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不疑有他,齐齐领命:“是!大少爷!”

二老太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都给我回来!

刺客就是他!

是他行刺了我!

五名侍卫去捉拿刺客,另一名侍卫唤来孔武有力的下人,抬了担架过来要把二老太爷放上去。

燕九朝启声道:“二爷爷你就放心吧,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言罢,燕九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就好好地看着,没有大将军与老夫人,老子到底能不能捏死你?”

二老太爷忍住剧痛,金刚怒目地瞪着燕九朝。

燕九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忽然间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浅浅一笑道:“你儿子,我杀的。”

齐儿——

二老太爷老眼一瞪,扑过去抓向燕九朝,却被抬来担架的下人们齐齐按住了。

“二老太爷您别激动,我们这就送您去医治!”

混账东西!竟杀了我齐儿!

他不是赫连朝!

他不是!

你们都让他给骗了!

若说他果真是赫连朝,那么二老太爷败在他手里还不算太冤,偏偏这小子是个假的,他连与自己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二老太爷终于明白为何赫连北冥并不着急给他上族谱了,因为他本就不是啊!那自己这么拼命的谋划都成了什么?一场笑话吗?!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自己的杀子仇人!

二老太爷不知该恨自己没弄清形势便动了赫连北冥,还是恨自己没能真正要了赫连北冥的命!

狼狈为奸的东西!

你们、你们…

二老太爷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先是胸口剧烈地起伏,随后四肢开始抽动,没过一会儿,便开始鼻歪嘴邪。

一个有经验的下人失声叫了起来:“不好了!二老太爷中风了!”

他不好过,燕九朝就好过了。

燕九朝优哉游哉地回了院子。

二老太爷遇刺的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了,与之一道传开的是赫连北冥遇刺的事,据说这两名刺客是同一人,刺客先在府外伏击赫连北冥,随后又潜入东府行刺燕九朝,二老太爷爱孙心切,替侄孙挡了一刀,不过因为伤势太重,兼之他上了年纪,导致当场中了风。

“唉,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本不致命,关键是他中风了啊…中风很危险的…”这是西府请来的大夫的原话。

李氏要哭晕了。

她死丈夫时都没这么悲伤过。

她丈夫是个风流鬼,活着一天就在外招花惹草一天,鬼知道他当了家主会不会把哪个心爱的小妾庶子扶上位,因此李氏一点都不稀罕赫连齐活着,二老太爷不同了。

别看二老太爷不待见她这个儿媳,可二老太爷对她的三个儿子是真真疼到了骨子里,二老太爷在一天,就会为她的儿子谋划一天,二老太爷倒下了,李氏感觉天都要塌了。

李氏顾不上自己还有腰伤,亲自到二老太爷床前侍疾,还将两个宝贝儿子也叫来了房里,让他们寸步不离地守着二老太爷,务必不能让二老太爷有任何差池。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早知道…早知道我们就不丢下爷爷自己回来了。”赫连宇自责地说。

赫连成难过道:“都怪你,我就不想走的,你非得拉我走!”

赫连宇倒抽一口凉气:“爷爷下令了我有什么办法?也许那个时候,爷爷就察觉到有危险了,才会让你我二人离开。”

赫连成嘀咕道:“可是爷爷不是很讨厌赫连朝吗?为什么要救他?依我看,是赫连朝自己贪生怕死,逃跑了,刺客抓不到他,才会行刺爷爷的吧?”

赫连宇正色道:“没错!他就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二人拼了命的把燕九朝往坏处想,却不知燕九朝的坏,他们压根儿无法想象。

逃跑?留二老太爷独自面对刺客?

拉倒吧。

就是他刺的好么?

要说为何怀疑不到燕九朝头上,还真多亏了那把凶器,凶器不是赫连家的物品,当初二老太爷派人行刺赫连北冥时就想过不能让人查出来,因此凶器是定制的,除了燕九朝、俞婉、老崔头以及余刚等人,谁也认不出那就是行刺过赫连北冥的匕首。

余刚去西府调查线索时,看到了那把匕首。

匕首是大少爷拿走的,如今出现在二老太爷的凶案现场,只能说明,刺客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大少爷。

余刚不明白大少爷为何这么做,可本能地,余刚保持了缄默,什么也没说。

二老太爷的情况不比赫连北冥乐观,大夫们抢救了一天一夜,据说伤势是止住了,可中风太严重,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醒过来,即便醒了,约莫也不像正常人那样衣食住行了。

“那、那能回乡祭祖吗?”李氏问大夫。

大夫像看傻子似的看了李氏一眼,只差没说,他瘫了!连粥都喂不进去了,你还指望他祭祖?我看他是去见佛祖吧!

“不能。”大夫说。

在回乡祭祖的节骨眼儿上出了这等事,简直是要折西府的运啊!

听完大夫的话,李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东府这头,谁也没想起祭祖的事来,听说二老太爷也遇刺后,老夫人亲自去探望了一番,感谢他救了自己小乖孙,叮嘱他好生养病,府中的事暂且不要操心,朝儿已经去捉拿刺客了,一定会将刺客绳之以法的。

赫、连、朝、捉、刺、客?!

原本有一丝苏醒兆头的二老太爷,再一次刷刷刷地晕过去了!

老夫人没太大心思放在小叔子身上,毕竟她儿子也受了伤,老夫人又与昏迷中的二老太爷说了会儿话,无非是府中万事有朝儿,让他安心养病,之后就离开了。

大夫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夫人来看过二老太爷后,二老太爷的情况似乎更不乐观了…

老夫人去赫连北冥的院子。

俞婉哎呀了一声:“祖母您来得不巧,大伯刚吃了粥刚睡下。”

老夫人失望:“我又错过啦?”

不是错过,事实上,赫连北冥就没醒过。

赤灵芝发挥了功效,他的气色好些了,只是仍无醒来的迹象,这令俞婉感到担忧,该不会大伯自此都成植物人了吧?那样可就太残忍了。

母子连心,就算瞒得再天衣无缝,老夫人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慌了。

“太奶奶!太奶奶!”小宝抱住老夫人的大腿,“小宝要喂!”

“二宝也要!”二宝抱住了老夫人的另一条腿。

大宝扑进老夫人怀里,把老夫人抱得紧紧的。

三个小家伙再一次成功地分去了老夫人的注意力,只是这法子,能用一次两次,却不能使一辈子。

还是得赫连北冥自己醒过来才好。

夜幕重重,夜风瑟瑟。

赫连北冥气息微弱地躺在床铺上,熏炉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忽然,一道暗影掠进了院子,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

值夜的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

那人点了她睡穴,轻轻地走到赫连北冥的床前。

他坐下来,握住了赫连北冥冰凉而枯瘦的手。

赫连北冥的指尖动了一下。

翌日,天光微亮。

俞婉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大伯的屋子查看大伯的伤势,这是第三天了,老夫人那头已经快瞒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就得让燕九朝想法子将老夫人哄出府一段日子了。

她一边捉摸着,一边进了屋,结果就看见原本昏迷不醒的赫连北冥,此刻精神奕奕地坐在床头,他依旧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可一双眸子亮得逼人。

“大伯!您醒了?”俞婉惊喜地走过去。

赫连北冥点点头,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制的匕首,匕首很小很旧,看上去有了不少年头。

“这是什么,大伯?”俞婉看着匕首问。

赫连北冥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回忆的笑意:“笙儿七岁那年,我给他做的匕首。”

他醒来,这把匕首就在他床头。

笙儿来过。

不是在梦中。

------题外话------

摸下巴,为什么这章写得我有点泪目呢?

.对老夫人解释赫连北冥受伤的地方做了点修改,不是摔伤,是行刺受了轻伤。

第231章 逆天的运气(二更)

这是俞婉第一次听赫连北冥提起自己的儿子,从他的眼睛里,俞婉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宠溺,明知不是亲生的,还这么疼爱…

俞婉想到了萧振廷,可赫连北冥的情况与萧振廷大不一样,上官艳没背叛过萧振廷,萧振廷是接受了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从无到有,聚少成多,赫连北冥却是在婚姻里实打实地让人戴了一顶绿帽子,恼羞成怒之下,他还能如此疼爱这个“孽种”吗?

会不会谭氏其实从未做过错事?这个孩子就是赫连北冥的亲骨肉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赫连北冥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他对赫连笙的父子之情是刻到了骨子里,即便被蒙骗了仍改不了初心,还是他压根儿知道真相,知道那就是他的亲儿子?

等老夫人再一次过来赫连北冥的院子时,赫连北冥已经在俞婉的“压迫”下乖乖地喝了半碗小米粥了,他胃口其实还不大好,不过俞婉说她好不容煮了面条,赫连北冥吓得赶忙问厨房还有没有别的吃的,俞婉道厨子煮了自己喝的小米粥,赫连北冥忙说他也要喝粥!

赫连北冥喝粥喝到一半,瞥见门口来了一道人影,是老夫人。

自己昏迷这么久,母亲一定担心坏了。

让母担忧,是他不孝。

赫连北冥愧疚地叹了口气:“这几日让母亲…”

“你好啦?”老夫人打断他的话,老夫人见他在喝粥,当下相信他果真是没什么事的,自己瞎操心了,老夫人把迈进屋的一只脚挪了回来,“那我先走了,我去找我小重孙孙啦!”

赫连北冥就是一愣:“…”

我、我可还是亲生的?

赫连北冥没醒太久,没一会儿又感觉虚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的脉象有了极大好转,只是元气损得厉害,需仔细调养。

俞婉唤来赫连北冥的长随:“我大伯虽是度过危险期了,但需静养,短期内尽量不要让他受刺激,刺客与二老太爷的事也暂时不要向我大伯提起。”

别人猜不到刺客是燕九朝,余刚还猜不到吗?他可是亲眼看见燕九朝将匕首拿走的,最后那把匕首插进了二老太爷的肚子,傻子也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至于说燕九朝为何行刺二老太爷,俞婉没对余刚解释,她相信并不用她解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道理余刚总还是懂的。

余刚没揭穿燕九朝,也就是说他已经想通二老太爷就是行刺赫连北冥的元凶了。

但余刚想通容易,赫连北冥未必了。

那是他亲二叔,他能接受这个打击吗?

如果二老太爷只做了这一件恶事倒还罢了,可若是不止呢?谭氏与赫连笙的事,老夫人小儿子的事,会不会都与二老太爷脱不了干系呢?

她能想到的,相信余刚也想到了,只不过如今没有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而已。

余刚点头:“余刚明白,余刚不会说漏嘴的。”

俞婉看了眼熟睡的赫连北冥道:“也不是要一直瞒着他,等伤口长好些,不要一激动就渗血,再告诉他也不迟。”

“是。”余刚应下。

俞婉站起身来:“我先回一趟梧桐苑,有什么事叫我。”

“大少奶奶!”余刚叫住俞婉。

俞婉转头望向他:“怎么了?”

余刚的眸光动了动:“多、多谢。”

多谢你们守护了大将军。

余刚以后,也会守护你们。

俞婉回了梧桐苑。

三个小家伙去老夫人屋里了,燕九朝乐得清静,正独自坐在窗边看风景。

俞婉走过去:“大伯醒了。”

“嗯。”燕九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仿佛对赫连北冥的生死浑不在意,也不知那个为了赫连北冥弄掉二老太爷半条命的家伙究竟是谁。

他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说,做了也当没做。

俞婉弯了弯唇角,在他身旁坐下:“看什么呢?”

“风景。”他说。

“好看吗?”俞婉问。

他眼前的院子俞婉也看得见,但同样的东西在不同人眼里就是不同的风景。

“没我好看。”燕九朝道。

俞婉一噎。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难道不该说“没你好看”么?

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他面前,结果他就顾着去自恋了么?

“来呀来呀!抓我呀!啰里啰里啰里!”

老夫人的屋子里传来了小宝无比欠抽的声音。

俞婉看见燕九朝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下,弧度极淡,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宠爱,戒不掉,也磨灭不了。

俞婉就想到了在赫连北冥手中见到的那把小木刀:“燕九朝。”

“嗯?”

俞婉问道:“你觉得,赫连笙是大将军的儿子吗?”

燕九朝答道:“是啊。”

“诶?”

这下换俞婉纳闷了,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要不要慎重点再回答我?

“我是说亲生儿子。”俞婉道,“我方才听大伯提到赫连笙了,我感觉他言词间仍是十分疼爱他。”

燕九朝就道:“他儿子,当然疼了。”

俞婉若有所思道:“不是说谭氏与人有染,赫连笙是别人的种吗?”

燕九朝顿了顿:“唔,倒也有这么个说法。”

俞婉看向他:“那你觉得,哪个才是真的?”

“不知道。”燕九朝说。

俞婉黑了脸:“那你方才还说赫连笙是大伯的儿子!”

燕九朝无辜道:“猜的。”

俞婉:“…”

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全凭猜的真的好么?

俞婉叹息一声,把玩起他修长的指尖:“真希望你猜的是对的。”

燕九朝看了看被她掰来掰去的手指道:“是不是对的,去问问不就是知道了?”

俞婉眨巴了一下眸子:“问谁?不会是大伯吧?”

燕九朝道:“谭氏。”

谭氏是赫连笙的母亲,她最清楚赫连笙究竟是不是赫连北冥的儿子。

午饭后,俞婉寻了个买糖葫芦的借口出府,老夫人起先不大同意:“…刺客还没抓住呢,万一半路碰上了怎么办?咱们府里可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俞婉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燕九朝,你惹的锅,你来背。

燕九朝只得谎称刺客已经伏诛。

这倒是大实话,当时那个刺杀赫连北冥的假赫连笙,的确已经死了,死得极快,害他们连对方是谁、为何行刺赫连北冥都没能问出来。

不得不说,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二老太爷当真有几分手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赫连北冥的命让俞婉与老崔头保住了,二老太爷一计不成心生一计,结果撞到燕九朝的枪口上,生生让燕九朝给识破了。

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就是了。

听说刺客死了,老夫人这才放心地让俞婉出了门。

俞婉去过谭氏的庵堂,就在供奉着蛊后金身的蛊庙附近,俞婉为掩人耳目,依旧换上了男装,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蛊庙的山脚,打算步行去庵堂。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会在这里碰上一个熟人。

“国师大人,这边请!”

一个蛊庙的信徒单手行礼,将国师自另一辆马车上迎了出来。

俞婉此时已经离自己的马车很远了,再折回去是来不及了,可往前走就要与国师迎面碰上了,虽说她女扮男装,可脸还是自己的脸,国师一准能认出她来。

俞婉唰的背过了身子,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右脸。

国师让人簇拥着打她身后走了过去。

她又赶忙换了手拿扇,挡住自己的左脸。

国师起先没在意一个路边的少年,可他人都走过去了,忽然心头涌上一股异样,他迈步朝俞婉走了过来。

俞婉用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暗道不妙,天要亡我!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俞婉的手腕,娇嗔不已道:“好你个负心汉!总算让我逮住你了!你还想躲?你躲得着吗?你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那个小贱人呢?怎没和你一起?啊,我知道了,她是步我后尘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你给我过来!看姑奶奶今天怎么收拾你!”

俞婉就这么让对方连拖带拽地弄进附近的小竹林了。

看了热闹的众人一阵哄笑。

国师暗道自己多心了,摇摇头,与信徒一道上了蛊庙。

危机解除后,俞婉长松一口气,抽回手来,冲对方深深地作了个揖:“多谢董姑娘仗义相助。”

是的了,这当街拽走负心汉的女子不是第一楼的花魁董仙儿,又是谁?

董仙儿笑吟吟地看了俞婉一眼,指尖挑起她光洁的下巴,妩媚地说道:“小相公,你可真是水深火热呀。”

第232章 真相过往

这小丫头,能不能不要一见她就调戏她呀?虽说同为女人,让调戏一把也没什么,可她家那位小蛇精病是个连母蚊子都不肯放进来的主儿,她身上要是沾染了别的女人的脂粉香气,回去又该吃不消了。

“咳。”俞婉不着痕迹地拿开董仙儿的手,话锋一转道,“许久不见,董姑娘可还好?”

“拿开你的脏手,别对我动手动脚!”董仙儿嗔了俞婉一眼。

呃…到底谁先动手动脚的?

董仙儿笑盈盈地看了俞婉一眼,面纱上的一双眸子都弯成了好看的小月牙儿。

俞婉的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句话——前任就喜欢看渣男备受打击的样子。

“话说回来,董姑娘怎么会来了蛊庙?”俞婉敛起思绪,言归正传。

董仙儿哼了哼:“你能来,我不能来?”

“能,当然能。”俞婉顺着毛撸。

董仙儿约莫是让她撸得没了脾气,摇了摇手中的蒲扇说:“我是来蛊庙找人的,可是为了替你解围,错过和人家约定的时辰了,你说说,你该怎么赔我?”

“啊,这…”俞婉一脸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