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觉出他的手停在腰侧床单,目光下滑,担心他伤口绽裂,却不小心看到了别的。

小脸儿腾一下红了。

那番滟景,惹人心慌气短。

龙九却轻笑起来,腾出手来碰她的脸,“我家浔儿还有这时候。”

我家浔儿——唤得那般温柔宠溺,让她的心都酥了。

她回手反握,媚眼如丝,“你这…活生生的…地痞。”区区几字,说得断断续续气喘吁吁,让人听得心里发烫。

便这样,无法自持。

身心在水里火里挣扎数次,一个热汗滚落,一个香汗淋漓。

“你是怎么回事?”萧珑要被累垮了弄疯了。

龙九只好说实话:“我醉了。”

萧珑哭笑不得:“…不醉就折腾死人,还敢喝醉…给我戒掉!”

“下不为例。”

“…”萧珑气息一滞。

不知是哪里被碰触,让她手脚都发麻。

他反复为之。

萧珑蹙着眉,呼吸凝重起来。

“龙九…不行…”

宛若低泣。

“…”她不知该再说什么,手无助地去推他的脸。

又别开脸去,焦灼,痛苦,又欢愉。

无法言喻的勾人心魂的意态。

紧密收阖让他无法自控,咬住了她手指,才没让闷哼冲口而出。

喘息着覆在她身上,狠狠亲她。

身下一塌糊涂,萧珑却已近昏迷,不愿动。

“咬得真紧。”他似喟叹,“早晚死在你手里。”

“闭嘴!”萧珑抬手挡住他的眼,“怎么不说你…”推他到一边,将锦被裹住两人身形,手落在腹部。

“怎么了?”

“…”总疑心内脏都被碰到了一样,酸胀得厉害。末了她叹息,“我的九爷,睡吧。”

龙九清朗地笑,“你睡,我去洗漱。”

“你的手那样了,怎么洗?”萧珑认命地起身,“走吧走吧,我陪你。”

“没事。”

“怎么没事,快点!”她丢给他衣服。

他起身同时,见她穿上白色底衣,白色绫裤,漫不经心地将长发拨到背后。

这情形下的她,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披上外衣,萧珑命人备水,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香气。

“这香味好古怪,只沐浴两次,就是周身都是。”萧珑问他,“那种花叫什么?”

龙九只是提醒她:“日后别再用那种花沐浴了,多一次,你身上的香气就浓一些。”顿了顿,告诉她实话,“这香气与吉祥染上的类似,洗不掉。”

萧珑瞪大眼睛:“什么?!又算计我?!”

龙九不等她发作,先一步去了耳房。也是因为吉祥的事,他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便于追踪。

萧珑追了进去,恨得牙根痒痒,“怪不得你在我走时不曾追,是早就打算好了循着味道追踪,是不是?你真是…”

龙九自顾自浸入水中,满脸惬意。

“你打算用猎犬追踪我?”萧珑其实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

“怎么可能,猎犬不见得能追上你。”龙九笑着解释,“有一种人,天生嗅觉灵敏,风逸堂搜罗了一些。”

“你是打定主意一路追着我跑了?”萧珑此时已经笑了。

这能证明什么?不过是他挖空心思要与她朝夕相伴。

“那你当时怎么不即刻追上去?”萧珑扁扁嘴,“害得我思前想后,难过了整日。”

龙九瞪了她一眼,“我追上去你只会疯的更厉害,事有缓急。”

“我错了还不成么?”萧珑低头吻了吻他唇角,挽起袖子,帮他沐浴。

“我要和你商量件事。”

“嗯?”

“我本是朝臣,如今想让你衣锦而归,风光大嫁于我。你是怎么打算的?”龙九凝住她,“你我在哪里,由你决定。”

“回相府?”萧珑立时脸色一黯。

龙九安抚道:“此事不急,只是让你慢慢思量。只要你想,京城就是我们的家。”

“我记下了。”萧珑连追究他另一重身份的心情也无,只是想着相府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烦得厉害。

两人先后沐浴之后,已是天光大亮。

白日无事,两人自是相拥而眠。

午后,萧珑醒来,思忖半晌,起身穿衣,看到龙九醒来,道:“我回相府一趟好么?我要告诉他们,我要嫁你。”

龙九一挑眉,不大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

萧珑气呼呼的,“只许他们刁难我,我就不能刁难他们一次?偏不告诉他们其实你也可回朝做官,看他们怎样。”

“好!”龙九笑起来,“让寒烨送你。”

萧珑并无抵触:“随你。反正我也跑不掉,还不如任你胡作非为。”

龙九抱了抱她,“有你,是我三生有幸。”

“明明是倒了八辈子霉!”萧珑想到自身情形,又有点落寞。

“胡说八道!不准胡思乱想!”龙九堵住她的嘴,吻得她气喘吁吁才放开,语声温柔,“路上吃点东西。”

“嗯!我去了。”萧珑翩然出门,抱上吉祥去了相府。

轿子一直到了垂花门外,萧珑下来,对寒烨交待道:“我若是傍晚还不出来,你就带人进去。”

她可不能确定母亲会不会将她囚禁起来。

寒烨失笑,点头。心想谁又有那么大胆子,敢动九爷的人——便是大小姐的生身父母,如今也得忌惮风逸堂。

其实,风逸堂主可比江夏王还让人心惊胆战。

大夫人闻讯出门来,脸色并无起伏,只是眼中有点暖意,语声亦是少见的和善:“回来了,回来就好。”

萧珑笑了笑,有心屈膝请安,又实在是早忘了那一套礼数,便径自走进内室。

大夫人命人上茶,遣了下人,直言道:“明日打扮起来,改头换面,随我进宫去面圣,皇上若是高兴,说不定会给你恩赏,日后在府中也不低于谁。”

萧珑愕然。

原来所谓的欣慰所谓的回来就好,是以为她听从安排要做丞相夫妇的“义女”。

着实匪夷所思的想法。

先前诸事,大夫人竟全都当做没发生一样。

问都不问她是如何与龙九了解了相府风波。

这是怎么了?她不想与父母争执,却总是被他们激得手脚发凉。

萧珑看了眼怀里的吉祥,小家伙精神抖擞地望着大夫人,带了些许敌意,她笑了笑,心绪平缓下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要回来,也该是相府千金萧珑的身份,否则,我更愿意行走江湖。对了,娘,我要嫁给龙九。”

“什么?”大夫人立刻冷了脸,一拍桌案,溅得茶水溢出,“胡闹!”

吉祥抬头看萧珑,很明显,它不满大夫人的行径。

萧珑贴了贴吉祥的脸,又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我不嫁他,他就会诛杀相府满门,您难道不知道么?您以为我是怎么走进这相府的?”

大夫人想忽略不提,她偏要提及。

“你到底是与他生出了祸事!”

“可他也帮您解了毒,帮您回了京城。娘,不能总记得别人的坏处,将好处抛在脑后。”

“我回京城是圣上隆恩!”

萧珑极力克制,才不让语声融入失望,“有所得就有所失。您又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了,就得失去女儿在您膝下尽孝。”

大夫人倒是行事果决,“你让他将相府灭门吧!我宁可死,也不能坐视你嫁给他!”

萧珑气极反笑,“当初他用相府安危做赌注,您赌不起,让我随他离开了百花谷,傻兮兮地去给您寻找解药。如今您回到相府了,就又宁死也不肯看我与他在一起了。您倒真是名门夫人的做派,走一步看一步,也对,如今与相府共存亡,也不枉嫁给我爹一场。”

大夫人拿起茶盏丢向萧珑,“你给我住口!”

萧珑身形一转,已在别处落座,笑意更浓,“娘,对一个江洋大盗动手,不明智。我这一身功夫,是我姑姑传授的,胜于东方氏百倍。我这张脸,可毁不起第二次了。”

大夫人被气得脸色铁青,半晌才切齿道:“我如此安排,你心里怨,我不怪你。可我的心思你又知道几分?你终究还是该嫁一个门当户对之人,上官家长子…”

萧珑终是克制不住,冷笑出声:“当年江夏王与相府便是门当户对。当年上官家还没成气候。娘,怎么我做什么都入不了您的眼,怎么我就一定要嫁入上官家?我好不容易想嫁个人,他待我也是极好,您为什么这么反对?当我死了不就成了?”

大夫人则是冷笑连连:“江夏王?谁知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与相府算什么门当户对?那分明是相府攀高枝!你若那时听我的,到了上官家,必会被人宠上天去。”

“不稀罕!”萧珑嘀咕一句,“我就要嫁龙九!”

原本是来试探母亲,可一来二去,她入了戏,语气莫名坚定起来。

大夫人暴怒:“你还不如一早死掉!”

“之前我不能死,日后我死不起。”萧珑翩然起身,“再没有谁比龙九待我更好,最起码,他在乎我的生死,在意我的想法,为了我什么都做得出。娘,上官家的人能做到这些么?”

大夫人急得站起身来,“你要走?要去哪里?”

萧珑没经思考便已开口回道:“龙九在家中等我,我回家去。”

“你这个孽障!”

“我再不出去,风逸堂的人就要杀进来了。爹在府中么?”萧珑不能与母亲动手,只得用谎话解围。

大夫人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又爱又恨——我终于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当我死了吧,您没有什么义女,我已厌恶了戴面具度日的光景。”萧珑无奈地笑着,离开正房。

迎面碰上了萧南烟。

萧南烟看到萧珑便恨得咬牙切齿:“祸胚,魔鬼!你怎么能把我娘变成那个样子!”

萧珑“呵”一声笑出来,“我照顾得她心宽体胖,你不感谢反倒出言不逊,着实没道理。”

“那叫心宽体胖么?那就是一个吓人的胖子!”

萧珑愈发乐不可支。

“再没有比你更恶毒的人了!”萧南烟很想上前将萧珑的脸撕烂,只是自知功夫相距甚远,不敢轻举妄动。

“她做的孽,要用一辈子偿还。”萧珑步调悠闲地走过萧南烟,“她不是一生都在争宠么?我倒要看看,如今体胖且虚弱,还有何力气争宠。”

父亲面对着一个面目全非当年景的人,怕是会被吓到,再也提不起兴致。

死有余辜的人,别让她死,让她活着失去最想得到的东西,才是报复的最佳方式。

回到住处的时候,萧珑其实觉得有些无趣。

与母亲针锋相对半晌,并不能让心头委屈消散,也并不能减少对来日的忐忑。

让母亲动怒,让母亲知道自己心底想法,又不能使得她将自己视若珍宝。

可不管是柔是刚,都是让母亲了解自己的方式。

了解之后,或许弃若敝屣,或许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终归还是有点好处的。

她寻找龙九,下人说他去了后花园,请她先去书房稍等。

走入书房,萧珑不敢放下吉祥,怕小东西又淘气打碎他东西挨揍,抱着它游走至偌大的书架前。

指着一册册书籍,告诉它都是什么。

知道它听不懂,还是愿意分享所见一切。

如果此生都不能有儿女,那么吉祥就是她的孩子,她会疼它一辈子。

手指无意指向一个四方牛皮包裹,她眯了眸子,抬手取下。

掂了掂,里面有着厚重的纸张。

是什么?

好奇。

她放在书案上,拆开包裹的时候,看到了写在上面的宛若刀锋般的字迹:江夏手札。

江夏手札——霍连城已将修订成册的《江夏手札》交至天子手中,颇得天子赞誉。

眼前这些,莫非是江夏王在征途中的札记?

又是为何,会在龙九手里?

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意识到了什么。

龙九的语声在房门外响起。

她转头望去,满脸惊诧。

正文第58章回府待嫁

我本是朝臣,如今想让你衣锦而归,风光大嫁于我…

言犹在耳。

风光大嫁——他不是说大话说空话的性子,她在彼时没有意识到这措辞深意。

放眼天下,万千女子想嫁的,锦绣门庭想高攀的,在朝堂,是江夏王,在江湖,是他龙九。

能做到让女子真正风光大嫁的,唯有这两个人。

女子爱的,不是英雄便是枭雄。前者神秘莫测,后者势力无边。

想入帝王天家的女子,爱的究竟是荣华还是人,没人说得清,也就不提了。

只要你想,京城就是你我的家。他如是说。

谁人能做到在朝堂来去自如?

唯有一个人有这资格。

只有龙九是江夏王,才能这般无所顾忌,天子脚下要挟朝廷重臣。

只有江夏王是龙九,当年才能潇然离去,四海为家重于富贵荣华。

她蹙眉,懊恼至极。

怎么会这么笨!

她视线转回案上,打开牛皮包裹,看到里面已陈旧泛黄的纸张。

手指滑过字迹。比之修订后的《江夏手札》上的字迹,相同处是一笔一划如刀似剑,带着杀气,不同处是多了一份豪迈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