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对视,到是看得凤瑾元也阵阵心惊。他好像看懂了,刚才三皇子输了,输给了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这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威凛如神的襄王,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凤羽珩给打败了!

不只凤瑾元,康颐也是惊讶非常,心底不停地告诫自己,待回府之后一定要派人再重新上报关于济安县主的消息,她要知道关于这个丫头的一切!

这时,玄天冥终于绷不住气氛,最先开了口,却是道:“不知弟妹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凤羽珩挑起唇角,看来这人是要赖帐了,也好。

她干脆不再提梅香的事,只是扬着小下巴问他:“阿珩今日技痒,就想找三哥切磋一下功夫,不知三哥可否赏个脸面?”之后不等玄天夜说话,马上就又补了句:“今日阳光甚好,我大老远来的,三哥不会再让我败兴而归吧?咱们打得快些,听说宫里安嫔娘娘有两只特别好玩的翡翠鸟,我还想着打完了进宫去赏玩一番。”

玄天夜一怔,翡翠鸟投毒的事已过了许久,本以为那将会成为西北营的一大劫难,却没想到偏偏凤羽珩去了,居然还真就让她把那几万将士给救了回来。事后他也觉可惜,但对方没抓到把柄,到也是让他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今日这凤羽珩找上门来,不但抬了梅香的尸体,居然还提到了安嫔的翡翠鸟,难不成那件事她也知道了?

可是他马上又镇定下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不过是猜测罢了,即便是有了安嫔的供词也无所谓,安嫔是个疯子,疯子的话又有谁会信?

玄天夜神情明显的松懈下来,看着凤羽珩笑了起来:“既然弟妹这么有兴致,那本王也不能拂了你的颜面,既然主意是你提出的,那你就说说,要怎么比?”

凤羽珩亦笑答:“怎么比都行,我不挑。”

玄天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凤羽珩手中的鞭子,“既然弟妹都把鞭子拿在手了,那咱们就比兵器好了。你擅用软鞭,我擅使长剑,虽说在锋利程度上我沾了光,但比起杀程,弟妹也是有优势的。两下平衡,到是谁也不亏。”

凤羽珩“咯咯”地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再直起腰时,却是指着玄天夜就说:“三哥一个大男人,剜门盗洞地想要跟我个小姑娘把这优劣势给找补齐整了,还好意思说谁也不吃亏,真是有趣。”

玄天夜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就想着再退一步也好,到底她还是个小孩子。可话还没等出口呢,就又听到凤羽珩扬声道:“好!兵器就兵器!软鞭对长剑,这样的组合到也甚是有趣。那三哥说说,咱们赌点儿什么好呢?”

“赌?”直觉告诉玄天夜,这凤羽珩下的套儿八成就在这个赌上面呢。他心里有了防备,便想着掌握个主动的局势在这自己这边,于是开口道:“虽说你我贵为皇子县主,但既然要赌,也不能太特立独行,咱们就依着百姓的规矩来,赌银子吧!”

“银子?”凤羽珩做惊讶状,随即便笑了,“三哥说得是什么玩笑话,要赌也是赌金子,银子岂不是有*份?”

玄天夜想了想,“也好,那就赌金子。恩…”他咬咬牙,“一万两黄金!”

“哈哈哈哈!”凤羽珩又笑了,这次笑得比之前更加放肆。

不只是她,连带着程氏姐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在接收到凤瑾元警告的目光后,笑声便又收了回去。

“你笑什么?”玄天夜不解。

康颐无奈地叹了口声,好心提醒:“王爷,县主赌金子,一向是以百万两为基础的,基本上来说…是五百万两起价。”

“什么?”玄天夜大骇,随即便想到康颐被玄天冥坑的那五百万两,而后又想到凤羽珩在宫里又坑了那茹嘉五百万两。如此一说,他扯什么一万两黄金,可不是要让对方笑掉大牙。

可是…更多的,他又怎么拿得出来?

他手里的钱财早就用来养兵了,一万两黄金那还是因为年前有人主动供献,还没来得及挪用,才胆说出来跟凤羽珩赌。但要说五百万两,他可就真的拿不出来了。

身边随侍提醒他:“王爷答应了又有何不可?您又不会输。”在下人们看来,襄王一身好本事,打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可凤羽珩却说了:“不行,既然是赌,就要先把赌注拿出来摆到明面儿了,放空晌可没意思。”

玄天夜没了辄,干脆一摊手:“要不你说,咱们赌什么?”

凤羽珩就等他这句话呢,当即朗声道:“不如,咱们赌命吧!”

第355章 波斯师父遭到质疑

玄天夜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起来!

赌命?

敢情这丫头在这儿等着他呢!

可她何以笃定自己会赢?

玄天夜站在原地,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满腹猜测地看着凤羽珩,很想从她的脸上、眼里找出几许破绽或看出几许心思。

可惜,凤羽珩就像一湖平静的水,没有一丝波澜,任谁都无法从她这里窥探一二。可她脸上的表情是坚定的,不容质疑的,赌命就是赌命,她不带一丝犹豫。

在旁围观的凤瑾元实在憋不住了,托着受伤的胳膊上前两步,开口劝凤羽珩:“你别胡闹了,三殿下是皇子。”

凤羽珩挑眉:“皇子怎么了?皇子就不能跟人切搓比武?”

“你这是切搓么?”凤瑾元快气死了都,“谁听说过切搓赌命的?”

“今儿你不就听说了。”她扬起笑脸,“父亲是怕我把他打死?”

凤瑾元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我怕人家把你打死!三殿下自幼习武,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带兵上阵,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不是找死吗?”他沉下脸下,严肃地道:“阿珩,你现在还担负着给大顺炼钢的重任,可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凤瑾元的话到是让玄天夜心里犯了合计,他原本觉得凤羽珩要跟他赌命,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这丫头诡计多端,还擅长使用各类药物,他怕打斗过程中这丫头使诈下毒让他丢了命。可是现在再想想,似乎凤瑾元说的话也有道理,这丫头想打过他简直就是没那个可能,可他如果伤了对方,大顺的钢炼不成,皇上可就要把这笔帐算到他头上了。那老头子从来都不会向着他,到时候指不定又要给出什么样不公平的责罚。

这样一想,玄天夜便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跟凤羽珩赌命,甚至比武也不行。

于是他顺着凤瑾元的话道:“是啊!弟妹如今有重任在身,实在不易再舞刀弄枪的。”

凤羽珩就笑了,“我一没舞刀,二没弄枪,三哥这话是从哪来?”

“本王的意思就是怕不小心伤了你。”

“哦,那三哥大可放心,你伤不着我。”

“恩?”玄天夜皱了眉,“打斗就难奈会有偏差,弟妹的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哼。”凤羽珩一声冷笑起,“三哥未免对自己的本事太过自信了,就凭你,也想伤我?”

玄天夜心底的怒火有点儿被点起来了,虽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凤羽珩这是在有意激怒他从而达到比武的目的,可这话就是听了让人心里极度不舒服,偏生他又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也没那份拿得起放得下的肚量,凤羽珩的话着实是把他给气了够呛。

可那丫头还不死心,小嘴巴一开一合,还在继续道:“父亲你也是的,怕三殿下受伤你就直说,何必饶这么大一个弯子呢?女儿还真以为父亲是担心我被人打死,谁知说来说去,您是担心三殿下。唉,真是让女儿伤心呢。罢了,既然父亲笃定这一场比试三殿下会输,那女儿就不打了,算是给父亲一个面子。”

她一边说一边无奈又可惜地摇头,然后后退两步,冲着玄天夜拱手抱拳:“父亲相求,阿珩做为女儿也不好不听他的话,三哥的命比阿珩贵多了,伤了的确不好,这场比试就算了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玄天夜怒了:“你给我站住!”

他这一嗓子,喊乐了凤羽珩,也喊哭了凤瑾元。他知道,今日怕是要出大事了。

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康颐,却见康颐也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这时,就听玄天夜又道:“话既已出口,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凤羽珩疑惑地问他:“三哥不是贪生么?”

你才贪生!

玄天夜狠不能把这丫头的舌头给割下来!

“弟妹难得雅兴,本王怎能不奉陪?来人——”他大喝一声,“去取本王的佩剑来!”

“慢着!”凤羽珩突然也扬了声。

玄天夜一愣,“弟妹反悔了?”

她摇头,“反悔那么恶心的事,我可不屑。”

玄天夜又想割人舌头了,刚才他不就是反了一次悔?这丫头是转着圈儿的骂他恶心呢。

“那弟妹的意思是…”

凤羽珩道:“我来得匆忙,也没带笔墨,就请三哥让府里人将笔墨备一下吧!既是生死赌约,咱们就得立个生死状,不然我回头把三哥给打死了,襄王府的人翻脸不认帐跟我纠缠,那可就不好了。”

玄天夜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立即吩咐下来:“备笔墨!”他就想立刻立下那生死状,生死状一签,这丫头今日要是不死在他的剑下他就不姓玄!

什么炼钢,什么她是老九订下的媳妇儿,此刻早就被抛在脑后了。他让凤羽珩给气的,只想把面前这个女孩一剑刺穿!

很快地,府里下人将佩剑取了来,又抬了张桌子,上头摆好了文房四宝,连带着襄王妃也跟了出来。

凤羽珩笑着跟襄王妃打招呼:“三嫂!”

襄王妃亦笑着回她:“弟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着呢。”凤羽珩与襄王妃十分热络,“三嫂身子可还好?”

襄王妃点了点头,“我请了百草堂的大夫每隔三日便往府中看诊一次,好着呢。”一边说一边看向玄天夜,“弟妹来了,王爷怎的不请到府里坐坐?”

玄天夜怒哼一声,道:“弟妹是来找本王比武的。”

“哦?”襄王妃眼一亮,“王爷自幼习武,谁人不知襄王武高强?不过我听说济安县主也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真不知王爷与弟妹的这番比试,会是谁输谁赢。”

康颐听着襄王妃的话,便在心里起了合计。早就有线报说三皇子府上的正妃跟三皇子并不是一条心的,甚至前面好多年她一直病着,有传闻说是三皇子给下了药,这才让她的病一直也不见好。如今看来,这两口子还真的是貌不合,神更离。哪里有当妻子的这样子说自家丈夫的?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就是明知襄王会输,你至少也得表明一个立场吧?

可襄王妃的话还没完呢,她竟是又跟凤羽珩道:“弟妹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玄天夜快气疯了,怒声问正在写生死状的师爷:“好了没有?”

那师爷点点头,“好了。”然后将刚写好的生死状展开,朗声道:“今,济安县主与襄王自愿比试武功,以命为赌,不论生死,事后双方皆不可予以追究!”念完,又把另一张写有同样内容的纸举了起来,“生死状一式两份,你们二人签好字后可各执一份。”

玄天夜点头,“好!”然后大步上前,提起笔劲道十足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凤羽珩亦不例外,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去,也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下面。然后想了想,竟是食指沾墨,又在自己名字边上按了个手印。

玄天夜到也痛快照仿,这生死状便算成立了。

两人分别取了一份揣到怀里,凤羽珩这才挑着唇角步步后退,直退到门前的空场上,这才将手中软鞭举了起来——“三哥,阿珩恭候大驾。”

玄天夜亦走下台阶,站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两人中间大概隔了能有十步远,围观的凤家人和襄王府的人都自觉地散开,尽量寻找较为安全的位置,人人都怕这二人动起手来再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砍了。

凤瑾元阵阵心慌,也不怎么的,他越看凤羽珩那坚定的目光就越觉得玄天夜会输。他心下已经开始算计,如果玄夜输了,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是利是弊?

康颐看出他眼中现出的矛盾,俯在他耳边小声道:“凤家已然选了三皇子,即便再转风向,老爷觉得别的主子会跟您一条心么?到时候别说讲条件了,怕是尽心巴结人家还不待见。”

凤瑾元一惊,是啊,半路改投的主子怎么可能跟他一条心。现在帮着襄王,至少襄王还答应他,不管是不是沉鱼,他都会娶凤家一个女儿。即便不是嫡女坐不成后位,也至少得是皇贵妃之尊。其它主子呢?他能争取来这样的条件?

“老爷觉得殿下会输?”康颐的声音又传来,满带着疑惑。

凤瑾元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阿珩有这么大的本事?”她有些不信,“你是她的父亲,多少也该了解一些吧?”

凤瑾元哪里了解,他只能告诉康颐:“阿珩的本事都是在西北这三年中,跟一位波斯奇人学的,我完全不知道。”

“波斯奇人?”康颐有疑惑在脑中兴起,“老爷可曾见过那波斯奇人?”

凤瑾元摇头,“没有。说是还没等她回京,那位奇人就已经走了。说起来,她们在西北的那三年,我们凤家的确是疏于照拂,所以有很多事情都是不清不楚的。这孩子恨我们,也正在于此。”

康颐心头疑惑更甚,波斯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家,到底存不存在都是说不准的事。

传说中,波斯在大顺西边,与大顺相距甚远,中间隔着图澜草原。那片草一向被称为死亡禁地,从来没有人能够穿越它走到的另一边去过,那波斯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就在她思绪间,凤羽珩与玄天夜二人已经将架式拉开,就听玄天夜说了一个“请”字,凤羽珩鞭子瞬间前探,“啪”地一声鞭响,这场比武——正式开始!

第357章 杀,还是留?

终于,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了!

就见玄天夜的剑尖儿已然到了凤羽珩的喉间,几乎就已经抵上了她的喉咙,可就是差那么一丁点儿,就一丁点儿的距离,却生生止住。

他无法不止住,因为凤羽珩的软鞭此时已经收拢到了极限,玄天夜就像一只蚕蛹似的被包裹了起来,从头到脚,动都动弹不得。

凤羽珩的面上还是挂着那种阴嗖嗖的笑,伸出手去轻轻地把那柄剑给拨了开,然后也不看他,就对着那柄剑研究起来。

她左看看右看看,面上疑惑不解,“三哥不是说要跟我比长剑么?还说什么你执长剑,虽说锋利,但我的鞭子更长,所以谁也不吃亏。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间,手里鞭子又拧了一圈,玄天夜被她给勒得快要断了气,运了内力想要把这鞭子给绷折,可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凤羽珩提醒他:“三哥你可悠着点儿,且不说你能不能挣得开,即便是挣开了,玄天冥的鞭子,坏了他可是得找你赔的。”

玄天夜心里一哆嗦,玄天冥的鞭子?再看看,可不是么,镶着黄金的手抦,泛着寒光带着隐秘倒刺、柔韧度好到即便是用刀去砍都砍不断、长期抽人无时无刻不泛着血腥味的鞭身…他早就觉得眼熟,却被气得没工夫多想,如今看来,老九是把他最喜欢也是最好的一根鞭子给了他媳妇了。

“一国皇子,堂堂襄王,跟个连十三岁生辰都没过的小女孩打架,还带使暗器的,真不要脸。”凤羽珩毫无顾及地骂他,眼里血色虽已褪去,但却又覆上了一层浓浓的鄙视。

手里鞭子又扯了扯,更紧了些,玄天夜身上血痕也更深,一道一道的,快要汇成了河。

凤羽珩就这么看着他,不再说话,眼神从鄙视转变到沉寂,再由沉寂转成冷漠,然后是阴毒、凶残,最后,竟是流露出浓浓的杀机。

玄天夜接收到她目中讯息,脑子里立时闪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果然,凤羽珩手里的鞭子一圈一圈里拧,迅速越来越快。那鞭子勒在他身上,从皮到肉,从肉到骨,肉烂血崩,终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玄天夜疼得连牙齿都咬碎了几颗,可却依然阻止不了疼痛的侵袭。

大量的血液流失让他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几次都险些晕过去,可每每要晕死,凤羽珩的鞭子都会再加一把力收紧,疼得他一个激灵就又精神过来。

这简直是非人的虐待,玄天夜又羞又愤,暴了一头的青筋,终于忍不住折磨,冲口道:“杀了我!你杀了我!”

凤羽珩指了指自己的鞭子:“这不正在杀呢么!只不过阿珩没杀过人,行起事来不比三哥那般纯熟,所以杀得就慢些。三哥再忍忍,就快死了。”

她说得就像在杀一只猪一样,就快死了,玄天夜也知道自己就快死了。身上的骨头已经断得没剩几截儿好的了,特别是膝盖,他能感觉到,几乎已经一碎,要不是人被鞭子裹着,他根本就站不住。

他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他多年运筹帷幄,甘州还有囤积的大量兵马在等着他调用,他这时候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算什么?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有凤家的人,有千周的长公主,还有襄王府的下人,还有那个他一心想弄死的正妻。这些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小女孩这般羞辱,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玄天夜想开口大骂凤羽珩,可惜,鞭子有一截儿收拢到喉咙了,勒得他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话是一句都说不出。

终于,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浑浊,身上的疼痛也开始麻木。不管凤羽珩再怎么拧那鞭子,他都不会觉得更疼了。

玄天夜知道,他快要死了,终于快要死了。

只是,这种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疼痛、恐惧、屈辱并存,即便是他玄天夜也彻底崩塌了心中防线。他不得不承认,凤家的这个丫头,跟老九真是绝配,折磨起人来一个胜过一个,花样百出,新招层出不穷。

他吐出胸腔中最后一口气,努力地睁大了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最后看了一眼已经不再放晴的天,然后眼皮渐沉,缓缓地闭了起来。

就这么死了吧!他想,或许这辈子就与那皇位无缘,只是他很想知道,这丫头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了他,该如何向宫里的老头子交待呢?那老头子一向不待见他,但自己儿子被杀,脸面上也过不去吧?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渐渐离散,终于,连冥想的力气也没有了。

玄天夜的头垂下来的那一刻,原本好好站在襄王府台阶之上的襄王妃突然腿就一软,扑通一下跌坐到地上。身边有丫头赶紧去扶她,却听她说:“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会害我了,再也不会害别人了。”

而这一刻,康颐的想法是:玄天夜死了,千周该找谁再度联手?大顺北界三州,千周势在必得,新皇帝必须得是千周的盟友。

凤瑾元的想法是:玄天夜死了?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扶持的皇子死了?他花出去的钱能不能要回来?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怀了无尽心事,就连襄王府的一众下人都在想着,主子死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那个帮着立了生死状的师爷腿都哆嗦了,他是师爷,是谋士,是幕僚,他知道玄天夜太多事了。玄天夜一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要他的命,他逃不逃得掉啊?

可是只有凤羽珩知道,玄天夜没死!

他还有心跳,她还留着他一丝脉搏。不是她仁慈,她只是在想,自己就这么杀了一位皇子,是不是就相当于公然的挑衅皇帝了?虽然有一纸战书在手,可皇帝要是翻脸,他管你生不生死状,随便寻个由头就够弄死她。

当然,她不认为自己会死,实在不行还有个保命空间,她就是在那空间里熬也把天武都给熬死了。

可是玄天冥怎么办?

她总不能让玄天冥跟着她一起进空间里躲着吧?一个大男人躲在那里头,还不得憋屈死?

皇帝心里头是属意玄天冥的,明里暗里给了多少帮助和支持,可这也得玄天冥自己争气。如果没有西北的战功在手,如果没有群臣的暗里相助,皇上就是再中意这个九儿子也是没用。

她不能让玄天冥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而废掉,翻脸是最后最迫不得已的办法,但凡还有别的招儿可想,她都不想玄天冥的现状有任何改变。

思绪间,手里鞭子下意识地就松了几分,那原本头都已经耷拉下来的人竟也跟着又多喘了半口气。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那跌坐在地的襄王妃突然就爬起来往她这边冲。一到了近前,手便握死了凤羽珩的鞭子,也不管那上头的倒刺扎得她满手是血,只拼了命的又把鞭子往紧里拽,一边拽一边说:“阿珩,三嫂知道你是打得久了,没有力气。不要紧,你没力气三嫂有,三嫂帮你拽!三嫂帮你勒死他!”

所有人都蒙了,虽然人人都知襄王与襄王妃二人貌合神离,但也没想到襄王妃竟然恨他恨到了这种地步!

她这一动手,襄王府的人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立即有管家和丫头冲了上来,拼命的拉襄王妃。那小丫头到也是机灵,一边拉一边道:“王妃,您是不是又发病了?这是王爷呀!您快清醒一下!”

一句发病,帮着襄王妃撇开了罪责。即便将来皇上问起,一个发了病的人又能与她计较什么?

凤羽珩这时已经没有再多用力气,只是手执鞭柄,劲儿都是襄王妃使的。她知道这个嫂子恨死了玄天夜,她心另也在衡量,如果三皇子是死在襄王妃的手里,自己是不是也算脱了罪?

可再又一想,便觉不甘心。她是要报仇的,仇人只有死在自己手里那才算报,假手于人可没一点爽利。

她想着,突然伸出手来,一指轻敲在襄王妃手腕上的穴道。襄王妃就觉手腕一酸,鞭子再握不住,一下就松了开。松开之后还想再去握,人却已经被一众下人抬回了府里。

人们就听到襄王妃凄厉的声音阵阵而来——“阿珩,杀了他!杀了他!玄天夜不配活着!你一定要杀了他!”

凤瑾元紧跟着开口,却是反着道:“阿珩,三思,你要三思啊!”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去扯康颐,就想让康颐也跟着劝上几句,好歹拖延下时间,他刚刚已经悄悄派人往宫里去传话了。

可是康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盯盯地看着前面两个人,有些出神。

这种时候,她说不说话还有什么用吗?这三皇子伤成这样,别说凤羽珩能不放饶他一命,即便是饶了,他还有希望康复吗?如果不能康复,那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凤羽珩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鞭子又往紧拽了拽,她在做最后一次思考,杀,还是留?

这时,突然身后有道劲风来袭。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觉那风势虽是冲着她来,但是并没有恶意,反而有些熟悉…

第358章 你别急,冥儿就快回来了

帮着她做抉择的人终于来了。

凤羽珩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那道劲风已至身边,有只手从手头伸过来,覆到了她执鞭的手上。很快地,一个出尘若仙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有声音,嘴巴却一开一合,竟是用唇语在与她说:“留一口气,也给自己留一丝余地。你别急,冥儿就快回来了。”

她听话地五指微松,不再犹豫地选择留下玄天夜一条烂命。

凤瑾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想上前去把玄天夜给扶回来,可康颐却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小声说:“别去,你没有立场。”

凤瑾元一激灵,这才想到,自己的确是没有立场。打玄天夜的人是凤羽珩,他跟这个二女儿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十分紧张了,如果这时候再去帮扶三皇子,只怕凤羽珩会视他为仇人。

其实他不知道,即便没有玄天夜这个事,凤羽珩也早就视他为仇人了。

凤羽珩手里的鞭子松了,及时赶来的玄天华也松了一口气,没敢放开她的手,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丫头的手还在轻微地颤抖着。他知凤羽珩千防万防地防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人暗害,却没想到,继之前凤子睿遭遇劫杀之后,姚氏也遇了这样的危难。

“放心。”他轻声道:“待冥儿回来,这事儿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然后一偏头,看向襄王府的一众下人——“还不快把你家王爷扶进去!”

立即有人上前来扶玄天夜,可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凤羽珩的鞭子只是松了,却并没有从玄天夜身上解开。更何况即便是解开了,这人一身的伤,破了皮烂了肉断了骨,该怎么扶?

“珩珩。”玄天夜抓着她的手,轻言劝慰:“听话,松开吧。”

她五指张开,那鞭子随即落下玄天华的手里。

玄天华手一抖,缠在玄天夜身上的鞭子一下子便抽离了开。那种感觉就像是剑扎在人身体里,然后又突然拔出来一样,不但带着血,还带着零星碎肉。

玄天夜失了鞭子的控制,人根本就无法站立,直愣愣地就往地面上滑去。下人们赶紧将人扶住,可是一碰他这一身碎肉,到是疼得玄天夜直接大叫了一声——“啊!”

他一向是个刚强硬气的人,凤羽珩一鞭子扎进他的肩里他都没吭一声,可如今却已然疼得顾不上身份地叫喊出来。

玄天夜十分纳闷,按说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人应该晕厥才对。可他就是疼,就是难受,但人却怎么也不肯失去意识。之前有一瞬间到是觉得快要死了,可是后来也不怎么的,竟然又精神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玄天夜当然不知道,就在凤羽珩用鞭子勒他的工夫,已然用手指弹了一根针进去。那针在强心剂里浸泡过,直入心口,哪里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晕掉。

“三殿下。”她开口,步步向前,已经懒得再用三哥这样的称呼来周旋。“今日七哥说情,我饶你不死,但你做过什么我可都一笔一笔地记在心里呢。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千万不要以为我只报这一次仇就算完,阿珩别的不行,就是记性好。而且我这人心眼儿特别小,惹过我的人我都会找个本子记下来,敌伤我一分,我必还其十分,毫不吝啬!”她说完,伸手往玄天夜身上快速地划拉了一下,那根强心针便被她拔了出来。

玄天夜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拔出一根针的力道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只是被凤羽珩说话时那股子阴狠的劲儿给惊得不轻。

他张了张嘴,拼尽力气说了句:“父皇不会放过你!”

凤羽珩点头,“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你。”说完,站起身冲着襄王府的下人道:“快把人抬进去吧,再不抬,本县主就后悔了。”

襄王府的人一听这话,吓得赶紧把人就给抬进去了。动作大了些,就听玄天夜一路惨叫,那叫声比杀猪还凄厉。

凤瑾元抹了一把汗,腿都哆嗦了,叹了口气道:“还好,总算是还留了一条命。”

康颐道:“是啊!不然打死皇子,这样的罪怕是要祸连九族的。”

凤瑾元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就又提了起来,祸连九族,他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呢?

也不知道康颐是不是有意吓唬他,就在他还在后悔差一点就被牵连时,康颐又来了句:“到是留了一条命,可是伤成那样,除非县主自己,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样的大夫能治得好?”

程君曼在边上听到这话,插口说了句:“大顺还有一位神医姚显,应该也是可以的。”

程君美却马上又说:“神医姚显是县主的外公,也就是姚夫人的父亲,女儿被毒害,他能救仇人吗?”

凤瑾元的心不是凉了半截儿,简直是凉了个通透啊!

是啊,三皇子伤成那副德行,就算留一口气又有什么用?谁治得好?

康颐长叹一声,挽着凤瑾元说:“老爷,咱们回吧。想来县主与淳王殿下定也是有话要说,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惹人眼了。”

凤瑾元自然知道凤羽珩跟玄天华二人一定有话说,一定得就这个事儿做一番思量和决断。他很想听听玄天华会给凤羽珩出什么样的主意,可再看那二人,人家根本瞅都没瞅凤家人这边,他还有什么脸留下来?

“罢了。”他大手一挥,“咱们回府。”

直到凤家人回了府,襄王府冲出来的一众下人迅速地把门前的血和残肉收拾干净,就连梅香的尸体都拿席子裹了起来。

收拾完毕,那些人再冲着玄天华和凤羽珩行了个礼,然后没说一句话,匆匆地关了府门。

一切,归于平静。

襄王府门口,凤羽珩与玄天华对面而视,她身后站着黄泉和清玉,玄天华却是只身一人。

他说:“你父亲派人去往宫里传消息,我的人听说之后立即回报,我急着过来,也没细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说是三哥指使人给姚夫人下了离魂散,被你查出来了。”

凤羽珩点头,“他跟康颐还有凤瑾元三人联手在西北大战时重伤玄天冥的事,我就一直憋在心里无处发泄;他跟安嫔还有五皇子联手给西北大营投毒的事,我还没腾出工夫来跟玄天冥商量该如何处理;如今,居然又买通凤府的下人害我母亲!七哥,你说,这叫我怎么忍?”

她说话时,眉心微颤,蕴着一股难言的委屈。玄天华最见不得她这样,手不受控制地就抬了起来,往她眉心抚了去。一下一下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抚平。

他苦笑,“看来能抚平你愁绪的,也就只有冥儿。我来时已经派暗卫往大营那边去了,算算时辰,最晚明日一早他就能回来。珩珩,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可他到底是皇子,即便父皇心里指不定也是希望你能把他给打死,可希望是一回事,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办又是另一回事。你若杀了皇子,叫天下人怎么看?”

凤羽珩没去想天下人怎么看的问题,想的却是他说的上一句——“七哥说,皇上也希望我能把玄天夜给打死?”

他没直言,只是道:“父皇的心思,又是谁能猜得准的呢?常言伴君如伴虎,他于我们来说,虽是父,却依然以君为重。没有人猜得到他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哪怕他如今这样纵宠着冥儿,可今后…今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七哥。”她扯了扯玄天华的袖子,身上戾气瞬间卸去,到是换上了小女孩撒娇一般的模样,“我该怎么办呢?人虽然没打死,可也跟死差不多了…”

玄天华想了想,道:“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回家去,父皇今日与武官议事,但愿他抽不出空来追究。若能拖到明日冥儿回来,一切就都好说。”

凤羽珩摇头,“明日…怕是拖不到了。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是你现在就进宫去,带着你与他立下的生死状,到乾坤殿门口去跪着。大顺还指望着要你练钢,父皇

最多责罚,应该不会伤你性命。你把面子给他做足了,让他下了这个台阶,应该比你一味地躲回府里要强。”

凤羽珩一听这话,立马就点了头,“这个行。我从来都不愿意躲着等人来救,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到不过把头伸出去,万一能看到新的景致,到也是一番收获。”她忽然就扬起灿烂笑脸,与刚才那个杀人狂魔判若两人,“七哥,谢谢你。”

“傻孩子。”他只这一句,竟泛起淡淡心酸。“罢了,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凤羽珩摇头,“不要!我自己就去行,不能什么都指望七哥。更何况,皇上很有可能大怒,阿珩不想连累七哥。”

玄天华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怕连累。”

“可是我怕。”凤羽珩实话实话,“一旦有人被我牵连,我就会被束缚住手脚。所以,与其多一个人多一份牵绊,莫不如单枪匹马来得痛快!”

他已然无奈,这丫头把他当成牵绊,当成负担了?什么时候起,他玄天华竟会落得如此地步?被个小丫头嫌弃了?

叹笑摇头,“那好,你去吧!”他将人送上马车,最后嘱咐一句:“万一他怒了,你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拖着时辰,一定要等冥儿回来。如果实在不行,就差人去找母妃。”

“好。”凤羽珩郑重地点头,“七哥放心,阿珩会保护自己。”

话毕,车帘一放,外头黄泉马鞭一甩,马车直奔宫门扬长而去,只留下襄王府门前,玄天华孤立的身影…

第359章 没事,就是跟人打架了

凤羽珩进宫从来不用腰牌,只靠刷脸。但她从来只走偏门进后宫,今日到了正门前却是第一次。

正门的守卫有些为难,按说没有腰牌的人是万万不能够从德阳门进宫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但是凤羽珩说了:“我找父皇是要商谈有关炼钢之事,虽说来得仓促了些,也没有事先禀报,但炼钢是大事,父皇早就说过我可以随时进宫来与他老人家商议。”

这番说辞到是让德阳门的守卫想起来,皇上好像是有过这样的话,毕竟炼钢的事情太重要了,济安县主不管有没有腰牌,全天下就只她一人会炼钢,这事儿却是人人都知道的。

于是再不加以阻拦,立即放行。

凤羽珩却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看着清玉和黄泉,想了想道:“你们两个都回去,我这一跪指不定跪到什么时候,也指不定跪出个什么下场。忘川身上的伤还没全好,黄泉要是再出事,家里可就没人照顾了。”

清玉立即道:“对,黄泉姐姐还是先回去,保存实力最重要,这里有我陪着小姐呢。”

凤羽珩摇头,“你也回去。”

“啊?”

“啊什么?家里重要,外头的生意难道就不重要了?”她十分郑重地告诉清玉:“你家小姐我很穷,外头的生意你必须给我盯紧了,少赚一文钱都不行。”

清玉一跺脚:“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正色道:“不管我进宫这一趟是个什么结果,咱们都不能乱,生意该做还得做,家里该顾也得顾。府里人多,但真能信得着的也没几个。这次梅香的事情你们也都看着呢,那座凤府,到底有什么能让人放心?”

二人知她说的有道理,但又怎么能放她一个人进去,黄泉说:“暗卫是进不了宫的,不如让班走回去,有他和忘川,再加上府里两位殿下送来的暗卫,人手肯定也够。奴婢陪着小姐进去吧,万一有个什么事…”她想了想,道:“七殿下不是说了么,可以去找云妃娘娘。所以小姐身边不能离人,不然连个传信的都没有。”

黄泉说的有道理,但凤羽珩心意已决,是不可能更改的。就见她快步往宫门里走,同时跟守卫道:“本县主一人进去,后面这两个不得跟着。”

一句话,守卫立即长枪相拦,将黄泉和清玉给拦在了宫外。

这两人也实在是没了脾气,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凤羽珩渐渐走远再看不到,这才不甘心地回到马车里。

黄泉是赶车的,驾着车走出了皇宫的范围又停了下来,然后喊了一声:“班走!”

那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一下就坐到了她的身边,“就这么让她一人进宫,万一出了事,看殿下怎么收拾你。”

黄泉当然知道凤羽珩若出事她逃不了干系,当下也懒得跟班走绊嘴,急声道:“七殿下说派了人去大营那边找殿下,你也往那边去迎迎吧!毕竟襄王府门前的情况七殿下的人知道得也不清不楚,你去了还能给殿下多说说。”

班走立即点头,正色道:“好,我这就去,你们回去后也别光在府里等着,派人到宫门口去守,一旦有消息也好多个传话的。”他说完,身形一闪,直接飞窜而去。

黄泉也加力打马,马车迅速地往凤府所以的方向奔了去。

凤羽珩进宫之后直奔乾坤殿,她已打听到皇上正在乾坤殿与众武将议事,有领路的太监同她说:“虽然皇上有话,说不许任何人打扰。但县主您不同,您是要给咱们大顺炼钢的,炼钢是大事,皇上无论如何都会见您。”

凤羽珩含糊地点着头,心里却有些发虚。炼钢,炼什么钢啊,她是来跪宫的。

终于,两人走到了乾坤殿前的广场上,正朝着殿门方向直行呢,就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章远小跑着往这边奔了来。

凤羽珩站住脚,那章远立即行礼:“奴才见过县主。”

她赶紧伸出手来虚扶了一把:“章公公不必客气,父皇可是在乾坤殿内?”

章远点头,“回县主,正是。皇上正在跟一众武官议事,平南将军也在呢。”

那个一路领着凤羽珩来的太监见了章远十分有礼地道:“县主是来见皇上的。”

章远有些为难:“不瞒县主,皇上之前就说了,议事期间,任何人都不见。之前有襄王府的人来,皇上都没见。哦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凤相大人也派了人来,可惜,还是没见到皇上。”

这意思珢明白了,皇上不见,请你回去。

可凤羽珩哪里肯回去,那个领路的太监更是急功地替她说了句话:“县主是有关于炼钢之事要见皇上的。”

“哟!”章远一愣,“那这可是大事,耽误不得。县主您县在这里稍微等等,奴才这就进去给您通报,皇上天天都念叨着炼钢,这会儿不管是多忙都会见您的。”

章远说着话就想走,却被凤羽珩给叫了住:“等等。”她有些无奈,见章远看着她发愣,便也不再多说,一撩衣袍,对着乾坤殿的殿门直接就跪了下来。

这可把章远给吓了一跳,那个领路来的太监也蒙了,就听章远道:“县主您这是做什么呀?您要见皇上奴才去通报一声就好了,不必这么跪…”他越说越说不下去了,刚才只顾着寒暄,也没仔细打量凤羽珩。这会儿再一看,他心里直接就“咯噔”一下。

不对呀!济安县主的袍子上怎么带着血?再用力吸吸鼻子,血腥味儿还甚浓。这位县主她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章远的疑惑全落在凤羽珩的眼里,也让她知道,怕是襄王府门前的事还没有传到宫里来,或者说,没有在宫中传遍。但至于天武帝知不知道,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皇帝眼线多,身边暗卫也多,说不定自己心里已然有数,就等着她送上门儿来呢。

到了这种时候,凤羽珩也不好再拿炼钢说事了,只好跟章远说:“我犯了些错,特来向父皇请罪,章公公不必通传,你忙你的,我跪我的,你当我没来就好。”

章远虽说意外,但也没有太强烈的反应,毕竟这宫里头每天来乾坤殿门口跪着的人多了去了,后宫的妃嫔们没事儿也会往这边来,他一年到头见得太多,早就见怪不怪。

但那个领路的太监可吓坏了,原本还以为凤羽珩是贵人,他好好引路也能得些赏。却没想到,引进来的人竟然是犯了错,要来跪宫的。他腿肚子都哆嗦了,求助地看了章远一眼,就见章远冲着他摆了摆手,他二话不说,一溜烟地就跑开了。

剩下章远对着凤羽珩,实在是没禁得住心里的好奇,忍不住问了句:“县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凤羽珩笑笑,“跟人打架了。”

章远头上一滴冷汗就下了来,“跟谁?”

“三皇子。”

“三…”章远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赶紧又再把面前这丫头给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急声问道:“县主伤到哪儿了?”身上这么多血,一定是挂了彩。他一跺脚——“哎呀!县主您真是糊涂啊!那三殿下自幼习武,他练的还都是大门派的功夫,几家门派的掌门亲自传授,可是厉害得紧。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三皇子为人暴戾,您与他动手哪里能讨得到好处啊!眼下正是炼钢的关键时期,皇上特地嘱咐千万不能让您有任何危险,您…”他说话这儿,话就停了下来,再想想,“不对呀!三殿下明知您对大顺来说有多重要,他怎敢伤了县主?”

凤羽珩特别无奈地看着章远,说了句:“他没伤我。”

章远一愣,再看看凤羽珩衣袍上的血迹,不由得道:“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