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不解地看向俞婉。

俞婉去里间换衫,刚走了两步,一名气质优雅的少妇走下楼梯,她停在楼梯的半中央,遥遥望向俞婉:“你为什么不要这条裙子?是嫌它价钱太高吗?”

俞婉摇头。

梦娘看向俞婉身旁的少女:“是因为她?”

俞婉再次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梦娘问。

俞婉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它不值这个价。”

绣楼内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这个小姑娘竟然说梦娘的手艺不值这个价?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唯独梦娘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裙子是梦娘做的,梦娘比谁清楚,并不是她需要这条裙子,而是这条裙子需要她,只有穿在她的身上,它才美得发光,所以她说的没错,这条裙子的确不值这个价。

俞婉去里间将裙子换下。

少女发誓自己就算再饿上一个月的肚子,也一定得把这条裙子穿进去!

却哪知少女刚一伸出手,梦娘就比她更早一步将裙子接在了手里,随后她看见梦娘拿出一把剪刀,将裙子剪了个稀巴烂。

少女花容失色:“我的裙子!”

梦娘看也没看她一眼,走向俞婉,比了个上楼梯的手势道:“这位姑娘,楼上请。”

少女惊呆了,什么啊?她光顾云水间一年了都没得到过梦娘的接待,这丫头怎么一来就让梦娘请上楼了呀?!

第101章 大婚前夕(二更)

梦娘是江南人士,是随哥哥入京赶考才来了此地,哥哥考中了举人却并未在殿试上获得陛下青睐,之后一蹶不振再无心学业,梦娘随母亲用手中的银子做起了刺绣的生意,起先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摊,慢慢儿地回头客多了,生意忙不过来了,于是收了学徒、盘下了第一家店铺,这几年云水间的生意越做越大,虽整体规模算不得行业中的老大,可梦娘自身的影响力绝对寻常绣娘能比的。

“坐。”梦娘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俞婉与白棠坐下了。

二人开始打量梦娘的屋子,屋如其人,处处都充满了江南布衣的温柔美感,真论容貌,梦娘并不算太出挑,上了妆容也勉强只是清秀,可她衣品极好,这在极大程度上弥补了她的气质,因此不论任何人见到她都能产生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白棠是开酒楼的,对酒楼关注较多,哪家有哪些厉害厨子她统统知道,梦娘的名声老实说她没听过,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梦娘的欣赏,单是梦娘剪裙子的那两下就配得上女中豪杰几个字了。

梦娘亲自为俞婉量了尺寸。

门外偷看的徒弟们都惊呆了,梦娘自打把她们带出来,便少为客人做衣裳,更别说亲自量尺寸,这种活儿往往都是交给她们干的。

“来的是谁呀?怎么让梦娘亲自动手了?”一个圆脸绣娘问。

一旁的瓜子脸绣娘道:“不知道啊,方才她在大堂与萧小姐闹开了,险些惹了萧小姐不快,梦娘还出面替她解围了呢。”

“那个萧小姐胖得像头猪似的,还总爱穿瘦子的衣裳,丑死了!”另一个小绣娘嘀咕。

二人齐齐回头瞪了她一眼,虽然她们觉得萧小姐确实又胖又不会挑衣裳,可不论怎样人家是客人,哪儿有背后这么对人说三道四的?传出去得罪人不说,她们云水间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小绣娘自知说错话,悻悻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屋内,梦娘已量好了尺寸,也问了俞婉要做什么场合的衣裳。

俞婉没细说,毕竟她也是头一回做少主夫人,不知自己婚后会经历哪些场合,只说道:“婚后穿的,出行的与家中常服各几套就好。”

“姑娘要大婚了?”梦娘惊讶地笑着说。

“嗯。”俞婉含笑点头,神色大方坦荡,并无寻常闺阁女子大婚前的恐慌与羞涩,在俞婉看来,这场大婚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给某人解毒而已,名分不名分的她自己倒并不十分在意。

“姑娘不中意这门亲事?”梦娘看着俞婉问。

“中意啊。”俞婉说,怎么看燕九朝都是一个合适的成亲对象,何况以她的身份能嫁给他做正室夫人是高攀了,她怎么能不中意呢?

梦娘笑了笑:“我还以为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俞婉问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梦娘笑着摇摇头:“其实我看得出来,姑娘是心悦那位公子的,只是姑娘不像是恨嫁之人。”

她当然不恨嫁,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她也曾暗暗问过自己,若没出这等事自己会不会这么快嫁给燕九朝,只能说所有的客观条件恰到好处地促成了如今的一切,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水到渠成。

等俞婉与白棠下楼到大堂时,那位与俞婉争抢的少女已经离开了,据说她也没买身上那条裙子,而是气呼呼地走掉了。

白棠拉着走进一旁的巷子,四下看了看,确定并无旁人才小声说道:“阿婉呐,我最近听说了一些消息。”

燕九朝要娶妻的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各路流言蜚语雪花般冒了出来,俞婉在乡下耳根子倒是清净,白棠却是听了好几箩筐了。

“什么消息,你说。”俞婉道。

白棠犹豫。

“关于我和燕九朝的?”俞婉问,这不难猜,看白棠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白棠有些难以启齿,可为了俞婉的终身大事她仍是豁出去了,把心一横道,“我听说他是个短命鬼!”

俞婉噗嗤一声笑了。

白棠急了:“你还笑啊!怎么笑得出来的?你…你…你就不怕你嫁过去…”

守寡二字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大婚前说这些话有些煞风景了,不过俞婉并没有生气,反而安抚地捏了捏她小手:“流言蜚语罢了,不必当真。”

就算他曾经是个短命鬼,可既然她来了,她就一定会治好他,阎王爷来了她也不怕。

她比较关心的是,这种小道消息都是谁放出来的?燕九朝的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且早不传开晚不传开,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传开,像是别有居心似的。

是想气死燕九朝,让他无法完成大婚么?

那未必也太拙劣了,这世上从来只有燕九朝气死别人,还没谁能气死他的。

白棠都能听到的消息,少主府的人自然也听说了,影十三脸色铁青了进了书房。

燕九朝仍是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孔明锁:“查到是谁放出的消息了?”

影十三点点头:“影六查了,是许邵。”

燕九朝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玩着孔明锁的手一顿:“唔,那老东西还没死呢。”

这段日子忙着养病,倒把许邵给“冷落”了。这家伙先是在许州算计他,之后又派人刺杀他,胆子比燕怀璟还大。

“少主,要不要属下…”影十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燕九朝眉梢一挑:“一条狗罢了,杀了也没意思,他还没和他的后主联系呢?”

影十三道:“没有,许邵近日十分谨慎,除了散布流言没再有别的举动。”

燕九朝把玩着孔明锁道:“那就再让他吠几天。”

“是。”想到了什么,影十三眉头一皱,“那些流言…”

燕九朝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让他们说!他们骂本少主是短命鬼,本少主就真成短命鬼了?那人人都叫皇帝万岁,你见过哪个皇帝真的万岁了?”

影十三:“…”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云水间的衣裳交给了白棠,她拿到手后会直接送到少主府上。

为筹备俞婉的大婚,作坊歇息三日,醉仙居也暂时减少了订单。

俞家人自大婚前一日昨日便准备婚宴的菜式,按当地的习俗,俞婉早饭后就会被男方接走,可女方家的席面得摆上一整天,这比建房子热闹多了,秦爷派了几个得力的厨子过来,乡亲们有用得上的也去俞家看能不能搭把手。

家里乡亲们进进出出的,几个小家伙不知出了什么事,成天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

小铁蛋倒是知道姐姐要嫁人了,从此他就多个姐夫了,不过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嫁人意味着什么,这几天吵得慌不用念书,又顿顿都有好吃的,他还挺高兴。

入夜后,家里的男子汉都睡着了,姜氏来到俞婉屋。

俞婉刚给小宝盖好被子,一转头,见姜氏站在床前,惊讶道:“阿娘?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吗?”

姜氏在床边坐下。

屋子的油灯灭了,但有月光自窗棂子透射而入,凉凉的,落了一地的光。

“娘有个东西给你。”姜氏说。

俞婉坐起身来:“是什么?”

姜氏摊开掌心,把一个平安符递到女儿的手里。

这个平安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毛了,里头装着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

姜氏道:“我出嫁前,你姥姥送给我的。”

“嗯?姥爷和姥姥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吗?”俞婉虽没了从前的记忆,可她从大伯母那儿听说了一些她爹娘的事,她爹当年在镇上接了个活儿去宛城送东西,结果碰上孤苦无依的阿娘,二人一见倾心,阿爹听说阿娘是孤女,便在征得阿娘同意后将她带回了村,之后,二人才开始操办婚事。

“是去世了。”姜氏说。

却没说是不是很早。

俞婉想,一定是阿娘在宛城的时候姥姥送的,之后姥姥去世,再之后阿娘碰上她阿爹。

俞婉欣然收下:“多谢阿娘。”

姜氏温柔地揉了揉她脑袋。

俞婉面色微红,她也时常这么揉小奶包的脑袋,都快忘了在阿娘眼中,自己也是她疼爱的孩子。

“睡吧。”姜氏说。

“嗯。”俞婉点点头,躺回被窝。

姜氏给她掖好被角,俞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当娘亲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她整个人都安心了起来,不多时便坠入了梦乡。

俞婉是被一阵爆竹声炸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房梁发呆了好一阵,忽然意识到,今天十六了,她要嫁人了!

第102章 大婚

俞婉活了两辈子没嫁过人,不知道原来嫁人是要起这么早的,她家的野鸡都还没叫呢她便让大伯母捞起来了,大伯母早已换上一身鲜亮的衣裳,梳了个油光发亮的发髻,簪上了平日里舍不得拿出来的玉珠银钗,还涂了嫣红的口脂。

俞婉惊艳地看了看大伯母,由衷地说道:“大伯母,您早该这么打扮了,年轻了十岁不止啊。”

大伯母的脸一红,装模作样地瞪了她一眼:“少贫嘴!赶紧起了!”

俞婉望着黑漆漆的窗户,委屈巴巴地问:“鸡打鸣了吗?”

大伯母好气又好笑:“家里养的是母鸡,你指望母鸡打鸣呢?”

“喔喔喔——”

柴房的鸡笼子里,果真传来好几声母鸡打鸣。

大伯娘:“…”

俞婉:“…”

今日的野鸡非常给力,竟个个都下了两个蛋!大伯母让张婶儿帮着收了鸡蛋,说是回头给俞婉装上带到少主府去吃。

俞婉幻想了一下自己拎着一篮子鸡蛋跨进少主府成亲的画面…狠狠地呛到了。

张婶儿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端来给俞婉吃了,大伯母担心俞婉待会儿饿肚子,又逼着俞婉吃了十个芥菜猪肉饺子,俞婉撑得肚走不动路,这时,全福之人也才到了。

全福之人姓吴,是吴家村里正的堂姐,嫁了个老实的猎户,生了三儿一女,公婆健在、妯娌和睦,在十里八乡少有福气这般深厚的人了,大伯母请她来为俞婉梳妆打扮为的就是让俞婉沾沾她的福气,日后也与夫君举案齐眉、多生贵子、一辈子顺风顺水。

俞婉心道,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顺风顺水?京城就是一个坑,但如果坑底有她的孩子与燕九朝,她愿意一起跳下去。

俞婉的屋子也妆点了一番,贴了大红喜字换了红被褥,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她穿着素净的棉布寝衣坐在一堆明艳的色泽中,竟半分没失去颜色,反如一朵干净的玉兰,绽放出了一种极致清丽的美感。

吴氏当即被惊艳了,见过那么多水灵灵的姑娘,这是头一个让她觉着在她脸上涂脂抹粉是一种亵渎的。

“吴姐姐,里头请。”大伯母客气地将人迎进屋,并对俞婉道,“这是吴夫人。”

全福之人在乡下都被尊称一声夫人。

俞婉起身打了招呼:“吴夫人。”

声音也好听,举止不扭捏,大方得体,吴氏看俞婉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像极了当年的姜氏,姜氏嫁入村子时十里八乡也曾轰动过的,他们从未见过那般天仙似的美人,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第二个,很显然他们都错了。

“先沐浴更衣吧。”吴氏压下心头的惊艳说。

三个小家伙被抱去隔壁与小铁蛋困觉了,木桶是新买的,花瓣是新摘的,俞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大红色的里衣、中衣,最后轮到了嫁衣。

嫁衣…嫁衣太复杂了,俞婉穿不上去,吴氏与大伯母合力才将这套用足金线绣了鸾鸟的嫁衣穿在俞婉身上了,凤凰之下为青鸾,这是王妃才有资格穿戴的嫁衣,当然她们三个都不懂,只觉这嫁衣好看极了,料子也舒服得让人爱不释手,明明俞婉还没上妆容,却已经有了一身华贵潋滟的气度。

大伯母与吴氏看呆了。

俞婉一回头,见姜氏含笑站在门口,眸光深邃而温暖,俞婉心头一热,走过去道:“吵到你了吗,阿娘?”

都怪俞松,天黑黑的放什么爆竹,吵醒她就算了,还把阿娘也惊醒了,万幸几个孩子没哭闹,否则一早上有的忙了。

姜氏摇摇头,温柔地拢了拢俞婉的秀发:“阿婉真美。”

俞婉羞涩地低下头。

在燕九朝面前都不会害羞的自己,为何总被自家娘亲三言两语“撩”得面红耳赤啊…

姜氏牵着俞婉的手进了屋。

记忆中…这是阿娘第一次牵自己的手,阿娘的手心凉凉的,可她的心里却是烫烫的,连耳朵也烫了。

俞婉像个乖宝宝一样让姜氏牵到了椅子上,吴氏打开了妆盒,开始为俞婉上妆,上妆前先用一根线在脸上绞了绞,据说这叫开脸,每个新娘子都会经历的,吴氏动作很快,俞婉没觉着多疼便结束了,俞婉的皮肤白到发光,不是她手心有劳作的薄茧,吴氏几乎以为这是个常年娇养在闺中的姑娘。

吴氏给俞婉上妆,姜氏与大伯母在一旁看着,姜氏目光温柔,大伯母眼眶发红。

上完妆后是梳头,吴氏托起俞婉的长发,用银梳缓缓地梳了起来。

俞婉唔了一声,暗道是不是还要念那什么,果真就听吴氏带着唱腔念了起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吴氏念完头也梳完了,俞婉戴上凤冠,长长的金流苏垂在额前,半遮住她的眼眸,金光晃动间,她自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副样子别说是吴氏,就连她自己都险些没认出自己来,这个端庄中透着一丝妩媚的女人真的是她吗?和变了个人是的,她终于相信自己是到嫁人的年纪了。

另一边,孩子也醒了,最先睁眼的是小宝,他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另一间屋,俞婉又不在,当即哇的一声哭了,他一哭,二宝、大宝也醒了,随后他们也哭了。

小铁蛋一脸懵圈地看着三个比谁哭得更响的“小弟弟”:“…”

大伯母与姜氏将孩子抱了过来,三人愣愣地看着身穿凤冠霞帔的俞婉,好半晌没敢认。

三人也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是与新郎官同款的小喜服,胸前各戴一朵小红花,可爱极了。

俞婉没忍住,在儿子的小脸儿上挨个亲了一下,三人顶着脸上的烈焰红唇印,羞答答地出去了。

这时天已大亮,里里外外都热闹起来了,俞邵青与大伯以及俞峰兄弟忙着招待客人,姜氏与大伯母一直在屋中陪着俞婉,吉时是晚上,俞婉猜迎亲的队伍下午才会抵达村子,哪知巳时便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了。

“迎亲的来了!迎亲的来了——”白大婶儿嘹亮的大嗓门儿让全村都听见了,村儿里的孩子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围着迎亲的队伍看热闹。

前来迎亲的是影六与影十三,二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暗红色锦服,脚踩一双一尘不染的白底黑面步履,五官俊朗、英姿勃发,在二人身后,是一辆挂了红绸的马车,马车由二十名少主府的护卫威风凛凛地护送着,另有十名壮汉牵着马,马上坐着重金聘来的乐师。

这阵仗,把十里八乡的人都惊来了。

“听说嫁了城里的贵公子!”一个外村的大娘说。

“是俞家的姑娘吧?”一个外村的老汉说。

大娘道:“是啊,就是俞家姑娘,我表侄儿在她家工地做过木匠!那大宅子看见没?我表侄儿他们建的!”

她说起这话时满脸的与有荣焉,要知道,当初听说表侄儿去莲花村做事她可是头一个反对的,说那么穷的地方能有啥好差事,别给耽搁了赶紧去镇上找个正经活计,如今她万分庆幸表侄儿没听自己的,表侄儿在俞家干了一个月,挣的比外头一年都多。

“不知道俞家还差不差人干活儿…”大娘伸长脖子一边张望一边呢喃,暗暗发誓若是俞家再招工,她铁定第一个把自家儿子撵过去!

“什么俞家姑娘?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寡妇!”一个杏花村的小媳妇儿开口了。

“你说啥呢?”大娘不满地看向她。

众人也纷纷朝她看了过来,莲花村的村民都让俞家请去做事了,这会子围在村口看热闹的都是外村儿来的。

杏花村的小媳妇儿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们不知道吗?她打小儿与赵家秀才订了亲,之后在外勾搭男人让赵家发现把亲事给退了,也就那些城里人不知道她的底细才当个黄花大闺女把人娶进门了,要我说啊…啊——”

话未说完,白大婶儿一个屎盆子扣过来了!

“哎哟——”杏花村的小媳妇儿被扣了一身,当场尖叫起来,若在往日兴许就引起一场轰动了,不过今日敲锣打鼓的,村儿里谁也没听见她受委屈了,至于一旁看热闹的外村人,又不干他们的事,何况也确实是她嘴贱。

白大婶儿揪住她领子,抄起鞋底板朝她啪啪啪地扇了过来,小媳妇儿被扇得抱头逃窜!

白大婶儿一脚将她踹趴在地上:“躲在家里不好么?非得出来讨人嫌?真当怕了你们不成?信不信老娘抽死你!”

现场还有几个杏花村的男人,正要替小媳妇儿出头,栓子哥领着一群退伍的兵痞子过来了,个个儿扛着砍刀,凶神恶煞,直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众人的哄笑声中,杏花村的人狼狈逃开了。

俞婉被俞峰背上马车。

俞婉总觉着自己活了两辈子,在她眼里,俞峰也好燕九朝也罢,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奶狗来着,一直到这一刻她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才终于感觉自己是个妹妹、这个男人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大哥了。

“大哥。”

“嗯?”

“没什么,就叫一声。”

而另一边,小铁蛋也终于意识到大婚意味着什么,不是家里多了一个姐夫,而是他要失去一个姐姐。

俞婉坐上马车,而他却不能跟着坐上去的一霎,他像今早的小奶包一样哇的一声哭了!

“我要阿姐——我要阿姐——”

小铁蛋嚎啕大哭!

“这孩子!”大伯母让小铁蛋哭得眼泪直冒。

小铁蛋冲马车上冲,让俞邵青抱住了。

俞邵青抱住撕心裂肺的儿子,另一手牵着目光温柔的妻子,定定地望向马车的方向。

三个小奶包就坐在俞婉的身旁,他们的小脑袋挤到车窗外,看到小铁蛋哭,他们也好想哭,呜

新娘子没哭,倒是四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俞婉想再看看爹娘与家人一眼,素手刚一摸上盖头,影十三开了口:“盖头要新郎来揭才吉利。”

俞婉将手放下了。

小奶包委屈巴巴地挥别小舅舅,小铁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阿姐…”

阿姐还是走了,在一堆锣鼓声中乘坐马车离开了莲花村。

小奶包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自个儿都是懵圈的,他们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盖着盖头的俞婉。

他们约莫明白盖头是不能揭掉的,于是歪着脑袋,从盖头底下去瞄俞婉。

俞婉做了个鬼脸。

咿呀!

三人吓得汗毛一炸!

俞婉哈哈哈地笑了。

第103章 风波(二更)

俞婉在马车上逗了会儿孩子,不时有咯咯咯的笑声自马车内传出,虽锣鼓声震天,可架不住影十三耳力好,少主府冷冷清清,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少主像正常人说说笑笑过,或许有了母子四人,从今往后都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吧,前提是把毒解了,当然这个他并不担心,毕竟解药就在车里。

小奶包起得太早,玩了一会儿便趴在俞婉怀里睡着了,俞婉的这身嫁衣略有些厚重,抱孩子都不方便,还热,她庆幸不是在夏天出嫁,否则怕是还没过莲花镇她就得热死在马车里了。

俞婉把三个小家伙放到一旁的榻上,拉过被子给三人盖好,因是迎亲,有吉时的,不能晚也不能早,时辰上宽裕得很,马车便比平日走得慢,如此晃悠了一阵,俞婉也开始犯困。

俞婉没太为难自己,拿了个枕头垫着头靠在车壁上,迷迷糊糊间听到车外传来熟悉的热闹声,依稀明白他们正在穿过莲花镇,过莲花镇后不久,她倒是真眯着了。

影十三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出发前少主便叮嘱过他,一路上以大局为重,碰上不该过问的千万别多事,遇上难缠的也尽量巧妙避开,别误了吉时落下话柄,少主不在意旁人如何非议自己,但不想委屈了俞姑娘。

燕城的少主娶妻轰动盛京,还没哪个不怕死的敢明目张胆动手脚,怕就怕有人耍阴招,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再有几里地就能进入南城门了,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也传来了敲锣打鼓的乐声,影十三对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去瞧瞧。”

“是!”

护卫策马去了,须臾飞奔而回:“是有人迎亲,和咱们一样。”

影十三与影六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也太巧了吧,同一天迎亲就罢了,还迎在了同一条路上?又不是逢年过节,全赶一块儿成亲了?

影十三抬手,示意乐师们停下来。

乐师们会意,放下了手中的乐器,这边静了,那头的声音就明显了。

影十三再次吩咐护卫道:“你去告诉他们,燕城少主娶妻,叫他们让道。”

“是!”

护卫再度策马去了。

影六蹙了蹙眉:“你觉得有诈?”

影十三淡道:“不好说,但一切小心为上。”

影六点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那名护卫没去多久便回了,脸色不大好:“他门不让,他们说吉时快到了,再让就误吉时了,请少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