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很是无趣地又躺回去。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盛思颜很快就睡了过去。

王氏侧头看着盛思颜熟睡的样子。极是宠溺的笑了。

当初那个目不视物的小盲女,成日里瞪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眸子,乖乖地坐在小床上,不哭也不闹。听见她进屋来,她的脑袋就会转向有声音的方向,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个小小软软的小婴孩,如今已经知道护着娘了……

王氏感慨地又擦了擦眼角,给盛思颜盖上小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来到外屋,王氏站在二楼的回廊上看着远方的天空眯了眯眼。

“娘。您能跟着爹从家里跑出来,就说明外祖父是有意放水吧?不然地话,娘您怎么可能从家里逃出来?难道二门上的婆子丫鬟都魇着了?”

刚才在屋里盛思颜说的这句话,一再地在王氏脑子里回响。

她记得,那还是十五六年前。盛家突然被满门处斩,京城里人人惊讶,就连四大家族中另外三家的老爷子,都匆忙入宫,问陛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吴国公、周国公还有郑国公这三个人进了宫,一待就是两三天,后来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是黑沉着脸。

自己的爹爹那时候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月之后,才知道盛家原来是因为盛老爷子给皇帝陛下“吃错药”,导致皇帝陛下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身不能动,除了有气息,竟是如同活死人一般!

所以太后震怒。立即派御林军拿着盛家嫡系的族谱,按谱名抓人,一个个拖到法场,径直砍了脑袋。

那一天,真是杀得法场都染成红色。

后来盛家那些人的尸首。还是自己的爹爹去帮着收拾,装到棺材里面,又填入石灰,运回到以前的神农府的,就是如今的盛家祭庙。

本来爹爹还要帮他们办丧事,好让他们入土为安的,结果太后一声令下,不许归葬盛家人,因此那三百多口棺材,就一直放在以前神农府的内院……

盛家人如果在天有灵,也是死不瞑目吧。

自家爹爹当初在战场上受伤,曾经是盛老爷子救活的,后来做了京官,对盛老爷子更是恭敬有加。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盛老爷子不恭敬的人,这大夏皇朝也找不出几个。

若不是那一场“事故”,就连太后娘娘都要对盛老爷子礼让三分。

可惜啊……

她还记得那一天,一个头上包着黑色围巾的俊逸男子来到自己家里,跟爹爹说话,就是当时刚刚还俗的盛七。

盛七来京城,是要给他爹盛老爷子喊冤的。

但是自己的爹爹劝他稍安勿躁,不要把自己也赔进去。毕竟盛家嫡系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后来,盛七就在他们家以远亲的身份住下。

王氏从小就对医术非常感兴趣,一直跟人学医,但是没有郑大奶奶天分高,盛老爷子不肯收她为徒。

自从盛七在她家住下之后,她发现盛七的医术也极为高明,便兴冲冲去找他论方辩药。

盛七出神入化的医术深深折服了她。

两个青年男女在不断地接触中渐渐熟悉了,又渐渐有了别的心思。

王氏的爹当然是反对的。

盛七是钦犯的身份,若是王氏嫁给他,王家一家子都要陪葬。

王氏在家里苦求不得,反而被关了起来。

盛七知道王氏被关,也没脸再在王家住下去了,便忍痛告辞而去。

王氏从知道盛七走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家里开始绝食。

哪想到只绝到第二天,她的养娘就在半夜悄悄帮她开了门,塞给她一包银子,带着她偷偷出去了。

王氏曾经对这个养娘深深感激,也不敢想这养娘后来要受到如何的责罚。她只能盼望,爹娘会看在她祖母份上,对这个养娘网开一面。

因为她的养娘,本是祖母身边心腹老嬷嬷的亲女。

但是今日盛思颜的话,却让王氏对那一晚的事情有的新的想法。

如果不是爹爹主动放她走。她的养娘怎么可能拿到所有大门的钥匙?

如果不是爹爹主动派人给她带路,她又如何能正好找到在破庙里过夜的盛七!

而且后来他们还雇到一辆很便宜的牛车,那赶车的大汉极是厉害,一路上有两拨山贼都被他随手打发了。

当时她以为是盛家人有灵。庇佑她和盛七。

如今再想起来,她觉得,也许,真的是她古板正直的爹爹出手相助?!

王氏心里腾起一阵火一般的温暖和激动。

本以为自己真的是违背了尊长的心意,不顾一切和心上人私奔出逃。

这件事,一直是她和盛七心底最遗憾的过往。

如果真如盛思颜所说,自己的爹爹其实并不反对自己和盛七的婚事,而是为了王家一家大小,不得不出此下策,那她是不是可以着手跟娘家联系了?!

就算不能公开相认。私下里去磕个头,见一见爹娘总可以吧?

还有思颜,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外祖这样厉害,一定不会再在家里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爹爹被小妾抢走。又或是担心娘亲被小妾欺侮了吧?

“这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心思。”王氏笑着摇摇头,心情也跟着大好。

到了晚间,盛七爷回来歇息的时候,王氏悄悄对他说了白日里的事情。

当他知道涂氏居然对盛思颜说出“聘则为妻奔为妾”的话,气得手都发抖了,整个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许久,才颓然道:“素光,是我不好。这个妾侍,真是……真是……早知道就不纳了!”王氏的闺名素光。

当初盛七知道她的闺名之后,还写了一首词给她,“……粉香融。淡眉峰。记得年时,相见画屏中。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竟然一语成谶了。

王氏觉得有些心酸,但是事已至此。都是造化弄人,也不能完全怪盛七。

整个盛家嫡系的宗嗣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就算自己那时候能生,说不定也要给他纳几房妾侍的。

因为就她一个人生,是远远不够的。盛家嫡系被杀得太多了,他们有义务要为盛家嫡系多生子嗣。

若是没有那件惨案,也许他们永远不会认识,也或者他们会循正常的渠道结为夫妇,自然不用为子嗣担心。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后悔的话也没有用。

王氏劝他:“不是我不让你纳妾,但是涂氏实在不是安份的。这样的事,她也能跟思颜一个小姑娘说。她管不住她的嘴,以后闯得祸更多。再说,她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若是她实在上不了台面,牵连了那三个无辜的孩子,连我都不忍心的。”

盛七点点头,发狠道:“我知道了。你把她处置了吧。这种人,我们家留不得。”

王氏道:“不急。她家里人在哪里?”说着,又把涂氏威胁她的话说了一遍。

盛七没有在意,道:“不是多大的事。我给那边的人写封信,他们自然会帮我们料理的。”说的是当年用一块神农令将盛七叫走去研制药方的那群人,就在涂氏娘家不远的地方。

“他们靠得住吗?”王氏很是担心,“这可关系到我们女儿的名声,还有……我娘家。”

第58章 堕民

盛七爷沉吟良久,悄悄告诉王氏:“……他们的本事,你想都想不出来。幸亏他们对朝堂没有兴趣,不然的话,你以为,夏氏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居然敢对皇族指名道姓!

王氏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长叹一声,双手合什,对着西面的天空祝祷,然后问盛七爷:“既然志不在朝堂,那他们找你去做什么?他们手里不是还有神农令吗?”

王氏本来以为这些人是夏明帝一派的,致力于为夏明帝寻找药方,所以才和盛七爷不谋而合。

盛七爷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不是为了陛下。我在那里待了这么久,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只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很厉害,但是也都很短命。总是活不长。绝大部分人不到三十就死了。他们自称‘堕民’,好像祖祖辈辈都在寻找一个地方,同时也在找一个人。据说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那个地方。而那个地方能让他们这一族人好好活下去,但是至今没有头绪。我在那里帮他们验方,同时也能找机会做自己的事。这是他们跟我谈的条件。他们支持我试自己的方子,同时也要帮他们验方。”

王氏好奇,“都是什么方子?他们有谁生病了?他们短命是因为生病了?”

“嗯。”盛七爷重重点头,“都有从胎里带来的毛病。一发病就生不如死,也都是可怜人。对了,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周神将的大公子的。”

说起周怀轩,王氏想起五年前盛思颜被黑衣人所劫,然后周怀轩被黑衣人带走的情形,忍不住问盛七爷:“这周大公子,跟咱们思颜也是有缘分呢。那带走他的人,跟当年带走你的人,是一路人吧?”

“应该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呢?”盛七爷跟王氏回到里屋。

“周大公子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他也懂医?”王氏一边帮盛七爷宽衣,一边问道。

盛七爷换上睡觉的寝衣,上了床,一边拉着王氏躺下。笑道:“他去试药。”一边说,一边放下帐帘。

“……今儿日子正好,你我得加把劲儿,给思颜添个弟弟……”

……

过了几天,盛七爷接到那些人的回信,说事情已经办妥。

王氏很是惊讶,“这么快?不会有遗漏吧?”

“他们办事,比陛下的飞鱼卫还要妥当。”盛七爷将那纸条放到灯火上烧了。

“可以处置涂氏了。”盛七爷嘱咐王氏。

“……如果你过意不去,可以让她不能说话就行了。”王氏还是拿不定主意。况且到底是给盛七爷生了孩子的女人,她担心盛七爷以后会后悔。

“她这是自作孽。”盛七爷看了王氏一眼。“还是我来吧。是我起的头,我去了结这段因果。”说着,又向王氏道歉,他讪讪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那时候心里憋得慌,喝多了。说了几句,结果就被她听去了。”

不仅听去了,还从那时候开始,就打起以妾代妻的小算盘了。

不过幸亏王氏从盛思颜那里听到了盛七爷说的话,心里并没有起隔阂,她感慨地掸了掸盛七爷的袍子,道:“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要是连念都不念我们娘儿俩一句,我倒是要心寒了。”

“你不怪我?”

“怪,当然怪。——以后不许喝酒。”王氏笑盈盈地道,“涂氏那里,你就别管了。”

……

涂氏最近很忙,忙得几乎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

她管着盛国公府内院月例的发放。一笔笔银钱从她手里流水般淌过,让她在繁忙之余,又感到别样的满足。

她很自信,知道这个国公府注定是她的,所以十分尽心地向王氏学着各种管家之道。

“二姨娘。国公爷来了。”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青衫素袍的盛七爷走了进来。

“七爷来了!”涂氏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快上座,给七爷奉茶。——七爷,您先坐会,让妾身把这笔账算完了就来陪您喝酒。”

盛七爷背着手站在门口,道:“我戒酒了。”

“戒酒了?七爷真会说笑。男人家离了酒还叫男人?我大哥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在外头又讨了房小的,我还想着把我爹娘、嫂子和侄儿们都接来京城过活呢。就是大丫他们的姥姥、姥爷舅舅和舅妈。”涂氏一边噼里啪啦拨着算盘,一边笑着说道。

“妾的亲戚,不算是亲戚。你的娘家人难道还要跟我们走动?”盛七爷皱了皱眉头。他当初纳妾的时候,可是给了钱的,怎地这家人就以他的岳家自居了?

涂氏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跟盛七爷顶嘴,只是道:“现在当然不是亲戚。”

不过以后就会是了……涂氏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盛七爷叹口气,问她:“你不想做妾吗?”

涂氏暗道,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做妾?但是对盛七爷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笑道:“给七爷做妾,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只盼望能长长久久服侍七爷呢。”

盛七爷见她执迷不悟,也不再劝她,摇摇头道:“你忙吧,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了。

涂氏忙放下算盘追出去,却见盛七爷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涂氏心里有些不安。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但是转念一想,做妻的好处比做妾多多了,那王氏又有天大的把柄在她手里,她不动手将她推下去完全是天理不容!

盛七爷走了之后,王氏托人将涂氏叫去,说要把厨房也给她管。

涂氏喜出望外,觉得王氏真是太软弱了,略吓一吓就把内院权柄都让出来了。她很得意:果然只要瞒着盛思颜那小丫头,王氏就是她砧板上的肉。

涂氏兴冲冲去厨房盘点。

“真是恭喜二姨娘!贺喜二姨娘!管厨房的差事都被您老人家得去了,这内院,以后都要听您二姨娘的了!”管厨房的陈婆子本来是王氏的跟屁虫,现在却见天绕着涂氏转。让涂氏很满意。

这才是有眼色的下人!

“这些是什么菜?”涂氏看见厨房里摆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她一个都不认识。

陈婆子笑着道:“二姨娘好眼力!这是为夫人和大小姐准备宵夜用的,菌汁鹅肝牛柳、蒸蟹黄、粒珠虾籽,还有这个。爆炒鱼籽,另外一盘奶油鹅肝卷是甜的。”

涂氏看着那些特别香浓的菜肴,忍不住道:“这么多,夫人和大小姐两个人吃得完吗?”

“当然吃不完。二姨娘,来,您先尝个鲜。”陈婆子笑嘻嘻地将每样菜都给涂氏乘了点儿放在小碟子。

涂氏一样样吃过去,差一点将舌头都吞下肚。

真是太鲜美了!

“能不能给我也照样送一桌过去?我晚上也要‘宵夜’。”涂氏试探着问道。

“没问题!”陈婆子拍着胸脯保证,“包在老身身上!”

就这样,陈婆子“巴结”上涂氏,每天三顿都是专门用小灶给涂氏做这些大补高蛋白的饭菜。

涂氏本来就生得丰腴。进了国公府,吃得比在乡下好,一点活都不用做,每天就是躺在榻上看看账本,吩咐一下厨房的饭菜。过得优哉游哉。

被这些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堆起来养着,不断半个月,涂氏就又胖了一大圈,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每次三个孩子来看她的时候,她都要下人搀扶着才能坐起来跟他们说话。

她的几个孩子倒是不觉得她胖,跟她说说话就走了。他们如今自己也忙,都有自己的功课要做。

涂氏越发爱吃那些鹅肝蟹黄。每日里恨不得小食都吃这些东西。

厨房里的下人见二姨娘一个人的伙食费,简直比所有主子加起来还要多,都在咂舌,说夫人太好性子了,居然让这个乡下来的妾室爬到头上。

这些话不知怎地,传到涂氏耳朵里。她听了大怒。一拍榻边的案几,居然自己站了起来,指着房门对刚才说话的几个小丫鬟道:“给我出去膝盖下面垫着碎磁瓦跪着!不到晚上不许起来!”说完才觉得腿脚酸痛,一屁股又歪倒在榻上。

这才是上午啊,外面日头正毒。居然要让她们膝盖下面垫着磁瓦跪在外头。

几个小丫鬟吓白了脸。但是涂氏在她们面前还是主子,她说的话,小丫鬟不得不听。

一个大丫鬟的妹妹正好在这些被罚的小丫鬟当中,她于心不忍,悄悄去王氏那里求救。

王氏忙带着几个婆子过来,看见三四个小丫鬟汗流浃背地跪在翠竹轩院子中央,膝盖下面还垫着碎磁瓦,也怒了,隔着漏窗对屋里的涂氏道:“二姨娘,她们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责罚她们?”

涂氏听见是王氏来了,也懒得动弹,更不想出去迎接她,再说这阵子她自己觉得已经拿捏住王氏软弱的性子,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在屋里懒洋洋地道:“她们嘴太长了。我没拿针把她们的嘴缝起来就算我开恩了,还要怎么着?难道得罪了主子不用受罚?”

第59章 记名 (二更求粉)

王氏的大丫鬟见涂氏居然这样托大,忙对着窗子里面道:“二姨娘,夫人在这里说话,你不出来迎接,居然还大呼小叫?”

涂氏冷笑一声,道:“这是跟我说话吗?——别让我说出好的来!”又想拿王氏的把柄来威胁她。

王氏隔着漏窗,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涂氏。

见她斜靠在榻上,将卧榻占了一多半,跟一座肉山一样庞大。

脸上白里透黄,眼仁儿都带着淡黄色,胖胖的手指上还有些小疙瘩,如同水痘一样。

差不多了……王氏默默地想着,笑了笑,道:“二姨娘,我来是跟你说件事,你大哥在外头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才抬到外院,你要不要去看他?”

“什么?我大哥怎样了?快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涂氏急忙叫着下人过来扶她。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过来架起她,扶着她往外走。

来到回廊上,涂氏焦急地问站在那里的王氏,“七爷呢?七爷在哪里?七爷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我大哥的。”

王氏见涂氏脸上的血色渐渐浓郁,连眼底都出现赤红,便又加了一把火,“哦,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派去接你爹娘和嫂子、侄儿的人回来了,说是你们老家发了大水,他们都被洪水冲走了。”

涂氏愣愣地听着,脸上越来越红,“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回去看去。”王氏转身要走。

“你站住!你……!”涂氏越来越气,突然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似乎所有的血气都向上涌,胸口越来越闷,呼吸越来越急促,张牙舞爪要向王氏扑过来。

王氏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涂氏的婆子松开手。

胖得像座山的涂氏重心不稳,一下子往前栽倒在地上。

“快扶她起来!”王氏忙吩咐道。

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搬涂氏。可是将她从地上翻过来,发现有鲜血从她眼睛、耳朵、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都吓了一跳。

王氏蹲下来给涂氏诊了诊脉,然后站起来。惋惜地道:“心梗之症,可惜了。”

心梗,就是心肌梗塞,一般在比较胖,或者年纪比较大的人身上出现。

涂氏胖成这样,又被家里人的消息刺激狠了,不心梗才怪……

但是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众人面前,就连她三个孩子过来见了,都没有人觉得有异,只是围着她痛哭。

盛七爷听说妾侍突然心梗之症发作过世了。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收拾医箱,去太后那里告假,道:“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瞧瞧。请太后娘娘宽容几天。容我将妾侍的丧事料理了再回来。”

太后知道盛七爷有个在乡下纳的妾侍,还生了两个儿子的,很是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突然去了?是病了还是……?”

“她太胖了,平时说她也不听,就知道吃。”盛七爷感慨地道,“太胖的人都容易得心梗之症。另外她的脾气也不算好。动不动就在家里跟下人斗气,我夫人都让着她。”

太后无语半晌,摆摆手道:“那好,你去吧。将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再进宫。”

等盛七爷走了之后,太后去夏明帝床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郑素馨也在宫里陪着太后。她给夏明帝诊了诊脉,道:“盛七爷的医术真是高明。陛下的状况稳定下来了。”

太后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哀家看着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好。”

郑素馨明白太后的意思,笑着道:“这几天盛七爷不在宫里,陛下可以暂时不用吃药了。还是等盛七爷回来再说吧。我们都不懂盛七爷的用药。如果越帮越忙就不好了。”

站在太后背后的姚女官低头咬了咬唇,暗道盛七爷的药本来就是宫里药房里的人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没人懂了。当然,她也明白郑素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去提醒太后。

太后笑了笑,夸郑素馨,“是个谨慎人。这么谨慎,吴长阁那小子毛毛躁躁地,怎么就有那么大福气,娶了你这个好夫人。”

郑素馨的夫君吴长阁是吴国公府的嫡长子,但还不是世子,现在是个五品官。

郑素馨忙道:“太后谬赞了。”说着,给太后剥了个桔子,掰开桔瓣,一瓣递给太后背后的姚女官,一瓣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看着姚女官吃下去了,才慢慢吃自己手里的桔瓣。

这是自从夏明帝出事之后宫里的新规矩。

主子所有入口的吃食,都有人当面试吃。

“太后,听说盛七爷从小是在庙里长大的,他哪里学来的医术呢?好像和当初我师父的本事不相上下呢。”郑素馨像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姚女官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跟着说道:“盛七爷是盛老爷子的嫡幼子,小时候因病舍在庙里,郑宜人不会认为盛老爷子就对盛七爷不闻不问了吧?”

这句话倒是让太后娘娘想起了二皇子夏昭。她轻叹一声,颔首道:“姚女官说得对。都是自家骨肉,就算入了空门,又怎会不闻不问呢?哀家的二皇孙,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了。唉,他出家,也有整整十年了。”

郑素馨正在剥桔子的手抖了抖。她没想到,一句话居然引得太后想起了二皇子夏昭。这个人可不好说,便紧紧闭了嘴。

姚女官心情大好,拿了鹅毛扇子给太后扇凉,笑道:“庙里好,有菩萨保佑,来来往往的人都清静,您看盛七爷,从小在庙里长大的,如今不也是袭了盛国公的爵位?这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很难说以后的。”

这句话说到太后心坎上。她嗔着拧了一把姚女官的面颊,道:“你这张嘴啊,越发会说了,跟抹了蜜似的。”

“太后娘娘莫怪。臣女今儿早上偷吃了太后娘娘的蜂蜜,所以才这么嘴甜!”姚女官趋奉得太后十分舒服。

郑素馨在旁跟着微笑,显得格外大气温婉。

姚女官的眼神瞥了过来,掩袖笑嘻嘻地问郑素馨:“郑宜人,听说你把你的庶长子记在名下了,是不是啊?这一次你为了盛七爷归来大筵宾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为你的庶长子……哦,不,应该叫嫡长子大筵宾客呢?”

郑素馨一向沉稳有度,很少有被激怒的时候。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笑了笑,道:“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盛七爷是我师父唯一的嫡系后人,我整整盼了十五年,才盼到他出现,自然是要先为盛七爷摆酒席。至于记在我名下的昆儿,从小聪明伶俐,极为懂事,我看这孩子实在难得,养在妾室身边确实是可惜了,才跟我公公、婆母商议之后,决定将他记在我名下,养做嫡子。只是他年岁还小,先冷着些,免得小孩子家经不住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形比比皆是,我们不得不慎重。”

吴长阁的庶长子吴兆昆今年刚满四岁,是吴长阁的第一个妾侍张姨娘所出。当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郑素馨为了避嫌,还带着吴婵娟躲到吴家庄上。

后来张姨娘平安生下一个儿子,便成了吴长阁的庶长子。

“我听说你们家张姨娘确实是个好生养的,四年为你夫君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姚女官一边说,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时往郑素馨肚腹处扫来扫去。

京城的世家高门都知道,吴家的郑大奶奶郑素馨是在明历五年,也就是盛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年嫁给吴国公的嫡长子吴长阁的,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吴婵娟,此外再无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