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唐介神色一厉,颤抖指着他:“你竟然…”还未发作,便见一小厮匆匆跑来,边跑边喊,“唐大人,府上二公子求见!”

唐淑问平日里从不来御史台,这会儿来求见,必是有事发生!唐介当即强硬按压下悲伤,回头对序生道:“宛宛暂时交给你了,我一会儿便叫人抬她去一间干净的屋子,也会让人备好药材银针。其余的事,我日后再来与你清算。”说着急忙离去。

本以为,女儿重伤,未成形的外孙丧命已是人生中的两重打击,唐介却未料到,老天硬是没有放过他,最后这第三记重击,狠狠地将他击倒。

一向颇是自持的淑问侯在御史台会客厅内,见了他,竟再也控制不住,眼圈一红,面色一垮,出口便带了哭腔——

“爹,娘亲…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小苹果顶着平底锅溜出来抱住各位亲的大腿):亲们…碧染兴许没死呢?毕竟她好歹是俺辛苦拉扯起来的女主不是…

虐就这一两章,马上就好,撑一撑…

实在是因为历史要这么变,唐家命中要有这么一劫,要不然小苹果怎么着也不会冒着被亲们抛弃的危险下手虐的。。。

哎,最可怜的就是序序了,还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引出来…

(五十三)柳氏玉陨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

碧染心神不宁地将之问交给周婶送到唐宅去午休,直到目送周婶抱着之问消失,她才回身。

这一回神,她立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匕首一滑,掌心握柄。

影子一般的男人负手站在她的面前。

“唐夫人可曾记得在下。”男子先开口,微微弯了弯脖颈,露出了他藏于身后的刀尖。

碧染闭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了男子的名字:“影三,多年不见。”

“是啊,多年不见,唐夫人风华依旧,却有人已作尘土。”影三冰冷地笑了笑,“这尘世当真是不公平的。”

碧染垂眼,心思转了转。十几年前,影三带走了重伤的兰姝。而今日,他只身现于此处,又言“有人已作”尘土…她忽然明白过来,抬眼:“兰姝她…”

影三面无表情接口:“小姐去年已玉陨,夫人当年对小姐做了什么…会伤她至何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夫人自己会不知?”

碧染别过眼眸。当年,她恨兰姝为了夺唐介重伤她和孩子,若不是宛宛被掉包,岂能活至今日。那时,她为了护自己与家人周全,的确是下了狠手,特别是捅兰姝小腹那一刀,会令她终身无子…

影三多年来守护兰姝,视她为毕生任务,这其中掺杂了不知道多少的爱意,如今兰姝一丝,他来到此处…

“你来,做什么?”意识到影三来意不善,碧染警觉看向他。

“当年,你可为了你的孩子拼命,重创小姐。而今日…”影三慢悠悠摸出一叠纸,一层一层展开,“你的孩子又一次陷入险境,却不知你会不会为了你的孩子又一次拼命?”

宛宛下狱虽是京城皆知之事,但毕竟是落在御史台的手中,性命安全无需担忧。可如今听影三的语气,他仿佛知道内情,并且笃定宛宛深入险境。一念及此,碧染颦眉紧张道:“宛宛怎么了?”

“呵,你儿子同在狱中。这会儿到底还是宝贝着亲生女儿啊。”影三挥了挥那摊开的纸,“可觉着这么些年疼惜儿子就是偿还了他?可惜你那儿子不争气,没能替你柳家背了这黑锅,倒让你女儿出了头,对下毒一事供认不讳了。”

碧染脸色一沉,往后踉跄了一步,拼命使自己镇定,长舒了口气:“你想如何?”

“供词在此,交予我之人的意思是,你自行了断。”张贵妃将供词交给他来威胁碧染自尽,无非是极为清楚,若供词落在皇上手里,必定会被压下。无论如何,就算是对抗朝臣,皇上也不会让碧染死。与其走光明正大这一条路,不如使些手段,利用碧染的爱女之心要挟她自尽。

“呵,”碧染冷笑,“一向只围着兰姝转的影三,何时也替别人卖命了?”

影三沉声道:“小姐死后。贵妃与我同以你为敌,不过相互利用。”是他,告诉了贵妃柳序生的身世,也是他,散布了柳氏兄妹乱/伦的谣言。但他始终没有告诉贵妃柳家与唐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切仅是因为兰姝的遗言——一定不能伤害唐介,伤害唐家!

到死,小姐都还爱着唐介。

然而,这个男人却与他的妻子,这个杀害小姐的凶手幸福地生活着,全然不知小姐客死他乡,弥留之际相见他一面,至死未能合眼。

他影三如何不恨?

“如此…”碧染颔首,沉吟:“我若自裁,如何能知你当真会毁了供词?又如何得知不会有第二份供词钻出来?”

影三摸出一物,扔给她,“这是贵妃赏赐于你的,不会让你马上死。你尽可一边喝,一边看我撕去供词。至于会不会有第二份…唐夫人,你以为御史台是什么地方,会有第二份供词等着你?”

碧染接下药物,紧握于掌心,抬眼道:“我丝毫未找出我服毒自杀后,能给我女儿带来何等的好处。”她若一死,就算是畏罪自杀,这等诛灭九族的大罪便是死死地扣在了她的头上,届时宛宛是她的亲女,又如何能够躲过一死?

“唐夫人,你的女儿可在大牢里受了重伤,贵妃一心恨你将气撒在了她的身上。你若一天不死,贵妃娘娘一天不会软手的。此案定是不死不休的。”

“我若一死,她却不一定会放了我的女儿。况且,以她不饶人的性子,当真能在那贵妃的位子上长留?”

“如此说来…唐夫人是不肯了?”影三默默收好供词,一直负手在背后的右手舒展开来,露出了杀气腾腾的亮刀。“那么在下,便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事情了。”他与张贵妃的最终目的,无非是除去碧染。张贵妃行事谨慎,想着让碧染留个畏罪自尽的下场,一双儿女也好跟着遭殃。若依着影三,碧染虽是戴罪之身,如果死于他杀,少不得也被上头盘查好案子,容易叫人瞧出端倪。

“想来,当年你我争锋相对,交手两次,一次是我怀宛宛临盆前被你偷袭刺杀,一次是在柴房外偷听被你从后偷袭。两次皆是短短拆招,却从未正面对决过。”说着,碧染弓步一沉,起势已出,“今日无论胜负生死,也该了结了。”

影三多年来隐忍不发,勤练武功,而她碧染身为陈国夫人,相夫教子,功夫早已落下许多。

这一场对决,从一开始她便预料到了结果。

然而,她还是出手了。仅仅因为她瞧见地道的出口敞开了一条缝隙,只怕是她的某个孩子往这边跑,窥见了这一切不敢进不敢退。影三警惕,若不能引开他的注意,只怕那个孩子会有危险。

出手,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收手,也为了救自己的孩子。

百余个回合后,她退后数丈远,捂着胸口靠在墙头,见对面影三身上大大小小已有三处伤口,均不是要害。

匕首已染血,她的武功路子本就是一招致命之法,若是十几招不能毙了他,她就已无胜算了。

影三一直没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却招招夺命,损她心肺,造成一种心力衰竭的假象。

想必影三顾忌贵妃,还是想让她自尽而死。

若是如此,何不成全?

碧染摸出那只方才结果的药瓶子,果见影三住了手。她无力地笑了笑,“成交。”说着,她当真打开了瓶塞,将瓶子递至唇边。

影三果然依约摸出供词,摊开给她看了真伪,然后捏着顶端,等着她服毒。

碧染微微加重了指尖禁锢药瓶的力道。这一辈子,她对宛宛所做一切,宛宛均没有感受到,只怕到死,她也是个不疼爱女儿的娘亲。

也好…

她一死,柳宛宛可以永永远远地消失,然后世上便只有唐思柳了。相信以自家夫君与皇帝的能力,定能做到这偷梁换柱的一切。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张贵妃因她一死而卸防,不去注意到偷梁换柱之事。

想着,她微笑着咬掉了藏在牙缝里的药,缓了缓,才仰头,任由瓶中药汁流进自己的喉咙,带来火焰一般的灼感。

眼角的余光一直放在影三身上,只见他随着她服药,一点点死去了供词。她服完药,他也完完全全将供词撕做了两半。

“唐夫人,一路好走。”影三将化成两半的供词重新放入怀中,又摸出一张纸放在手旁的桌上,“遗书已备好,夫人还请安息。”

一直隐藏在地道口的淑问收到娘亲的手势暗示,不敢蹦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服毒,看着她慢慢地软倒在墙角毒发,看着那个被唤作影三的男子上前探了她的鼻息,心满意足离去。

影三前脚一走,淑问后脚便蹦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容色苍白的碧染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冰凉一片。

“不会的…”淑问不相信地摇头,瘫坐在地上,拼命摇着碧染,“娘亲,你醒醒,你看看淑问好不好…”

随着他的摇晃,有黑血从碧染口中溢出,他才顿时清醒,连忙奔去了御史台寻找自家父亲。

这才有了唐介匆匆赶回家,抱着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

“爹,影三…是影三害死了娘亲!”淑问大声哭道。

“你娘亲没死…不会死的…”唐介木讷地抱着碧染,目光无神地念叨,“会治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爹,你醒醒!”淑问拼命摇了摇唐介,“娘亲薨了,哥哥姐姐还在狱中,弟弟们尚需照顾,爹…你现在是唐家最大的支柱,你千万不能就这么…”

“对了,序生…”唐介眼睛一亮,抱起碧染站起身,匆匆奔回御史台。

可怜序生失了亲子,刚刚安顿好宛宛,便见唐介抱着自家娘亲赶来,后面还跟着一脸哭丧的淑问,那一颗不知被划了多少刀的心,又被人重重划了一刀。

探了鼻息,诊了脉,无一不是死透的症状,唐介却坚信碧染未死。序生一头乱糟糟的,狠狠撞了撞墙,拼命使自己撑着,这才躬□,以勘察娘亲死因为目的,掰开了娘亲的嘴。

刚掰开嘴,便又有黑血溢出,满口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序生手一僵。

已死去多时的娘亲,按理来说血液早已凝固,又怎会溢血呢?而且这血腥味中,若有若无飘出…

他猛地激灵,随手操来方才用过的银针,就着烛火烤了烤,“唐叔…别看。”说着,针一下,狠狠朝娘亲的指甲缝扎去。

一针…又一针。

随后,又朝碧染的周身大穴上下粗针,扎一下便撤离,黑血直溅,染得碧染一袭缥色衣衫黑梅点点。

然而,渐渐的,这黑梅之中掺进了红梅,灼灼生姿,点燃了唐介与序生眼中的光芒。

既有鲜血流动,碧染必有救!

“你娘亲是不是还没死?”唐介不死心问道。

“嗯…”序生不确定支应,“我在娘亲的口中闻到了一味药,这味药极其珍贵,曾被我师父提纯。食用后会产生假死的症状,其间身体一切运转停止,某种程度上也停止了毒药的流转。但药力一过脉搏便会恢复。幸好唐叔你送得及时,否则娘亲届时复活过来,恐怕又会被后面吃下去的毒药给毒死。”

淑问一喜,急忙问道:“那如今娘亲可是没事了?”

序生摇摇头,“我不知道,刚刚替娘亲排了淤血,只是不知毒可清干净了。娘亲如今脉搏极是微弱,我无法诊出个所以。”

“没事…就好。”唐介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从今往后,陈国夫人柳氏便算是薨了。”序生沉吟,“刚刚听淑问说起娘亲‘生前’说过的一些事,想必便是那张贵妃要对付我柳家。所以还请唐叔早日以官家的名义为娘亲发丧,也好让那张贵妃放下戒心。从今往后,只有唐介的夫人张氏,我与宛宛…便是孤儿了。”

唐介颔首,“我明白。你跟宛宛暂且安顿在这里,待我查明案情真相,定要还你跟宛宛还有…”说到此,他声音低了几分,“还有我那未曾出世的外孙一份公道!”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淑问不知所以,只见序生闭眼低声道:“请唐叔带我去一去案子的现场。我是对公主用药之人,最是清楚药性。有些事情,恐怕只有我见了,才能瞧出端倪。”

“也好。”唐介悠悠点了点头赞同,“我会安排的,你尽可放心。”

“还有就是…”序生将头微微一偏,看向一旁因麻佛散沉睡的宛宛,抿唇道:“宛宛这几日,身子一定要养好。其余的事,此事事毕后,我自会上唐家请罪。”说着,他狠狠偏了头,硬是不让人瞧见他眼角划过的一行清泪。

唐介见此,自然明白,不好再指责什么,只是肃声道:“我会等着水落石出,你负荆请罪那天。”

序生没有回头,“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捣鼓了点东西:

给亲们一道选择题:

1.继续这么磨下去…无H。。。

2.序序宛宛分开三年,有H…(其实三年也就是“三年后”三个字而已)

好了,开始选择吧。。。。

不准说“继续这么下去,有H”,无此选项。。。。。

五十四)案情进展

陈国夫人柳氏,以戴罪之身辞世,享年三十七岁。皇上不顾天下的非议,非但没有废除柳氏的封号,反而执意升陈国夫人柳氏为楚国夫人,让众人不解。

然而,死者已矣,无关者不想生事,相关者心满意足,竟也无人在此上面阻拦。

晋封的圣旨落到了序生手上,顿时让他哭笑不得。

这圣旨上为何没有提及娘亲的死因,缘由当日唐介抱着碧染前脚一走,四弟待问后脚便将桌上那封没人注意到的“遗书”收走了,事后待问特别得意地炫耀自己做事谨慎,收走了娘亲“自尽谢罪”的绝对性证据。

娘亲碧染已经复苏,被他师父医仙辛夷接手过去,这会儿正躺在唐宅的大床上,真真正正成了唐夫人。虽然还未转醒,但那也是迟早的事。

这三日,花寻欢来过,听了序生的提示,又回去跟单夭夭在茫茫信件中翻找,终于找着了关键的只言片语,特来告知。

“你让本少特别留意张贵妃的动向,本少命人查了。果真让本少查出点端倪来。”花寻欢得意洋洋道。

序生抬眼等他下文。

花寻欢“嘿嘿”抬手,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风信楼一向办事拿钱,本少与娘子替你二人做牛做马这么些天,可有重金呈上?”

相处了一段时日,序生大概摸清了花寻欢的脾性,此时也不恼,只是讳莫如深地一笑:“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花少可想要这‘千金’的一夜?”

花寻欢脸色一褐,“你…你竟然…”竟然看出了他跟夭夭…

“若是洞房春/宵,那这价钱怕是得翻倍吧?”花寻欢要谈钱,他便与他耗一耗又何妨?

花寻欢咬牙:“成交!”又清了清嗓,才缓缓道:“公主重病,众医官御医束手无策,皇帝下诏聘你为公主诊病,这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本少要说的,是这之后几天,就在我们一行人赶赴京城时,贵妃娘娘托人向公主府送了不少东西,美名曰希冀公主能早日康复。”

序生皱眉,思道:“难道这些东西里…有问题?”

“这…本少便不知了。但,你开了方子后,这方子曾被公主府的一个丫鬟抄了一份,呈给了张贵妃,这张贵妃…事后又见了一位江湖大夫,此人姓万俟,名何就不消本少多说你自个儿清楚。再然后,张贵妃在送了这许多礼后,又送了一味香料给公主殿下,据说是安神所用。”

序生目无焦点看着花寻欢,眼底有深惑。

“不要问本少这消息是怎么探听来的。这可是我风信楼吃饭的本钱,本少只能告知你,这些消息全部属实,绝无虚假编造的成分。”

序生继续看着他,眼底忽的闪过一丝光芒,就像是一阵风荡开了迷雾,仅余湖水清澈明透,“竟可以这样下毒…”

“你可是有眉目了?”花寻欢伸手在怀间摸了摸,递过一物,“本少还甚是贴心地从扣押的物品那儿,替你抠了一点剩余的香料,顺便也替你问了风信楼里懂医之人,此香的确是安神良药,并无毒性。”

序生接过,凑在鼻尖闻了闻,了然一笑:“果然如此。此香的确无毒,但若公主吸入,又服用我方子里的某味药,两相结合便是剧毒,日积月累地沉积在了身体之中,并无征兆。但一旦发作便会要了公主的命。”末了他懊恼地长叹:“是我疏忽了…偏偏恰逢宛宛端药过去的时候,公主毒发…”

花寻欢将手伸进木栏拍了拍他的肩,正色道:“你也别太自责,张贵妃有心对付你柳家你是躲不过的。唐夫人为保全你二人服毒,你们当好好保重自己,别辜负了唐夫人一份苦心。”

提起娘亲,序生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服了何药,那毒竟如此的顽固,虽不会立时要了她的命,却像是生了手脚,会自己不停繁衍,无论他如何清,也清不干净,只好将辛夷师父请来诊治。

“无论如何,请花少将此香的事告知唐介大人。”序生低头沉吟,“让他去与包大人交涉。定能让我与宛宛早日出来。”

如今洗冤出狱不难,真正让序生担心的,是沉睡在他身后的宛宛。

三天了,即便他这次加大了药剂,麻沸散的药力也早该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宛宛醒过来,只一个劲地见她落泪。

又是一滴眼泪滑落眼角,被序生捕捉到,扯得他心头又是一揪。他抬手用拇指揩过,复又托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低喃:“宛宛,你要何时…才肯醒过来?”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宛宛是否已经知道…他们两个半月大的孩子没有了。

无色庄那一夜甚是荒唐,未给他留下任何记忆,事后他才知自己是真的做过这样一件事。作为大夫,他知道此事可能会给一名未婚的女子带来什么,原该煎一碗避子药让宛宛喝下;但作为一个一心想娶宛宛的男人,他并没有在乎那么多,若有了,便生下来就是,他定会捧在手心里呵护。而宛宛体质寒凉,怀胎原本就是不易之事,月事也一向不准,常常隔个两三个月才汹涌澎湃来一次。他们一路上京,宛宛亦没有什么症状,乃至于他竟然忽略了此事的可能性。

如果他能提早发现…

然而这世间,最难买的,便是“如果”二字。

宛宛若是醒来,知道自己曾有个孩子,而如今不在了,是否会如同他一样的悲伤呢?在她沉睡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是否又一直做着同一个噩梦?

世间最痛,莫过于眼见着挚爱受苦,却无法为她分担分毫。

他唯一能做的,是定时对她灌些汤药补品,宛宛偶尔会喝,会下咽,美眸始终没有睁开。

直到十日后出狱,她也没有睁开双眼。

抱着宛宛回到柳宅,本以为一个家会空空如也,哪知开了门,却见娘亲的好姐妹荷姿直直地立在院子中央,原在抬头望天,听见动静便朝这边望过来,眼底波澜汹涌,嘴上轻飘飘地道:“回来了。”

“嗯。”序生抱着宛宛走向她,“姿姨何时到的?”

“刚到。听说你们今日回,便早早到这里候着了。”作为宛宛的养母,养女出事,她何尝不忧心不着急。

“娘亲可好?”

荷姿别过眸子,“不太好。”

序生微微震了一下,“我师父…”

“将宛宛先抱进去吧,床周婶已经铺好了。”荷姿淡淡吩咐。

刚一进屋,迎面便撞上了荷姿的儿子柳泥巴,泥巴先是憨憨对他一笑,又瞄见了他怀中的宛宛,担忧道:“大哥,姐姐怎么了?”

序生答了句“没事”,便径直进房,将宛宛轻轻地放下。荷姿从他身后走上来,抓起宛宛的手,边把脉边道:“你师父辛夷治不好你娘,你治不好宛宛,你们那潋月谷的招牌干脆…”她说着脸色忽然一变,回身便是一掌,硬生生地拍到序生胸口,序生不防她猝然动手,被这一掌拍得退了两步,抱着胸口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