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瞥她一眼,露出一个冷笑:“不劳五姐姐操心,我自有分寸!”接着便站起身,走到于老夫人面前,郑重一礼道:“祖母,请您让孙女儿去吧,孙女儿已经改过了,断不会做出让顾家蒙羞的事情来。孙女儿可以发誓,若此行再犯错,便任凭祖母处置!”顿了顿,又放软了身段:“祖母,都是亲戚,将来我与她各自嫁了人,还是有再相见的一日,难道还能避一辈子么?倒不如抛开顾虑,大大方方相见好了。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跟我吵闹吧?”

蒋氏激动得连连抹泪,于老夫人犹豫了好一阵子,方才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好自为之!”

(为了婚礼的细节绞尽脑汗…就当是架空的,请不要深究…)

第二百零七章 故地重游

最终文慧还是被放行了。

二月十八当天,正是路王府举行赏花会的日子。此时已是初春,天气转暖,接连下了几日的雨,大大舒解了旱情,同时也让京城内外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烟雾当中,映着初初破土的青青草色,以及枝头才露苞蕊的嫩红,比往年多添了几分春意。

顾家姐妹三人都换下了冬日的厚重装束,改穿春天的夹衣,颜色自然要娇嫩许多。文怡的衣裳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只有文娴、文慧是前些日子新做的。文怡前去参加赏花会,为的是会友,因此并不怎么注重装扮,只不过是不失礼而已,色色都是雅淡的,显得端庄有余,却鲜艳不足;文娴却是打定主意,要再讨得路王妃与世子妃的好感,因此格外花心思,将自己打扮得如同天仙下凡一般;而文慧呢,早已对东平王世子朱景诚灰了心,也没想过要再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了,只是想到郑丽君也要去,边努力将自己打扮得精神些,胭脂水粉毫不吝啬,拼尽全力要让自己显出好气色色,好让郑丽君瞧了,知道自己就算输给了对方,日子也过得很好。

三姐妹准备妥当,便齐齐往于老夫人那里请安禀告。于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她们一番,命文娴把头上一样镶了五色宝石的金桃心取下来,道:“你年纪轻,正是不用首饰也挡不住美貌的时候,不必用这些贵重的东西。落在贵人们眼中,也显得轻浮。”

文娴立时便红了眼圈,强忍住委屈屈膝一礼,小声应了声:“是。”路王妃喜欢年轻女孩儿们穿戴得华华丽丽的,而世子妃则喜欢年轻姑娘们打扮庄重。这金镶宝桃心乃是她还在家里时,继母段氏所赐,是她最华贵的一样首饰,款式又庄重,轻易不敢戴出来见人。今日若不是存心要在路王府的两位贵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她也不舍得戴这东西。只是祖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老人家忘了路王妃与世子妃的喜好么?

于老夫人仿佛没看见她的神色,只命如意取了一个黑漆匣子来,取出一支玉花簪,却是用嫩粉色的芙蓉玉打磨盛薄薄的花瓣扎成的,花芯处缀着黄豆大的珍珠,配着两收翠玉叶子,白银杆子,只用同色的银丝缠绕,显得分外别致喜人。文慧一瞧,立时眼中一亮,张了张口,却又忍了下来,微笑问:“祖母,这个是哪里来的?”

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这是前些日子才从京里有名的一家珠宝铺子订做的,我年轻的时候,就曾见过别人戴这样的五花簪,只是不如这个精致。

到底老字号的铺子,手艺就是比别家强,做得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竟会不得用它。”说罢让如意将匣子给文娴送去,“戴这个吧,春天了,这簪子映着花草,比别的首饰鲜亮。”她心里暗暗腹诽,文娴这个大孙女儿,为了一门亲事,居然糊涂了。冬天时的装扮,在春天时能照用么?穿着浅粉色的衣裙,却戴着那么华贵的首饰,京里这些人持一瞧,必会笑话的!

路王府虽然已经有了变卦的意恩,但是今日赏花会上去的人多,当中未尝没有一二贵重人家的子弟,能看中文娴,便是庶出也无所谓,只要是好人家就行了。可惜只有三个孩子得了帖子,连以往偶尔也有份参加类似场合的文安都没得,更别说文娟、文雅了。不过即使如此,这几个孩子的婚事也要开始留意了,待文娴她们出门,就得派人出去打听京中适龄官家子女的情况了。

文娴不知道祖母考虑了这么多,只觉得她老人家居然将如此珍贵的玉花簪送给自己,便把先前那些委屈全都抛在了脑后,喜滋滋地接过簪子,当即便向如意双喜借镜奁答上了,这才拉着两个堂妹向长辈们告辞。

文慧闷闷的,不甘心地看着她头上的簪子,忽然一松眉头,瞥了母亲一眼。蒋氏满面慈爱地微微点头,她立时便笑开了,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姐姐格东西,不就是一根簪子么?只要她想要,多少买不到?

不过上了车后,文娴却郑重向文慧道了歉:“这样的簪子,往日素来是妹妹得的,今日不为知何,祖母却赏给了我。妹妹别放在心上,我的首饰里,妹妹看中了哪一件,只管拿去,两件三件也使得的!”

文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姐姐也太小瞧人了,一根簪子罢了,什么大不了的?我才不稀罕!”

文娴讷讷地闭了嘴,但看她的神色,显然不大相信这一点

文怡想起文慧从前的行事,向来是看中什么好东西,便不肯让人的,但方才她分明看到文慧与蒋氏对了个眼色,想来这样的簪子,虽说精致难得了些,材料却说不上有多贵重,京里的铺子能做出一根,自然就能做第二根、第三根,蒋氏主持侍郎府中馈,手头宽松,别说一根簪子,十根入根也未必弄不到手。这一根是于老夫人赐于文娴的,文慧还不至于强夺过来。文娴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小看了文慧了。

眼看着文慧不忿文娴的神色,又要开口说话,文怡忙将话题扯开

我去冬就听说路王府最爱在一年四季召开各色聚会,遍请京中青年男女,只是不知道这春天的赏花会,与冬天的赏梅会又有什么区别。六姐姐,你素来熟悉这些,能给我说说不?”

文慧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了然,自是给了一个白眼,却也顺着她的意思,谈起了路王府的四季茶会。文娴正想知道这些,便将其他闲杂念头抛开,专心致志地听起来。车厢里倒一时平静下来了。

这一平静,三人便顺利到达了路王府。

路王府仍是去年冬天那个老样子,只是因冬去春来,园子里的花开了不少,树林草木也都返青了,看上去颜色鲜嫩,比冬天时的萧索要美丽得多。园中已经有许多闺秀到了,人人都接上了春装,有几个甚至还穿着薄薄的丝绸衣裙,仿佛一点都不惧初春的寒风,还在花间跑动,发现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园中春色更浓了。

与赏梅会时男女客分别在前后院招待相比,这春天的赏花会规矩倒

是松了许多。文怡才进国,便能看到前方不这处的水阁周围,有不少青年男子三三两两地或立或坐,偶尔交谈几句,眼睛却瞥向园中闺秀。

文怡一看到这个情形,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文慧,文娴也忙忙抬袖遮住脸颊,小声问及引路的王府侍女:“怎会有男客在此?”那侍女笑道:“王府每年的赏未会,皆是如此。这是素来的惯例了。”文娴立时脸色一红。

文慧向文怡点点头:“是有这个规矩,方才我也说过了,不要紧的,咱们只跟女孩儿们在一处,那些人是不会过来的,只不过是一会儿他们若做了诗词,便有人送来给咱们赏玩评鉴罢了。如今时日还早些,若是到了三月三上巳节,路王殿下还会请人去他在城外的庄子里,效法古人,玩那曲水流觞的游戏呢!我都去过好几回了,有一年还拔了头筹呢。”

文怡听她这样说,倒把心中的几分不以为然给吞了下去,只顺着众人行事。文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纠结了一会儿,方才随着那王府侍女继续住里走,只是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偶尔抬袖遮一遮脸,想到这样可能会招人笑话,又放下袖子,却又仿佛听到那些男子在轻声说笑,好象在议论自己似的,立时又红了脸,走到了文怡文慧的另一侧,借着她们遮挡自己的身形。文慧见状嗤笑一声,抬头挺胸地往前走,文怡面色平静,只作不知。

到了闺秀们聚集之处,却正是那梅林边上不远,王府的人在花丛之间扎了三四个草亭,置身亭中,便仿如落在五彩花海中一般。文怡心里不由得感以王府的国丁本领非凡,居然能在这尚嫌寒冷的初春让这么多鲜花开放,接着便发现了不远处站着李春熙与龙灵等人,正转头望过来,她展颜一笑,微微一礼,李未熙与龙灵两人都高兴地笑了,点头还礼示意。

文娴四处张望了好几圈,却露出了失望之色:“怎么不见小都君?”文慧没理她,转头看见了一个熟人,立时惊喜地迎上去,那位闺芳转眼望过来,不知是不是没看见她,立时便起身往另一边走去了,还边笑边向人打招呼:“你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一会子了,快随我来,有人正找你呢!”便拉着那位小姐走了。文慧张口欲喊,却还是闭了嘴,转头对着另一个人笑了笑,那位闺秀矜持地点头一礼,却没有上前答话的意恩。

文慧心中警觉,脸色也沉了几分,飞快地转向另一个人。那人本来正盯着她,抬袖遮口,小声正与旁边的同伴说话的,一见她看过来,立时便移开了视线,眼神闪烁。文慧哪里还不明白,冷笑一声,扭头就走。那人讪讪地放下了袖子,她的同伴便小声道:“看她傲得这样,敢情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呢?!”声量虽小,却足以让文慧听见。

文慧忿忿地回到了文怡身边,文怡方才也听到了那人的说话了,便压低声音道:“六姐姐别放在心上,现在可不是与人置气的时候,若是嫌闷,不如去寻柳家的小姐说话吧?”

文慧闷闷地点头,文娴怡道:“且不仕这个,咱们才来,总要先跟主人家打声抬呼才是!”文慧冷笑道:“贵人岂会一开始便出现?姐姐便是要讨好什么人,也别太殷勤了,倒叫人看了笑话!”文娴立时变了脸色:“六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几时要讨好别人了?!”文慧只是冷笑不语。

文怡暗暗叹气,少不得劝她们一句:“这里人多,两位姐姐谨慎些吧,当心叫人听了去。”文慧不以为然,文娴却立时肃正神色,重新做出一派端庄模样。

这时,忽然有人叫道:“哟,咱们的未来东平王世子妃来了!”人群一骚驻动,众闺秀纷份停下玩笑,目光齐齐投向园口方向,暗下窃窃私语。

文慧脸色顿时白了一白。

(今日有事要忙,更得少了些,大家且将就着看吧!)

第二百零八章 故人重逢(上)

文怡抬头看向众人目光所聚焦之处,只见郑丽君款款走了过来,艳光四射,神采飞扬。

她穿着一身浅葱绿的交领夹衫,外头罩着银粉色梅鹊纹库缎半袖直领对襟短袄,下穿五彩罗裙,仔细一看,黄、橙、粉、紫、蓝五种浅浅的纱罗层层叠叠,当中隐隐夹着银丝,风轻轻一吹,便仿若一朵五彩祥云飞起般。一头乌鸦鸦的好发分成上下两束,上面那束只简单梳了个圆髻,左右对衬地各插了一支玉花簪,咋一看与文娴戴的那支颇为相象,仔细瞧了,才知道上头还缀了三两串黄豆大的芙蓉玉珠流苏垂下来,用料也名贵许多。剩下的头发则用一只鱼须金束发扎着,上头镶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除此之外,郑丽君全身再没别的首饰,连耳珰镯子都不曾戴一个。

饶是如此,她一进园,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文怡虽深厌郑丽君为人,却也感叹她极会打扮。从前见她,只觉得她装饰华丽,贵气逼人,今日见了,才发现她原来也只是个花季少女。这一身衣裳衬着她的花容月貌,怪不得京城中人都夸她是个美人。再回头看文慧,今日同样也是花了心思装扮的,却略嫌中规中矩了些,让人觉得叫郑丽君给比下去了。

只是文怡心中免不了多心,猜测郑丽君在 这样的场合里花这么大心思装扮,是出于什么 考虑?虽说东平王世子也会来,但两人的亲事 已定,又是在那么一个尴尬的情形下定得,若 换了别人,想必不是找借口推脱,便是尽可能 低调行事吧?否则众人见了她,议论纷纷之下 ,岂不是把当日那件丑事也拉出来说了?

文慧正盯着郑丽君的脸,面色苍白,目光 忿忿。文娴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想要伸手到 头上摸那支玉花簪,但伸到半途便收了回来, 把自己的身体稍稍往花丛后缩了缩。四周的闺 秀们私下议论不休,已经有人提到:“她做了 那样的丑事,倒还好意思跑出来现眼…”

“谁叫人家命好呢?有个好姑姑,便是出 了这样的丑事,也能叫她嫁得风风光光…”

“可怜东平王世子了,他今儿会来吧?一 定会叫人笑话的,这女人也太没廉耻了些… ”这是为东平王世子朱景诚的风姿着迷的闺秀 的想法。

也有人在小声说:“也难怪东平王世子会看中她,她确实有几分姿色…”

“有几分姿色又如何?仗着姿色东勾搭西勾搭,得了太子青眼还嫌不足,偏要自甘堕落去勾引别的男子,还不是叫人撞破了?我若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哪有这么厚的脸皮,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再出来勾三搭四呢?”

这话却说得有些过分,文怡忍不住循着声音望过去,隐约认得说话的是上回赏梅会时见过一面的一位佟小姐,闺名好象是叫瑀晴,是某家伯府的千金,家里已有些没落了,不过身份还在。不知是不是与郑丽君不睦,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旁边好几个听到的闺秀都大惊失色地望向她,然后纷纷往旁边退开几步。

这时文怡听到文慧低低地哼了一声,转头望去,只见她低下了头,目光中隐隐露出几分讥诮,看向郑丽君的眼神便带上了嘲笑之色。文怡皱了皱眉,眼见郑丽君跟几个熟人打完招呼,转头看来,忙拉了文慧一把,让她的身体转了个方向,正好背对着郑丽君,省得对方看见了她的嘲色。

郑丽君的视线在文慧的后脑勺上定了一会儿,便忽然转向文怡,文怡只装作正在欣赏前方花丛中盛开的芍药,似乎被迷住了,完全没发现到郑丽君的目光。郑丽君轻蔑地笑了一笑,再瞥向文娴,视线在她头上的玉花簪处停留了一小会儿,脸色沉了一沉,便扭开了头,重新露出笑容,与凑上来的几个熟人边说笑边走向草亭方向,从文怡姐妹三人身边走过时,还特地瞥了文慧一眼,轻笑一声,仰起脖子走了。

文怡又皱了皱眉,文娴满脸惴惴不安,文慧却早已气得脸都白了,手里绞紧了帕子,深深地呼气吸气。旁边有那些闺秀又开始悄悄打量她,然后彼此窃窃私语,内容不外乎郑丽君与顾文慧交恶原来不只是传言等等。

文慧一甩帕子扭头就走,文娴急得跺脚,追上去拦下她道:“你又要去哪里?出门时你不是答应过,要一直跟着我们的么?”文慧一仰脖子:“我又没说不跟你们在一块儿,不过是嫌那地儿太闷,想到别处透透风罢了,怎么?这都不行?五姐姐也未免管得太宽了”文娴咬咬唇,强自道:“你尽管在这里嘴硬吧,若是又惹出事来,回了家,我是一定要告诉祖母的”文慧冷笑:“你爱告就告去,别在我跟前摆架子,什么东西”

文娴的脸也气白了,文怡听得不象,便将她们拉开,好言劝道:“都吵什么?我们是来做客的,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难道只是一个人丢脸?”然后扭头先看向文娴:“五姐姐,六姐姐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她原受了些委屈,不想待在那儿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多陪着她就是了。她发脾气是不对,但你跟她吵起来,岂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话?”又转向文慧,“郑小姐就在那边呢,你不是说要叫她看看,自己离了她,日子一样过得很好么?这会子跟姐妹们拌嘴,她看见了,少不得要笑话姐姐的”

这话说得两人都闭了嘴。文娴忍不住偷偷看了四周,发现果然有几个人盯着她们这边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议论自己,心下立时便慌了,忙道:“我不跟你们拌嘴,省得失了身份”

文慧白了她一眼,眼睛却禁不住往郑丽君那边看,见对方与几个熟人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心里便闷闷的。再细细一看,郑丽君气色很好,白晳的肤色透着淡红,绝不是脂粉能办到的,上回在大护国寺见面时已经消瘦下去的脸颊,竟然已经重新圆润起来了,一双眼睛透着愉悦的光芒,谈笑间,顾盼神飞。文慧心下一酸:人逢喜事精神爽,郑丽君虽失了闺誉,却能许婚心上人,不日就要出嫁了,气色又怎会不好呢?反观自己,却要被迫遵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子,便是有再多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难以掩盖住黯淡的心情。可笑自己还费尽心思装扮,妄想要将郑丽君比下去,却不知道自己这番做派,落在自幼熟识的对方眼中,只怕是要惹得人笑破肚皮吧?

文慧神情黯淡,文怡看在眼里,心中讷闷,却又觉得三人呆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便问:“我们往另一边去瞧瞧如何?我看到几个熟人在那边,过去说说话也是好的。”

文娴没留意她说的话,一双眼睛都盯在刚刚进入园门的几个丽人身上了。那为首的一个,俨然便是路王府的小郡君朱暖。同行的几个,也都个个装扮华丽,瞧着都是家世不凡的。有几名闺秀言笑晏晏地迎上去,口称“众位县主、郡君们”,想来都是宗室之女。文娴脚上情不自禁地挪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向文慧与文怡,神色踌躇。

文怡心中暗叹,只做不知,却把方才的话再问了一遍。文娴没吭声,一双眼睛只盯着文慧,文慧却怔怔地不知看着什么,居然在发呆。

不远处,郑丽君与熟悉的闺秀们的说笑声一一传来:

“…不是说令妹也上京了?怎么今儿不见?”

郑丽君嘴角一翘:“她一向是在乡下地方待惯了的,哪里见过这等世面?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你今儿戴的这花可真好看,是内造的新品么?难怪这么好呢。我就没见过更好看的簪子了,又别致,又新奇,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派,才配得起这簪子。”

郑丽君的神色沉了一沉,方才笑道:“这不是内造的,不过也差不离儿了。是世子特地派人送来的东西。不过占着样式别致的好处罢了,其实也不是很贵重。”

“呀原来是世子送的?真是太体贴了。都快成婚了,还送新奇别致的首饰来讨你欢心,你真有福气”

文怡听到这里,不由得瞥了文慧一眼。

文慧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吞了吞口水,勉强道:“方才妹妹不是说…要去寻柳家的小姐么?怎么还不走?”说罢拉起文怡的手便离开了。

文娴正为那几个闺秀夸赞郑丽君所戴玉花簪的话而暗暗气闷,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经过那群宗室女身边时,见文怡停下来,拉着文慧向她们福了福身,跟朱暖打了声招呼,她慌忙也跟着站住了脚,一道行了礼。

朱暖跟文慧没什么交情,对着文娴也只是点了点头,却笑着对文怡道:“你可来了,玫儿方才还跟我说起你呢,只是我这会子不得空儿,你且找她玩一玩去,想来阮姐姐她们也都到了,回头我闲了再来寻你们说话。”接着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我本来是要把瑶儿也叫过来的,只是今日来的人里头,有一个与她不大对付的,刚从外地回京。我怕那人会寻她麻烦,因此便没送帖子去。你回去好歹要替我解释一番,并不是我有心怠慢。那人她也是知道的。”

文怡点头:“我知道了,必会替你把话传到。”

朱暖笑了:“一会儿我叫人来找你们,定要到我院里坐坐。今日本是有事才开的赏花会,咱们都是陪客而已,叫他们玩儿去,咱们且乐咱们的。”说罢又冲文娴客气地笑了一笑,便回到姐妹们当中去了。

文怡还在那里猜测,今日路王府开赏花会,为的是什么“事”?文娴已经掩不住面上的失落了。上回见面时,朱暖待她虽说不上殷勤,却也挺亲切和气的,为何今日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呢?想了想,又猜想大概是因为有许多宗室女在场,朱暖不好为她冷落了贵人们,对方不是还邀她们回头再说话么?这么一想,她心里好过了些,便对文怡勉强笑道:“既然郡君有意邀我们去她院里说话,我们也别走得远了,只在近处寻个地方坐坐,省得来人回头找不到我们。”

文怡面露诧色。朱暖方才的邀请,不是指她与林玫儿、阮家姐妹等人么?似乎不是指…不过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姐妹三人很快就找到了柳尚书家的小姐们。来的两位都是庶出的小姐,一位是虚岁十三的柳素,是桂姨娘所出,另一位则是才过了十周岁生日不久的柳茵,却是那位久仰大名的白姨娘生的。文慧与柳素相熟,似乎感情还算不错,对柳茵却简直可以说是视若无睹,才一见面,便只拉着柳素说话,问她这些日子为何不去看自己。

柳素生得颇肖桂姨娘,白白净净,清清秀秀,年纪虽小,却也别有一番风姿。她笑着对文慧道:“还不是因为听说姐姐病得不轻,怕扰了姐姐休养么?我好几回想去看姐姐呢,只是母亲不许,怕我过了病气。我原还说,便是过了病气也不怕,正好可以与姐姐一道做伴呢,叫母亲骂了一顿,就不敢再提了。可我天天都在念叨姐姐呢,大哥哥每日在佛前为姐姐祈福,我也跟着念佛豆去了回头我打发小丫头把念的佛豆给姐姐送去,姐姐叫人煮成粥吃了,包管从此就好了,再也不会生病”

文慧听得高兴,拧了她的小脸一把:“这倒还罢了,不枉我从前疼你。”又道:“去年姑母回平阳小住,你怎的也不跟来,我怪想你的。”柳素笑道:“我也想去的,偏又病了,求了母亲好久,母亲都不肯答应。我还怕姐姐忘了我,母亲回家时,姐姐怎的就忘了给我捎礼物呢?”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哪里有心情想什么礼物?文慧脸色讪讪地,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便转开了话题。

柳茵被丢在一边,文娴正满腹心事,无暇理会她,文怡却是想着她的生母给自己与柳东行的婚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心里正纠结着,只是淡淡地见过礼就算了,没心情与她攀谈。柳茵嘟着小嘴,眼里满是委屈,忽然出声叫道:“大哥哥过来了”

柳素与文慧立时停下了说话,齐齐扭头望去,果然看到柳东宁穿着一身淡青竹叶纹直裰,外罩素罗褙子,正往她们走来。他整个人比去年见时瘦了两圈,双手骨节都突出来了,下巴尖尖的,眼窝稍稍陷了下去,但脸上却满是惊喜之色,看上去气色倒还好。

文慧看到他,脸色变了一变,转开了头。柳素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却挣开了。文怡心中暗道不好,悄悄推了她一把。她咬咬唇,低下头不说话。

柳东宁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两眼只盯着她一个,在她面前三尺外停下,便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道:“六表妹,你…来了?”

(又一场大戏要开演,求粉红!!)

第二百零九章 故人重逢(中)

文慧仍旧低头不语。柳东宁见状眼中一黯,垂下头来。

文怡暗自在心中叹气,瞥见另一边的文娴心不在焉,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了,又想到蒋氏这些日子以来,待自己不薄,自己利用了她好几回,虽不知道她是否有所察觉,对自己却是越发亲切看重了。文慧与柳东宁的婚事,是蒋氏心头最惦记的一件事,自己就当看在这位长辈面上,帮着说两句好话吧。

于是她便先向柳东宁行礼:“见过柳表哥,许久不见了。听说柳表哥前些日子身上不好,看来如今已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