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然地下了车,默默地对自己说,别再自作多情了,乔夜雪,这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家。

陈越东去洗澡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乔夜雪吗?”

对方的声音礼貌而又熟悉,她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你好,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叶博良。”

9、家教

叶博良在电话里说有事儿要请乔夜雪帮忙,约她明天共进午餐,边吃边聊。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毕竟自己欠了他一个情儿,上次就那么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雪雪,是谁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陈越东,想起他刚刚说过讨厌她和别的男人接近的话,下意识地撒了个谎:“是熊小乐。”

他坐到了夜雪的身边,吻了她一下,笑道:“你们俩早上不才通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吗,她怎么又想你了,我都要吃醋了。”

“她约我明天中午见面。”

“恩,反正我白天上班,有个人陪你也好。”

叶博良之所以到现在才联系乔夜雪,完全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追女孩儿。

他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一个叫李慕江、一个叫蒙政。三人只相差一岁,家里又是世交,因此虽然性格不同,却一直腻在一起。

“怎么追女孩儿这我还真没思考过,我只为怎么把她们甩了犯过愁。”李慕江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于是他无奈地拨通了远在美国的蒙政的电话。

还没睡醒的蒙政隔着太平洋不耐烦地说:“这种问题你居然会问我,我要是知道能那么失败吗!”

蒙政从六岁起就暗恋一同班同学,暗恋到十九岁才跟人家表白,折腾了半年,人家却连理都没理他,大冷的天他在高中的校门口傻等了一天后才终于放弃,此事成了圈子里的经典笑话,几乎无人不知。

“那你就说说自己是怎么失败的,我好引以为戒。”

“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一上来就说喜欢她把她吓着了。这种事儿不能一下子说明白,不然容易被当成流氓,最好找个借口慢慢接近。”

叶博良苦想了几天都没想到借口,直到下午接到了蒙政说要回来几天的电话。他灵机一动,走进了妹妹的房间。

“你怎么又不敲门。”小他七岁的亲生妹妹叶博蕙撅着嘴说。

叶博良一脸的奸笑:“蕙蕙,你帮哥哥个忙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忙着呢!”叶博蕙年纪小,又是女孩儿,自然被家人给宠得有些任性。

“哦,是吗。不帮就算了,本来我还想说你要帮我的话,我就安排你见见蒙政呢,他可要回来了。”

一直明恋蒙政的叶博蕙立刻两眼放光地说:“真的?”

她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你就骗我吧!我可不上当的,他在美国呢,这个时间又不放假。”

“他是不放假,可他奶奶病了,所以请假回来几天,你没兴趣就算了。”

“哎哎哎,哥哥,我帮你还不成吗!”

见目的达成,叶博良这才给乔夜雪打了电话。

他们约在了一家气氛浪漫、客人又不多的法式餐厅,乔夜雪到的时候,一副标准杰出青年模样的叶博良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上次谢谢你了,我一害怕就跑掉了,他们人多,没为难你吧?”她一坐下就急着道歉。

叶博良大言不惭地吹嘘道:“嗨,那几个人算什么,我从小就练跆拳道什么的,几下就把他们放倒了。”

他不但五官精致,气质也极为儒雅,只是性格和外表完全不搭,一说话就会暴露。

乔夜雪心中觉得好笑,嘴上却没说:“你找我帮什么忙?”

“先点菜吧,边吃边说。”叶博良十分绅士地将菜单推了过去。

乔家是书香世家,夜雪的外婆和妈妈都十分注重仪态,她从小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间皆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不止一个人说过看她吃饭是一种享受。

叶博良也觉得十分享受,只是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没敢盯着她看:“是这样的,我有个上初中的妹妹,成绩不太好,需要个找个人辅导,她不听我的话,所以我教她没用。我认识的女孩又不太多,所以想请你帮忙。”

“你怎么不去找傅思思?”刚说完夜雪便想起现在是暑假“哦,放暑假她回家了。”

“傅思思是谁?”叶博良疑惑地问。

“我们班一女同学,我上次看到她坐在你的车上。”

他想了一会儿才赶紧澄清道:“哦,我想起来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是她在路上拦着我的车非让我送她,她还问我要号码来着,不过我没给。”

乔夜雪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我倒是做过家教,不过对你妹妹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叶博良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谢谢了。”

“不用谢,我上次害你撞坏了车,当赔罪了。”

叶博蕙的成绩其实相当好,根本就不需要辅导,因此第二天叶博良在去接乔夜雪前反复地叮嘱她:“你装白痴就行了,不能讲一句就立刻懂,这样时间才能拖得长,也不能总不懂,再把人家给问烦了。”

“你再说我就要烦了!”叶博蕙不满地说道。

来叶家的路上他们俩聊了些学校的事情,气氛相当融洽。和乔夜雪家的老式洋房不同,叶家的宅子是典型的新式别墅,华丽却丝毫没有炫富的意味。比起纯银白色调的陈越东家,叶博良家要显得温馨许多,这让乔夜雪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虽然反复叮嘱了妹妹数次,叶博良仍是不放心,屡屡以送水送水果为由进书房打探。

“蒙政哥哥什么时候来。”才不到一个小时,这个问题叶博蕙问了三次。

叶博良朝她瞪了下眼:“好好听人家给你讲题,总这么分心成绩能不差吗!”

看到妹妹威胁的眼神,他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我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这就从医院过来,大概还得半个多钟头吧。”

叶博蕙听了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过乔夜雪的手说:“夜雪姐姐,你陪我去我的房间换件衣服吧。”

乔夜雪对一脸无奈的叶博良笑道:“今天就算了,我先和小叶子熟悉熟悉,反正暑假长着呢,也不急这一时。”

叶博蕙几乎将柜子里的衣服都找了出来,一件件的穿上又脱下,不厌其烦地问夜雪好不好看。

“你就这么喜欢蒙政?”夜雪很早以前倒是见过一次这位副省长家的公子,他的爷爷和外公是好朋友,只是印象不怎么深了。

“那当然了!”叶博蕙一脸的陶醉“蒙政哥哥多好看啊,不像我哥哥脸那么白,跟个小白脸似的。”

“我以后一定要和蒙政哥哥结婚的,等我长大了。只是他现在在美国念书,我们不能常常见面,夜雪姐姐你知道美国和中国的时差吗?”

“十三个小时。”乔夜雪脱口答道。

“咦,你怎么也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当年陈越东去美国念硕士的时候,她也就是叶博蕙这个年纪,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越东哥哥那边是几点。一晃五年过去了,家逢巨变、物是人非,她再也没有那样纯粹的心境了。眼前的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和当初的自己还真是像呢。

“小叶子别折腾了,你穿这件就很好看。”

叶博蕙终于停止了换衣服,倒不是因为多听夜雪的话,而是蒙政到了。

“蒙政哥哥!”她甜甜地叫了一声,扑向了刚进门的那个年轻人。

夜雪冲他笑了笑,就当是打了招呼,站在一旁的叶博良见了妹妹的兴奋劲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和蒙政的待遇怎么就差那么多。

叶博蕙缠着蒙政问这问那,时而娇嗔地怪他不给自己回信,时而炫耀自己又新看了什么书,学会了什么东西,除了她自己谁都能看出蒙政笑容中藏着无奈的敷衍。他的表情让乔夜雪觉得分外熟悉,简直和当年的陈越东一模一样,那时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还以为这就是喜欢。

“蒙政哥哥,你带我去看电影吧!我还想去公园。”叶博蕙对着蒙政撒娇道。

蒙政愣了一下,瞟了叶博良一眼。叶博良见状赶紧说道:“呦!差点儿忘了,蒙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你跟我上楼来。”

“好的!”他如蒙大赦般地立即站了起来。

叶博蕙虽然不满却也只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他们下来,乔夜雪的心情有点差,反正今天也不用给叶博蕙讲题了,便和她说了一声准备拿包离去。

叶博蕙心里只惦记着蒙政,早就忘了哥哥交待给她的拖住乔夜雪的任务,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夜雪的包在楼上的书房里,隔壁就是叶博良的卧室,他的门没关严,她便无意中听到了他和蒙政的对话。

“你答应了要帮我的,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好事做了一半儿就停手比不做还坏!”

“我不想和她看电影,逛公园!她才上初中,比我小那么多,我一见她看我的眼神儿就觉得自己在诱拐无知少女。”

“也没小多少,不就六岁吗。你要是带她出去,以后我帮你去徐欣瑶的学校侦查怎么样!”叶博良继续纠缠道。

“不需要!人家理都不理我还侦查什么啊,我真得走了。下次让你跟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约次会你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跟带小孩过家家似的,让他们看到了不得笑话死我。”

叶博良终于忍痛下了血本:“我知道你为难,你不是早就看上我那匹纯种马了吗,只要你带她去公园马就归你了。”

蒙政思虑了一刻才说:“成交!”

隔壁早已收拾好包的乔夜雪愣了许久才跟下楼去,怪不得以前每次和陈越东上街,遇到熟人时他的反应都是那样,那时他也是这么烦自己吧,毕竟他们之间相差了整整七岁,可是她却会兴奋好几天。

“我送你回去吧。”好不容易将叶博蕙塞给了蒙政的叶博良对正欲出门的乔夜雪说。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乘地铁就行。”

“那哪行,我肯定得把你安全的送回家。对了,你明天在家吧?”

“哪个家?”

“你有几个家啊,就是中山路上的那个”看她一脸的疑惑,叶博良此地无银地解释道:“我是听我伯父说你住在那儿的。”

乔夜雪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家的房子:“哦,你有事儿吗?”

叶博良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明天上午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呆在家里好了,我大概十点到。”

和叶博良道别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他逼蒙政带着妹妹出去玩是另有所图的乔夜雪忍不住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了你在隔壁对蒙政说的话,你真是个好哥哥。只不过,还是不要让你妹妹这样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比较好,等她长大了明白了,会难过的。”

叶博良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明天见!”

10、钢琴

陈越东刚谈成了个大项目,心情正好,进了门就叫道:“雪雪,人呢。”

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乔夜雪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了个笑。陈越东见了,心里不由的一沉,从昨天回家起她就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又不肯说,怎么这会儿还这样。

陈越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一部特煽情的电视剧,乔夜雪看得眼圈红红的,他走了过去,揽过她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的头发还没干,应该是刚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皮肤白的几近透明,微红的眼圈和鼻子给她美丽的脸上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陈越东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便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乔夜雪撅起了嘴。

“电视剧什么时候不能看,我想你了,现在就想要你。”

夜雪怔了一下:“你不是说以后再说的吗。”

“我改变主意了。”陈越东边说边解开了她的衣服。

任由他忙活了半天,乔夜雪却别说回应了,连挣扎都不挣扎,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陈越东兴趣全无地坐了起来,颇为烦躁地说:“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我这样耐下性子哄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乔夜雪自尊心极强,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不希望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玩物,这在她看来无疑是自取其辱。一个“哄”字更触动了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她本以为当初的越东哥哥多少还是喜欢她的,即使不像她想的那样会为了自己和张忠伟划清界限,却还是有情意在的,所以才会有如今的纠缠。

可今天在叶家看到了叶博蕙和蒙政之后她才彻底的明白了,过去的种种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并不是想和陈越东使性子,只是不会掩饰自己。如果逼她做情妇的是别人而不是陈越东,恐怕她还会好受一点,至少不会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更加的绝望了。

陈越东见她不说话,火气更大,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乔夜雪,你没完了是吧?你倒是说说我哪儿委屈着你了,总这么不死不活的!我对你够好的了,你要是这么不知好歹,那这些日子就权当我犯贱吧!”

乔夜雪却仍是不开口,他彻底烦了,拿起衣服就摔门走了出去。

陈越东实在觉得窝火,他这辈子从没这么耐心地对过哪个女人。那天晚上看到乔夜雪受伤,他十分心疼,决心今后好好待她,可是她的态度刚转变了几天却又莫名其妙地成这样了。他们果然说得没错,多大年龄的女人都不能惯,一样的喜欢蹬鼻子上脸。

换作别的女人,见自己这样的对她,早就感激涕零地死抱着他不肯松手了。唯独这个乔夜雪!他简直就是在费心费力地给自己找罪受,明天一早就让她收拾了东西赶紧滚!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闹出生理问题不可。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在一串女名中随手点了一个,电话很快就通了。

“东少,您不是按错号了吧,您可有日子没理我了,上个星期我给您打电话您没接我还伤心着呢!”一个受宠若惊、半嗔半娇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是忙吗。你有空吗,去凯撒开个房间等我。”陈越东简短地说道。

“讨厌,怎么一上来就说这个,我还在做节目呢。”

“没空就算了。”

正要挂电话,那个甜甜的声音又赶忙说道:“您还是一样的没耐性啊。东少找我我哪敢没空,我这就和别人换个班,只是您可得补偿我。”

见了声音的主人,陈越东微微愣了一下,这个叫方媛的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不过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一样的漂亮顺从,只要不像乔夜雪那样就行。

因为郑妈妈生病,乔夜雪虽然习惯了独自过夜,可在不太熟悉的陈越东家,她还是有些害怕,打开了几乎所有的灯,辗转到了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她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吵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机,是叶博良打来的,她这才想起他昨天说过让自己在家等他,他十点左右过来。

“乔夜雪,你不在家吗?我就在你家门外。”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这就过去。”

叶博良疑惑地问:“你昨晚没在家?”

她没有回答,只说了句:“你等一下,很快就到。”就起身洗漱了。

虽然奇怪,但出于礼貌,叶博良没有再问。

夜雪远远地就看到叶博良带着几个搬运工站在自己家的门前,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硕大的箱子。

“你这是?”她边开门边问。

叶博良指挥着众人将箱子搬进了屋,让他们打开了包装,一脸笑意地对乔夜雪说:“物归原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损伤,钢琴搬来搬去的不好。要是哪儿碰了或者音不准了,我再找人来帮你调。”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爱惜地抚上了这架阔别了三个多月的钢琴。这是她13岁拿到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金奖的时候,外公特地给她定做的。

她因为急着用钱,这架白色的刻有她名字的德国名匠手工制作的象牙键钢琴只卖了不到七万。

“你怎么会找到这个的?”

叶博良早就编好了借口:“哦,我前几天陪我妹妹去看钢琴,她看中了这架,我无意中发现上面有你的名字,一问店主还真是你卖的。”

“真的很谢谢你,这个多少钱,我等一下就取了给你。”

“嗨,什么钱不钱的,一架钢琴而已,你不是得帮我妹妹辅导吗,这是辅导费。”

“这琴我六万八卖的,你买来得十万吧,这多么钱我一定得还你的。”乔夜雪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