再卖笑了,接下来你卖肉我也不理你了。”

笑出声,卫渊缓缓坐起身,“还期盼我卖肉呢?可以试试。”

唇角微弯,阎以凉转身走开,不再搭理他。

一切整理完毕,肖黎这才被请进了大帐。他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想我还急忙的赶路,生怕卫郡王久等。早知我便明早抵达,免得有人给我脸色看。”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肖黎连连叹气。

坐在最远处的椅子上,阎以凉恍若没听见。面无表情,灯火中,她乍一看如同雕塑一般。

“五皇子没眼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好内疚的。”卫渊眉眼间隐有笑意,明明是宽慰的话,可是听起来就是在骂人。

肖黎又不是听不出,皮笑肉不笑了声,“解药配制的怎么样了?”

“还需再等等。”卫渊微微摇头,解药之事由他单独完成。

“大军严阵以待,只等卫郡王的解药了。这次,谁也别想逃。”肖黎满目意欲,失败了太多次,这次他绝不会失败。

看着他,阎以凉倒是心有所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暗地里,迂回着。这次,终于可以面对面了,想不激动也很难。

卫渊微微垂眸,杀父之仇,他的愤怒不比肖黎少。只不过,他调查多年,一直都是抓不着的状态。现在近在眼前了,又有两次的失败,所以他更沉得住气了。

“阎捕头又回来了,莫不是为了厉钊?”看向阎以凉,她什么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鉴于打过多次交道,她这模样并吓不着肖黎。

看向他,阎以凉微微眯起眸子,“你见过他么?”

摇头,肖黎几分抱歉,“没有。”

阎以凉看向别处,依旧没什么表情。

“就像我那时说的,他选择了这条路,他也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阎捕头,告诉我,你来不是要唤回他良知的吧?”若是阎以凉心软,很可能会坏事。

“五皇子,你想的太多了。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得换一下称呼了,太子殿下?”挑眉,阎以凉的语气同样很尖利。

肖黎缓缓眨眼,“不无不可。”弑兄?这个罪名他承担的起,也丝毫没感觉到压力,他认为肖霆该死。

脸皮这么厚,阎以凉也没什么办法,起身走出大帐,她担心再待下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夜晚真的很冷,尤其这外面,比小镇的夜晚要冷得多。

深吸口气,阎以凉盯着漆黑的夜空,依稀的能听到肖黎和卫渊在说话。

肖黎的兵马准备好了,只等一战。不知对方人马几何,真的交战能否占到便宜。

毕竟之前交过手,单单是红衣娃娃,便能抵上一群兵马。

若是红衣娃娃有很多,怕是占不到便宜。

还是担忧,阎以凉的手捏紧又松开,对这场仗毫无把握。

大帐里的两个人又提到了兵马的事情,肖黎有兵马,卫渊也有。而且,听他所说,阎以凉不禁拧眉,皇上居然派了两万人马给他。

但是,大燕的兵马进入祁国很困难,毕竟这是谁都不会允许的。

祁国皇帝虽有些老糊涂,可是这方面他还不至于糊涂。

听起来,肖黎似乎也有疑虑,并不想让大燕的兵马进入祁国。

不过,若是增多两万人马,的确更有胜算。

两人谈了很久,直至后半夜,肖黎才离开。

临走时他看了阎以凉一眼,笑的几分刻意,惹得阎以凉直接给予冷眼。

翌日,太阳早早的跳出来,温度迅速回升,就像有了暖炉一般。

从大帐里出来,阎以凉晃了晃脖颈,骨头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去医帐看看,最好今天解药就要出来。”身后,卫渊从大帐里走出来。一手放在她的后颈捏了捏,不轻不重,很舒坦。

微微侧颈看着他,阎以凉点点头,“希望如此。”兵马已准备好,只等解药了。

薄唇微扬,卫渊低头在她的头上亲了亲,随后举步离开。

转头看向远处的沙丘,很高,如同一座小山。一直到一半的地方都有绿色的植物,但是那上面,却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卫郡王呢?”隔着几个军帐门口,肖黎伸着懒腰走出来,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生。

扭头看了他一眼,阎以凉表情不变,“医帐。”

“哦,解药。不知今天解药能否配制出来,我已经等不及了。”折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他的衣服上刺绣的纹路清晰,十分精致。

“等不及的话可以先单枪匹马的闯进去,试试能不能活着出来。若是能活着出来,那时再说等不及,相信会有很多人附和你。”阎以凉语气凉凉,不像是在说解决方法,而是在讽刺。

肖黎扬眉,阳光下,他剑眉星目,没有一丁点小人的模样。

“我的确曾经想当枪匹马的闯进去,奈何我的手下自进去便没人出来过。目前来说,我这条命还很重要,不能死的那么早。”肖黎看着她似笑非笑,并未因为她的话而生气。

“距离这儿有多远?”看向他,阎以凉低声问道。

“很远。”扬了扬眉,肖黎并未准确的说出地址。和卫渊一样,他们都在防着阎以凉只身闯进去。

没有再追问,阎以凉扭头看向远处,如同小山似得沙丘连绵在一起,若是再长些树木,就真的是崇山峻岭了。

阳光炽烈,那些黄沙也如此刺眼,看的时间久了,眼睛似乎都花了。

眨眼,阎以凉缓缓收回视线,却在收回视线的同时眉头拧起。

再次看向那沙丘高处,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刚刚明明看见了有人站在那儿,而且十分熟悉。

举步,阎以凉迅速的消失在原地,朝着那远处的沙丘奔去。

肖黎一诧,随后快速追赶,两人恍若离弦的箭,在帐篷间穿梭,掠过清泉边缘,直奔沙丘。

软绵绵的黄沙因为俩人急速掠过而留下浅浅的印记,在这地方,无人做到来去无踪,始终会留下些什么。

直至掠到沙丘之上,阎以凉才停下,看了一眼脚下,果然有人停留过的痕迹。

再看向远处,黄沙反光刺眼,她却依稀的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即便隔得远,可是却认得出,是厉钊。

肖黎在她身边停下,第一眼看的也是脚下,有人来过。

抬头,顺着阎以凉的视线看过去,随后眯起眼睛,“不要过去,可能是个陷阱。”

“是三师哥。”是不是陷阱她不知道,但是厉钊。

厉钊?肖黎眉头皱的更紧,盯着那远处的人影,他好像停留在那里了,并未移动。

“引你过去。”目的是什么肖黎不知道,但很显然就是在引阎以凉。

“我过去,你留在这儿。”盯着那个人影,阎以凉举步离开原地。

肖黎立即跟上,“不行,你不能一个人。”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会救你。”拧眉,阎以凉并不想让肖黎跟着。若是真的有危险,她独自涉险就行了。

“放心,你若有危险,我会救你。”他笑,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

阎以凉无言,不再理会他,快速的朝着厉钊所在的方向而去。

越来越近,阎以凉也看清了他。即便炽烈的太阳当头,可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郁却是怎么也无法消散。

他站在那里,拿着剑,一身黑色的劲装,布料普通,就是他,不是别人。

“三师哥。”相距十几米时,阎以凉缓缓停下脚步,本来刚刚还担心是否是个赝品,但现在看见了他,她也确定了,就是厉钊。

“师妹。”厉钊开口,看着她,阴郁的眉目间反倒几分柔和。

“你过来是为了将我引过来么?亦或是,这前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看了一眼面前的黄沙,阎以凉不知道他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肖黎站在阎以凉身边,同样不断的打量厉钊,还有他的四周。谨慎自然不可少,但是他站在这儿着实奇怪。

“师妹,我很抱歉。”开口,厉钊的话就是道歉。

阎以凉缓缓眯起眼睛,下一刻看向脚下,脚底下踩着的黄沙在缓慢的下陷。

深吸口气,阎以凉再次看向厉钊,“三师哥,咱们十几年的情义看来比纸还薄。”真是讽刺。

厉钊什么都没说,他转身离开,身影迅疾,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肖黎摇了摇头,“阎捕头,你觉得现在咱们是不是该逃了?”脚下下陷,四周的黄沙便掩埋了他们的脚,直至现在已经掩埋了他们的脚踝。

闭了闭眼睛,阎以凉伸手抓住肖黎的手臂,随后快速从黄沙中拔出双脚,离开原地。

他们退的速度快,却不及黄沙下陷的速度快,身后,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大坑。四周的黄沙也在快速的朝着那个大坑倒灌,高高的沙丘也越来越低。

126、终有尽头

一只手,随着坠落的黄沙一把抓住了阎以凉的脚踝,使得她前行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

然而,也就是这一顿,脚下的黄沙快速的下陷,她也随着下陷的黄沙而坠落。

她一直都抓着肖黎,肖黎自是有所感觉。反手扣住她的手臂,随后手上用力,连带着阎以凉,还有那在黄沙之下抓住她脚踝的人都被拽了上来。

力是相反的,他把阎以凉提了出来,自己反而半截身子被黄沙掩盖住。

身子翻转,抓住那扣着她脚踝的黑衣人,劲力催发,连脸都被黑巾包裹住的黑衣人手臂折断,骨头碎裂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反手将他扔到一边,阎以凉转手去抓肖黎,仅仅几秒,黄沙已经盖住了他的肩膀。

所有的黄沙都在朝着中间一点倒流,阎以凉抓着他,也不禁跟着那黄沙往下滑。

仅仅一瞬,肖黎的头也被黄沙掩埋了,仅仅一只手还被阎以凉抓着。

咬紧牙关,一只脚用力陷进黄沙之中,随后用力一拽,肖黎被她拽出了一点儿。

黄沙倒流的速度很快,眼看着便要掉进大坑之中。蓦地,一只手抓住了她后腰的衣服,她也在同时用力,肖黎被她拽了出来。

半空中,几个人互相抓着,踏着虚无的空气,快速的倒退,越过塌陷的沙丘,直接朝着清泉的方向滚去。

身子几个翻转,阎以凉停住,同时握紧自己的手,刚刚扯肖黎,扯得她这条手臂都要脱臼了。

他本身的重量不算什么,可是被黄沙掩埋之后,想要将他拎起来却难之又难,就像灌了铁水一样,重的不行。

“你没事吧?”后背被温暖包围,卫渊抓住她握紧的手展开,她手心一片通红。

“没事。”摇摇头,她回头看了卫渊一眼,欲言又止。

卫渊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便好。”

“我有事。”肖黎的声音响起,他坐在几米开外,闭着眼睛,正在打扫灌进耳朵里的黄沙。不止如此,他头上身上也都是沙子,简直不能再凄惨。

他的护卫赶过来,开始代他清扫打理,肖黎坐在那儿不断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臂,“阎捕头,你若是再用力一些,如今被救上来的也只有这条手臂了。”阎以凉的手因为扯拽他而险些脱臼,他也同样,手臂要断了。

阎以凉没说什么,只是想到厉钊,她不禁心下一沉。

看向卫渊,她缓缓眯起眼睛,“你之前见过厉钊是不是?”

卫渊一诧,随后点头,“没错。”

“所以,他今天来是引你的。”他并不知道她在这儿。

“或许吧。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本想询问清楚,但他眨眼间就走了。后来我猜测,他出现在我面前并非巧合,许是故意,所以之后便再也没靠近。不告诉你这些,本是不想让你太难过,别想着他能回头了,他已选好了阵营。”卫渊本来是不想说的,她和厉钊十几年的师兄妹情义,一时间怕是接受不了。

“他今天说的抱歉是针对你说的,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却想要杀你,所以才对我说了抱歉。”他那一句抱歉,让他们的情义也变成了飞灰。

“不会因此而感动了吧?”卫渊轻笑,看着她,更多的是不想她难过。

“感动个鬼!他们高手成群,居然还有善于在黄沙之下挖洞的。”各种奇才,他们应有尽有。可是还躲在瘴气之后是什么意思?

“这清泉附近他们没办法挖洞,放心吧。日后再看到厉钊,也不要过去。”揉着她发红的手,卫渊一字一句道。

“我倒是很想见见他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么多年不见,如今厉钊找到了她,她便轻松的把他带走了。

“会见到的。”揽着她,卫渊将她拽了起来。那边,肖黎仍旧闭着眼睛自己揉着手臂,不过他脸上头上的沙子倒是已经清理干净了。

睁开眼,肖黎摇了摇头,仍旧感觉随着他摇头沙子在哗哗的往下掉。

“你这师哥倒是客气,许久不见,就送了份大礼。”他差点淹死在黄沙里,若是就这么死了,他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了。

“我也救了你,恩怨抵消。”阎以凉不喜欢听,即便厉钊很可恶,但别人在她面前说,她仍旧不爱听。

肖黎耸了耸肩,随后站起身,“多谢阎捕头了,开始还说不会管我。由此可见,女人最擅长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