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走了,不许离开。”龙九封锁住她双唇,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外面,“跟我回家。”

将她安置在马背上,他回头唤来吉祥,把小家伙放到她怀里,这才上马,环着她回到住处。

他一身浓烈的酒气,夹带着血腥气,查看他负伤的手,萧珑心疼地厉害,先扯下衣摆给他缠起来。手微微颤抖着。

“没事,大惊小怪。”他侧头吻了吻她耳际。

“都是我不好。”萧珑又险些落泪。

龙九又是笑又是心疼,却说不惯柔和的话,威胁道:“再哭就不要你了。傻瓜!”

萧珑破涕为笑,回到住处第一件事,便是给他伤口包扎。

清洗横贯掌心的伤口时,萧珑连呼吸都屏住。

龙九仍是不忍,笑着让她站到一边,自己动手,缠上棉纱后才让她帮忙打了个结。

“都是我不好。”萧珑满含歉疚,继续自责。

龙九笑着啄了啄她的唇,“换你一刻心疼,值了。”随即揽她在膝上,“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亲人没有我也能照样活得很好,没人把我看得多重。只有你对我好,可我又不能给你一份圆满的日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自生自灭去。”萧珑勾住他,“龙九,我心寒难过,所以就发火了,疯了一样。抱歉,你实在生气的话,就打我一顿好了。”

龙九失笑,“我怎么舍得,你还是个孩子,难免头脑发热。”

便是没有这番解释,他都舍不得责怪,此时听到这满含情意的话,愈发心疼起她来。

“阿浔。”

“嗯?”

“你是真的不会走了,对么?”他环住她,“你不给我句承诺,我怕是不敢出门办事了。”

“不走了。”萧珑腻在他怀里,“赖上你了。我也无处可去。”

“那好。”龙九心里充盈着满满的喜悦,“此时吃点东西,好好睡一会儿。别喝酒了,好么?”

“嗯!”萧珑抬眼看看他,又瞥一眼他的手,叮嘱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你去忙。”

夜色之中,一列黑骑旋风般到达相府门口。

为首之人玄衣素冷,丰神俊朗。

随从个个身手矫健,将欲阻止之人制住,又从侧门而入,打开府门。

玄衣人下马,穿过府门,径自走入书房,“请丞相。”

是喧宾夺主的做派,他的语气却是再自然不过。仿佛天下之大,处处是他家。

随从称是。

相府管家气得要出声喝斥,在对上那道凝着杀气的视线时,心生怯意,怯懦退后。

风逸堂主,龙九。

在见到这人的时候便能意识到。

不过一两日,风逸堂已成为京城热议的话题。

人人自危,满口皆是狠戾嗜血的风逸堂主种种传闻。

在人们心中,他意味着杀戮、死亡、别离。

管家再退后,之后发足狂奔,气喘吁吁去告知丞相。

萧廷豫此时正在三姨娘房内,对坐闲谈。听得管家的话,霍然起身,面露忐忑。

三姨娘也已吓得脸色发白,“相爷,这可怎么好?他、他居然找上门来了?不能请皇上调派官兵来保护相府么?”

萧廷豫苦笑,“只怕是官兵未到,我已人头落地。”

“这可如何是好?”三姨娘眼中现出水光,恐惧入骨,“大小姐没去设法阻止么?她真要看相府遭受灭顶之灾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萧廷豫蹙眉,因为提及萧珑,他反倒没了忐忑,“个中缘由我总要去弄个明白,阿浔不是无事生非之人。”随后阔步去了书房。

看到负手而立之人,萧廷豫目光微凝。

风逸堂主在百姓心中,无形中成了狂魔的化身。

既如狂魔,到了何处自然行径霸道。

可这狂魔般的人物,竟是这般年轻俊朗。

那双眼虽冰冷,却不染尘世风霜。若非那一身尊贵非凡气度,若非唇上那一撇胡须,他只怕是会将他看成翩翩少年郎。

他不近女色的名声,谁不想听都难,今日为何寻找阿浔?

莫非真如二夫人所言,他与阿浔纠缠不清?

到底是阿浔变了心性举止轻浮,还是两情相悦共婵娟?

他引以为傲的女儿,除了昔年江夏王,也只有这般风采无双的人物配得起了。

随即,萧廷豫不由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情想这些。

“相爷安好。”龙九漠然道。

他不屑说这种场面话,萧廷豫听着也别扭,径自问道:“堂主前来何意?”

“来致歉,这两日相府人心惶惶,得罪了。”而事实是,龙九语声中丝毫歉意也无。

“言下之意——”

龙九说得轻描淡写,“玩笑而已,引阿浔现身。”

换做旁人说这种话,萧廷豫一定会给他两耳光,可是面对龙九,他心头火气竟无法发作,只化作两声冷笑。

龙九唇角勾出浅笑弧度,话锋又是一转,“只是,你该死。”

萧廷豫闻言再也克制不住火气:“我的生死自会由天子裁夺!”

“没有风逸堂杀不了的人。”涉及皇权,龙九眼中只有不屑。

萧廷豫不得不信,例如此刻,面前人出手便能让他丧命。风逸堂能堂而皇之走入相府,反客为主,已说明一切。因为相信才失落沮丧。他踱步至太师椅前,颓然落座。

“相爷与夫人,亏欠阿浔太多,却不曾弥补。是以,你们该死。可是阿浔不能看你们死,情愿自尽在我眼前,也不能看你们遭我杀手。”

萧廷豫猛然起身,“你说什么?阿浔…”话不能再说下去,双唇已经颤抖。

一早他那负气说下狠话的女儿,他那其实从来性子倔强的女儿…

龙九勾出一丝笑,“你总算还在乎她。她很好,会与我共度浮生。”

萧廷豫身形晃了晃。伤心之后又是震惊。

想法与事实终究是两回事。

出身名门的女儿,以平凡样貌现身人前时亦能光芒万丈,怎能够真的委身于江湖草莽。

为什么龙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情绪大起大落?何时开始的事,他这位极人臣之人竟已不能掌控局面。

“若阿浔愿意,我会让她重回相府,若她不愿意,我带她回海上。”

“阿浔几年前中了毒,怕是一生也不能为你孕育儿女。”见龙九已有去意,萧廷豫疾声道,“你若不能接受不能善待,我求你放了她,她不是能陪你胡闹一场的性子,你、你不能伤她的心…”

龙九却是转身出门,“保重。”区区两字,如若冰凝。

不屑于解释。

他的女人,定能受世人艳羡。只是,那不是说出来的。

他会做给天下人看。

离开相府,龙九转去别处。

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与之联系起来的地方。

九重天阙,紫禁城,皇宫。

世人从来仰望却只觉遥不可及的最为尊贵之处。

等在宫门口的是燕时。

“九哥。”她抢步上前,低声唤道,眼中有着淡淡喜悦。

龙九微微颔首,“传话了?”

“等着你呢,养心殿。”燕时笑着转身,“我是来给你带路的。”

“有劳。”

燕时又是笑。可他的九哥就是天性如此,总是冷淡得要死,些许客套已是他对熟人能做到的极限。

别这样对待阿浔就好——否则,她笑起来,雪衣盗想跑,谁也拦不了。

走到养心殿外,燕时敛了笑,正色通禀,之后请龙九入内,悄声退下。

龙椅上端坐着当今天子苍霂。

苍霂看到那道身影,熟悉又陌生。

当年那铮铮铁骨豪情万丈的少年郎,如今已成长为萧飒不羁的男子,少了正气凛然,多了狂放邪气。

龙九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星光迷人眼的夜,他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自请挂帅出征。

那时朝中无帅才,龙九的风逸堂却已威慑江湖,屡屡出手平定内乱。苍霂没有选择的余地,冒着被夺去天下的危险,将兵权交给了龙九。

自此之后,龙九马踏疆域,长剑内慑千军万马,外镇敌国枭首,区区几年,扫平内忧外患。

那几年,江湖龙九消失于人海,多了一个盖世豪杰。

无数战功、江夏手札、疆域图…龙九功绩几乎胜过了天子。

最终,他却在盛极时隐退,潇潇洒洒放下一切,回到江湖,常居海上。

是的,苍霂一直知道龙九便是江夏王,亦是因此,在这几年每日夜不安枕,盼着他重回朝堂。

如今的龙九,几年间帮他除掉了太多心腹大患,太多不轨臣民草寇。他犹豫不决之事,龙九却是杀伐果决,手法残酷得恐怕令宗人府都望天兴叹。

正是因为越来越残酷的作风,让苍霂忧心忡忡。

有一种人,可成佛可成魔。

他害怕龙九已非昔年龙九,害怕他发动全部势力反了他,取而代之。

可能成为敌人的人,唯有将他安置在眼前,时时揣摩他言行,才能稍稍安心。

苍霂遣了宫人,看向龙九的目光,再不是平时俯视苍生审视臣子的目光。

他眼色复杂,似在看着一个对手,又似看着一个知己,亦似看着一个孩子。

“坐。”苍霂抬手指了指龙书案对面的座椅,亲自执壶倒酒,“久别再相逢,当同饮几杯。”

龙九淡淡笑着,接过酒杯。

两男子碰杯三次,连干三杯。

苍霂又倒满酒,笑道:“回来吧。你在外,我夜不能寐。”盼望浪子回家一般的语气。

龙九很为难的样子,“如今为情所困,着实进退维艰。”

苍霂哈哈大笑,“你这滑头,有话直说,朕自当成全你。”眨了眨眼睛,又问,“这两日你为非作歹,弄得相府家宅不宁,意中人可是相府千金?”

龙九从袖中取出一叠宣纸,送到苍霂手边,“请皇上过目。”

苍霂却看着他的手,“伤了。”

“伤了。”

“谁?”苍霂是九五之尊,却也是个人,偶尔好奇。

“意中人。”

苍霂笑得像只老狐狸,“疼不疼?”

“不疼。”

苍霂将那叠宣纸收入袖中,“明日再看。你要什么,朕给你。只要你回朝堂。”

龙九并未保证回来,“若不能回,风逸堂半数金银送入国库。”

事情他先准备着,最终如何,还要看他的阿浔作何打算。他怎样都无所谓。

“都是后话,今夜当不醉不归。”苍霂知道,他已变相地抓住了龙九的把柄,所以兴奋,所以安心。

“舍命陪君子。”

苍霂又看了看龙九的手,再度大笑,“你的确是。”

苍霂不知道龙九这一日是怎么过的,所以也就不知道他已喝了太多,更不知道龙九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然醉了。

寅时,萧珑听到自鸣钟的声响,在梦中醒来,翻了个身,身边依然空荡荡,有些失落。

他到底去忙什么了?

这样想着,听到了轻微脚步声,嗅到了浓烈的酒气。

走之前他洗漱更衣,一身清冽气息,此时自然意味着是在外面喝了太多。

搞不懂他。

晕黄的灯光中,龙九转过屏风,甩了甩头,似要将酒意甩掉一般,对上萧珑容颜,报以一笑。

“去忙就是忙着喝酒了?不许我喝,你倒喝成了醉猫。”萧珑一面不满,一面坐起来,招手示意他过去帮他宽衣。

“没跑掉,不容易。”龙九不由分说一记热吻,随即按倒她,“歇着,不许做这种事。”之后胡乱扯下衣服,丢在地上。

躺在她身侧,便又扒掉她寝衣,“谁让你穿的?”

萧珑被他闹得啼笑皆非,不知他到底醉了没有。

热吻袭来,她推了推他,“先去洗漱。”

“不。”他埋头吮吻,将酒气染到她锁骨、心口。

萧珑笑着背过身去,“满嘴酒气,去洗漱。”

龙九板过她身形,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阿浔,你今日伤了我的手,伤了我的心。”

萧珑莫名觉得这话有点酸味,失笑不已,“是啊,可是怎么办?我已经做了。”

“你得弥补。”龙九勾出笑,“今日乖点,别每次都像打架一样,行么?”

鉴于总是咬他的行径,萧珑不自在地眨眨眼,“可是,你的手刚伤到,一不小心就会…”

“所以,你乖一点,别乱动。”龙九依旧很认真的样子,“怕什么,你是我的,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萧珑其实很想说你看起来就是那样,可是想想这一日是非,心就软了。

她闭了眼,放任他胡作非为。

指间顺着肌理,碾弄探寻。他垂眸看着她,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长发散落在她脸颊两侧,长睫低垂,时时不安地抖动。

纤长手指不时蜷缩起来。

双唇被咬得发白,脸色却是泛着悦目绯红。抽着气,就是不肯出声。

倒要看看这小东西忍到何时。

趋近她,撬开她唇齿,热切索吻。

她屏住呼吸。

龙九真怕她被憋死,又和她拉开距离。

她却来一句:“你是想怎样?这样磨我一夜吗?”

想要,就是不可好好说出。

龙九架起她,瞬间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