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带了些许审视的目光看了襄王妃一会儿,这才又笑着做了个请的动手,然后在前头带路。

凤羽珩明白,皇上派了这么个丫头来请人,还特地说备了软轿,实际上就是侧面的试探下襄王妃的病情是否真的有所好转。当听到襄王妃说可以走到昭合殿,又是在已经逛了近半个时辰园子的情况下,相信这丫头在天武帝面前也应该说些好话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朝着昭合殿走去,一进大殿,就见天武正端着本折子看得认真。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脚步放松,没有打扰,直到过了一盏碗的工夫,天武终于将手中折子放下时,这才再上前了几步,齐齐跪拜:“儿媳叩见父皇。”

天武看着襄王妃,不住地点头。那领路的宫女也上了前去,到天武近前小声耳语几句,天武的笑容便又深了些。

“不亏是姚老头儿的外孙女,果然是神医。”他看着凤羽珩,由衷地赞叹。

凤羽珩亦笑着答:“多谢父皇夸赞。”

天武再看向襄王妃,问道:“老三家的,你如今觉得身子如何?”

襄王妃答:“儿媳经了弟妹的诊治,已然大有好转,是这几年都未曾有过的。”

天武又问凤羽珩:“还要治多久才能痊愈?”

凤羽珩答:“儿媳亲手治疗也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三天。之后三嫂可以靠吃药来巩固病情,只是这药得吃得时日久一些,大概半年。”

天武点点头,对这样的效果已经十分满意。

他其实心里明白这襄王妃病到了什么程度,也心知肚明为何会病成这样。宫里有往襄王府行走的太医,禀报回来的话都“襄王殿下下手极重,王妃的病情已无好转可能”。他让凤羽珩来治,也不过是赌一把,却不想,这个丫头还真就没有让她失望。

“好!好!”天武满意地感叹,“凤羽珩,你治好襄王妃的病,朕心甚慰。”

凤羽珩挑眉,直呼大名了?八成有赏。

果然就听天武帝朗声道:“凤家次女凤羽珩,人品贵重,医术精湛,医治襄王正妃有功,今封济安县主,次济安县封地,软此。”

凤羽珩一愣,县主?还有封地?

她不明白这县主是多大的官,但襄王妃却替她激动起来。见她愣神,赶紧就道:“弟妹还不快快谢恩!县主是仅次于郡主的封号,而且你还有封地,这可是咱们大顺建朝以来从未有人得到过的荣耀呀!”

凤羽珩也知县主事小封地事大,老皇帝居然把封地都给她了!

她抬头去看天武,只见对方也正含笑看她,慈眉善目间闪过一丝精明,凤羽珩明白,这县主其实是看在玄天冥的面子上封的,这皇帝对玄天冥如此器重,却还任由外界传着九皇子不能人道的话,难不成…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九皇子不可能了,九皇子才能不再陷入储位的竟争中,才能少了一份夺嫡的危险。而人人都认为九皇子身残,那么皇帝多给他点好处,也可被理解为对这个儿子的心疼和亏欠。直到有一天玄天冥把这天下都握在手中的时候,储位不用争,自然而然就是他的。

而现在,这老皇帝开始将她也当成一种储蓄,把好东西都存在她这里,将来等她行了及笄礼再带着这些好东西一并嫁多去,与玄天冥手里有的合二为一,那才叫真正的完美。

她想明白这一切,唇角下意识地挑起了一个了然的笑,天武竟也冲着她微微点头。

凤羽珩一个头磕到地上,却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话:“儿媳向父皇隆恩,但请问父皇,这恩典…能不能换一换?”

第168章 我用一个县主换一封合离书

谁也没想到凤羽珩居然还敢跟皇帝讨价还价,人家给出的恩典居然还带换的?

襄王妃觉得凤羽珩是疯了,正要劝说两句,就听天武开口问道:“不喜欢县主?那你想要什么?”

凤羽珩直起身来,抬头看他,半晌,终于道:“阿珩想给娘亲姚氏讨一纸合离书。”

“什么?”襄王妃失声道:“弟妹你在说什么胡话?”

凤羽珩摇摇头,“我没有说胡话,咱们大顺的制度里有夫妻合离一说,阿珩的娘亲过得不好,阿珩想为娘亲讨一纸合离书,还忘父皇成全。”她又一个头磕到地上,久久不起。

天武只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想到凤羽珩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就在适才听说她想换个恩典时他还在猜测这丫头想要什么,却没想到只想换她娘亲一个自由。

昭合殿上现了一阵寂静,静得几乎都能听到人的心跳。凤羽珩就那样跪着,一语不发,默默地等着天武答应或是拒绝。

其实她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合离这种事虽然存在于大顺的律法里,但经她长久以来的研究,整上大顺朝还没有一对合离成功的夫妻。毕竟合离对于男子来说名誉损伤太大,他们宁愿纳妾,也不愿与发妻合离,更别提就有休妻这么一回事。

姚氏如今虽为凤瑾元的妾,但当年她毕竟是凤家名媒正娶的妻子,一切文书都还在官府押着呢,不可能真的像妾一样随凤家处置,想要分开,就只有合离这一条路。

凤羽珩心里在赌,老皇帝同意与否,各占一半的可能。赌赢了,姚氏从此得了自由,赌输了,只怕这一辈子都没有再离开凤家的可能。

她静静地等着,用了所有的耐心,足足等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天武开口了:“罢了,给你个县主,再赐你一封合离书吧!”

凤羽珩也不怎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鼻子酸得忍都忍不住,跪在地上肩头不停地耸动。

襄王妃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慰:“不要哭,凤家的事我也清楚,这是好事,父皇既然答应了,就应该高兴才是。”

凤羽珩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像个小孩子一样突然就又笑了开,然后冲着天武朗声道:“阿珩多谢父皇成全!”

天武怒哼了一声,假意生气,却看着这丫头情绪变化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然后一摆手,叫了章远道——“拟旨吧!”

凤羽珩这边总算是去了一块心病,而此时的凤家却又乱作一团,因为,一群百姓把凤府大门给围堵了。

“二小姐宅心仁厚,济世救人,如今惨死,凤家居然连个吊唁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是不是太过份了?”

堵门的百姓高声喊着:“凤家一定是心虚,二小姐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上次舞阳郡主都指责凤大人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跪在凤府大门的正中间,面前摆了个火盆,跪在那里就开始烧纸,“二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已经是个死人了,是二小姐妙手回春把我救了回来,二小姐就是再生父母啊!”

有人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前阵子被凤二小姐复活了的那个人吗?”

那人点点头,“没错。我听说二小姐的事,本来是想来吊唁一番,上柱香的,可没想到凤家连个丧事都不给二小姐办!没有办法,就只能跪在这里给二小姐烧点纸钱。”

那些对着凤府大门叫喊的百姓也跟着道:“没错,我们都是被百草堂治好了顽疾的人,若是没有凤二小姐的救命药丸,我们早就病死了。”

外头的人七嘴八舌地讲着凤羽珩的好,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得过百草药恩惠的人。王林早在之前就跟凤羽珩请示过,对于一些身患重病却又实在是没钱医治的人,是不是可以适当的给些免费的药材,凤羽珩当即便决定每月都拿同百草堂收入的一成做为义诊用。同时,每种中药材多多少少都会剩些碎渣子,药效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有的人花了钱总是想要些品相好的药材,而这些剩下的碎渣子便也被她用做免费赠药。

这样一来二去的,被百草堂免费救治好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一些有钱人家,也因为买到了药丸治好了缠身的疾病而感谢凤羽珩。

这些人一听说凤羽珩出了事,自发地就聚集到百草堂去打听,一来二去的,几天工夫便让他们结成了一个组织,商量之下便于今日集中到凤府门前,齐齐声讨凤瑾元。

此时的凤瑾元正坐在老太太的舒雅园里,老太太在里间榻上躺着痛哭,越是哭还越是让赵嬷嬷给她讲外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

韩氏也在凤瑾元身边,正一脸媚态地缠着他:“老爷,您就把四小姐给接回来吧!”

凤瑾元被她缠得心烦,用力一甩,直把个韩氏给甩出去老远:“我说过!粉黛这辈子都再进不了凤府!”

“那是以前说的!”韩氏大叫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被赶出去是因为得罪了凤羽珩,现在凤羽珩人都死了,老爷你还在意那个事干什么?四小姐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四小姐生得也很好看啊!”

“哼!”凤瑾元冷哼一声,“我要那么多漂亮女儿有什么用?”

韩氏不干,“至少比凤沉鱼强!”她气得咬牙切齿,“大小姐如今就是个废人,老爷体恤她才没把她打死,难不成还要对她寄予希望?万一有一天事实被人揭穿,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休得胡说!”凤瑾元一提沉鱼脸就黑,“我凤家堂堂嫡长女,岂是你一个妾室能枉议得了的?”

“她怎么回事老爷你自己心里明白!”韩氏一边哭一边道:“我要是她,我就自己一头撞死,早就没脸见人了,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你有清清白白的好女儿不要,非得要那么个废人,老爷,妾身真为四小姐不平啊!”

韩氏尖锐的哭声阵阵传进里间,直接把榻上抽泣着的老太太给盖了过去。

老太太气得用手使功儿地锤着床榻,大吼道:“凤瑾元!你把那女人给我赶走!赶走!”

赵嬷嬷不停劝她:“老太太,万万不能动气啊!”

老太太哪还管得了这些,边喊边骂:“花柳巷出来的东西,居然敢在我这里叫唤,谁给她的胆子?啊?谁给她的胆子?凤瑾元!我告诉你,她生的女儿这辈子也不准进我凤府大门,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想再看她们一眼!”

她气呀!要不是当初她踹韩氏的时候韩氏躲了,怎至于就躺在这里下不了榻?

老太太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又大叫道:“叫下人把她的腰也给我打折了!使劲儿打!往死里打!”

外头的韩氏一听老太太这话都出来了,哪能不害怕。她再怎样也就是凤家的一个妾,妾是没有地位的,别说只生了女儿,哪怕是生了儿子也什么都不是。只要凤家说了打罚,就是把她打死,她也没处说理去。妾跟下人一样,是这个家里最没有地位的存在。

韩氏听着老太太的话,越听越惨得慌,一骨碌的爬起来,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凤瑾元却在回想着老太太刚才的话,韩氏的确是从花柳巷出来的,那她是不是也多少能知道些沉鱼的身子该如何处理?

他心下打着主意,便也起了身,跟着韩氏就出去了。

老太太在里面骂了一会儿,见再听不到韩氏的声音,情绪总算是缓合了一些。

赵嬷嬷快步跑出去看了一眼,再返回老太太身边道:“老爷跟那韩氏都已经走了。”

老太太一把将赵嬷嬷抓住:“你能不能把芊柔叫来陪我说说话?”她突然就很想念姚氏,从前姚氏是主母的时候,这个家是多么的和谐啊!

赵嬷嬷却为难地摇头:“同生轩被老爷派人围了起来,别说姚姨娘不能出来,就是外人想进去也难啊!”

“我想见都不行?”

“不是不行,硬见的话,谁也不能拦着老太太,可是老爷…会生气。”

老太太一下就蔫了,是啊,凤瑾元会生气。说到底,这个家还是凤瑾元在撑着的,她纵是凤瑾元的母亲,也不能作得太过份了。

“府门口的人还在吗?”

有个小丫头回话:“还在的,适才门房还来报,那些人说是要一直哭到天黑。”

老太太叹了口气,“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啊!”她微闭双眼,眯了一会儿,突然又睁眼跟赵嬷嬷道:“你到厨上去,让厨子多做些吃的,做好了给外头的人端出去。他们在外面哭了大半天,一定又累又饿。”

赵嬷嬷都无语了,“老太太,那些人是来闹事的,您怎么还管饭啊?”

“闹什么事?”老太太板起脸,“那是来给我孙女送丧的!瑾元连个灵堂都不肯设,人家到府门口哭两嗓子烧点纸钱怎么了?不应该吗?我要还能站得起来,一早就亲自到门外跟他们一起烧了!你快去!就说是我的吩咐!”

赵嬷嬷没办法,只得点头应下。老太太又补充道:“多放点儿肉,别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再想想,又道:“再做一条鱼,还有点心也弄几样…干脆给阿珩备一套供品吧,摆在外头,再去买些香来,有人想吊唁的,多多少少也是那么个意思。”

赵嬷嬷一听就迷糊了,心说老太太你这是要在府门口给二小姐设灵堂啊!

可再又一想,凤家不办丧事也不设灵堂,对二小姐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点了点头,默默的退了下去。

可没过多久,就见赵嬷嬷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老太太正想问怎么这么快就办好了?就听赵嬷嬷说了句:“老太太,宫里的太监来府上传圣旨了!”

第169章 朕要给县主压惊

老太太心里着急,每次来圣旨都能给凤府带来地震一样的效果,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您可别着急起来。”赵嬷嬷见老太太撑着身子咬着牙就要起身,吓得赶紧把她按住,“大夫说了,下地早了恢复得更慢,您可得听大夫的话呀!”

老太太疼得直喘,不用赵嬷嬷按,她自己根本也起不来,只能是干着急:“快去看看圣旨都说些什么了!我不能亲自接旨,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怪罪的呀!”

赵嬷嬷说:“老爷已经带领府中小姐和姨娘们在前院儿接旨了,也跟宣旨的太监说了您重病在榻起不了身,那公公很是通人情理的,直说着不碍事,让老太太好好养着,皇上不会怪罪。”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也不闹了,就静静地躺在榻上等着消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凤瑾元带着金珍与韩氏安氏还有姚氏一齐来到了舒雅园。

因为要接圣旨,姚氏难得一见地出了同生轩的门,老太太一看到姚氏就跟看到亲人似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姚氏见状也是一阵唏嘘,她都听说了这些日子老太太因为阿珩跟凤瑾元闹得也不太愉快,也听说老太太终日躺在榻上哭阿珩死得早。虽说可能是因为这个腰病才让她更想念凤羽珩,但到底在半路遇到步聪时,老太太也说了一句“别只都有情有意,你呢?”

姚氏本就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之所以如今强势起来,完全是被“女儿已死”这个事情给刺激的。眼下她心知阿珩还活着,又觉得老太太多多少少还算念些人情,心里的怨气便也少了些。

她上前一步,从袖袋里掏出一小摞子膏药来:“这是在同生轩阿珩留下的药室里找到的,一共就这么些了,以前阿珩给您拿膏药的时候我见过,就是这种。老太太先用着吧,好歹也能撑一阵子,但愿能好得快些。”

老太太一见这些膏药比见到钱还亲,两眼都直放光啊,赶紧伸手把膏药接过来揣到怀里,然后拉着姚氏泪眼婆娑地说:“你在同生轩过得还好不好啊?府里有没有苛待我们?如今我病着下不了地,保不齐就有别有用心的人去欺负你。”她一边说一边瞪了韩氏一眼。

这一眼把韩氏瞪得那个冤啊——“老太太!妾身我到是想去同生轩,问题是我进得去吗?您可不要什么坏事都推以我身上!”

“我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贱妇么?”老太太看向凤瑾元,“你还把她带来干什么?”

凤瑾元如今也讨厌韩氏,这女人以前招人喜欢的样子不怎么的就突然变了,而且变得越来越让人厌烦。但是今天,韩氏却是必须得来。

他正准备眼老太太解释几句,就听老太太拉着姚氏的手又道:“你们有没有再派人找一找阿珩啊?我总觉着她还没死。那么机灵的丫头怎么可能就被火烧死呢?”

凤瑾元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当即清了清嗓,打断了老太太的话——“母亲,宫里有圣旨下来。”

老太太一愣,这才又想起圣旨的事。比起打听凤羽珩,眼下还是圣旨的事要紧一些,于是赶紧收了话茬转问起来:“圣旨是下给谁的?上面怎么说?”

凤瑾元道:“是下给整上凤府的。不只凤府,只怕眼下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家里都上到了同样的旨意。”

“到底是什么旨意呀?”老太太有些着急。

凤瑾元这才道:“皇上新封了一位济安县主,不但给了封号,还赐了封地。听说这位济安县主前阵子受了些惊吓,皇上下旨,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为她压惊,邀请在京所有正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参加,日子就定在本月初十。”

老太太掐指算了算,“初十…那不就是后天么?”

凤瑾元点了点头,“时间上是有些仓促,下到咱们府上的旨意,除了邀请了儿子之外,还点明了要府上所有小姐悉数到场。”

韩氏掩口轻笑出声:“皇上的意思是,让四小姐也必须得进宫去!”她着重强调了必须二字,又气得老太太脸色一阵发青。

可再气她也没有办法,凤瑾元不可能拿圣旨开玩笑,说了是府上所有小姐,那就一定是所有小姐。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无奈地道:“那就派人去把她接回来吧。”

韩氏面上难掩的笑意,“老太太,是不是得着人加紧做几件衣裳给四小姐?如今都入冬了,四小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去年冬天的衣裳早都不能穿了。”

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就是不想给做,她就是一想到那凤粉黛干的事儿就觉得恶心。于是狠狠地道:“你也知道入冬了!冬天的衣裳怎么可能一日就做完?你是想让她后天进宫时穿着裁剪到一半的衣裳去?”

韩氏眼一瞪:“那也该到成衣铺子去买!”

老太太这下到是点了头,“恩,街边儿的成衣铺子不少,让小人去买吧,至于价钱,左右是你自己出,想买什么样就买什么样的。”

韩氏气得扯着凤瑾元的袖子就开哭:“老爷!四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啊!虽说是庶女,但如今府里头…哎呀老爷,老太太这样太欺负人了吧?”

凤瑾元可不觉得老太太欺负人,要不是圣旨上说让所有小姐都去,他是说什么也不想让凤粉黛回来的。

金珍在旁边看出了凤瑾元的意思,便开口劝起韩氏:“姐姐不要为难老爷了,左右一件衣裳而已,姐姐在府里这么久,总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吧?”

“你懂什么?一个下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要说韩氏在这个府里最讨厌谁,除去凤羽珩,那肯定就是金珍了。她原本是凤瑾元的专宠,自从有了金珍,凤瑾元连她的院子都不肯再进,都是这个贱人,抢了所有本该是她的恩宠。韩氏看着金珍,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不由得又骂道:“下贱的东西!”

“你…”金珍面上尽是委屈,伏在凤瑾元肩头就哭了起来。

老太太指着韩氏道:“你给我滚出去!以后我的舒雅园,不准你踏足一步!滚!”

韩氏哪里肯走,带一个劲儿地说着:“四小姐就要回来了,老太太怎么也得给四小姐的屋子再添些东西才好。”

凤瑾元厉目一瞪,也跟着说了句:“滚!”他话说完,身边的小厮一步冲上前,揪着韩氏的衣领子就往外扯。

韩氏哪里有小厮的力气,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拽了出去。就听得她的吵闹声越来越远,老太太总算觉得能透过气来,再看看金珍,不由得安慰道:“别哭了,那韩氏到是给我提了醒,上了冬,你们的衣裳都还没错,赵嬷嬷,明儿你就着人去做吧!”

“哎,老奴记下了。”老嬷嬷连连应声,又道:“只是几位小姐入宫的衣裳实在是有些赶不急,圣旨来得太突然了。”

凤瑾元道:“沉鱼新衣裳有的是,不必再做的,想容和粉黛就到外头成衣铺子去看看吧!”

安氏赶紧接话说:“三小姐入冬的衣裳妾身这边提前添置了几件,就不用再置办了。”

“那就这么定吧!”老太太把话封死,“你们回去各自准备,把规矩都讲一讲,可别进了宫给凤家丢人。行了,回去吧,我要歇着了。”

歇着什么呀,她根本就是想快点把人都赶走,好赶紧贴上姚氏带来的膏药。

姚氏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带着头主动俯了俯身:“那妾身就先回去了。”什么在药室里翻出来的啊,根本就是班走从凤羽珩那里带到的,并且也带了话来,老太太现在可不能倒下,至少还能替二小姐多说说话。这些膏药也让姚氏安了心,至少知道她的阿珩是真的没事。

老太太感激地看了姚氏一眼,轻言轻语地说:“去吧!”

凤瑾元没说什么,只道:“那母您好好休息。”转身带着一众小妾走了。

见人一走,老太太赶紧招呼赵嬷嬷:“快快!烧开水给我后背擦一擦,我要贴膏药!”

赵嬷嬷笑着说:“姚姨娘把膏药拿来时,老奴就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都快开了呢。”

老太太眯着眼笑开了花,可很快就又哀伤起来,“要是阿珩还在,该有多好。”

赵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要是二小姐还在,老太太的腰病怎致于如此严重。”

老太太纠正她:“要是阿珩还在,我怎么会闪了腰!”

“是,是。”赵嬷嬷赶紧顺着她的话说,“都怪那个韩氏,太不懂规矩了。”

“要说最好的,还得是姚氏,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她掌家的那些年,凤家多么的平顺,就连瑾元的仕途也是一路高升。可惜…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瑾元走到哪,身后都眼着一堆妾,连个主母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赵嬷嬷心里一动,老太太这意思是…

“等宫宴结束后,凤家是时候重新立个祖母了。”老太太果然如是道,“避了几年姚家的风头,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子睿不是都到云麓书院去读书了么!还拜了叶山长为师,想来咱们府上把姚氏重新抬回祖母之位,也是应该的。”

赵嬷嬷跟着点头:“的确,姚…夫人的确是上佳人选。”

次日一早,凤粉黛回府,是凤瑾元亲自派的人去接。

一大早的韩氏就在门口等着,府里其它人出于好奇,到是也跟着凑到门口,除去姚氏还在同生轩外,就连沉鱼都出来了。

不多时,就见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到凤家门前停下。

有下人上前去放了脚凳,再掀了车帘,就见里头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款款走了下来。身形消瘦,面庞也有些微黑。

韩氏哭天抢地的就扑了上去:“我的粉黛啊!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儿!”

第170章 你们这些皇子还能不能消停了?

相对韩氏的热情,粉黛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她甚至是带着些嫌弃地推了推韩氏,然后趾高气扬地跨过府门,再往里走了几步,直到离那些出来看她的人近了些,这才又站住脚来。

小姑娘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扫过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凤沉鱼身上。

就听她一声冷哼,小白眼儿翻了起来,连个招呼都没有主动打。

沉鱼一眼瞪向韩氏,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凤桐县发生的事,韩氏一定是告诉给粉黛了。

跟在粉黛后头进了府的韩氏一接收到沉鱼这样的目光,立马就不干了——“大小姐,凭白无故的,你瞪我干什么?”女儿回府了,她说话的底气也都跟着足了起来。

凤沉鱼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是什么世道?我是凤家嫡女,你一个妾,也敢跟我这样说话?”

“我怎样说话了?”韩氏反问她,“你是嫡女没错,可也不能瞪眼冤枉人。我这才刚刚把四小姐接进府,还没等说句话呢,你就冲着我来了脾气,我找谁说理去?”

凤沉鱼阴沉着脸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做什么了?我到底做什么了?”韩氏扯着嗓子就吼了开,“大伙儿都给评评理,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大小姐你身份贵重,咱们都敬着你让着你,但你要没事儿找事儿,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说我背着你做了事,你到是把事情说出来,让大伙都听听。若真是我做的,我就认,但我要没做过,你这么冤枉人,我也是要找老爷和老太太作主的!”

凤沉鱼气得腿肚子都哆嗦,这话让她怎么说?那件事情如今已成了府里最最避讳的话题,她自己都巴不得一觉醒来变成一场梦。如今让她拿这个跟韩氏讲理,她讲得出口么?

她别过头去,干巴巴地咽了这个哑巴亏。

这时,凤粉黛说话了,就见她看着沉鱼,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道:“大姐姐,好一阵子不见,好像你这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啊!啧啧,这脸蛋,真不知道是如何滋养的,腻得都能掐出水来。”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出格的,要是被别的小姐听了,只会当做是恭维自己的好话。但听在凤沉鱼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她怎么听都觉得粉黛是话里有话,是在笑话她,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韩氏!”她狠狠地咬着牙,“父亲早就有话让府内众人三缄其口,你如此恶意谣传,可见居心歹毒,我定会去跟父亲说,让父亲为我作主!”说完,转身就走了。

却听到韩氏在她背后扬声叫着:“你爱请谁作主就请谁作主!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想拉别人一起下水?嫡女!我呸!”

如今韩氏咋乎起来那可真是不差于当初的沈氏,看她这副样子,安氏扯了想容一把,一转身,也跟着走了,就连金珍都不愿再留。

粉黛白了众人一眼,最后扭头跟韩氏道:“我这么久不在府里,你的面子还是如此之差。这么大的一座凤府,怎么就没见你笼络住一个人?这样如何能行?将来再出什么事情,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韩氏对此却有自己的看法:“笼络人又能如何?你看那姚氏同安氏关系好吧?可凤羽珩出事,安氏就算替她说了话又能顶什么用?”

粉黛想想也是,凤家的人情向来就淡薄,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其余任何人都是指望不上的。

“对了。”韩氏上前,小声与她说:“我差人同你说的那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到处去张扬,这事要是什么到外面,可不是沉鱼一个人被毁,你父亲也得跟着倒霉。他要是垮了,咱们可就什么也指望不上了。”

粉黛冷哼一声,“我还没有那么蠢。凤沉鱼,哼。”扔下一个白眼,拔腿就往府里走。

韩氏在后头跟了一阵子就觉方向不对,赶紧提醒她:“咱们得去舒雅园,你刚回府,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不去。”粉黛拒绝得干脆,“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又是收拾又是坐马车的,累都累死了。你叫下人备水给我沐浴,等我洗好了先睡一觉,睡醒了再说吧!”说完,脚步便又加快了些。

韩氏就觉这孩子似乎比离府之前更猖狂了些,心里有点不舒服,一边怕她如此行事再惹怒了老太太,一边又觉得凤家如此对粉黛,粉黛的态度也是应该的。

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母女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韩氏吩咐下人侍候着粉黛沐浴休息,同时也差了人到舒雅园那边去打听老太太的动静。好在回来的下人告诉她老太太听说还在睡着,这才放下心来。

粉黛这一觉直接睡到晚饭的时候,睡醒之后穿戴整齐,直接就被韩氏拉到舒雅园去了。

她们到时,沉鱼和想容已经坐在老太太床榻边,有下人在给她们摆弄着几件崭新的冬装。

粉黛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老太太喝了好一阵子汤药,屋子里药味儿重是肯定的。再加上昨儿贴了姚氏送来的膏药,膏药味与汤药味混到一起,便更浓郁了些。

“这是什么味儿?”粉黛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真是恶心。”

韩氏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老太太的腰病犯了。”

“那也用不着把整个屋子都吃得跟药房似的!”粉黛的牢骚不断,一直嘟囔到老太太榻前,这才把笑容挂了一点到面上,俯了俯身,道:“粉黛给祖母请安,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老太太扭过头,皱着眉看她:“你眼瞎了么?我若是好,还用得着躺在榻上?”

粉黛第一句话就被噎了个没脸,不由得生起气来,“粉黛不过是寒暄一句,祖母至于这样么?”

“你说什么?”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粉黛就要开口,却被韩氏狠拧了一把,然后抢着道:“粉黛的意思是她很想念老太太呢!”

“我不聋!”老太太气得大吼:“你们娘俩不用在这儿给我演戏,我腰疼耳朵可不疼!”

她这么一吼,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喘着粗气就要起身,赵嬷嬷赶紧上前把人给按住,连声道:“老太太千万别动气,您的腰刚见点儿好,可不能再闪着啊!”

想容也跟着说:“祖母,养好伤病才是要紧事,四妹妹刚回来,以后有的是日子说话呢!”一边说一边冲韩氏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韩氏却完全不接她的示意,居然打量起边上下人捧着的几件衣裳:“哟!这是新买来的衣裳?啧啧,看起来到是不错,但成衣就是不如自己做的,这料子要是细瞅,可就不太考究了。”

粉黛竟也不再理老太太,自顾地上前翻起那些衣裳来。

老太太躺在榻上喘粗气,口中不停叫着:“把她们给我赶出去!都赶出去!”

赵嬷嬷回头跟韩氏道:“韩姨娘还是先带着四小姐回去吧,老太太也累了,要歇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沉鱼这时站起身边,看了那几件衣裳一眼,然后吩咐身边的丫鬟倚林:“这些衣裳我全要了,拿好跟我走。”

倚林点了头就要上前去拿衣裳,却被粉黛一伸手就给拦了住:“大姐姐,进宫赴宴咱们都份儿,衣裳也一共三件,你凭什么都拿去?”

凤沉鱼冷哼一声,“就凭我是凤家嫡女!”

“哟!”粉黛讽刺地看了她一眼,“你也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祖母!”也不管刚才是不是才跟老太太一阵呛白,她转头就问老太太:“您难道是想让孙女我穿着在庄子里的旧衣裳进宫吗?粉黛不过是个庶女,到是不介意这个的,只是到时候偷了凤家的脸,祖母可得记得跟大姐姐来算这笔帐,不要划到我的头上。”

老太太闭上眼,看都不愿意看这几个孩子。虽说她讨厌粉黛,但相比起沉鱼干出的事儿来,还是更恶心沉鱼一些。

于是开口道:“衣裳一人一件,谁也不许多拿。”

“多谢祖母。”粉黛开心地回了一声,然后瞅准了一件淡绿色的抓在了手,“怎么看都素气得很,不过看在府上刚死了人的份儿上,将就着穿吧!毕竟我可不想像上次大姐姐那样,在夫人的大丧中穿了一身大红。”说完,拉了韩氏就往外走。

沉鱼被她气得脸都白了,可她更恨的是老太太。这个老不死的摆明了在给她下绊子,偏生她一时间还拿老太太没有办法。便只一心巴望着凤瑾元能为她的前程好好安排,毕竟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满十五岁行及笄礼了,也该是正式谈婚论嫁的时候。待她有一日扬眉吐气,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得好死!

恨恨地扯了件衣裳,沉鱼也顾不得给老太太道别,带着倚林就出了屋。

一时间,屋里留下的小姐就剩下想容。

想容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的粉黛不但没有思过悔改,行事反到是比从前更加乖张。还有凤沉鱼,经了那次事后,表面上也装不出菩萨脸了。这个家,越来越让她讨厌。

“祖母。”她轻步上前,弯下身细声道:“养病要紧,那些不招人爱听的话…您就只当没有听到过吧。”

老太太长叹一声,眼角涌出一滴泪来,看着想容,总觉得在这个孙女脸上能看到些凤羽珩的痕迹。

“从前你二姐姐还在时对你最好,如今这府里就剩下你还是个知心的…放心,祖母就算是看在阿珩的份儿上也会多顾着你,衣裳这次是真来不及做,待宫宴结束,祖母开了库房,把最好的料子都给你取出来。”

想容不在意这个,只是听老太太提起凤羽珩,心里想得慌。便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祖母。”

她就准备告辞回去,这时,就见外头有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东西,用纸包着,平平整整的。

那丫头到了近前,对着老太太和想容道:“淳王府来人送了一套衣裳,说是给三小姐的。”

第171章 有些美梦是做不得的

一句话,把屋里人都给说迷糊了。

淳王府?那不就是七皇子的府上么?

七皇子往凤府送了一件衣裳,还是给想容的?

想容张着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而老太太几乎以为是凤羽珩的魂儿附到想容身上了。

要说玄天华对凤羽珩好,那是人们已经习惯了的,毕竟有九皇子的关系摆在那呢。可如今他居然给想容送了一件衣裳来,这叫人该往哪个方向去想?

老太太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那丫头:“送衣裳的人呢?”

丫头道:“送到府门就走了,何管家说是个小太监。”

老太太心说那是没错了,除了宫里,就只有王府里才用太监。她不由得看向想容,纳闷地问她:“你与七殿下很熟?”

想容摇摇头,实话实说:“称不上熟,只是从前与二姐姐在一块儿时,见过几次。但七殿下从来都是跟二姐姐说话的,想容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送衣裳给我。”

小丫头说这话时,脸颊红红的。不管怎么说,能收到七皇子送的衣裳,还是让她心里装了满满的激动。

七皇子是什么人啊!那是公认的全天下长得最好的人,就像个神仙,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能让人铭记一生。她原本以为沾了二姐姐的光跟七皇子说过几次话,已经是人生幸事了,却不想,今天竟收到了他亲手送的一件衣裳。

老太太在榻上躺了半天没再说话,她觉得有点儿乱,脑子有点儿不好使。直到想容小声地探问了句:“祖母,我能否把衣裳拿回去?”她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道:“去吧,去吧,可要仔细些,七殿下赏的衣裳一定差不了。”

想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那丫头手上接过托盘,都没敢交给自己随身带的丫头,亲自捧着回了院子。

直到见了安氏,这才长出一口气,略有些兴奋地道:“姨娘猜猜,刚刚在舒雅园发生了什么?”

安氏自然是猜不到的,想容的丫头赶紧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沉鱼跟粉黛两人的一番争吵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安氏对沉鱼跟粉黛的事到没什么兴趣,只道:“早上瞧着粉黛回来时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回府了也是不愿安生。”随后,目光就一直盯在想容捧回来的那件衣裳上。“快把纸包打开。”她催促道。

想容点点头,这才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再小心翼翼地将外头包着的纸给拆开,随即,一件素蓝色的华服就展在了眼前。

两人眼前一亮,那丫头干脆就“哇”了一声,直呼:“这到底是什么料子?怎的看起来就像是湖水?”

小丫头形容的十分贴切,这料子看起来就像是清澈的湖水,一目见底。

想容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就怔怔地盯着衣裳,脑子里全是玄天华那出尘的笑。

安氏看了一会儿,感叹道:“虽不是五宝,却也不比五宝差到哪去。这种料子我若没猜错,应该是北边千周国的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湖心锻。”

想容脸上都开了花,下意识地就道:“姨娘,你说七殿下送这样的衣裳给我,是什么意思?”

安氏在想容的面上看到了期待这色,心中就是一惊,赶紧出言将想容的美梦打断:“你且莫乱想!在你前面有你大姐姐和四妹妹的教训在,想容,我不希望你再存了攀高枝的心思。皇子不是人人都能嫁的,也不是嫁过去的人都能过得好的,更何况那七殿下出尘若仙,看似慈心良善,可不招他待见的人,什么时候在他那里得到过好处?他跟九皇子其实是一类人,你万万不可觊觎。”

想容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怎么会呢,姨娘,我没有那么大的奢望。七殿下送这衣裳,只怕是顾念着二姐姐从前对我的照顾吧!一辈子能得一件七殿下送的礼物已经是难得了,想容再没有别的指望。”

安氏这才放下心来,轻拍拍想容的肩:“你别怪我姨娘,这都是为了你好。虽然庶女的命运不是给嫡子做侧,就是给庶子做正妻,但总好过嫁给皇子为妃。如今看似风光,但将来有一天皇子夺嫡,还指不定谁活谁死。”

想容到底年纪还小,听不懂太多大道理,却也知道安氏是真心为她好的。于是感激地点点头,再伸手往那湖心锻上摸了摸,心里微微叹息,随即便扬起笑脸来:“想容才十岁,五年之后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不急。”

安氏也知道不急,可淳王送来的这件衣服还是让她有些担忧,这一场宫宴究竟是福是祸,一切都是未知。

次日清早,凤家已经在为三位小姐进宫做起准备。

想容收了淳王送来的衣裳,这事儿打从昨儿夜里就传遍了整个府宅,沉鱼一边任由倚林给她涂着那皇后赏下的黑胭脂,一边狠狠地瞪着铜镜。手里的帕子死死拧巴着,都快被她扯断了。

倚林小心地与她说话:“大小姐应该开心才是。”

“有什么好开心的?”沉鱼狠狠地剜了倚林一眼,“人家进宫还有皇子给送衣裳,我却要涂黑了脸,这叫我如何开得了心?破宫宴,不去也罢!”

她说着就要去拆头上的装饰,吓得倚月赶紧给她双手按住。这头发整整梳了一个时辰,要是弄乱了她可就白忙了。

“大小姐想想,当初皇后娘娘还说不让您进宫呢,这次不也又改口说让府上所有小姐都去么。照奴婢看,这黑胭脂多半也就是皇后当时正在气头儿上,这次宫宴之后指不定就把这责罚给消了。”

这话到是说到沉鱼心底去了,这次能进宫的确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能不能免了她这黑胭脂,却还是个未知。

“你这丫头,到是比从前的倚月会说话些。”

“是小姐教导的好。奴婢比倚月多跟了小姐三年,这三年可不是白跟的。”

凤沉鱼点点头,“恩,你懂事就好。行了行了,够黑了,别再涂了。”沉鱼打开倚林的手,又看了一眼铜镜,气得一把将镜子扣到桌面上,“真是烦人。”

“小姐换衣裳吧。”倚林拎着一件淡黄色的冬装到沉鱼面前,“这次就不要穿红了,免得惹了皇上生气。”她提醒着沉鱼上次的教训,沉鱼到是没说什么,却看着她手里那件冬装皱了眉,“这好像是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为我置办的?”

“正是。”倚林一边帮她换上一边说,“昨儿从老太太那里拿回来的成衣不是很合身,现改又来不急,更何况,外头买的成衣怎的也不如自己家用料子做的好,小姐还是穿这件吧。”

沉鱼点点头,“成衣铺子能舍得用什么好料子,这件衣裳我没记错的话,还是去年三舅舅从外省拿回的料子送给我的。”

“可不,三老爷最疼爱小姐了。”倚林下意识地接了句口,却又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不由得哆嗦一下,不再作声。

沉鱼也没责好,只是叹息道:“想想从前的光景,真是恍如隔世啊!”

终于,三位小姐都穿戴整齐到了府门口,凤瑾元早已经等在那里。

眼看着三个出落得一个比一个好看的女儿,他不由得也有些感叹,再看着想容身上穿的湖心锻,心底思量便更甚了几分。

淳王,向来处于中立,出尘若仙的淳王,居然主动给他的庶女送来了一件衣裳,还是这样名贵的布料,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绝对不相信是淳王看上了想容,且不说两人见面次数本就不多,想容还是做为凤羽珩的附属品存在的。单是淳王那性子,怎么可能对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起心。他们臣工间私下里小聚,说起淳王时,多半都是摇摇头,都觉得他这辈子就算一直不娶,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