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蓉心中咯噔一跳。

莫非…公子是个不能人道的?

裴渊的眼睛也跟充了血一样,他忽然掐住了云蓉的脖子,“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要你一家的性命。”

云蓉赶紧点头。

裴渊这才松手,云蓉连滚带爬地下榻,在一旁喘着气。

裴渊神色阴恻恻的。

不能人道,这是大事。上一世的自己是好端端的,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这一世他重生后,许多事情与上一世都大相庭径。

先是他与沈妙的定亲,之后又是威远将军府一家,还有长公主。

他的身子不能人道,定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他重生之前没有任何有关这一世的记忆,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被人动了手脚。裴渊第一时间想起了沈婠,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裴渊下意识地觉得但凡自己有不对劲的地方,肯定就是沈婠害的!

裴渊咬牙切齿的。

毒妇!果真是毒妇!

 

86晋江独发

沈婠的院子里最近添了个新人,名字唤作玉禾,生得十分平凡。

沈婠如今管家,想要往自己院里添个新丫环,老夫人自然是没有异议,毕竟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添几个人手也是应该的。

于是乎玉禾便这样来到了沈婠的身边。

实际上,玉禾是裴明泽送过来的,假借人牙子的手被沈婠挑到身边侍候。

如今沈婠仍在守丧,出门办事也不太方便,且裴明泽知晓了裴渊与沈婠的恩恩怨怨后,心里也担心沈婠的安危。裴渊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举,若是被逼到绝境的话,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玉禾是女子,且身怀武功,家世清白,也通过自己的考验,目前来说是最适合保护婠婠不过。

沈婠晓得玉禾的身份,是以用起来也相当放心。

沈婠让玉禾去监视裴渊,一旦有什么状况便立马回禀。没几日玉禾就悄声与沈婠道:“大姑娘,这几日裴渊一直往返于京城里的各大医堂,且还让人暗中遍寻名医。”

“可晓得原因?”

玉禾答道:“裴渊每次去看诊前,皆要乔装一番。奴婢有向大夫打听,只是大夫闭口不言,奴婢也不曾打听得出来什么,想来是裴渊给了大夫好处。”

“他可有去容先生那儿?”

玉禾道:“不曾。”

沈婠沉吟片刻,颔首道:“我晓得了,你做得很好。”

“奴婢接下来还要继续监视裴渊吗?”

沈婠道:“不必了,你出去得太频繁,倒会惹了其他人的疑心。”

玉禾应了声。

沈婠缓缓地喝了口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裴渊这么急着寻医,想来是知晓了自己不能人道。她曾试探地问过容铭,容铭说时日尚短的话还能医治,可如今已过五年,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裴渊看了许多大夫,也试了不少法子,甚至也去悄悄地找宫里的御医了,但最后仍是失望而归。有大夫建议裴渊去找容铭,裴渊再三思量还是颇为犹豫。

他知道容铭是沈婠的先生。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难免沈婠会在容铭面前做些手脚。只不过裴渊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容铭,毕竟事关子嗣。

裴渊托人给容铭递了帖子。

过了几日方是坐上马车去了容铭那儿。

阿潭开门,引着裴渊落座,“还请裴公子稍等一会,主子正在更衣,片刻便来。”

裴渊打量着容铭的住所,他随意地道了句:“容大夫果真高风亮节。”

接话的是卫节。

“公子前些年过来的时候,也曾这么说过。”

裴渊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卫节道:“公子忘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约摸有四五年。公子好棋,得知容大夫擅棋后,隔三差五总要来一趟与容大夫下棋。不过当时公子虽是不曾说,但属下也晓得公子意不在此。”

卫节后来见到沈妙时也好生惊诧。原本圣上赐婚,卫节以为被赐婚的会是容铭这儿的沈姑娘,没想到在这儿的沈姑娘不是沈妙而是沈婠,但圣旨已下,卫节无话可说,且后来观公子神态,也并无不满。

裴渊一听,不动声色地道:“都过了这么多年,难为你还记得。这些年来,也就你最懂得揣摩我的心思。”

卫节笑道:“因为当时公子的模样,实在教人难忘。公子对沈府的大姑娘暗生情愫,有好长一段时日都来容大夫这儿盼着与沈大姑娘下棋。说来也怪,公子如此殷勤,可惜当时的沈姑娘却对公子无意。若是换了京城里的其他姑娘,恐怕早已是与公子两心相悦了。”

四五年前,也就是沈婠不过十岁。

上一世他遇见沈婠时,她已是十五,对自己是一见钟情的。他起初眼光高,也没看上沈婠,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对上了眼。

他最终还是娶了她。

起初日子倒也过得和和美美的,可到了后来她变得愈发古怪,性情也愈发刁钻,且异常善妒,每回他从姨娘或是通房那儿回来,她定要给自己摆脸色看,时日一久,他也厌倦了,只觉这妇人好生无理取闹,无法孕育子嗣还如此任性妄为,当初他真是瞎了眼。

可是后悔归后悔,如今听到十岁的沈婠竟是无视自己的殷勤,裴渊心里又有几分不甘。

她怎么敢无视自己!怎么敢!

容铭出了来,搭手在裴渊的脉搏上。半晌,容铭睁眼叹息道:“毒素潜伏已久,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如今想要痊愈,怕是不可能了。”

裴渊被打击得多了,倒也镇定。

他问:“容大夫能看得出来我中毒多久了?”

容铭沉吟道:“不少于四年。”

裴渊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整个人浑身皆是一颤。不少于四年,他身上有毒定然不可能是侯府里的人所害,府里的人也没有那个胆子,况且上一世也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而这一世唯一的变数是沈婠。

四五年前的他又曾对沈婠暗生情绪,裴渊很清楚地明白那时的自己铁定会对沈婠言听计从,她若想对自己下毒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裴渊问:“这毒可会影响我的性命?”

容铭道:“这倒是不会。”

裴渊果断起身,命卫节送上诊金,“多谢容大夫,告辞。”

毒素潜伏已久,也就是如今令自己中毒的物什就在自己身边。他细细地回想自己屋里头有什么与上一世是不一样的,不过裴渊上一世也不曾注意过自己屋里头的摆设,他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离开容铭的住所后,他问:“卫节,我可曾收过沈婠的什么礼物?”

卫节道:“这个…属下不曾留意。”

裴渊吩咐道:“回府后我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换新的,连衣物也要通通换掉。另外,今日之事不得与任何人说。”

卫节应道:“是的,公子。”

天边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沥淅沥的,路上行人纷纷在屋檐下避雨。

马车里的裴渊脸色阴沉。

从容铭那儿出来后,裴渊心里已是有九分的肯定沈婠是重生的。不然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跟自己哪里有这么大的仇恨,又怎会下毒下得如此无声无息的。

且这一世的沈婠与上一世的境遇相差太多,若不是重生,她哪有那样的魄力。

裴渊忽然想起这一世她与沈婠的初见。

他愈发肯定沈婠也是重生的!她定然也是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否则不会有那样的计谋。想到自己跟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唱了那么久的戏,裴渊恼怒得脑袋都快能生烟了。

蓦地,谢三郎的身影映入裴渊的眼底。

一见奸夫,裴渊更是恼火。他吩咐道:“停车。”

小厮打着纸伞,正送着谢三郎上马车。谢三郎一脸如沐春风的模样,他低头嘱咐了小厮几句,说了什么裴渊没听着。

他愤恨地看着谢三郎。

他吩咐车夫:“悄悄地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这样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去私会的。沈婠尚在守孝,竟敢偷偷摸摸地与情郎私会,若是传出去了,这名声铁定是要不得的了。

他倒要看看他们俩去哪儿私会,然后抓个正着公之于众。

谢三郎的马车悄悄地进了长公主府的角门。

裴渊微微蹙眉,他招来卫节,“现在去沈府打听下,沈婠在哪里。”

以现在长公主的性子,难保不会让沈婠与谢三郎在自己的府里私会。半晌,卫节归来,“回禀公子,沈大姑娘今日不曾出门。”

“可有查清?”毒妇如此小心谨慎,如今又掌管沈家,想要偷偷出来再容易不过。

卫节道:“属下偷偷潜入沈府,亲眼见到了沈大姑娘。”

裴渊一怔。

若沈婠在沈府,那么谢三郎来长公主府作甚?

想起平日里的传言,香囊铺子的老板背后撑腰之人乃是长公主。裴渊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

裴渊再次吩咐:“卫节,你在此处候着,待谢三郎出来时再同我禀告。”

次日清早,卫节方是回了平南侯府。

“回禀公子,谢三郎今早辰时方是出了长公主府。”

在长公主府里留宿一夜。裴渊眉头紧拧,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长公主跟谢三郎有私情。蓦然,裴渊脑袋里灵光一闪,莫非从头到尾都只是长公主与谢三郎有私情?

所以上回不是沈婠算计于他,而是长公主记恨了上自己!

可是…

上一世跟谢三郎与私情的明明就是沈婠,这一世怎会成了长公主?

裴渊百思不得其解。

87晋江独发

近来,宫里又诞生了一位皇子,排行十二,其母乃是颇得皇上圣宠的静妃娘娘。十二皇子满周岁时,宫里还特地办了个周岁宴。

周岁宴实际上也只是个宫嫔们与皇帝弟兄们同乐的家宴。

周岁宴在斓云宫里举行,前来的人倒也不少,除去宫中妃嫔之外,还有几位王爷与其家眷,平南侯也来了,身边跟着平南侯夫人与裴渊。

皇帝位于主位,此时正抱着十二皇子乐呵乐呵地大笑。静妃娘娘站在一旁温婉地轻笑着。其余妃嫔坐于左手边,或轻声细语地谈话或垂眸自斟或但笑不语,心思各异。

皇后娘娘今天身体抱恙,并没有过来,属于皇后的凤座空荡荡的。

剩余的皇亲全都坐于皇帝右手边,其中有个席位也是空的。

淳亲王妃怀里抱着年方五岁的小世子,身后的宫娥在剥水晶葡萄,淳亲王妃捏了一颗送进了小世子的嘴里。小世子吃了葡萄,忽然指着身旁的空位道:“母亲,今年十八叔也不过来吗?弘辉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十八叔了。”

十八叔指的也就是裴明泽,裴明泽排行十八,未封闲王之前,宫里的人都是唤他一声十八皇子。

淳亲王妃一听,赶紧瞅了眼主位上的皇帝,幸好皇帝专心逗弄着十二皇子,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淳亲王妃轻轻地拍了下小世子的手,“吃葡萄,别说话。”

这话反倒是被裴渊听着了,平南侯一家的席位就在裴明泽的旁边。

裴渊随意搭了一句,“十八皇叔不爱出门,弘辉想要见皇叔,得要亲自上门。”

小世子眨巴着眼。

恰好这句话被皇帝听着了,皇帝将目光落在空了的席位上,他神色如常,缓缓地道了句:“看来十八弟今年也不过来。”

静妃娘娘接话道:“听说闲王爷这几年的身子是愈发地差了。”

有妃嫔附和道:“是呀,前些时日还听李御医说,闲王爷高烧不退,险些就被阎罗王带走了。”

这几年来,皇帝也见过裴明泽几回,人还是那样子,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阵强风刮来便能吹倒,身子弱得不行,看起来仿佛就剩两三年命似的。

皇帝因此也不像之前那么忌惮,心里倒有了几分友爱弟兄的念头来。

皇帝对身边的内侍道:“去把闲王叫来,”一顿,皇帝又道:“让李御医一块过去。”皇帝举杯喝了口酒,和几位兄弟笑道:“十八弟成日闷在他的王府里,不好。”

淳亲王附和道:“皇兄所言极是,十八弟一身病的兴许就是在王府里闷出来的。”

话音刚落,门外忽有内侍喊道——

长公主到。

长公主一身风尘仆仆地进来,她眉眼含笑地与皇帝行礼,礼只到一半,皇帝便直接摆手,“今日家宴无需多礼。”皇帝站起,怀里的十二皇子也交回到静妃娘娘的怀中。

皇帝离开主位,亲自扶起了长公主。

皇帝眼里带笑,“不是说后日才回么?怎么今日就到了,”皇帝细细地打量着长公主,“平兴从五台山回来后,似乎瘦了些。”

长公主笑道:“臣妹在五台山为国祈福,便是瘦成皮包骨,也是值得的。况且今日是臣妹侄子的周岁宴,臣妹又怎能错过,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长公主往皇帝身后瞧了瞧,“咦,十二皇子呢?让臣妹抱一抱,臣妹都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皇侄了。”

静妃娘娘抱来十二皇子。

长公主接过后,端详了一眼,笑着道:“愈来愈有皇兄之风了。”

皇帝大笑道:“你们听听平兴这张嘴。”

长公主嗔了一眼,只道:“平兴刚回来皇兄便笑话平兴!”长公主忽然咳了几声,面色有些潮红,皇帝有几分紧张,“怎么好端端咳起来了?叫御医过来瞧瞧。”

长公主道:“平兴哪有这么娇气,许是过来时走得急了些,歇一会便好。”

皇帝道:“把十二皇子抱走吧,别累着了平兴。平兴你也坐着吧。”

内侍正要在皇帝身边添一席位,长公主又咳了好几声,皇帝忽道:“也别费事了,平兴坐过这来。”说罢,皇帝便让长公主在皇后的席位上坐下。

众妃嫔神色微变,但又迅速恢复。

静妃娘娘抱着十二皇子,笑道:“长公主为国祈福,实在是辛苦了。”

众妃嫔一一附和。

裴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长公主。

恰好长公主此时也注意到了裴渊,她的眉头轻轻一蹙。身边侍候的宫娥倒了杯温茶,皇帝温和地道:“喝口茶吧,你身子微恙,今日便不要喝酒了。”

长公主收回目光,轻笑道:“也好。”

宫中家宴自是少不得歌舞,长公主到后不久,殿内丝竹弦乐起,舞姬们开始翩翩起舞。

打从素莲一死,皇帝对宫里的歌舞也没了以前那般热衷。今日也是兴致寥寥,看了会便开始和身边的长公主说起话来。

蓦然,弦乐声一变。

忽有一着红色舞衣的舞姬出现在众人面前,姿容艳若三月桃花,腰肢不盈一握,身段极是妖娆,舞姿也十分美艳。

皇帝不经意一瞥,目光便再也难以收回。

一众妃嫔面色各异,长公主看了舞姬一眼,眸色微微一深。

一舞毕,皇帝拍手称道:“妙,极妙。”皇帝又看向舞姬,“此姬面生,朕以前怎么不曾见过。抬起头来。”

舞姬轻轻抬首。

皇帝笑道:“叫什么名字?”

舞姬道:“奴婢唤作重莲。”

“名字倒是不错。”皇帝问道:“今日的歌舞是由哪位署令安排的?朕重重有赏。”

内侍道:“回皇上的话,歌舞乃是由秦署令所编排,重莲舞姬则是由平南侯之子奉上。”皇帝挑眉,看向裴渊。

裴渊起身回禀,“臣年少无知,对皇上有所冲撞,一直期盼能将功赎罪,而后听闻江南有姬重莲善舞,便赴江南为皇上寻得此姬。”

能寻得重莲,这也是托了上一世的福。

上一世的素莲舞姬并不曾死,可后来所有锋芒皆是被一名唤作重莲的舞姬所夺。进献重莲舞姬的臣子也从此平步青云,直拜太乐局掌令。

这一世,素莲已死,与素莲截然不同的重莲定然更能获得皇帝的宠幸。

果不其然,皇帝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