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来来去去,不知走了多少次,一次意外也没有,这回就让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乞丐砸了大宝一脑袋。

臭熏熏的蛋液糊了大宝满脸。

大宝难受。

小宝也难受,看着大宝道:“好痛痛!”

紫苏忙拿出帕子,给大宝擦头上的脏东西。

大宝不会说话,也不爱苦恼,二宝小宝受了委屈还能哭一哭,他就只能吞进肚子里。

紫苏心疼坏了,一边擦,一边朝另一头望去:“谁干的呀?这么不小心!”

巷子口的几个小乞丐冲几人做了做鬼脸,又自裤兜里掏出臭鸡蛋来。

一贯温顺的二宝气得跺脚脚:“不许砸!”

小宝叉腰,怒瞪道:“再砸我放蛊蛊咬你们!”

啪!

又一枚臭鸡蛋砸了过来。

这次没砸中,让茯苓用伟岸的身子挡住了。

原先见是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紫苏与茯苓以为是他们玩闹失手,尽管生气,却没想着真给他们什么教训,这会儿他们变本加厉,二人方知他们并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

紫苏气得牙痒痒:“茯苓,你去捉了他们!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德!”

茯苓赶忙跑去捉人。

那群小乞丐却狡猾得很,见大人来了,撒腿就跑!

可他们哪儿跑得过茯苓?不过三两步便让茯苓追上了。

茯苓也没打算就地把他们怎么着,就想训一训,问是谁让他们干的,为何欺负她家小公子,却不料,不等她开口,一个小乞丐张嘴咬上了她胳膊!

那小乞丐下嘴极狠,几乎将茯苓咬下一块肉来,茯苓吃痛,本能地呼了那孩子一巴掌。

她没呼脸和脑袋,呼的是肩膀。

小乞丐一声惨叫,松开小嘴儿倒在了地上。

茯苓感觉自己没用那么大的力,那孩子却仿佛硬生生被她扇晕了似的。

局面就是从这时扭转的,小乞丐倒地的一霎,一旁的街道上忽然窜过来一群百姓打扮的男子。

为首的男人大叫:“哎呀!打人了!杀孩子了!快来看呐!有人把个孩子打死了!”

被他这么一吆喝,路过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

茯苓一下子被困住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挤开人群,来到晕倒的小乞丐身旁,哎呀一声,瘫坐了下去,扯着嗓子哭喊道:“我的儿啊…谁这么黑心肝儿的…把我的儿打死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围观的百姓就没不动容的。

“是她!”另一个小乞丐指向茯苓说,“她打死虎子哥哥的!”

“我没有!”茯苓说道,“我没打他,是他咬我…”

中年妇人打断她的话:“我儿子咬你,你就把他给打死了…天杀的呀…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说着,又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茯苓着急地说道:“我没打死他啊!我就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中年妇人咆哮道:“你承认了!你承认自己动手了!大家伙儿听听啊!她亲口承认是她打死我儿子的!”

“我没有!”茯苓百口莫辩。

“啊,我认得她,她是赫连家的丫鬟!”人群里,不知谁这么嚷嚷了一句。

因着赫连家住着大帝姬的事,赫连家这段日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提到赫连家,都是铺天盖地的疑惑与抱怨,原本各占一半,眼下见了这丫鬟的恶性,众人心底的天平顷刻间就倾斜了。

“赫连家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啊!竟教出这种奴才!当街把个孩子打死了!”

“可这孩子为什么咬她呢?”

“她追我们!她抓了虎子哥哥,虎子哥哥才咬她的!她好凶!”

“太欺负人了,赫连家了不起啊,乞丐就不是人了?”

越来越的指责,兜头兜脸地朝茯苓压了过来。

茯苓气愤道:“不是这样的!是他们拿臭鸡蛋砸我家小公子!我才要去抓他们!”

“我们才没有砸!”

“对!我们没有砸!她就是嫌我们脏!让我们赶紧滚蛋!别碍了她家小公子的眼!”

几个小乞丐开始颠倒黑白了。

茯苓打架是能手,嘴皮子却并不利索,何况她只有一张嘴,对方却是七八张嘴,不用猜也知道她说不赢了。

原本是大宝先被欺负,茯苓不过是去讨个说法,结果硬生生让人歪曲成了茯苓仗势欺人,当街打死人。

那孩子又哪里是死了呢?不过是原地装晕罢了。

茯苓的手腕上还流着血,然而这些人却全都视而不见。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呐…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不能给你一口饱饭吃…害你出来乞讨…讨到贵人的地方儿…污了贵人的眼…娘错了…”

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似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谁又真忍得下心去责怪一个贫穷的母亲?谁不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沿街乞讨?

错的不是他们这些乞丐,而是见了乞丐不顺眼便能草菅人命的赫连家奴才

不知谁先动的手。

茯苓被几个汉子绊倒了。

茯苓要还手。

“你们看你们看!赫连家又要打死人了!”

茯苓的手顿住了。

这群人欺负茯苓不够,还偷偷跑来几个小乞丐臭骂小黑蛋们。

“小灾星!滚出去!”

“对!滚出去!不要赖在我们这里!”

“小兔崽子!”紫苏气得捡起地上的木棍。

“哎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小乞丐们扯着嗓子,一窝蜂地逃掉了。

最后,还是巡逻的官差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持着长矛走过来,才将现场的混乱制住了。

这时,茯苓已经让人打伤了。

至于那群挑事的乞丐,早在官差过来的一霎便溜之大吉了。

没人报案,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但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官差还是向茯苓询问了事件的经过,又得知茯苓是赫连府的人,官差决定再上门取证一番。

官差将茯苓押回了赫连府。

然而就连这么一件秉公处理的事,经有心人歪曲散播后,都成了官差得罪不起赫连家,于是放走了当街打死孩子的凶手。

赫连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从前的赫连家不这样的,自打那家子祸害来了之后,赫连家就快步女君府的后尘了。”

“哎呀,可惜了老将军啊,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了!”

这些闲言碎语俞婉暂且不知,但大宝与茯苓的伤势她看到了。

大宝倒是伤得不重,只额头上有些红肿,茯苓就惨了,俞婉认识她这么久,这个能吃能干的丫鬟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的脸都破了相。

以茯苓的力气,如果不是遇上了高手,就是乖乖让人揍,否则很难出这样一身伤。

“怎么回事?”俞婉沉声问。

茯苓没吭声。

紫苏把经过与俞婉一五一十地说了,她很自责,如果不是她让茯苓去捉那几个孩子,兴许就不会闹出这种事了。

“这不怪你。”俞婉说道,“是有人给你们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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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俞爹晓真相,小黑姜掉马

至于是谁下的套,还用说吗?

不是女君府就是国师殿。

他们在南诏得罪的人不多,西府早已没了作妖的资本,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股势力了,再结合女君府如今遭受的重创,俞婉觉得他们联手行事的可能性也极大。

老实说,他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下套端看谁本事更强,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因为就算换做俞婉,她也使得出下套的手段,可如果做筏子的对象是几个无辜的孩子,那就令人发指了。

大宝是运气好,没给砸伤,可万一呢?

不过想想他们都能在糖葫芦里下毒,丢个臭鸡蛋的事似乎也不难做出,原本就是一群没底限的王八蛋,指望他们有良心,还不如指望东边日出西边雨。

话说回来,那伙人是黔驴技穷了?竟唆使人骂他们这一家子是祸害?他们怎么就是祸害了?祸害谁了?女君府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逼着南宫雁抢人家丈夫与父亲了?

还是他们逼着南宫雁把圣物弄丢了?

抑或是他们逼着南宫雁给驸马灌噬魂草了?

至于国君中毒一事,这就更赖不着他们了。

方才的一场混乱中,尚未来得及提及大帝姬,俞婉自然也就不知他们是在拿大帝姬的命格做文章。

俞婉打开医药箱,给茯苓处理了伤势,让紫苏带茯苓下去歇息,这两日好生静养,不必上跟前做事。

与茯苓一道入府的还有几名官差,官差在赫连北冥的院子,俞婉没过去,而是让丫鬟打了水来,带着三个小家伙去泡澡澡。

别看平日里两个弟弟爱捉拿大宝,他们心里也是袒护大宝的,大宝让人砸了,他们别提多心疼、多生气了。

小宝给大宝吹了一路,停下来就揪心地说:“好痛痛!”

大宝其实早不痛了,孩子皮实,比大人扛痛。

可小宝看着他红肿的额头,就觉得他痛,还特别大方地把娘亲让给了他。

大宝歪在娘亲怀里,肉嘟嘟的小脸蹭着娘亲的颈窝,还不时拿小手手去玩娘亲的秀发,老开心了。

俞婉就觉得挺欣慰。

一年前,三人还是小奶包的时候,遇上类似的事总会受到极大的惊吓,夜里会做噩梦惊醒,如今不同了。

俞婉问他们,还上街吗?还买糖葫芦吗?

小宝说:“上啊!买啊!干嘛不买了?”

俞婉又问:“那再碰上坏人怎么办?”

小宝叉腰:“揍他呀!”

大宝二宝也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这次表现不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能把人揍到哭!

俞婉就想到了莲花村的村霸让几个小家伙骑着打成猪头的事儿,觉得保不齐真是那几个小乞丐溜得快,他们腿短儿追不上,追上了,被欺负的是谁还真不一定呢。

“我儿子真厉害!”俞婉亲了亲几个小家伙。

三个小黑蛋舒舒服服地洗了小澡澡,挨着娘亲睡下了,大宝因祸得福,趴在了娘亲的身上,他感觉自己没白挨那一下子,以往这个位置都是小宝的,他抢不来。

大宝流着口水睡着了。

很快,小宝二宝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在娘亲身边,总是能睡得特别香。

俞婉宠溺地看了看三个小家伙,微微眯眼,敢欺负她儿子,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另一边,送茯苓回府的官差上赫连北冥的院子,当着俩兄弟以及燕九朝的面交代了事件的经过。

官差这几日在府衙便听了不少有关大帝姬的传言,因此交代的信息比茯苓要多,譬如,他就知道为何几个小公子会被人骂作小灾星。

俞邵青不知道啊。

官差走后,俞邵青发飙了:“凭什么说大宝他们是小灾星?几个孩子招谁惹谁了?你们南诏人都这么欺负小孩子的吗?”

赫连北冥清了清嗓子:“你也是南诏人。”

“我…”俞邵青想说不是,话到唇边又咽下了。

官差没多言,恐言多必失,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也不说。

赫连北冥叫来余刚:“你去外头问问,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平了?”

“诶!”余刚领命去了。

有关大帝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就没谁不议论纷纷的,余刚不过是在茶楼坐了一会儿,便想谣言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白。

他神色凝重地回了赫连北冥的书房,对坐上三人道:“回大将军与二爷的话,回大少爷的话,外头都在传大帝姬回南诏了,女君府动荡不安,圣物失窃,女君被废,全是让大帝姬克的!”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下来了。

赫连北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燕九朝神色未变,但任谁也感受得到他眼底的杀气。

唯一没赶上趟儿的是俞邵青。

俞邵青一脸懵圈道:“这关赫连家什么事?”

别说他不信鬼力乱神之说,便是信又如何?皇族内部的事,怎地掰扯上他家三个宝了?

小灾星小灾星的,叫得多难听啊!

余刚没说话,偷瞄了眼大将军与大少爷的脸色,心道,你俩没把这事儿与二爷说啊?

可怜的二爷呀,明明是大帝姬最亲近的人,结果却成了最晚知道的那个。

余刚在心里为俞邵青鞠了一把同情泪。

“你们什么表情啊?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俞邵青察觉出了女婿与大哥的不对劲。

燕九朝两眼望天。

赫连北冥也学他望天。

俞邵青眯了眯眼:“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赫连北冥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被燕九朝抢了先。

“我反正是没有。”他摊手。

“那就是你有咯?”俞邵青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赫连北冥的脸上。

赫连北冥嘴角一抽,侄女婿你甩锅也不是这样的!

俞邵青站起身,一步挡在赫连北冥身前,郑重地说道:“看他也没用,你和我说实话,你瞒了我什么?”

赫连北冥没燕九朝那么厚的脸皮,他不好意思把锅彻底甩出去,只得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赫连北冥打了个腹稿,决定先从弟妹的身世说起,身世说完了,再讲弟妹的诸多身不由己,譬如弟妹是为了南诏圣物才与鬼族定亲,又譬如弟妹不甘沦为棋子,义无反顾地逃了亲。

最后,一定要重点强调,弟妹没给他戴绿帽。

就在赫连北冥想好了好怎么循序渐进地与俞邵青开口时,老崔头啃着鸡腿儿过来了,他是来给赫连北冥施针的。

一进屋,瞅见三人的神色都怪怪的,尤其俞邵青,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

“你们告诉他了?”他看向赫连北冥与燕九朝。

“我…”

不待赫连北冥开口。

老崔头重重地拍了拍俞邵青肩膀:“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娶了个帝姬么?她又没和人洞房,不就是拜了个堂!”

俞邵青忽感五雷轰顶:“你、你说什么?阿…阿淑是帝姬?她还和人拜过堂?!”

老崔头:“…”

呃…好像说错话了…

老崔头忙补救道:“不是不是,我记错了,她没和人拜堂,拜堂那天她逃了,国君赐的婚她都逃了。”

老崔头的言外之意是,她是铁了心不嫁那人,可俞邵青的关注点却与他压根儿不在同一条线。

俞邵青炸毛了:“国君还给她赐婚了?这都过了明路了?!”

老崔头狠拍自己额头:“哎呀,那不是为了圣物吗?再说,又是和她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的…”

“那野男人还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俞邵青咆哮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无可恋的老崔头:“…”

为毛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

不对呀,你最该惊讶的难道不是她是国君的女儿么?怎么只顾着去吃醋了?我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跑偏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俞邵青委屈地说。

俞邵青委屈坏了。

他的阿淑不是大家闺秀。

他的阿淑有过未婚夫。

呜呜,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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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爹没有怀疑小黑姜哈,就是挺嫉妒,想和阿淑一起长大,从小霸占到大。

第298章 宠儿狂魔(二更)

俞邵青回到自个儿屋时,小黑姜已经歇下了。

小黑姜白日里陪老夫人打叶子牌,夜里偷偷溜出去逛一逛赌场,这就是住在城里的好处,别的没有,赌场贼多。

俞邵青是不涉猎这个圈子,否则他一定会听说近期新崛起的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神奇赌侠。

之所以会得了这么一个称呼,自然与她无与伦比的赌术有关,赌了这么多局,愣是一把都没赢,手气烂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偏偏她还赌得大,一盘开下去,一万两没了。

老夫人给了亲亲儿媳妇儿花不完的银子。

不过小黑姜没花自家的,她花的是隔壁的。

每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都会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闪入隔壁府邸,顺走库房的钱银。

王内侍办事是一把好手,算账却是一团浆糊。

王内侍一头雾水:每天都觉得库房的银子少了一丢丢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燕九朝也回了屋。

俞婉搂着儿子睡着了,给他留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帐幔,落在一大三小的身影上,四人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燕九朝只这么听着看着,神色都柔和了。

他挑开帐幔,在床边坐下,低头看向睡梦中的妻子。

如今连俞邵青都知晓了大帝姬的事,也就这傻丫头仍被蒙在鼓里,不过这种事,说出来也未必能让她高兴,只会让她更心疼她娘。

燕九朝不着急把真相告诉她,于是也就没吵醒她,只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将目光望向趴在她身上的大宝。

以往这里趴着的都是小宝,小宝人最小,却最霸道。

能让这小霸王把自己的“宝座”让出来,足见大宝是真的受委屈了。

燕九朝将大宝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