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凤羽珩一直把右手覆在左腕上,以确保一凡挤入冰层,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再回到药房里。

两人都抱着打赌的心态进行这一次行走,却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祖上积德,虽说对坚冰的厚度计算有些误差,但当他二人出来时,刚好卡在两块儿冰层的缝隙处,那缝隙还不小,刚好够二人挤得下来。

凤羽珩二话不说,意念一动,赶紧拉着玄天冥再次进入到空间之内,直到二人再次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时,已是顺利的穿过松州城门,站在城里街口处了。

大风雪导致城内百姓全部大门紧闭,就连街边铺子都关起不开。二人一路往冬宫的方向奔去,时隐时现,就算偶有巡防的将士看到个影子,也只觉自己是眼里进了雪片,看花了去。

终于,在距离冬宫不过五十步远的那一次,二人没有直接从空间走出,而是在休息室里狠狠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直到再次出现,已是次日清晨。

今天,依然有一位大顺官员要被端木安国在街市口处决,处决之后便用钩子吊着,放到城墙外去。

此刻,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就在那街市口对面的二屋小楼上头伏着,下方熙熙攘攘站了不少的人,因暴风雪而宁静下来的松州城,再一次恢复了喧哗。

凤羽珩指着那已经被绑在刑场中间的人小声说:“那个人我认得,台安府的推官,据说是正七品。那日我烧了都统府后,他选择跟着一部份人一起逃跑,后来被端木安国给抓了回来。”

玄天冥点头,“有些印象,台安府的知府我认得,有一次公办路过台安曾过府一叙,看到过他。”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人将刑具夹到那推官的头上,像是一块油纸,就那么一大张整个儿往其脑袋上一扣,眼瞅着那推官一口气没上来,再呼吸就已然没了入气之路,就要憋死,这时,玄天冥一直扣在屋顶的右手突然抬起,也不知什么时候,掌下厚雪被他滚成一个个小球,他手指一弹,一个接着一个地奔着那些侩子手就直飞过去。

凤羽珩抿嘴笑着,一拉身边之人,瞬间隐入空间。

再出来时,却已换了对面那幢小楼的屋顶,玄天冥再次雪球出手,又有数人被其打中,疼得双手抱头,血迹顺着手指缝就流了下来。

如此几番,人们害怕了,放弃了寻找,开始往冬宫回撤。而那个推官,则在玄天冥扔出的一根冰桩后,绑着身子的麻绳一下就断了开。他也不傻,听声音就知道周遭出了事,此时身子一松,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蒙在头上的油布给扯下来。

油布一落,他复了呼吸,跪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屋顶上的二人已然再次失去踪迹,任凭冬宫派出多少人去寻找,也始终找不到半个人影。

这一日,从冬宫的地牢里被押出来的大顺官员足足有十二个,端木安国手底下的人用尽了各种方法去杀人,却始呼不得行。每次都有神秘暗器出现,可风雪之中,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刺客身影。

这事儿终于引起了端木安国的高度重视,可纵是他亲自出马,也无法探明其中究竟。

这一日,松州城墙上破天荒地没有挂出尸体来。

而此时此刻,玄天冥正拉着凤羽珩的手,坐在端木安国的冬宫里赏梅。白雪腊梅,在这样的狂风中傲然而立,美不胜收。

只是两人的对话却与此情此景很是不搭调,凤羽珩说:“总放烧太没有创意了,你再想想别的招儿。”

玄天冥道:“要是有别的招儿,我这么多年早就用了去,可我就是觉得放火最具代表性,要不你想吧。”

她琢磨了一会儿,“要不下毒吧?我有一种毒,可以让所有人睡上三天三夜,怎么叫都不带醒的。三天三夜之后无需解药自然可解,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玄天冥点头,“甚好。”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下药,明日一早大开城门,接大军入城。至于千周的那些神射…相公,我送你的那个礼物,我觉得你应该适当的练习一下了。”

玄天冥练枪,凤羽珩给找了活靶,松州城墙上的千周神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觉脑后一凉,生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去。

千周借给端木安国十二名神射,全部被玄天冥解决,二人在空间里收拾枪支时,玄天冥说:“要不是离得近,怕是我还真的打不准,这东西不好练。”

枪法的确不好练,但总归是个技术工种,多练习一下就会好一些。只是二人现在琢磨着的是另外一件事——端木安国今晚没回冬宫。

他们找遍了整座冬宫都没有看到端木安国的半个影子,甚至杀了这么多千周神射,又麻醉了所有城墙上的敌军,更是故意放走了一个报信的将士,可端木安国都未曾出现过。

整座松州城,再次陷入空前的寂静中,就好像这本来就是一座死城,无人攻,亦无人守,大顺的兵马爱来就来,想走就走,无人相拦,无人抵抗。

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并肩站在城楼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匆匆来袭,渐渐地,脚下城墙开始轻微颤动,很快便仿若大地轰鸣。凤羽珩瞪大了眼睛往下去看,只一低头,就觉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炸了起来——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96章 千周国君自身难保

城墙的变化让凤羽珩的头皮阵阵发麻,包括玄天冥,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松州城的城墙,是空心的。

无数翻板自地面活动开来,一个接着一个,有将士探头出来,却并不冲上前,而是手举弓箭直朝着他二人所在之处就开射。

凤羽珩虽说早看出那并不是追踪箭法,但对方胜在人多箭多以及城墙机关的巧妙运用,箭雨踏雪迎风而来,瞬间就把她与玄天冥给冲散了开。

两人均抽出长鞭不停挥动隔离箭支,同时也拼了命的想凑到一起,玄天冥甚至将身后斗篷都舞动起来,箭支卷了一捆又一捆,却依然源源不断地冲射过来。

终于,二人离得近了些,凤羽珩听到玄天冥在喊:“想办法跳到城下去。”说完,自己猛地运起轻功,飞身就往城墙下方跳。他选择的方向是城里,飞冲间,身法诡异地旋转扭动,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冲他射去的箭支。

凤羽珩明白,之所以他选择先跳,就是不想拖她后腿,因为玄天冥知道,他二人分散开,她就不能带着他一起躲到空间里。而让凤羽珩不管他自己躲进去,她又绝对不肯。所以他先跳,而凤羽珩便可以利用空间随后跟来。

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玄天冥刚一跳起,她立即左手覆上右腕,意念一动进了空间,然后利用空间距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终于在玄天冥落地之后不久,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身边。

二人一见面,立即双手握起,力道大得就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掌心,再也不愿放开。

玄天冥带着她迅速后退,往城里大街上冲,以便远离墙上弓箭手的射程。

可跑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对方并没有从翻板中冲出来继续追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城墙之上又是一片安静。

然而,安静只是暂时,很快地,冰雪地面翻板再次凸起,无数将士一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提刀而来,几乎就是眨眼的工夫就把他二人团团围住。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擂鼓声阵阵入耳,随之而来的还有声声号角,大军随着鼓号节奏不停地变换着队形,以诡异的方式排列着,一层叠着一层,就像移动的人墙。

凤羽珩与玄天冥二人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这一番变化,半晌,就听玄天冥道:“是千周的千墙阵。”

她不解,“何为千墙阵?”

他说:“至少五千人组成的阵法,以鼓点和狼骨号角为奏,来完成阵型的变换。”

说话间,鼓声更响了,凤羽珩眼瞅着一队将士在那样的鼓点敲击下,突然间就将手中长刀直刺向前,几十把刀尖儿对准了她,纵是她灵巧躲闪,还是被其中一个将衣袍刮开了一个口子。

玄天冥将人护住,沉声道:“要小心,实在不行就进空间去。”

凤羽珩摇头,“不行,太明显了,更何况我们不能待在里面一直不出来。你对这千墙阵了解得多吗?可知道破解的办法?”

二人对话间,敌军再次有所行动,这一次,是第二三排的将士借着前头一排人半弯身之势将兵器探上前来,二排刺,三排拽着二排的脚,也不管刺没刺中,只一下便又将人拽了回去。

号角声再起,队伍再转。

凤羽珩烦躁:“转得我头疼。”

“这也是千墙阵的手段之一。”玄天冥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这些将士并不可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控阵之人,鼓手和号手才是关键。”话是这么说,可控阵之人一向藏匿在最隐蔽之处,想要透过这样的暴风雪去寻找,谈何容易。

大阵不断变换,攻击一拨接着一拨地到来,冲击之下,玄天晕不得不暂时放弃寻找控阵之人,全心投入到战斗中来。

凤羽珩深知这样下去没有办法,她亦是制阵高手,只要控阵人还在,大阵就无懈可击,几千将士对他们两个人,不累死他们才怪。

她退到玄天冥身边,借其掩护着自己的身子,玄天冥见状立即把人护好,很快地就看到凤羽珩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出来戴在眼睛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见凤羽珩戴上之后便开始四处张望,便知那定是更有利于寻找控阵人所在之物。

事实上他猜的没错,凤羽珩戴的是一种侦查型的眼镜,不但穿透力更好,还有望远镜的功能,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景物。那些对于玄天冥来说目所不及之处,她戴上这个眼镜,不说看得清清楚楚,至少也是影影绰绰。

很快地,东北方向的一处九层高塔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松州城内最高的建筑,此刻,九层高塔每一层都站满了人,围满了鼓,鼓声从那处传来,伴着狼骨号,声声入耳,直控人心。

“在那里!”她直指那高塔方向对玄天冥说:“想办法再靠近一些,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玄天冥知道,凤羽珩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他邪唇轻挑,将小丫头往怀里一揽,朗声道:“抱紧了,为夫带你冲过去!”

话音刚落,凤羽珩就感觉瞬间脚就离了地,在数千大军的包围下,玄天冥直接就运了轻功将身子窜起,同时长鞭挥动,生生地在半空中打出一个缺口来。

然而,组成千墙阵的将士也早就料到他们会选择轻功,只听号角声一转,千墙阵人墙垒起,一个一个的将士搭肩而立,眨眼间就组成了一道道与之等高的人墙来。玄天冥的鞭子抽得风声水起,人墙禁不起这样的摧毁,一道一道轰然倒塌。

可再怎么倒,对方人多,前仆后继地人马补充上来,渐渐地,玄天冥的鞭子挥得慢了下来,敌人的刀尖儿撩过他的发梢,削了一小绺去。可随即,长鞭直伸成刺,一下就捅进了那持刀之人的左心窝。

凤羽珩直勾勾地盯着那座高塔,沉声道:“可以了,就是这里,高一点,再高一点!”

玄天冥按着她的指示照做,不停地运气、提升高度,终于,凤羽珩抬起右手对准那座高塔最上一层,“砰”地一声一枪而出,子弹划空,惊得组成千墙阵的人都乱了阵脚。

子弹精准无误地打中塔尖儿上一擂鼓之人的眉心,那人毫无征兆地从塔尖儿上直摔下来。

玄天冥正准备喝一声好,及目可见的高塔之上却又有一人从里面走出来,马上填补了那人的空缺,才因少了一名鼓手而渐乱的鼓声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打鼓,不能打人!”玄天冥看出门道,急声道:“千墙阵用的鼓是人皮鼓,没有太多储备,打鼓,多打几面。”

凤羽珩在打人失败之后也立即想到要打鼓,玄天冥的话一出,她立即又甩了枪,照着视线内的几面大鼓就打了出去。

“砰砰砰砰!”数声枪响过后,鼓毁,声停,阵乱。

玄天冥运着轻功不停地调换方位,凤羽珩一梭子弹打完,立即又抽了一把枪出来继续射击。

其间,对方换了三轮鼓,最终全部覆没,仅剩下高塔背面仍有微弱的鼓号声传来,却已经支撑不了大阵的开启。数千人的大阵突然没了控阵指挥,溃散之势拦都拦不住。

玄天冥哈哈大笑,一手拉着媳妇儿,一手挥着鞭子,追打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凤羽珩亦扬着小下巴嚣张地道:“你说,这算不算痛打落水狗?”说完,又自顾地摇摇头,“千周的人,不如狗。”

此时,就在那九层高塔之内,最上一层的内阁里,端木安国正跳着脚指着一个懒洋洋坐在对面的女人大声叫骂:“你眼瞎是不是?没看到那么多人都死了?你的人呢?你的鼓呢?为可不叫人替换上去?”

那女人一身大红华服,光艳逼人,艳颜盖世。面对端木安国的着急与叫骂,她依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反问他:“你当人都是不要命的?你当鼓都是不花钱的?我为什么要用我的人和我的鼓去填你松州的窟窿?端木安国,你算是个什么狗东西?竟也敢对本王指手划脚?”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莲王。端木安国已经气炸了,她不但不管,甚至手里还捏了颗果子一会儿咬一口一会儿咬一口的。

面对这样的反问,端木安国白眼直翻,总觉得心里有气快要捣不上来,憋闷得很。他告诉莲王:“别忘了,是千周国君命你来助我镇守北界,这松州城若是丢了,我看你如何向国君交待!”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莲王拍拍心口,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表现出来,“国君啊!好大的一个官儿。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狂妄得即便是端木安国也倒退三步避其锋芒,“千周国君,那小子他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起你。”

“恩?”端木安国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千周国君自身难保?这莲王是不是疯了?

“也没什么意思。”莲王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端木安国,好好想一想,为何江州那边挖掘龙脉一事暂停了下来?为何除去本王手下之人外,其余所有将士都被撤回千周国境?你好好想想吧,本王要去见见老朋友了!”

她话说完,转身就往塔楼外走了去——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97章 我的男人和我的女人

风雪中,大红华服极其惹眼,凤羽珩一眼就把莲王给认了出来。可惜,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大阵虽破,但敌军数千,就算不抵抗,一刀一个砍过去,也得把人给累死。

莲王两手拄着高塔的栏杆上,两边各有两名精卫保护着,大红袍子被风得十分带感。她一边看一边赞:“雅雅这身手可真好,本王自愧不如。”

“哼!”随后跟出来的端木安国冷哼一声,“只是自愧不如而已?据本都统所知,莲王殿下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呢。”

莲王也不生气,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精卫道:“要是主子们个个会武功,还要他们作甚?端木安国,本王近日对相术生了许多兴趣,翻看了不少典籍野传,眼下见你这印堂发黑眼无精光,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啊!”

“胡说!”端木安国气得猛地把手扬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一巴掌拍过去。

可莲王身边的四个精卫可不是吃素的,就见其中一人手往前一伸,一把就将端木安国的手腕给握了住。“大都统,注意您的身份。”

端木安国武将出身,可毕竟是老了,再加上私生活从不节制,这些年下来,身体早就被掏了空。要不是拼了命的用上好补药吊着,哪里还得见如今气色。

他把这莲王恨得是咬牙切齿,可如今,北界将士在这莲王的打压之下已经全部被分散调离,只留他一人还在这高塔之上,纵是他想与之翻脸,也没了翻脸的资本。端木安国心里憋闷,却还惦记着莲王之前说过的话,不由得又问了句:“千周国君到底怎么了?”

莲王翻了个娇媚的小白眼,笑着说:“你管不着。”

端木安国自知嘴皮子功夫斗不过这个从小就性子扭曲的莲王,他一身怒气没处发,干脆站在一边不再说话。至少现在还有几千大军在对敌,那九皇子与济安郡主纵是有再大本事,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五千多人,累也把他俩给累死了。

可却在这时,那已经转继续投放观战的莲王却又开了口,说了一句差点没把端木安国给气出内伤来的话,她说——“哎呀!本王怎么忘了,我千周的兵马守的是千周,现在又为可要为了区区北界卖命?不行不行——”她拽了一把身边一个精卫,“你快叫他们停手!都停手!别打了!”

端木安国惊出一头冷汗来,赶紧就道:“使不得!你这是干什么?千周派兵守住北界,这可是本都统与千周国君定下的盟约,你亦是奉命办事之人,可知眼下退兵,就是不遵皇命?”

“皇命?”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端木安国啊端木安国,本王说过什么来着?国君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还顾得上什么盟不盟约的。”

端木安国心里急呀!这莲王一口一个千周国君自身难保,可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个自身难保法?难不成千周出了内乱?

额上一滴冷汗落了下来,突然就想到之前莲王就曾说过,江州那边挖掘龙脉的兵马都已经回撤,北界境内,如今就只剩下莲王的势力还留在这边。那些兵马撤得匆忙,当时他就觉奇怪,可刚巧碰上端木聪的死讯传来,这事儿就没顾得上多想。如今又被提起,端木安国不得不深思一番,越想越觉得那样匆忙的回撤就像是千周国境内出了大问题,难不成…又有皇位之争?

可按说不能啊,这位国君的凶残手段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在他当初夺嫡期间,那是无所不用其极,所有兄弟没一个有好下场,包括莲王,更是从小就饱受摧残。现在的千周,所有对皇位有威胁之人都已经被他给杀光了,他自己的子嗣又都还小,哪里有人跟他争啊!

端木安国脑子里不停地分析着,而这时,就见莲王伸开双臂,把两只胳膊往两边的精卫脖子上一搭,娇声道:“走,带本王去会会老朋友,顺便咱们也帮帮端木大都统,把该收拾的人收拾干净。”

她这话出口,端木安国总算是精神一震,心说你狂妄又如何,到最后还是要听国君之命。

而这时,莲王的两名精卫已然飞身而起,就像托着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送到大军当中。与此同时,另有两名精卫长剑向前疾驰而去,剑尖儿带着锋芒,直指玄天冥凤羽珩二人。

端木安国心头阵阵激动,可他却不敢太往前凑去,甚至都不敢把身子直接暴露在外。他始终记得之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也始终记得他的长子端木聪眉心的那个洞,大顺那郡主的手里有奇特暗器,他不能不防。

躲在塔里的端木安国眼瞅着那两名千周精卫的剑刺了去,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玄天冥凤羽珩二人瞬间死于剑下。可他是万万也想不到,堂堂千周莲王居然会在关键时刻倒戈,居然吃里扒外,居然…两剑直刺凤羽珩身侧、混在大军当中的两名北界杀手。

打斗的中心地带离高塔已经很近了,端木安国在看到他暗中派出的两名杀手被千周人刺穿心口之后,头皮一下炸了开,可也立即做出相应对策,他再不多留,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莲王的出现,让那些原本全力进攻玄天冥凤羽珩二人的大军突然就停了下来,所有人放下长刀原地不动,直到莲王被精卫放下来落到地上,几千人竟同时跪下,高声喝呼:“莲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凤羽珩听得都值皱眉,女人有毛病不成?她的手下人都有毛病不成?这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居然他们居然还有心思行这大礼?

玄天冥到是对这莲王早有所耳闻,他也不惊奇,只是收回长鞭,甩了甩上面的血迹,然后帮着凤羽珩整理了一下因长时间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头发,又把她的斗篷紧了紧,然后小声问:“有没有受伤?”

凤羽珩摇头:“没伤着。”

“冷不冷?”

“有点儿。”

一听说有点儿,玄天冥赶紧把自己的斗篷给取了下来,紧紧地把这丫头给裹了住。冷毅无情的面具下,却是掩不住的似水柔情。

莲王就在他俩对面站着瞅,也没顾得上让将士们起身,就自顾地跟边上的精卫说:“看到没?最没良心的就是这种人,你救了她,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感激,就知道在那儿跟别的男人腻歪,真是枉费本王一番苦心。”

凤羽珩皱眉看她,纠正道:“不是别的男人,这是我自己的男人。”

“那我呢?”莲王凑上前来笑眯眯地问她,“我呢我呢?”

“你…”凤羽珩想了想,“估且算是我的女人。”

“那么,”玄天冥开了口,同时指了指这一众将士,“本王女人的女人,今日之事,你又是怎么说?”

莲王笑嘻嘻地踹了身边将士几脚,“起来起来,都给老子起来!退后!哎呀你们给老子退远点儿!”不多时,数千将士就这么被她赶得退兵数十步,就留了四名精卫在身边。见退得差不多了,这莲王才又道:“也没什么可说的,本王就是跟端木安国有仇,他的台必须拆。今日别说是帮着守这北界,即便有一天你们打到千周都城,只要端木安国在,本王照样把城门给你们打开!”

他说这话时,凤羽珩立即就感受到了当初在隧道里就感受过的那种仇恨,是莲王对端木安国的仇恨。她不知道这样的仇恨来自哪里,一个千周皇室,一个大顺官员,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的就会生出如此深仇大恨来?

玄天冥到是带着思索地看了莲王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话一语双关,理解得浅显,是他听明白了莲王的解释。理解得深邃,那便是他已然看出这莲王绝艳的外貌下隐藏的真相。

他把身边的丫头又搂紧了些,小声道:“少搭理他。”

“喂!”莲王不干了,“玄家老九,你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你管天管地,你还管你媳妇儿交朋友?老子这辈子就相中这么一个好姐妹儿,你敢给我搅黄了信不信我把那五千兵马再给调回来?”

玄天冥点头,“信。”

“那你还…”

“本王乐意。”

凤羽珩抚额,行吧,她信了,玄天冥的狂妄对上莲王的嚣张,两人真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啊!

“姓封的。”凤羽珩扬眉看她,“如此大的一个人情,你就这么拱手相送?千周既然派兵来驻守北界,一定是国君的圣意,你回去之后如何交待?”

莲王眼睛一亮,“雅雅你是在关心我?”

玄天冥皱眉纠正她:“是阿珩。”

“我乐意叫雅雅!我气死你!”这人跟玄天冥就对上了,“好歹我也算是个救命恩人,有你这么不知感恩的吗?我告诉你,要不是老子守在这儿,要不是地道里头出来的那些人是老子的人,要不是老子想尽办法一早就支走了端木安国的兵,你们以为这松州城能如此轻松就破了?”

没破好吧?凤羽珩望着远处的城门,堵门的冰还是很厚很厚。

“哎呀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好事都做了,本王也就不留名了。不过雅雅,你可得记住,你又欠了本王一个人情,还是个大人情。将来本王有事情求到你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拒绝!”

凤羽珩眉心微皱,莲王总是把人情放在嘴边,她到底有什么事一定要求她?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98章 松州巨坑

莲王撤兵,也撤走了堵住城门的巨大冰块。她转过身,面向那数千将士,冲着身后摆了摆手道:“本王要走了,雅雅你记着,端木安国老了,活不了几天,并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他那些散布在外的子子孙孙。鬼知道那老种马这几十年到底留了多少种,更没人知道他把那些种都送到了什么地方。这个谜啊,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谜底。”

褪去她一惯的不着调,此时的莲王,到是真有了那么点儿王侯风范。大红华服被风吹得呼呼鼓起,大气浑然天成。

“这整个松州城下都是掏空了的。”莲王说:“当初借着帮助千周暗中挖掘龙脉,他用千周的银子在松州城底下给自己生生地挖了一个地宫出来,此时,怕是那老家伙已经跑得没了影子吧!”

她一边说着,一又摆了摆手,话音一转,到是轻松了几分:“行了,兄弟们,咱们回家!雅雅,我们千周见!”

万绿丛中一点红,她这是万军丛中一只独秀,一身媚姿傲骨,到是独特得让人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玄天冥把某人脸生生掰了回来,不再让她往那处去看。凤羽珩说:“不带这么小气的,她虽说是千周人,但的确是帮了我好几次,最主要的…长得真好看啊!”

“长得好看的女人多得是,你要是喜欢,将来本王多给你纳些后宫来,你就天对着她们看。但有一点可说好了,那些人可不能说是我的妃子,姑且算是你的玩伴吧。”

凤羽珩冷哼,“你要真有那个心,就招些男妃,本郡主看着更爽。”她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更这人,匆匆往城门方向走回去。

玄天冥扬着唇角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同她商量:“大不了多招些长得好的太监,左右你也就过个眼瘾。”

二人拌着嘴走到城门口,合力将大门打开,再由玄天冥向天空打出一颗信号烟花,以此通知城外驻军进城。

然而,就在这一切都做完之际,忽然,那种之前已经感受过一次的大地轰鸣又一次响了起来。地面微颤,“轰隆轰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二人大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凤羽珩下意识地就道:“不会是雪崩吧?”

玄天冥摇头,“不像。声音源头不远,肯定是在城里。北界虽说雪山环绕,但这松州城却是一片平原地带,不可能会有雪崩发生。走,过去看看。”

地动很快就结束,巨大的响声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二人奔着声音的方向跑,越跑就越觉得路线熟悉。“这是去冬宫的路。”玄天冥算计着声音远近距离以及冬宫所在,很快便得出结论,“肯定是冬宫出事了。”

“恩。”凤羽珩点头,却也想不出来出的能是什么事,居然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按说这效果如果在后世,她第一反应肯定是认为冬宫被人炸了,可这个年代只有烟花,没有炸药,炸冬宫肯定是不可能,那又会是什么呢?

从城门到冬宫,路程不短,二人这一路上都是直接暴露在外的奔跑,并未像之前那般是利用空间隐藏。长时间的暴露在外,再加上这一日城中兵马大动,那些藏于家中连窗帘子都不敢拉开的百姓也禁不住好奇,偷偷的将窗子推开一角,试探地向外张望开来。还有胆子大的,甚至走出家门,站在路边左顾右盼。更有甚者,竟也朝着冬宫的方向奔跑过去,可那些跑过去的人个个面色慌张,甚至有妇人已经抹起眼泪来。

直到所有人都集中到冬宫前,凤羽珩这才明白那些人流泪的原因。准确的说,此时的冬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深深的大坑。那坑大得在这样的大风雪下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整个儿冬宫都沉到了地下,震动时,四周的积雪滚滚入其中,将冬宫再次掩埋起来。

那一声巨响,是冬宫沉了,一整座都沉了,引得大地颤动,连带着冬宫里头的人,也一个都没能幸免。

无数百姓哭倒在巨坑之前,人人都哭喊着一样的话语:“我的女儿啊!”

凤羽珩告诉玄天冥:“冬宫里每天都甄选冬妃,就跟皇宫选秀似的。过份的是,那些参加甄选的女孩子都不得超过十三岁,只有甄选淘汰掉,她们才能自行婚嫁,一旦被选上,就要去侍候端木安国那个老头子,就要在冬宫里蹉跎一生。”

有百姓失控地跳到巨坑里去,一边哭一边用手刨着积雪,试图把人从下面给刨出来。

这是个傻办法,可是眼下除此之外也再无它招。玄天冥当机立断,大声对一众百姓道:“大家回去把家里能用得上的家伙都拿出来,底下肯定还有活人,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有人听了他的话跑回去取工具,可也有人没有动,只警惕地看着他们这边,一脸戒备。

他没心思跟这些愚民计较,提了凤羽珩给他的军刀,两人一人一柄刀,也飞身跳入坑里,跟着百姓一齐动走。同时,他一边挖也一边大声喊着:“一会儿有大顺的驻军进城,你们不要慌,松州是大顺国土,你们是大顺的子民,大顺驻军保护本国子民是应尽的义务,只有大军进了城,这下面被埋的人才有可能被挖出来。”

他就这么一边挖一边不停的安抚民心,渐渐地,那些原本警惕着的百姓也加入进来,跟着他们一起挖掘。很快地,越来越多的城中百姓集中到这头,全部投入到救援的工作中。

凤羽珩告诉玄天冥:“冬宫是按着皇宫比例缩小复原的,咱们脚下这块儿就是后宫所在。”

玄天冥点点头,立即招呼人往这边集中挖掘。

大顺的队伍在两个时辰之后进了松州城,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在城门口迎接,直接带着将士们往冬宫这边赶。

有了将士的加入,挖掘速度开始大幅度提升。期间,凤羽珩看到幻馆的人也到了现场,但并没有那戚姓女子,只是由沈玉凝和张灵溪二人带着一群小女孩往这边赶来。

沈玉凝看到凤羽珩的时候微怔了一下,冲她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是张灵溪拉了她一把,小声说了句:“不管她是不是小雅,咱们都得尽些松州人的义务。”

二人来到凤羽珩身边,张灵溪率先道:“冬宫里有一座地牢,你的事情闹开之后,那些来到松州祝寿的官员都全部被羁押到这里,包括小雅的家人,还有这松州城的知州大人。”

沈玉凝深吸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凤羽珩,依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跟傅雅真的很像,除去那股子气度之外,单看这张脸,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她定了定神,轻叹一声,随即也道:“你救救他们吧,傅叔傅婶很可怜。”

凤羽珩知她心思,这沈玉凝跟傅雅的关系最近,对傅家人自然也更熟络些,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她计划不周全所致,这个责任她是得负的。

“你放心”她拍拍沈玉凝的肩,“尽我所能,竭我全力。”

这边正说着话,突然有百姓大喊起来:“挖出来一个!挖出来一个!”

众人赶紧跑过去看,但见两名将士将一名女子从雪层里往上面抬,那女子很年轻,看上去就跟凤羽珩差不多大,可却挺着大大的肚子。那肚子看起来已然足了月,女子神志还算清醒,只是面上表情十分痛苦,双手捧着肚子,即便是这样的大雪天,额上还是见了汗。

凤羽珩大步上前,一手搭上女子的腕脉,一手轻抚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摸索着,同时半弯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是大夫,有我在没事的。”

那女子到是安心下来,可腹痛却阵阵传来,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凤羽珩一看这样不行,赶紧命人将孕妇抬到室内。可话一出口,马上就有松州的百姓说:“冬宫附近都是端木大都统的地界,就没有别的房子,这姑娘要是抬着往远走,怕是还没等走到屋里呢孩子就得生了啊!”

她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也是自己急糊涂了,忘了冬宫周边的环境。

正犯愁之际,玄天冥凑上前来当机立断地指挥说——“抬到上面平地去!”再命令将士们:“背对着背,围出一个圈来,脱掉你们的战甲铺在地面。”说完,又将自己身后的斗篷扯下来,盖到那女子身上,然后拍拍凤羽珩的上臂,声音放了轻柔,“辛苦你了。”

她苦笑,摆摆手,跟着将士们一并到了坑上面。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打从决定来北界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吃尽一切苦头的打算,甚至受伤送命也是想过的。跟那些比,眼下这点苦,吃得起。

玄天冥及将士们自发性的营救行为,让松州的百姓也动容起来,有穿得多的人也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到战甲上,衣物一多,到是铺成了一张临时的床榻来。

凤羽珩指挥着将士们将孕妇放在衣物上,然后除她之外所有人背过身,拉成一个圈,生生地开辟出一块空间来。甚至还有里面一圈的将士扯着一件大披风撑在了上方,以便让凤羽珩和那孕妇都能遮在下面。

孕妇即将临盆,也却并不是产科大夫,空间里也没有催产针剂,这种条件下也不足以做剖腹产手术,一切还得靠这女子自己,她最多只能在关键时刻助其一臂之力。

女子生产于古时来说是一道难关,即便在后世也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能否在这样的条件下平安产子,一切都是未知。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99章 祸害

整个生产过程,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女子几次晕厥,都是凤羽珩用针剂吊醒过来。关键时候,一剪刀剪开宫口,终于助这女子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婴。

女子十分虚弱,但婴儿到是很健康,出生时的一声啼哭响彻天际,为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凭添了一丝生的气息。

有老妇人上来帮忙将婴孩包裹好,也有人上前照顾那刚生产过的女子,凤羽珩为女子进行输液,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讲解了输液的原理。

有人将她认出,试探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济安郡主?”

北界离京城太远,再加上端木安国的蓄意统制下,百姓生活十分闭塞,人们多半一生的活动范围都在三界之内,最多也就是能到边安县去走走,所以对于中原之地的了解可谓极少。

但总也会有人来人往,比如往来客商,比如前来拜访端木安国的外省官员,一来二去的,神医济安郡主的名声多多少少的就也传来了一些。虽说名气不如松康那般大,但她毕竟是郡主,这个地位听起来就很是压人了。

见有人问了,凤羽珩便点了点头,直言道:“正是。”说话间,手下动作也没有停,不时地看一下输液容器,生怕天气太冷将药液冻住。

人们见她承认了,便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对那刚生产完的女子说:“你真是有福啊!得一国郡主亲自为你接生,这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女子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身子很虚,只是不停地看向那个孩子,眼中透着爱怜。

抱着孩子的老妇人说:“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跟你生得很像呢。”

能被选为冬妃之人,又岂能不美,女子在听说是个女儿之后,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暗沉了几分,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怎么是女儿?为什么会是女儿?在这北界,就不该生女儿出来!”她一边说一边哭,“女孩子最多十三岁光景,十三岁之后,就是入那冬宫,受尽百般凌辱。女儿,不如不生。”

凤羽珩告诉她:“不会的,你放心,端木安国的冬宫已经沉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去抓女子为妃,以后女子是自由的,自由的长到及笄年龄,然后嫁给心爱的男人。我答应你,你的女儿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来,显然是凤羽珩的话让她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可是,随即传来的一句话,却又将她刚刚腾升起来的希望彻底打了回去。

有人说:“快快把这孩子拿去烧死!要么就沉入冰湖,可不能让她活在世上啊!”

这一句话,听得所有人均是一愣,可以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之前还一派团结参与救人的百姓中,有一多半都沸腾起来,一改之前悦色,纷纷大声叫着:“对!烧死她!她是端木安国的女儿!绝对不可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提起端木安国,大半松州百姓都对其恨之入骨,未及笄的姑娘一个一个往冬宫里头送,赋税是减免了,可太小的女孩禁不起祸害,有很多姑娘送进去不到半年,就是一具尸体再抬出来。死了的冬妃,娘家再没资格享受减免赋税,他们的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艰难,还损失了一个女儿。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贪财之心,卖女求荣的不过少数,大多数人家是不愿让女儿进冬宫的。可是架不住都统府上门抓人。多少女孩不肯从命,一头撞死在家门口,又有多少小伙子眼看着心爱的姑娘被个老头子祸害了去。

人们对端木安国的恨深深地埋在心里,从前不敢表露出来,如今端木安国大败,他沉了冬宫,大顺的将士也冲进城来,人们终于不再怕了。可端木安国已经逃得没了影子,大家没有发泄口,现在突然间出现一个端木安国的孩子,人们又怎能放过?

有人说:“这孩子如果活着,将来以后一定要给她爷报仇的。”

还有人说:“端木安国害了我们的女儿,现在他的女儿就在眼前,咱们把她给烧死,为孩子们报仇!”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人甚至当场就要冲上来跟那老妇人抢孩子。老妇人吓得直往凤羽珩身后躲,围着的将士也立即横起长枪将人拦在外面。

人们冲不进来,很快地,一连串的喊声阵阵传来,内容一致:“烧死她!烧死她!”

那孩子像是能听明白一样,哭声越来越响,终于哭哑了嗓子。

凤羽珩站在原地,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孩子,这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虽是端木安国血脉,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她有什么错?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被人烧死。

她眺目去寻找玄天冥,想让他拿个主意,却在这时,衣摆被人轻轻地扯了下,她低头去看,是那个刚生产完的女子。那女子指着孩子,向她投去祈求的目光。

凤羽珩明白她意思,立即示意老妇人把孩子抱给女子。原本虚弱的人,一接过孩子后,好像立即回复了生气一般,面上带笑,气色都好了起来。

凤羽珩想,这就是母爱的表现吧?这就是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时,最正常的反应吧?这样的欣喜她在姚氏那儿也感受到过,只不过是在姚氏搂着子睿时,而对她,更多的则是客客气气,像个外人。

那女子紧紧地抱着孩子,一会儿亲一下,一会儿捏捏小脸,喜欢得不得了。而那小孩也极讨喜,竟然马上就停止了哭声咧开嘴笑了起来,惹得那些之前叫喊着要烧死她的人们都生出了一丝不忍。

凤羽珩轻叹一声,抬头见玄天冥正从人群外围走过来,便抬步往前迎去。两人刚走至一处,这时,就听身后突然“啊”地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人们集体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赶紧回身来看,这一看不要紧,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大惊起来。但见那女子此时面目狰狞,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死死地掐在孩子的脖子上,手指力道大得关节都泛了白,而那之前还在母亲怀里笑着的女婴此时已然没了声息,小脸发青,双目瞪得溜圆,小嘴巴还半张着,一脸痛苦。

她赶紧上前把孩子抢了过来,却也马上意识到孩子已经死亡。刚出生的婴儿本就极弱,成年女子大力一掐,几乎瞬间就碎了她的颈骨断了她的咽喉。凤羽珩盯盯地看着这个孩子,再看看那女子,完全没有办法将之前还对这孩子尽展母爱的那个人与现在这个疯狂的女子联系到一处。

玄天冥不愿让凤羽珩一直抱着个死婴,立即命人将孩子接了过去,凤羽珩冲着那女子不停地摇头,一脸困惑,他甚至听到她正对那女子说:“我能保得下这孩子的,你这是何苦?”

那女子也同样摇着头,收起狰狞,换上了一脸的痛苦与绝望。她说:“你能保得下又有什么用?你保得了一个,能保得了十个百个吗?冬宫里怀孕的冬妃数不胜数,甚至我总觉着连端木安国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血脉。反正冬妃一个一个地接进宫,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就是不知道这一场大灾难,他们到底是死是活。你们养不了的,那么多孩子,别说都救上来,即便只是救上来一半,也是不少。那些都是端木安国的血脉,他们说得对,早晚是个祸害。还是死了好,还是死了的好。”

那女子说着说着就痛哭失声,看着那个孩子,哭得天地动容。

凤羽珩无奈轻叹,这些冬妃,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如何当得起母亲?年少成婚,这就是时代造成的悲剧。

玄天冥亦有同样感慨,他摆摆手,对将士们吩咐道:“继续挖吧,能救多少算多少。”。

这一场援救进行了三天三夜,关州知州赵天齐在第二天晚上被挖了出来,所幸只是轻伤。傅雅的爹娘在第三天早上露了头,却是断气已久,纵是凤羽珩也救不回来。

三天三夜的施救,活着的人不多,那些怀着端木安国孩子的冬妃也再没一个存活。

第四天一早,留在关州的松康等人赶到,正好帮了凤羽珩的忙。

赵天齐在接受了松康诊治之后,拖着一条伤腿主动治理起战乱过后的松州来。他是本地官员,虽说一直在关州任命,但好在也经常往返于松州,百姓们对他相对熟悉,印象也算不错,接受起来算是比较顺利。

凤羽珩与松康二人带着全体随军医者,以及这松州本地行医之人全心投入到难民的救治中,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的人物,不管他们为何会被埋在冬宫之下,也不管他们是敌还是友,但凡是挖救出来的人,都给予了同样待遇的医治。

将士们将营帐搭在原地,换着班的冲进坑里去救人。冬宫之大,埋进去的人据说有两千多,从开始的那天起,玄天冥和凤羽珩二人几乎就没怎么合眼,有的时候人们就眼看着济安郡主坐在病人堆儿里困得耷拉着脑袋,九皇子上前想把人抱起来送到帐里,可才一碰到她她就立即醒来,然后二话不说重新投入救治。

第七天,玄天冥宣布挖救全面终止,这个时候,即便救出来的也是死人,不如就地掩埋。而从冬宫里挖出来的金银财宝,他亦宣布平分给北界三省的每一个百姓。

第八天,所有被救上来的人,包括冬妃,包括那些一心投靠端木安国的官员,包括地牢里的死囚,还有那位陆通判,齐齐跪在了玄天冥和凤羽珩面前,一个头,磕到了雪地上!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600章 万里苦征,换天下民心

凤羽珩大概数了数,跪在地上的人中,前来祝寿的大顺官员只剩下不到十人,包括他们的家眷,也多半没能救活过来。

有一人向前跪爬了几步,抹着眼泪道:“罪臣乃海州知州,贱名恐污了殿下郡主的耳朵,不提也罢。此番前来北界,确是抱着巴结那端木安国之心,以求在有生之年官职能再迈进一步。却没想到那端木安国狼子野心,居然投靠了千周,我等这行贿之所为瞬间就变成了通敌叛国。这其中波折实乃我等自作孽,不可活。本以为劫数难逃,却没想到殿下郡主全力营救,居然把我等从地下生生地挖了出来,再生之恩永世难报,我等愿用余生来赎自身罪孽,罪臣愿留在北界,助北界振兴,复往日生机!”

在他的带动下,一众官员纷纷表态,皆愿为大顺效力。

玄天冥点了点头,没有答这些大臣的话,却是面向松州百姓大声地道:“本王说句公道话,其实百姓归谁管,北界三省属于千周还是大顺,于百姓来说并没有实际意义。归了千周,你们亦是同样生活在这里,归了大顺,你们依然无法日日得见圣上。国土划分政区管辖,这本就是朝廷中事,而真正与你们息息相关的,是你们的日子能不能过得更好。谁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那才是你们最应该拥护的君王。”

他的话引起百姓深思,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没有相互交谈,精力全部都集中在玄天冥身上,脑子里也不断地回想着他所说的话。

而玄天冥的话却并没有结束,他还在继续:“一百多年来,大顺朝廷最大的失误就是信任了端木家族对北界的统治,特别是端木安国,他与你们灌输的皆是千周为根的思想,让你们觉得千周好,让你们觉得自己的根在千周。可实际上,你们的根就是在这里,在这块土地。这土地没动没迁移,你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又与从前有什么变化?反而是端木安国,他以减免赋税的好处逼得你们不得不将家中未及笄的女儿送进冬宫,或死,或忍辱求生。而你们却并不知道,百多年来,你们的赋税,大顺本就是全免了的!”

这话立即又引起人们的轩然大波,而人群中的大顺官员,包括赵天齐在内则开始帮着玄天冥向人们讲述大顺原本就给了北界的良好政策。松州之人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被端木安国给骗了,这一骗,就骗了好几代人。

百姓中,有一老者率先有了反应,但见他上得前来,颤抖着跪到地上,大声地道:“请九殿下为北界黎民做主,请九殿下给我们应有的安稳生活!”

定国安邦,将士用万里苦征换天下民心,这一刻,纵是凤羽珩也激动起来。

她半仰着头却看玄天冥,但见黄金面具勾勒出的侧颜是那么骄傲、坚毅,眼如星辉,透过风雪,给人无限的信心。

玄天冥说:“大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不论他们是富贵还是贫穷,是美满还是疾苦,只要心向大顺,大顺就不会放任其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话至此,在人群中扫望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关州知州赵天齐处,随后朗声道:“赵天齐,上前听封!”

赵天齐精神一振,蹬蹬蹬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到在地,“臣赵天齐,在!”

玄天冥道:“赵天齐,本王奉皇命亲征北界千周,于此地有绝对的统领及掌事之权,北界官员任免亦在本王职责范围之内。端木安国通敌叛国,北界都统一职即日起正式卸去,天下通缉,抄其家产,诛其九族。今起,本王钦封你为新一任北界都统,望你能以民为主,为民请愿,护民爱民,以不负本王一片爱才之心。待千周平复,本王回京,会亲自为你请加封圣旨,正你之名。”

赵天齐热泪盈眶,一个头磕到地上,也不顾身份,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

十多年了,他眼瞅着北界在端木安国的统治下乌烟瘴气,眼瞅着大顺朝廷给予北界的政策在端木安国这里统统都得不到实施,这对于一个怀着一身报负,想要在关州有一番作为的赵天齐来说,无异于是致命一般的打击。

十多年来,他不止一次地往朝廷递折子,却都被端木安国的人给劫了下来,慢慢的他也就不递了,而是暗里为端木安国做了一笔帐,将往来于北界的大顺官员都记录下来。

这一日,终于被赵天齐给等到了,他向玄天冥保证,向在场所有北界百姓保证——“终我赵天齐一生,奉献于北界,此生不负。”

玄天冥的大军在松州城又逗留了五日,将士们分散在在城内外扎营,帮忙百姓修建因大战则损坏的房屋,恢复经营,同时也将冬宫里挖掘出来的金银全部送往已经改为都统府的知州府,由赵天齐带人做以记录,并着手向百姓发放。

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则利用这几日时间了解松州地下被端木安国借千周财力挖出来的偌大地宫,同时修复城防。

原本留在关州的人马也在随后陆续到来,这一日,凤羽珩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原本的傅府门口。往日傅府虽说算不上多高的门第,但总也是有院有墙有正经的府门,家不大,却也正成一户。

可昔今时今日,却是大门被人砍了去当劈柴,院墙也倒了半边,里头明显有火烧的痕迹,一进院儿的正厅被烧得面目全非。

忘川跟在她身边,无奈地道:“将士们修复损毁的房屋,还没修到这边来,不过也是近两日的事了。”她问凤羽珩:“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位傅雅姑娘今天一早就回家了,黄泉陪着呢。”

凤羽珩一愣,“她回家了?”这几日军营里事情多,伤员也多,她还真没顾得上去看看傅雅,此时一听说傅雅就在里面,赶紧抬步就进。

傅家前院儿损毁严重,后屋还行,凤羽珩走进来时,看见黄泉正在一间小屋门口站着。看到凤羽珩来了赶紧就跑上前,小声道:“里头好像是傅家的祠堂,奴婢听到傅雅姑娘在里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