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头一股子怪味儿,有霉气、有未及清理的垃圾、有小乞丐的屎尿、还有那些要来的剩饭菜的馊味儿。阿环阿若二人一进来就差点儿吐了,要不是在祝空山凌厉的目光注视她们早就扭头出去,一辈子也不想来这种地方。而祝空山除去目光威胁之外,言语上也没闲着,压低了声音说:“今日你们出了这扇门,我保证晚上盛王府的人也会把你们给乱棍打出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下人而已,若是没了主家,很快也会沦落到这里的。”

两个丫鬟在祝空山这里真是受了一肚子气,可偏偏这祝空山有八皇子做靠山,宫里还有一位贵人姨母,她二人即便是想造次也没有底气。近日就寻思着得了空给篷州的大夫人和大小姐送个信儿,可惜,盛王府防范森严,她们无论走到哪都有人监视,想要偷偷出府都是不可能的。就是现在跟着祝空山一道出府,可送他们来的马车车夫那也不是普通车夫,而是盛王府里的侍卫,美其名曰保护表小姐。在这种压力下,她二人纵是心中有再多不愿,也是得听祝空山的话,以免惹恼了她到八皇子那里告她们一状,那可真是要命的。如今就只盼着京里的事赶紧处理完,速速回篷州去,而至于临来时大小姐跟她们说的借机上位一事,二人如今是想都不想再想。

破庙里突然进来三个与众不同的人物,没有出去要东西的乞丐们一时间有些发愣,都想不明白穿得这样好的小姐怎么会到这里来?就算是想要买劳力,也该到劳力市场上去啊?

祝空山到是习惯了,看着这些乞丐疑惑又有些胆怯的目光,她又主动上前几步,看了一圈,最后在一名小乞丐身前弯身半蹲了下来,开口轻柔地道:“小弟弟,你还认不认得我?”

那小乞丐看了她半天,突然眼一亮:“是你?你是八殿下的那个表妹?”他将人认出,“那日你进城,扶了我一把,还给了我银子。”这赫然就是那日在绣品铺门口被祝空山相扶的小孩儿。他看着祝空山十分不解,“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太脏,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祝空山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又拿过自己随身的帕子往那小乞丐的唇角擦了几下。小乞丐正在吃东西,是半张脏兮兮的破饼,见祝空山给他擦嘴,吓得连连往后躲:“使不得使不得,小姐的一条帕子比我的命都值钱,千万不能脏了。”

祝空山叹气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不管你们从前对八殿下是个什么看法,可我是从篷州来的,虽说是他的表妹,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接触。我是进京来探望宫中的姨母的,却不知表哥从前做了什么让京中百姓不待见之事。但我就是我,从前在篷州的时候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如今到了京中自然也不会。你不必怕我,你们都不必怕我,我既然能帮你擦干净嘴角,就没打算计较这块帕子。”她人本就长得清丽,说话声音又柔美动听,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说得这么近,这一庙的乞丐突然之间就觉得好像有春风抚面而来,是那么的舒服。

小乞丐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却也知道这位小姐没有恶意,于是不再后退,只盯盯地看着她。

祝空山又道:“我这人就是这样,看不得天底下还有那么多人过得不好。于我来说,人与人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不能因为你们贫穷就另眼相看,甚至拳脚相向。从前在篷州时,我就对篷州的行乞者们说过,在我祝空山眼里从未有过对任何人的轻视,都是大顺百姓,你们不能因为贫穷就觉得低人一等。我给他们送冬衣,给他们施粥饭,也鼓励他们用自己的力气去做活,哪怕几个铜板,那也是凭着力气赚来的,而不至于朝别人伸手去要。还是那句话,如今我到了京城,对待你们就也跟对待篷州行乞者们一样,不会区别相待。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统计看看这城北有多少人需要帮助,我一个小女子,虽说不能解决你们所有人的生计,但至少一人一件冬衣让你们不至于在冬日里挨冻,这还是做得到的。”

“冬衣?”乞丐们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纷纷围了过来,“小姐此话可是当真?真的会给咱们发冬衣?不要银子的?”

祝空山点点头,一点都不因为乞丐们都围拢过来空气质量的严重下降而皱一下眉头,反到是笑着对他们说:“当然是真的,一人一件,谁也不会少。”

“可是那需要很多钱。”小乞丐有些替她着急,“小姐,真的需要很多钱,你可要想好了,那么多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她揉揉那小乞丐的头说,“就算姐姐的钱不够,不是还有盛王府吗?八殿下从前做什么了惹你们不开心我不管,现在我来了,跟他要点银子还是能要得出来的。”她一边说一边四处看看,再道:“今日许是人不全,这样,你们等人全的时候统计一下,男人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小孩子又有多少。或者干脆明天一早大家先别出门,都在这里等着我,我会早点过来,直接带了裁缝给你们量体裁衣。”

她的决定让乞丐们阵阵欢呼,春夏秋或许还不觉得怎样,但冬天一来可就要命了。哪年冬天不死人啊!有的人睡前还跟你热络地说着话,一睡醒来他就死了,埋也没处理,就只能把尸体扔在庙外,等着官兵看到了收走扔到外头乱坟岗。现在有人说要给他们做冬衣了,人们当然高兴,这就意味着冬天不用再挨冻,不会再有人冻死。一时间,这位八皇子的表妹在这些乞丐们的心里地位得到了急速上升。

而祝空山觉得这还不够,她看了看这间庙宇,转身对阿若说:“你现在就去卖窗纸的地方,叫他们派个伙计过来,算一算这间破庙里一共有多少扇窗户,把所有窗纸都换上一遍。记得要换厚的,不可以再像现在这样一吹就破,四处漏风。”

阿若一听可以出去办差,赶紧就应下匆匆离去,总算是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即便是跑腿她也是乐意的。

“阿环。”祝空山这边继续吩咐,“你去找木匠来,让他们把这间破庙装上一扇门。这么大的口子开着,冬日里就是穿着再厚的冬夜,夜间也是抗不住的。”阿环应声而去,祝空山则是一脸担忧地又开始环视这间破庙,无奈地说:“我其实很想把你们都从这里迁出去,但一件冬衣事小,迁走这么多人我却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你们不要怪我,暂且先住着,至少我会着人把该修膳的地方给修好,绝不会让你们再受风吹雨淋。”

她的话说得真诚,听得有些女乞丐都抹起了眼泪,口口声声叫着女菩萨。

祝空山心里十分受用,嘴上却不停地说:“使不得,万万不能这样叫,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看不得穷人受苦,你们的命本该与我们是一样的。”

很快地,两个丫鬟分别把卖窗纸的修门的都带了来,她当场付了银票,又挑了最厚的窗纸和上好的木料,看得两个伙计都直赞她心肠实在是好。

祝空山的手段却并没有全都使完,她走出破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把扫帚,递给阿若和阿环一人一个,然后指着这间破庙说:“你二人那日进京时口出恶言,还扔铜板戏弄百姓,今日就把那些错给弥补偿还了吧!”

两个丫头愣在当场,一时没明白祝空山话里的意思。她便又解释道:“听不懂吗?就是让你们把这间庙宇打扫干净,所有垃圾清理出去,再着人运走,绝不能再堆放在庙里。”

阿环和阿若哪里干过这等差事?就是以前没爬到一等丫头的位置上时,那也不过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洒扫。大户人家的院子多干净啊,最多不过是落地的叶子和花瓣,可是现在这…

祝空山知这二人定然不乐意,可一个目光递过去,带着警告和威胁,让那二人也不得不从。纵然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认命地打扫起来,偏偏外头那个侍卫也走了进来,站在祝空山身边,明摆着就是给她撑腰的。

八皇子的表妹给城北乞丐做冬衣,又修破庙,还让丫鬟赔罪打扫,衣服都没等做完呢,这样的事迹就已经传扬了出去,不但传进了盛王府玄天墨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宫中元贵人的耳朵里。

元贵人是乐得合不拢嘴,越来越觉得叫这个外甥女进京来实在是太明智了,甚至更觉得如果今后跟在自家儿子身边的是这样的女子,她也才能真正地放心。

玄天墨则更实际一点,让帐房那边给祝空山拨了更多的银子供其使用,也着人给她做了不少衣裳,还赏下很多首饰,更是在前一拨往篷州去的人还没回来时,又派了一拨人过去,送的东西比上一次更加珍贵。

祝空山对玄天墨送的衣裳首饰并没有多感兴趣,归根结底她想要的不是这些,但她是个聪明人,在这种时候别说是提,就是想她都不让自己多想。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就得会做出有用的事,她必须得让自己对玄天墨的帮助更大一些,这样才能在这盛王府、在这京城里站稳脚根,也才拥有日后让元贵人兑现承诺的资本。

衣裳她暂时收着,太华贵的也没穿,只挑了几件看起来相对低调的留用。而那些首饰,她则有更好的安排…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0章 是时候该回去了

祝空山还有很多计划等着实施,她没有动用帐房送来的银票,而是让帐房那头先收着,等她需要用的时候再去支取。她将玄天墨给的首饰悉数变卖,卖出来的银子正好赶在入冬时在城北开了个粥棚,每天三次施粥,都是以盛王府的名义。

除此之外,她更是带着丫鬟提着篮子亲自到菜市场去买菜,囤积了好多白菜土豆放到盛王府。这些盛王府平时根本都不吃的菜现在被她当成了宝,三五不时地就去菜市场买些大骨头,再带着白菜到城北去做上一顿大锅炖菜,送给那些穷苦的人们吃。

这个年代的大骨头很便宜,没什么肉,但是剁开之后里头有骨髓油,熬汤是很香的。白菜是平常菜,没什么味道,可是放在骨头汤里炖那就不一样了。城北都是些穷人,就算大骨头便宜,他们也买不起,而且熬汤可是很费柴火的,他们舍不得。更何况,这边多是乞丐,哪里有能力自己炖菜吃。

祝空山在城北折腾了半个多月,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她甚至干脆在这头租了个小院子,虽然破旧,但经了打扫与修缮之后到也能做暂时休息之用。院子租好她便放出话去,这一冬天,她都会坚持给城北的贫民们施粥做菜,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他们能顺利地把这个冬天熬过去,不至于冻死饿死。

一时间,盛王府里出了个女菩萨的话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再加上玄天墨在暗处有意的宣扬,动静就传得更大。玄天墨如今是真的服了这个表妹,不只是冲着她竟然可以放下身段去城北做那些事情,也不只是冲着她竟然真的在短时间之内为盛王府扳回一局,最主要的,是这祝空山的态度让他很是另眼相看。没有动用府里的钱,到是把他送的首饰给卖了,再用那些首饰卖来的钱去替盛王府做事,不计较得失,不在意金钱,这样的女子突然就让他产生了一种“祝空山是另一个凤羽珩”的错觉。这样的错觉却是让玄天墨十分欣喜,如果祝空山真的能像凤羽珩给玄天冥助力一样扶植于他,那么,将来成事之后,许她一个后位也不是不行。庶女又如何?把一个六品官家的庶变成嫡,那还不是一翻手的事。

他心中这样打算着,也继续观察着祝空山那头的动向。同时,往篷州送东西的人也回了来,将篷州的消息告诉给祝空山,并言明东西送到祝府,还特地强调了是八皇子和元贵人送的,祝家对她的娘亲柳氏便又很是看重。

祝空山得了家里的消息,对八皇子自然又是一番感激,除了感激之外,她也又做了新的一番举动。

施粥,炖菜,光靠她自己可不行。盛王府纵是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祸害。于是,祝空山联系了那些八皇子党派下的夫人小姐们,邀请她们也加入进来。而至于好处,说白了,没有实际的好处,可是能为自家老爷博个好名声。现在名声多重要啊!八皇子一党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正愁没有门路扳回来呢!祝空山此提议立即得到了那些朝臣的赞同,纷纷催着自家夫人女儿们都加入进来,并且让她们一切都听祝空山的。

外头这么折腾,宫里那些个妃嫔也坐不住了,没有孩子的后妃基本都偏向于八皇子这一派,听说家人都行动起来,她们想了想,便也决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后妃们没啥钱财,但就是首饰多,而且还都是宫里出品的,拿出去能换好多钱。她们将首饰着人送出,送到各自的家里,算是给添块砖加片瓦,家人自然也是乐意接收。

如此一来,城北施粥的队伍就更壮大了,以至于有的人家干脆不施粥,直接就给干饭,再加上一勺子菜,那场面,凤羽珩偷偷去看过一眼,就有一种后世政府机关食堂的感觉。

这么多人加入进来,受益的是那些贫苦百姓。不过在盛王府那头有意的舆论引导下,他们并没有过多地感谢那些参与行善的大臣府邸,而是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盛王府的表小姐,他们认为这些人都是看在表小姐的面子上才来的,功劳是表小姐最大。

这当然就是祝空山想要的效果,而除此之外,她近日还在刻意搜集当初被八皇子开的假百草堂坑害的那些百姓,那些也全部都在她的补偿计划之内。当然,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她不想一下子就把底全掏空了,那样她在盛王府的价值也就缩了水。

御王府里,黄泉站在凤羽珩身边,一边听着班走汇报城北那些事,一边很是有些心急地问凤羽珩:“小姐,您真的不急吗?再让他这么个折腾法,京城百姓的人心可就要被笼络去了呀!”

班走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没黄泉说的那样直白,只是冲着凤羽珩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跟黄泉想法一样。

可凤羽珩却依然不着急,她只是说:“民心不是咱们专属的,所以也不能把人心当成我们的私有物品,不允许别人去沾染。更何况,京城的民心我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去收复,祝空山想用一个冬天就换走吗?你们也太高看了她。”

“可是八皇子那头也使着劲儿呢!”黄泉一跺脚,不由得埋怨起玄天冥来:“咱们殿下也真是能沉得住气,都不说帮小姐一把。”

“她要怎么帮?”凤羽珩都笑了,“男人家管的就是前朝的事,难不成你让她整日里围着后院儿转?去跟那祝空山较劲?那才真是失了身份水准。放心吧!你家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不是说了么,且让那位表妹再得瑟得瑟,咱们晚点出手,也能让城北那些穷人们多得些实惠。”她想了想,又道:“对了,百草堂的暖茶还得照常发放,恩,你们也往外放出风去,就说城北难民除了吃饱,还得注意身体状况。他们常年在不卫生的环境下生活,很容易染上病。特别是肠胃方面,以前一直吃要来的嗖饭菜也就罢了,这冷不丁儿的又是新熬的白米粥又是大骨头汤的,不是说还有干脆就闷了干饭的吗?这么吃还不得把肚子吃坏了一批?把这话想办法传到祝空山耳朵里,同时咱们百草堂也多备些这方面的药材,等着她来买就好了。八皇子一党的钱财,不赚白不赚。”

一听凤羽珩这样说,黄泉来了精神,乐呵呵地就去张罗着事儿。班走却是在黄泉走了之后跟凤羽珩说了句:“你不该把忘川弄到篷州去,京城政局不稳,身边不能没有一个沉稳的人在。黄泉性子急,有此事情她思虑得不周全。”

“不是还有你么?”凤羽珩笑了起来,“忘川不在了,有一些本该她完成的事,就你来做好了。”

傲娇的暗卫翻了个白眼,明显的一个“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留下,然后什么也没再说,一闪身就不见了。

凤羽珩耸耸肩,她的暗卫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啊!好吧,班走从来也没可爱过,但却很是贴心,她知道,他们几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而她把忘川派到篷州去,是因为篷州那头的事也十分重要,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祝空山,凭空出世的这么一位表小姐,处理起来怕是也没她说的那么轻松,保不齐就要多费几番周折。

如今,八皇子一党因为祝空山联合着各家夫人小姐为京中贫民做善事,已经成功地扭转了八皇子在京中百姓心中的不良印象。百姓风头有所逆转,但也仅限于对八皇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反感,并未上升到能影响凤羽珩功绩的层面上。就像凤羽珩说的,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收拢人心,怎么可能被个小女子仅用一个冬天就能拐走了。

这个道理祝空山也明白,她并不着急挤兑凤羽珩,只是本本份份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左右都是在做好事,谁也挑不出来什么。她就默默地做,在听说了要给穷人们施药的事情之后,也去了解了一下,发现的确有不少人生了病,于是也不多计较,叫下人拿了银票就去百草堂买药。

只是没想到,穷人们吃了百草堂的药,却并没有感激出钱买药之人,而是聚到一处,又说起“还是百草堂的药好,御王妃就是咱们的药王菩萨”这样的话来。祝空山听了也不气,甚至还替凤羽珩说了几句好话,在人们看来,这位祝小姐就是大度,和善,也是位女菩萨呢!

这个冬日,在京中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直到第一场大雪落下,也没有听说一个人因为天冷而冻死饿死的。天武帝对此还特别对八皇子进行了嘉奖,也赏赐了不少东西给祝空山以及那些参与行善的夫人小姐们。而那些东西自然又被祝空山用在了做善事上,皇上听了又是连声感叹,说如果大顺贵家女子都能像这般,他这个天下才算是真正的盛世。

八皇子得到了嘉奖,气势在朝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浪,颇有些凌驾于其它皇子上之的架式。当然,纵是八皇子风头再盛,也无人胆敢忽略另一头来自九皇子的威压。甚至有人背地里说,每当看到九皇子眉心的那朵紫色莲花时,就没来由地会生出几分胆颤,就像那朵紫莲会吃人一般,让他们不敢多看第二眼,甚至都不敢在心里对其腹诽半句。

与此同时,后宫的元贵人也再坐不住,祝空山曾与她说的“子也需要有母亲襄助才能过得更好”,这句话一直都在她心里盘旋着。是啊!她做贵人已经做得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到淑妃的位置上去了。

于是这日,踩着宫里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元贵人带着侍女月秀,一步一步地往皇后的景慈宫走了去…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1章 到底是胖还是瘦

景慈宫里,芳仪正端了茶碗递到皇后跟前。茶碗里的东西说是药也不是药,说不是药呢,又的确有调理、去病的功效。这是凤羽珩给的,在她离开京城、京里百草堂又关了门的那段日子,皇后一直都舍不得喝,时不时的还要吃几顿太医院长的苦药汤子。现在总算凤羽珩回来了,前些日子又送了药来,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重新把这个药按时喝起来。

眼下,瞅着里这像药又像是茶一样的汤水,皇后也不知哪儿来的感慨,怔怔地就说了句:“但愿这丫头给的药我还能多喝几年。”

芳仪就想劝着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却在这时,景慈宫的一个小太监弯腰走了进来,到了皇后跟前行了个礼,道:“娘娘,元贵人求见。”

“元贵人?”芳仪先皱起了眉,心生排斥,“她又来这里做什么?娘娘,您这会儿也该歇着了,别见了,着人打发了去就好。”

皇后正待点头,却听门口已经有元贵人的声音传了来,而且越来越近,明显是人已经不由她点不点头就自己闯了进来。“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要歇着了,可这不是还没睡下呢么!那与臣妾聊上几句,想来也是不碍的。”说着话,人已到近前,到是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道了声:“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身后,侍女月秀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却是有着几分紧张。上次她陪着元贵人来景慈宫就挨了一顿打,这回虽说自己没烦错,但自家主子却是不请自入,万一惹恼了皇后,挨打受罚的怕又是她。

不过好在皇后这次到时没动多大的气,只是把手中茶碗搁在桌子上,力道大了一些,传来“砰”地一声。但再开口,语气却是平和的,她说:“起来吧!既然是来请安的,那便坐坐。”说完,一挥手,退了那个来传话的小太监。

芳仪为元贵人拿了墩子坐下,觉得适才有些尴尬,毕竟她说要打发元贵人回去的话显然是让人家听到了,一句话不圆也是不好的。于是便道:“皇后娘娘正在喝药,大夫说喝了药就该歇着的,贵人莫怪。”

元贵人笑着对芳仪说:“不碍,我不过小小贵人,随便打发也就打发了。就像我的宫女,礼仪不当,说打也就打一顿,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这边的人,都是金贵之体,是说什么都不能罚的。”

这话一出,芳仪无奈了,这元贵人明摆着是不肯让步,今儿指不定就是带着气儿来的,又听到自己那样说话,此刻是要做姿态给自己的侍女找回上次的面子呢!罢了,瞅着这凌人气势,别是事情又跟上回提到的那个有关,皇后娘娘也是难做。于是她直接跪到了地上,主动开口:“是奴婢失言,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一皱眉:“这是做什么?”

元贵人掩口轻笑,“看吧!皇后娘娘果然还是护短的,真是可怜了臣妾身边这丫头,上回来这景慈宫,平白的挨了板子。”

“贵人不必委屈。”芳仪总着皇后磕了个头,“奴婢的错奴婢认,这就出去自领十仗。”说完,站起身来自顾地走了出去,撇眼间,看到元贵人身后站着的月秀轻挑了挑唇角,一脸得意。

皇后心里憋着一口怒气,引得咳嗽连连,身边却无人侍候。元贵人示意月秀上前帮忙,皇后却摆了手道:“不劳烦,你的人本宫用不起。”

月秀原本都往前走了两步,一听这话不由得僵在中间,元贵人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月秀你就回来吧,也是,皇后娘娘千岁之体,可别让咱们给碰坏了。”说完,又见皇后把茶碗端了起来,她吸吸鼻子,闻着不是药味儿,不由得又说了句:“刚刚还说要喝药,怎的闻着还有股子甜?咱们宫里的太医院什么时候会配甜口儿的药了?”

皇后不爱听她说话,可眼下人都坐到了面前又不能不理,只得道:“这是御王妃给的,并非出自太医院。”

“哦。”元贵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再瞅瞅皇后,琢磨了一会儿说:“看着娘娘气色不错的样子,想来是心宽吧?瞅着身子好像也胖了些,所谓心宽体胖,大概说的就是您这种。”

皇后就不明白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胖了?”她明明这几日瘦了不少。再想想,元贵人明摆着就是来找茬儿的,便也懒得再计较这个事,只问她:“你到景慈宫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就见那元贵人抚了抚心口,唉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这头儿是心宽了,可臣妾这心里却愈发堵得慌,一天比一天堵得更甚。如今也没了从前的排场,也没有个人愿意跟臣妾一个小小贵人走动走动,以至于心里憋屈也没处可说,想来想去,就只能厚着脸皮来跟皇后娘娘诉诉心中苦水。”

“你有什么苦?”娘后一边喝着药茶一边与她说着话,“既然来都来了,我即便是不想听你也是要说的,那就别绕弯子,说吧!”

元贵人点点头,“好,那臣妾可就说了。臣妾这心堵啊主要还是因为娘家那头的事。臣妾有个庶妹,嫁给了篷州一个六品小官儿做侧室。原本臣妾与二妹妹都在宫中为妃,还能给那庶妹争些脸面,让她不至于在府上受欺负。可自从咱们姐妹接连被贬,那在篷州的庶妹日子也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被个婆家欺负得日日哭泣。前些日子外甥女进宫来看臣妾,说起此事,臣妾这心里就难过得好几天都吃不香睡不下,这人哪,也跟着日渐消瘦。”

皇后都不明白了,这元贵人到底是眼睛瞎还是心瞎?胖和瘦她真的看不出来吗?眼瞅着这女人的脸都胖圆了,可见日子过得是有多么舒坦,非得说自己瘦,真是…她无奈,懒得计较,便顺着说了句:“再怎样也是当朝皇子的庶姨母,那婆家人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苛待?”

“唉!”元贵人叹气道:“娘娘是在宫中住得久了,又甚少有人与您讲外头的事情,您不知道,外面的深宅大院儿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和睦,背地里的勾当可多着呢。”

皇后别的得心里这个堵啊!甚至少有人与她讲外头的事?这就是讽刺她没有皇子了?可她又能说什么?事实就是这样,也正是因为她没有皇子,才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并且安安稳稳地坐了这么多年。但凡她膝下有子,天武帝也不可能让她做这个皇后。

她心中思量着,元贵人的话声又传了来:“臣妾在贵人位上也坐了这么久了,一向老老实实,八殿下从前驻守边关,为大顺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也是一心一意为着皇上着想,为着皇上分忧,娘娘不妨打听打听,如今京中百姓是不是人人都称赞八殿下一心为民!臣妾想,既然八殿下能为皇上想得这般周全,那皇后娘娘,您能不能也为臣妾着想着想?”

皇后听得直皱眉:“你要本宫为你想什么?”

“娘娘明知故问。”

“若你说的是被贬为贵人之事,恕本宫无能为力。”她放下手中茶碗,盯着元贵人道:“当初皇上下了旨贬你为贵人,本宫有多大的能耐能忤逆皇上的心意?”

“没让您忤逆。”元贵人扬了头说:“但您是皇后,皇上怎么也能听您说几句话的。不像咱们后宫姐妹,想见皇上一面都难。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您位居中宫,多多少少也该为后宫的姐妹们说说话。不说让皇上雨露均沾吧,可至少也不能就这么冷落着。好事儿想不着咱们,说降起位份来那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臣妾说句僭越的话,身为皇后,您在姐妹们受苦受难的时候可不能再高高在上了,本来您在身份上就与我们隔远,可不能让人在感觉上也弄得一南一北的。”她说话间,着重强调了一个北字,而这时,外头的杖刑开始,芳仪“啊”的一声大叫也传了来。

皇后心中烦躁,冷冷地道:“你这是话里有话?”

“是。”元贵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话里有话,不过皇后如果不在意那个事,那也就罢了。不过臣妾提醒您一句,可别觉得自己膝下无子就也能无忧了,多替程家想想,程家是无辜的,皇后的心再宽,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及母族。”

“够了!”皇后猛地一拍桌子,“竟敢威胁本宫,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拍,把月秀吓得一哆嗦,元贵人却一点都不怕,依然信心十足地道:“您说威胁就是威胁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皇后大喘了几口气,心中几番思量,几次都恨不能干脆把这元贵人除之而后快,可又几次又强行的把那念头给压了下去。除掉一个元贵人容易,可她是八皇子的生母,莫说八皇子会因为生母身死而纠缠不休,单单是那消息来源途径,就够让她心惊胆颤的了。她重叹一声,再开口,很是无力地道:“你的忙本宫真的帮不了!”

元贵人却摇头道:“话不能说得那样绝,只要皇后娘娘想帮,就一定能。如今八殿下的名声可是好着呢,皇上多少也能赏下几分颜面,只要您提个话头,相信皇上不会驳了您的心意。”

“哼!”皇后闷哼,“当初做事的时候怎么不多为自己和儿子的今后打算打算?”

“臣妾怎么没打算?”元贵人笑着道:“可很多事并不是咱们自己就能左右得了的,当初的情绪就激到了那处,事情也做了,过后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就像娘娘您,不是也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吗?”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2章 元贵人,你有病吗?

皇后的确是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因为她从来都没得选择,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她摆摆手,不想再跟元贵人说话,只是对她说:“本宫会试试,你且回吧!”

元贵人到也聪明,绝不咄咄相逼,既然皇后肯说试试,那基本就是有戏。于是她笑笑,站起身来,很是规矩地给皇后行了个礼,再留了句:“娘娘保重身子,中宫还需要您多多操持呢!”说完,带着侍女离开。

直到元贵人走了有一会儿工夫,外头,两个小太监把芳仪给扶了进来。挨了十板子,虽说自己宫里的下手轻,但芳仪却怕元贵人再因此找事,也没让人太留情面。这十板子打下去,虽说不至于就下不了地,但屁股沾了血,走路也是费劲的。

皇后看着心疼,赶紧着人把她扶到边炕上半卧着,然后又挥挥手把小太监打发下去,这才对芳仪道:“你也是的,跟她较个什么劲?难不成她还真能做得了景慈宫的主?”

芳仪劝着道:“娘娘,息事宁人,如果奴婢一顿板子能让那元贵人少扯些有的没的,那这板子挨得也值得。”

“她怎么可能不扯!”皇后无奈地道:“总归是有把柄被人握着,怕是这一生都不踏实,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要折腾几回。”

“这一回她又跟您要求什么?”芳仪皱着眉,“总不能是让您劝着皇上立太子吧?”

皇后一怔,没直接回答,却是道:“你这么一说到是提醒了本宫,下一回她该不会要本宫去给她求个太子吧?”

“娘娘万万不可答应!”芳仪忍痛半撑起身子,“一旦八皇子上了位,一旦将军那元贵人当了太后,虽说您是嫡母,可又怎么能是那二人的对手?更何况那件事…”

“本宫明白。”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还是得想办法把她提出的要求给解决了。你不知道,那女人她…她要重回妃位。”

元贵人要重回妃位,又去威胁了皇后一把,往存善宫走回的时候,她的面上一直是挂着笑的。身边侍女月秀依然不明白何以这元贵人每次来皇后这里都能讨到好处,而且看起来皇后还很怕她的样子,但她明白,主子的事,该让她知道的不用问也会让她知道,不该让她知道的,问了,那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很多事情还是少知为妙,那才是明哲保身的关键。

二人正走着,忽地一抬头,元贵人脚步一下停住,然后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哟,还真是冤家路窄。”

可不是冤家路窄么,凤羽珩今日进宫来探望云妃,刚刚从月寒宫出来,走着走着就撞上这元贵人。就连黄泉都小声嘟囔了句:“真是烦谁就能遇着谁。”

凤羽珩耸耸肩,“既然遇上了,总是要说两句的。”说完,到是步子迈大了些,甚至跟黄泉说:“快点,咱们主动迎上去,可别让她跑了。”

黄泉这个无奈啊:“小姐你怎的还挺兴奋呢?”

“不是兴奋,是我看到了那元贵人脸上的斗志,咱们可别让人家失望才是。”话毕,人已到了近前,笑着打招呼:“元贵人,有礼。”说是有礼,却也只是微微含首,并未有正式行礼的意思。

元贵人眉心皱了皱,也道了句:“我当是谁,原来是御王妃。说起来,我是宫中贵人,你不过皇子的正妃,见到我是不是也应该更有礼些?难不成是瞧不起我这小小贵人?记得当初我还在妃位时,你见了我可是要行大礼的。”

凤羽珩好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贵人真是好记性,还能记得当初在妃位上的事。那您一定也不会忘了,我除了是御王殿下的正妃之外,还是大顺朝从一品的济安郡主。郡主之位可跟您是不是宫中贵人没有关系,按女眷官级排序,您不过正六品的贵人,何以要求我一个从一品的郡主向您行礼?”

“是啊!”黄泉也道:“贵人若是知礼,就该明白到底应该谁向谁行礼。”

“你…”元贵人被呛得火冒三丈,却又不知如何辩解。的确,按王妃算,她是长辈,可是按郡主算,她什么也不是,中间差着好几个品阶呢!她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黄泉一眼,自顾地顺了顺气,终于让情绪稍微有了一些平缓,这才又道:“罢了,咱们不说行不行礼之事,我刚从景慈宫出来,见了皇后娘娘,正好看到皇后娘娘在喝药。听说是御王妃给的?还真是好药,闻起来像是甜茶一样,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要知道,咱们这些后宫妃嫔,还都是在喝着太医院的苦药汤子。”她依然记得前几个月被南边儿传来的消息气得身子不好,足足喝了近一个月的苦汤。让玄天墨到外头去买好药,无奈百草堂又关了,好不容易说去了萧州那头的百草堂,却又被告知必须得是病人亲自去,才能把药给开来,可是把她给气得够呛。眼下看到凤羽珩,不由得又想起那一茬来,忍不住呛白了几句。

可凤羽珩就更不解了,“元贵人你有病吗?”

“你才有病!”元贵人下意识地回了句嘴。

却又听得凤羽珩说:“那就奇怪了,既然不是有病,那贵人这是在羡慕还是嫉妒?真是好笑,本王妃听说过有喜欢珠宝的,有喜欢金银的,还有喜欢美色的,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喜欢药的。不过既然贵人喜欢,那也算是我的荣幸,现在百草堂也重新开起来了,贵人实在是对我的药感兴趣,那就亲自出宫一趟,看病开药,很方便的。”

元贵人觉得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原本是不该犯的。她不是头一次跟凤羽珩交手,第一回她失了妃位,今日不过动动嘴皮子,却发现依然说不过人家。这凤羽珩说话句句堵嘴堵心,都能给她堵到墙角去,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她愤恨地站在那里,郁闷了好半天,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月秀看不下去了,对着凤羽珩俯了俯身,然后劝着元贵人道:“主子也出来许久了,冬日里风凉,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元贵人等的就是这个台阶,于是也不再纠缠,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可是才走了两步,却又听凤羽珩问了句:“不知皇后娘娘身子如何?贵人刚从景慈宫过来,不如跟我说说?”

一听起这个话,元贵人就又来了劲儿,阴嗖嗖地笑了一下,回道:“御王妃还真是有心了,但却是要记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别以为谁都是好人,省得哪天被咬了一口,会疼的。”

“是吗?”凤羽珩淡淡地道:“贵人管好自己才是要紧事,虽说好不好人的还分不太清,但至少目前来看谁是坏人,可是一清二楚呢!”

元贵人又被呛白,跺了跺脚,再不多留,匆匆离去。

黄泉皱着眉,听出些门道,不由得问了句:“小姐,那皇后…”

凤羽珩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头一偏,冲着边上园子里一处假山所在冷声说了句:“别藏了,出来吧!”

只一句话,到是把黄泉给惊得一激灵。她是负责保护凤羽珩的,可刚刚却光顾着听自家小姐损那元贵人损得过瘾,却丝毫没注意到身边藏了人。这时听凤羽珩说起,她也怒了,一飞身就往那假山处掠了去!

随着一声惊叫,一个小宫女被她拎小鸡一样地拎到了凤羽珩跟前。“小姐,就是她藏在山石后面。”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不是坏人,真的不是坏人啊!”那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凤羽珩瞅着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宫女,身上也没有功夫底子,之前藏匿的也比较笨拙。于是示意黄泉将人扶起,这才问了句:“你是在哪个宫院侍候的?你家主子是谁?”

那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说:“奴婢是在静思宫侍候丽贵人的,听说今日王妃进了宫,贵人想请您到静思宫坐坐,派了奴婢来这往月寒宫必经之路等着。奴婢原本没想藏的,也绝对不是冲着王妃才藏,实在是因为看到了元贵人。王妃您想必也知道,咱们家丽贵人跟元贵人虽说是亲姐妹,可二人关系并不怎么好,奴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暂时躲了起来,可绝对没有偷听您跟元贵人说话的意思啊!”

“丽贵人?”凤羽珩不解,“她要见我做什么?”

小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罢了。”凤羽珩想了想说,“到底是六哥的生母,就是冲着六哥,本王妃也该去看看的。走吧!咱们往静思宫去。”

此时,静思宫那头,丽贵人正抻长了脖子站在偏殿门外等着,还不时地整理衣装问身边的侍女左儿:“我这穿戴如何?不跌份儿吧?”

左儿平静地说:“按贵人制,刚刚好。”

“按贵人制…那是不是说有些太严肃了?哎呀不好不好,怎么可以严肃,会吓到人的,咱们还是再换一套。”

左儿一把将人拉住,苦口婆心地劝:“您都换过三套衣裳了,她是御王妃,又是从一品的济安郡主,您穿什么也吓不到人家。这样就很好,很合规矩,不要再换了。”

“真的好吗?”丽贵人又往头上摸了摸,觉得自己的簪子有些歪,又让左儿给正了正,又道:“我自己到是没什么,可不是得顾着风儿的颜面嘛!穿着得体,才能让她的印象好,她对我的印象好,对风儿就也能好。”

“主子!”左儿急了,一跺脚说:“这样的话您可万万不要再说了,人家是御王妃,凭白无故的对六殿下好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您让六殿下可怎么做人呀!”

正说着,宫门那头有动静响起,门被推开了半扇,就见自己派出去的那个丫头正带着凤羽珩和她的丫鬟款款走了进来。丽贵人又开始有些紧张…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3章 玄战,你来

丽贵人这个人从年轻那会儿起性格就比较内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连自己的姐姐她都疏远着,不管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与人交流。以至于年轻那会儿很多心气儿高的妃嫔都以欺负她为乐,她纵是被欺负狠了,所采取的手段也不过就是扎个小人儿自己过过瘾而已。如今久居静思宫,内向的性子愈发的明显起来,连人也不愿意见,跟侍女都少话,她甚至挺庆幸天武帝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别人进来,这样就少有人打扰。

可今日却不同了,她用了自己一只金簪去贿赂守门的御林军,让自己的侍女能出宫门去请凤羽珩。至于凤羽珩如何进来,这个她不担心,她知道凤羽珩很有本事,这座皇宫怕是没什么地方是进不得的。

见凤羽珩来了,丽贵人面上的兴奋是难掩的,还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她主动迎上前,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热情,亲自将人请进偏殿,又让侍女左儿上了这静思宫里最好的茶,看着凤羽珩喝了一口这才又歉意地道:“你别见怪,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茶已经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凤羽珩冲着丽贵人笑了笑说:“不碍,我对这些本就不在意的。”说话间,面上浮了一层歉意,又道:“说起来也是阿珩疏忽了,应该早些进宫来探望贵人,六哥在玉州那头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如今又留在那边帮着我料理郡内之事,我却没能替他照顾好贵人,实在是阿珩的过失。”

听她这么一说,丽贵人非但没怪,面上的笑容反到是堆得更甚了些,人也更加欣喜热情,她甚至主动拉了凤羽珩的手,热切地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不用太在意我这头,左右皇上也是不让人来探望我也不让我出这宫院的,别给你们找来麻烦。”一边说一边还拍拍凤羽珩的手背,不停地夸赞到:“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自己那么忙还能想着我,有你这句话啊,我这心里头就热乎多了。”

凤羽珩轻轻挑眉,总觉得今日丽贵人太过热情了,再想想上次她差人给自己送大婚的贺礼,心里头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瞬间就腾升了起来。

偏偏丽贵人看不出她面上已经隐隐浮现的别扭感,还在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又是让她吃点心,还亲自给她续了茶,之后便主动提起六皇子的事,她说:“听闻风儿在济安郡那头是跟你住在一起的?”

凤羽珩皱眉,这叫什么话?“贵人可莫要这样讲,有些话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六哥不过是住在我在济安郡的那座府邸上,那府大得很,比京城的郡主府可是要大上数倍。到是从一个大门进的,但住的地方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因此,即便是在府里,我与六哥也并不常见。”她把话给堵死,更是告诉丽贵人:“您在宫里几十年了,应该明白言语偏差最为忌讳,还望贵人说话之前尽可能的三思。”

丽贵人也不恼,而是赶紧点头认错,态度特别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是无心的,你千万别误会了去。那咱们不说这个,你跟九殿下大婚了,那…九殿下待你好不好?”她语带关切,目光也十分真诚,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个关心后辈的长者,很是有几分慈祥。

凤羽珩笑笑说:“很好。我与九殿下自幼订亲,彼此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初他便承诺说在我及笄之日就会上门迎娶,但我们那时人在南界,多有战事,本以为这婚事要往后拖些时日了,却没想到九殿下还是应约前来,阿珩十分欢喜。”她刻意将自己与玄天冥的感情说得甜蜜,再注意观察丽贵人的面色,果然看出一丝忧怨来。

丽贵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再度岔开,竟是说起有关于六皇子的事情。从小到大地说,甚至还说到六皇子小时候都做了些什么糗事,包括他在六岁那年与自己说起过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的事都与凤羽珩津津道来,说得那叫一个开心,以至于凤羽珩觉着自己来到这静思宫,就是来听丽贵人的回忆录的。

黄泉都听得唇角直抽抽,不由得皱了眉,轻轻地扯了一把凤羽珩的袖子。

而站在丽贵人身后的左儿看到了黄泉的动作,也跟着轻扯了扯丽贵人的袖子以示提醒。可丽贵人却说得十分忘我,甚至还推了那左儿一把,说:“我正在与郡主说话,你别在这儿添乱。”

这话一出,凤羽珩到是开了口道:“贵人不该再称我为郡主的。”

丽贵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对!因为风儿的关系,咱们之间应该更加亲近才是,更何况你当初在冬围时还救过我一命,那我就叫你阿珩吧!”

凤羽珩哭笑不得:“纵是有六哥这层关系,我与贵人也不过泛泛之交,您还是称呼我为御王妃比较好。”说完,又强调说:“其它皇兄的母妃们也是这样叫的。”

丽贵人面上好一阵尴尬,却也不得不点头,干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吧,那就叫御王妃吧!”

“恩。”凤羽珩点点头,又说:“从前还真是甚少听起六哥的事,今日听贵人说起到也觉新鲜。说起来,六哥还真是个好人。”

“好人又如何?”丽贵人叹了一声,“我却还在为他的婚事操心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贤王府里添个女主人。”

“我会帮六哥留意着好姑娘的,有合适的,以后带进宫来给您瞧瞧,可好?”

“哎哟!”丽贵人又去抓她的手,却被凤羽珩不着痕迹地给躲了,但闻丽贵人又说:“风儿那个性子啊,有什么话也不会直言出来,要说好姑娘,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郡主…不是,是比御王妃更好的呢!风儿…”

“贵人谬赞了。”凤羽珩脸色微沉,“外头可是好些人都传闻济安郡主嚣张跋扈呢!”

“那是他们眼瞎!”丽贵人冷哼一声,“这么好的女子到哪里去找,就是嚣张那也是要有资本的!我就看着你好,真的,越看越好,你说你跟风儿…”

眼瞅着这丽贵人越说越下道儿,凤羽珩无奈地开口打断:“贵人!前头我已经说了,我与九殿下感情甚好,贵人要是真心为六哥想,就不该有今日言行。”她说话间,一张小脸儿已经完全的绷了下来,再看向丽贵人时,一股子不容人抗拒的强大气场就蔓延了开,让那丽贵人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就觉着烧了炭火的屋子也阵阵发冷。而凤羽珩的话却还在继续,竟又一语点出另一件事来——“我那个四妹妹凤粉黛年纪轻不懂事,贵人不要跟着她一起闹腾才是。六哥走到今日也不容易,前朝政局瞬息万变,谁都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做母亲的就应该明白如何才是对孩子真天上的好,而不是一味的凭着自己的心意,去走一条与自己孩儿的想法完全相左的道路。贵人,我言尽于此,您好好思量思量。”说完这番话,再不多留,带着黄泉快步离开。

丽贵人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瞅着凤羽珩走了,却没有勇气再叫她多留一留。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勇气和热情在一瞬间被突然浇灭,凤羽珩的冷水泼得她阵阵发寒。左儿上前将人扶住,无奈地劝她:“贵人,放弃吧!奴婢早就劝过您,这条路行不通的。御王妃说得对,上次那位凤家小姐说得也对,您非但不能执意而为,甚至还要劝着六殿下也得收拢心思啊!那九殿下是什么人?万一哪一天话风传到他的耳朵里,那…”左儿咬了咬牙,话往狠了说:“那很有可能就要了六殿下的命去!”

“他敢!”丽贵人面露恐惧,“都是皇子,他怎么能说杀谁就杀谁?”

“可他是九殿下呀!”左儿急得直跺脚,“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九殿下不敢的?主子,为六殿下想想法,千万不要再做些不该做的事了!”

这头,侍女不停地开解着丽贵人,而月寒宫那里,就在凤羽珩走后不久,天武就进了去,此时,更端着个饭碗坐在地上,看云妃逗弄笼子里的白虎。

小白长大了,但也不是特别大,比起正常的虎来身量还是小,却也不是当初能让凤羽珩像小猫一样抱在怀里的家伙了。云妃给它做了一只很漂亮的银制笼子,还在笼子上挂了一圈铃铛,小白经常去拍打那些铃铛,发出清清脆脆的声响,惹得云妃咯咯地笑。

天武爱极了云妃这样的笑,就好像二十多年前在山寨里那般,那么随性,那么欢乐,那么洒脱。他手里端着一只大海碗,里头盛着大米饭,米饭上面扣着半只大肘子和几块儿排骨外加两个狮子头,就坐在地上一边往嘴里扒一边瞅着媳妇儿逗虎,时不时地傻笑两声,场面到是十分温馨。

可章远看不下去了,眼瞅着天武把那么多肉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不由得说了句:“皇上,咱能别这样吃吗?”

天武不解:“这样吃怎么了?挺好吃的啊!比一口饭一口菜分开来夹着吃的香。阿珩不是也说了,这叫什么…盖浇饭。对,就是这个名儿,好吃。”

云妃翻了个白眼:“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叫你别这么吃肉了!”

章远点头:“对,说的是肉的事儿,跟吃法无关。”

“肉啊!”天武有些心虚,“这肉也挺好的。”

“挺好么?”云妃挑挑眉,“也不知今日是哪个不开眼的厨子给你做了荤腥儿,回头本宫把他们都给砍了,看下回谁还敢。”

“别啊!”天武急了,好不容易御膳房新招了两个厨子,不明所以,还不知道云妃不让他吃肉这回事,他这才得以吃上几回,这要是再给砍了,他难不成真的要变成兔子天天吃菜叶儿?“就这一次,以后不吃了。”

就见云妃回过头来,冲着他勾勾手指,轻语道:“玄战,来,你过来。”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4章 快快断了你的念想

天武帝碗里的肘子被抢了,被老虎抢了…

天武帝想,他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年,应该可以跟这只老虎拼上一拼的,万一能抢回来呢?可是现在他没敢,老胳膊老腿儿的怎能打得过虎?万一伤了筋动了骨,那可不只是他这一副身板的问题,怕是整个儿大顺都得跟着伤筋动骨。这个天下他还没有给老九铺好呢,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了,很多事情他得在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就处理完,不能把烂摊子扔给他的儿子。

天武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只白老虎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剩下的那多半个肘子,十分难过。再瞅瞅碗里…行吧,好歹还剩点儿排骨和丸子,凑合吃吧!刚往嘴里扒了一口,就听云妃又对章远说了:“去跟御膳房那头儿说,以后不许他们再备皇上的膳食,皇上的饭月寒宫包了。”说着,又看了天武帝一眼,“你要真爱吃御膳房那头的饭菜,那就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吃,以后也别往我这儿来了。”

“不不不!”天武连连摇头,“不吃了不吃了,一口都不吃了。”说着话就把碗放了下来,当真就没再看去一眼。笑话,他等云翩翩等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儿了,怎么可以再被个大肘子给搅合?

云妃点了点头,“那就好。阿珩说了,你有三高。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三高到底是什么病,但还是记得她说的让你尽量多吃素,肉类少碰。”

天武听得头皮都发麻,不由得嘟囔了一句:“那丫头有的时候也不怎么可爱…我记得她最爱吃的菜就是肘子吧?还有炸鸽子,怎的她自己就能吃不让我吃?”

云妃没爱理他,章远却说话了:“她多大?你多大?能比吗?”

老皇帝更郁闷了,死太监也不可爱,找个机会他一定要把这太监给换掉。

“行了。”云妃摆了摆手,却没回头,一边摸着小白虎的头一边又道:“听闻京城又出了位女菩萨?是你那八儿子的表妹?还做了很多的好事,弄得京中人人称赞。”

这事儿天武自然也早就有所听闻,甚至还一连几日都对老八表达了赞扬,于是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既然是做好事嘛!那就让他们做去,百姓得到实惠比什么都强,也省得朝廷再开仓救济了。”

“可是本宫还听说,因着儿子的名声好了,他娘就不甘心了,跑到你大媳妇那里去讨好处,想要重新坐回淑妃的位置呢!”

天武听得头大,不由得跟云妃商量:“咱们好好说话成吗?什么大媳妇儿大媳妇儿的,多难听。皇后,你就叫皇后就行。”说完,不等云妃搭话,顺着又道:“她不甘心是她的事儿,那准不准还不得朕说了算啊?放心吧!没她什么好处。”

“切。”云妃耸耸肩,“我管你给不给谁好处,反正都是你后院儿的那些个事儿,就是想提醒你,冥儿跟阿珩新婚燕尔的,别给他们找太多麻烦,让人家小两口好好过几天消停日子。至于你那些儿子,最好都能有出息,你那破皇位我冥儿可不待见,阿珩也不稀罕,将来人看着谁好就给谁那才是最得我心的。”

天武搓搓手:“那个…翩翩啊!你明知道这些个孩子里,我最中意的就是冥儿了。再加上他有阿珩相助,一旦天下到了他们手里,那大顺得是么多辉煌的太平盛世啊!想想就有些激动呢!还有啊!你不是总听钦天监的人讲故事么?那一定也听说了,阿珩那孩子是凤星临世,后位注定就得是她的。只要有她在,大顺必兴!”

“哼!”云妃一声冷哼,“什么凤不凤星的,狗屁!玄战我告诉你,不管怎样,你必须得让我的冥儿过得好,他要是受一点委屈,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座皇宫!”

天武吓得一哆嗦,连声道:“一定一定,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平南将军府今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当朝左相吕松。平南将军不怎么问朝事,就连上朝都是三五不时才出现一次的,他跟左相从来都不对付,不管是从前的凤瑾元还是如今的吕松,不说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吵架吧,也是都没给对方多少好脸色。

不过吕松自打吕燕过世之后,思想有所逆转,再加上他一直惦记着任惜涛的那档子事,所以见着平南将军到也是有几分客气的。可那种客气也仅止于在朝堂之上,私底下却并没有过多的往来,包括吕松上门,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平南将军在前厅很正式地接待了他,态度比较官方,也比较生疏,摆明了不想过多接触。但吕松这次却是来送礼的,到也没什么贵重之礼,就是大包小裹地带了一大堆自己采买来的东西,有吃食,有布料,有两套茶具,还有几幅字画。

东西其实并不值钱,就是那几幅字画还稍微的能上得去些台面儿,用他的话说:“吕府不比往日,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几幅字画是我从前珍藏着的,就算是家道中落,也没有舍得变卖。”

平南将军看得直皱眉:“左相大人这是干什么?且不说咱们之间还没亲近到互相送礼的关系,就算是到了,你说我一个武将人家能看得懂什么字画不字画的?你送这些来,这不是成心寒碜我吗?”

吕松一愣,赶紧解释:“是我疏忽了,老将军可千万别想偏了,我真的是出门前没想到这一点,只想着这是吕府如今能拿得出手的最值钱的玩意了。老将军要是不喜欢,回头就着人变卖掉,很是值些银子的。”吕松说着,又瞅了那些字画几眼,有些心痛。

平南将军到是也看出他几分诚意,便更不解了,“左相到底是何意?不如直说吧!再咱之间绕弯子也没啥意思,那些个猜来猜去的事情留到朝堂上去做,可别在家里头还整些有的没的,累得慌。”

吕松点点头,这才道:“老将军千万别多想,我今日过来是为了谢府上大公子、也就是吕小将军上次的救命之恩的。”说完,见平南将军依然不解,于是便将上次被任惜涛搭救一事又说了一遍,直到看平南将军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要不是小将军把我扶到百草堂去,我即便不送命,那也是当街晕倒,很是丢人啊!”

平南将军点点头,“这事儿我还真的没听说过,可能家里那小子也没觉得是多大个事儿,到是吕相,实在是太往心里去了。”

“不不不。”吕松连连摆手,“受人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只是我吕家如今也没什么家底,就只能送些平常东西,老将军千万别嫌弃就是。”

所以伸手不打笑脸人,平南将军见他也算是诚心诚意,再想想,如果真是自家儿子救了他,上门来感谢一番也是正常的,这才笑着将礼收下,然后又问了吕松身体情况。

吕松说起这个身体,可是松了一口气,他告诉平南将军:“以往总是往坏了想,觉得自己八成是活不长了,连血都咳出来了还能是什么好病?后来去了百草堂,御王妃亲自出手救治之后,又特地着人往府上告诉我说没有什么大碍,给了些药,我吃着真是见好,这才宽了心。而这心一宽,病去得就更快了。”

平南将军也是听得连连点头,凤羽珩的医术那不是吹出来的,他也没少受益,特别是这双因年轻时常上战场而伤了的腿,就在凤羽珩的妙手好药下治了回来。如今是一点都不疼了,下雨阴天也没有不适了。

两人又客气了一会儿,吕松告辞离去,就在人走之后,平南将军府后院儿里,任惜枫就掐着腰站在自家哥哥面前开始了逼供。

吕涛只得把那日之事又与妹妹讲了一遍,同时,也把自己心里一直想打听却又苦于没处去打听的一件事也给问了出来,他说:“妹妹,你可听说过那吕家有一位姿貌绝艳的女儿?”

任惜枫听得直皱眉,“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在吕家曾见到过一位小姐,一如天仙般,吕相说是他的大女儿。”任惜涛说起这个事来至今仍是一脸的疑惑,于是又补了句:“可奇怪的是,那位小姐身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劣质的香料,难闻得让人实在无法忍受,纵是有那样的仙姿,也让人在那种味道的熏染下想要尽快的逃离。”

“尽快逃离就对了!”任惜涛沉着脸警告道:“哥哥要明白,家中待客、特别是待男客,可没有让女子出来招待的道理。你不过送一趟吕相,就见着了他的女儿,还美如天仙,你不觉得这事儿就不对劲吗?再说…”任惜枫想起一件事来,“那吕萍当初跳下水救了姚家大夫人,半张脸可是毁了的。”

任惜涛摆手道:“什么脸毁,妹妹一定是记错了,要不就是伤的不重已经好了,根本不见痕迹。还有,吕相的意思是说,那日吕家大夫人去了庙里,而我对他有的又是救命之恩,就一个人待客实在是有失礼数,这才让那位小姐出来打了个照面,也向我道了谢。妹妹,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那女子真的是吕家的女儿吗?何以这么多年都没听人提起过?要知道,那样的姿容可是比当初凤家的那位第一美女要强上数倍呀!”

“那又如何?”任惜枫盯着自家哥哥,再一次郑重地提醒:“自古以来,美人都没好下场,想想那凤沉鱼,想想那些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哥哥若是想保命,若是想保平南将军府中所有人一世平安,就离吕家人远一点!”

任惜枫说完,甩袖走了,却留下任惜涛一个无奈地摇头。他的妹妹太性急了,他也没说真的就看上,只是觉得奇怪,打听打听,却没想到得来了妹妹这般坚决的态度。

往平南将军府送完礼之后,吕松没有回府上去,而是坐着马车又赶往了下一家——御王府!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955章 意外的圣旨

要说吕松之所以还惦记着任惜涛这档子事,完全得益于吕萍那张脸奇迹般的好转,从疤痕一点一点轻淡到最终消失,可算是把吕家的希望又给重拾了回来。

他曾与夫人葛氏分析过,也悄悄打听过,那被蛊虫伤了的脸之所以能够完好,十有八九,是当初那养蛊人已然身亡。他们不知养蛊人到底是谁,是古蜀那七公主还是旁人,总之,蛊主死亡,吕萍的脸随之恢复,再次让人感叹南疆蛊术的神秘。

吕松来御王府,依然是表达谢意,也碰巧今日凤羽珩就在府上,亲自接待了他。

吕松送来的东西跟往平南将军府送的没什么区别,字画也是在家里收拾的时候分成两份儿的,他没有说谎,那的确是如今吕府上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也是仅剩的最好的东西。他今日来此,一来是为了表达谢意,二来也是想亲口听凤羽珩再说说他的病情。

病人么,就是这样,由下人传话听来的虽说也放了心,但还是希望自己能面对大夫亲口问上一问,这才能彻底的消除心里还有的一点点担忧。

而凤羽珩做为一个大夫也很是理解,便对他道:“上次在百草堂给吕相下了一次胃镜,取了息肉出来做病理分析,最终确诊为良性,只需要吃些消炎的药再慢慢调养就好。您的病并不是最初我们怀疑的那样险恶,还是像我说的,半年之内不要吃过硬的东西,尽可能的喝粥,也不要吃凉的,把胃好好养一养,按时服药,半年之后就没什么事了。”说完,又刻意强调了一句:“上次收的那一百两银子足够吕相把病看好把药吃满半年,吕相放心就是。”

吕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听到凤羽珩亲口说自己没事,一时间心情又好了起来。他搓了搓手,不停地表示感谢,同时心里也在思量着要不要跟凤羽珩提提任惜涛跟吕萍的事,可想来想去又觉得那样太突兀,会让凤羽珩觉得自己是得寸进尺。更何况,吕家跟任家的亲事总得他自己去想办法争取,不该麻烦到凤羽珩跟前来,所以吱唔了半天,没有说。

直到吕松走了,黄泉才撇了嘴道:“明显是还有话要说,却没说出来,真不知道这位左相大人是怎么想的?真是的,是不是当左相的都是这副德性?”吕松跟当初的凤瑾元可是有一拼呢!但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毕竟凤瑾元已经死了,对于一个死人,还是口下留些情比较好些。又憋了一会儿,挤出来一句:“老谋深算。”

凤羽珩却是在几番思量之后说道:“如果当朝左相能认清形式,站到我们这边来,也不是坏事,总比多一份阻力强。但也要看他开始的条件是什么,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近日,皇后那头因为元贵人提出的事可是伤透了脑筋,心里更是特别堵得慌。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元贵人威胁着做事了,她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个头儿,万一下次像芳仪说的,来跟她说要她力荐八皇子做太子,那该如何是好?

这起子思量是在她往乾坤殿走去的路上时一直想着的,芳仪伴在身侧自然是能看明白自家主子那紧锁的眉心代表着什么,于是轻语劝道:“娘娘先别想那么多,左右也是要把眼前这关先过了,回头咱们再仔细琢磨,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绝不能再任由元贵人这样下去。”一边替着主子开导,一边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那日十仗,毕竟不是这么快就能完全恢复的。

皇后点点头,道理她明白,可这万全的法子要如何去想,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乾坤殿门口,章远正拿着浮尘站在那里,一见皇后来了赶紧上前行礼,然后道:“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说了暂不见人,但皇后来了那自然是有要事的,奴才这就进去通禀一声,请娘娘稍等。”章远说着就要转身进去,他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很有分寸之人,她从不在恩宠上多说半句,也绝不做任何忤逆皇上的事,平日里尽可能的不在皇上跟前晃就晃,只是在必要的场合出现一下,配合着皇上把一出又一出的戏给演好。天武帝也曾说过,皇后是个明白人,这乾坤殿若说有后宫之人可以进来,那除了云妃,也就是皇后了。

见章远就要去禀报,皇后却犹豫着拦了一下,说:“不忙,本宫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听闻皇上近日朝政太过繁忙,怕他误了身子,这才想过来看看。”

“娘娘真是有心了。”章远赶紧道:“皇上这些日子是忙了些,前朝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有的时候夜里都还在批折子。不过药是按时吃的,吃的都是御王妃送进来的好药,这点请皇后娘娘放心。”小太监说完这话就在心中腹诽,哪里是前朝太忙,根本就是白天里他只要有机会就往月寒宫里钻,实在是折子积累的太多了,这才会像这会儿这样,集中批改。但这话不能跟皇后说,于是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哈了腰说:“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禀。”

眼瞅着章远进殿去了,皇后却有些打退堂鼓。她看了看芳仪,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不要回去?

芳仪却摇了头,小声说:“来都来了,左右这事躲不过,娘娘硬着头皮也得进。”

皇后还真是硬着头皮进展去的,天武正对着个折子发愁,一见皇后来了,干脆冲她招手:“你快过来给朕看看,这一到冬天就闹冬灾,好不容易北界三省都不闹了,结果三省往南的省府却闹了起来。个个儿都上折子要朕救济,他们当国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

皇后已经习惯了天武这个脾气,其实这些事天武早就处理习惯了,根本没什么压力,可他就是人老了爱唠叨,总是要发表些感慨。于是皇后上了前,把那折子拿起来看了一眼,也不说自己的意见,只告诉天武帝:“也不是头一回了,皇上往年怎么办的今年就还怎么办,他们爱闹闹去,还能闹出个什么新鲜来?”

天武帝了点头,对皇后的话十分赞同:“没错,那些个老家伙就是爱蹦哒,却是哪个也蹦哒不出什么花样。朕就给他们的折子上打个大大的叉,看他们还敢如何!”说完,还真就任性地用打个了红色的叉,看得皇后一番苦笑。

“到底是上了岁数,别太累着了。”她轻言一句,却也不多说,开始动手帮着天武帝把乱糟糟的桌案给收拾了一气。“听章远说你一直吃着阿珩给的药,臣妾就放心了。云妹妹那头如今也能让皇上宽些心,臣妾替皇上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