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柳泥巴赶紧上来拉住荷姿,“你做什么?姐姐不醒又不是大哥的错。”

荷姿拂袖挥开他,恶狠狠看着序生咬牙问道:“是不是你的?”

序生捂着胸口默默点点头。

荷姿拼命按压火气,僵着声音使唤道:“泥巴,去给你姐姐煎药。柳序生,你跟我出来。”

柳泥巴不明所以,迫于自家娘亲的“淫威”,缩着脖子乖乖去煎药。

“柳序生,你了不得啊。妹妹都敢染指。”这是荷姿到了后院后说的第一句话。

“宛宛与我并非亲兄妹,这一点我跟她都是知晓的。”序生垂头解释道。

荷姿神情一肃:“你还知道什么?”

序生闭眼,“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连娘…应该说,唐夫人与您,不想让我娶宛宛,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抬起头,打断荷姿的欲言又止:“当年之事,即便不是唐夫人,刘太后亦会想方设法地灭我黄氏一家。祖父作为太后身边的御医,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这一切,乃是几个月前在杭州时,花寻欢递给他的纸条里面写着的。“刘太后既然已死,我便无所谓家仇恩怨,惟愿跟宛宛好好在一起而已。这些话,我原本打算此事一了便亲自道与唐夫人的,哪知这病治出了这么些事端。唐夫人又…”

说到碧染,荷姿语气沉了几分:“辛夷说,染小妞中的不是毒,而是苗疆的蛊,而且是子母蛊。子蛊种在染小妞的身体里,母蛊不知在何人手里。母蛊由持有者的鲜血喂养,若持有者死了,母蛊也会死。母蛊一死,染小妞也会没救。这苗疆的蛊向来诡异,辛夷说须得一味很稀有的名为‘云眇’的药,和上母蛊者的鲜血服用七天,方能将子蛊逼出体内。”

“也就是说…我们如今是杀不得这母蛊的持有者了?”序生接口道,“母蛊的持有者多半是张贵妃,她既能对娘亲下此药,便是为自己留了后路。娘亲若侥幸没死,必会对她复仇。但如今,在没找到云眇前,我们却不能对她下手。”

荷姿冷哼:“她想得倒轻巧,也不想想医仙辛夷是我们的人,还有你唐叔的师娘花也,乃是从前苗疆的圣女,有什么蛊在她手里是无解的?”

序生颔首,沉吟:“无论如何,待我托风信楼的人替我查一查那母蛊的持有者为谁,再做定夺吧。”

荷姿仰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枯枝,悠悠道:“快入冬了,辛夷说这蛊畏热喜寒,只怕染小妞不宜在这北方严寒之地久待。”

“嗯。”序生点点头,“辛夷师父常年在谷中清修,这次为了娘亲特意出谷。之后的事,就让我接手吧。我会随娘亲一起去南方的。”

“问题是…”荷姿敛眸正视着他,“染小妞如今病情不稳,受不得刺激。”

“姿姨的意思是…?”

“宛宛小产之事,别告诉你娘。”

“…”序生沉默了一下,方才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刚毕,就见柳泥巴端着熬好的汤药小心翼翼走过来。

“我来吧。”序生接过药碗,对荷姿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宛宛的卧房走去。

然而,打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手一滑,汤碗落地,“啪”地碎成几瓣,汤汁四溅。

“宛宛!”序生飞快地冲进去,四处张望,只见后窗开了一扇,风吹进来,掀起床幔飞扬,床内空无一人。

桌上,留着宛宛的字条。

——我去为娘亲寻云眇,请勿担心,请勿寻找。

序生抓着字条急步跑进院子,抓着荷姿慌道:“姿姨,宛宛不见了!”

荷姿神色一变,接过字条眼一溜,叹了口气:“她若要去寻,便让她去吧。她识毒无数,自有她的门路,找起来想必也比常人要来得容易。就怕…”荷姿眼波一转,意味深长看向序生,“就怕她不仅仅为了找药,而是为了逃避什么…”若真是如此,追回来只会让她伤情罢了,不如让她在外面静一静,散散心。

序生一怔。逃避…

宛宛醒了多久了?他与荷姿的对话,她到底听去了多少?

一般来说,宛宛若想躲,任谁也是找不到的。即便她消失不到一会儿序生便策马追了上去,也硬是没能找着人。

据说夭夭拿刀架着花少爷动用了风信楼的势力,全天下的搜寻宛宛下落,一个月后得出了一张宛宛这一个月完整的踪迹图。

用几句话总结便是:序生往南,她往北。序生追出城,她偏偏逗留在城里。序生在一个城里四处打听她的下落时,她却又行了千里之远了。

序生做什么,她似乎都能猜中,所以反其道而行。

用花少爷的话来说——柳恶女是吃死了柳小神医的,若真想躲,单凭一个柳序生是绝对追不回的。

不知情的以为,宛宛只是耍耍性子,在牢中受了委屈想在外面作作恶,发泄一下,顺便替碧染找药尽孝道。

知情的则认为,宛宛是遇着了一时半会儿无法释怀的事,想要逃避一会儿而已。

但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一致认为,她过段时日便会回来。

哪里知道,她这一出走,便是整整三年。

(五十五)一别三年

三年,足够发生许多事。

宛宛出走后,包拯与唐介对此事结案,归为香料中毒,纯属意外,皇帝念及爱妃一片好心,哀痛之余并未怪罪。

但就在要定案的时候,忽然一张被撕成两半的供词被呈了上去,供词出自柳宛宛,还摁了手印。

唐介握紧拳头隐忍不怒,冷静指明此供词中,柳宛宛仅仅说自己知道下毒的手法,而未承认是自己下的毒。柳宛宛自幼通晓毒术,兴许是看透了公主中毒的真相才有此一语。

至于为何供词被撕成两半,是因为他这个录用者觉得此言辞并不算是供词。由此,唐介算是一手遮了书令史勾结贵妃私用刑罚被杖刑致死的事。

风信楼已查处母蛊的持有者为张贵妃,所以张贵妃不能死,至少在找到云眇之前,她不能有事。

好在皇上并未追究,只是还了柳氏一门的清白。

宛宛走后两个月,皇佑二年(注:1050年)闰十一月,其父唐介上奏弹劾贵妃的伯父张尧佐,与包拯包大人联手,迫得皇帝陛下夺了张尧佐的宣徽南院使和景灵宫使,且向御史台与知谏院保证,后妃外戚,不会再进入两府执政。

其后,是贵妃扶持起来的宰相文彦博,惨遭台谏部门群攻,弹劾的奏章由唐介所书,明确指出文彦博由贵妃推荐为相,执政以来,独专大权,把持了朝政让百官敢怒不敢言。

皇帝陛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在一边没有理会。唐介却义正言辞道:“臣忠义愤激,早已做好了下油锅的准备,何惧贬官外放!”

事情的结局是,皇帝陛下将唐介交予了他自己的部门——御史台处理,御史台将唐介贬官下放到春州任别驾,与他一起被处罚的,还有被罢相的文彦博。

此事算是各打了五十大板,贵妃在朝堂的势力一下子瓦解,惟留那岌岌可危的圣宠。

唐介的贬官至春州的旨意刚至,另一封改旨便追了上来,改贬唐介至英州。圣旨上说,春州穷乡僻壤,怕爱卿受累,病死在那个鬼地方,唯恐让朝廷失了栋梁之才,倒让皇帝陛下名声抹黑。于是皇帝陛下深明远虑后,决定将唐爱卿下放到英州去,一路上甚至派了侍卫保护唐爱卿一家。

外人听了,无不是感念皇帝陛下仁慈爱臣;但自己人听了,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琢磨了…

春州那地方,好歹也是大宋的一部分,为何春州的官员就能存活,唐介便不能呢?再穷再苦,何至于死?甚至还破例送唐氏一家迁移…

皇帝陛下,您究竟是担忧唐大人的安危,或者是唐夫人的安危呢?

又有小道消息传,唐介此前曾深夜进宫面圣,阐明了迁移至南方的意愿,但事后皇帝陛下拒不承认见过唐介,只说是御史中丞王举正为唐介来求情,于是圣上才改了主意,由春州变为英州。

唐家正式迁到了南方,供碧染好好地养病。序生更是无微不至地照料着碧染,偶尔从风信楼收到宛宛的下落,若是离得近,会追过去。追了几次都没追上,他也就明了宛宛是真的不想见他了,便安下心留在碧染身边调理她的身子,数着日子等宛宛回来。

宛宛出走后的第一年,无色庄小庄主萧陶止迎娶逸水山庄的大小姐卓闵瑶为妻,特意发了请帖过来,序生看着那红底烫金的字,无力扯了扯唇角,写了几句祝福的话,附上稀有的雪参托人送了过去,自己却未参加。

宛宛不在身边,他去了,只怕会伤情吧?

宛宛出走后的第二年,风信楼楼主花寻欢喜得贵子,取名花折柳,捎来了帖子知会他,甚至加大了“折柳”二字,令序生苦笑不得。

宛宛出走后的第三年,陶止的长女出生,央序生赐名。序生看着帖子笑了笑,大笔一挥——萧千宛。

千般情丝(思)宛宛,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再然后…宛宛捎信回来了。

宛宛偶尔捎信回来,总是只言片语的,且书信多半是几个月前所写,除了知道一点她的心境,其余的倒不如风信楼来得迅速。

序生迫不及待拆开信封,摊开之后一目十行,头一句便是骂他的:“柳序生,你每次能不能让娘亲先看?!”

他持信的手抖了抖。宛宛向来料得准他的一举一动,但能这般笃定的,倒也…令他哭笑不得。

但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

“宛宛的信?咳咳…”碧染披着件衣服,从里间卧房走出,瞧了序生一眼,从他僵硬地手中抽过信纸,细细一读。

信纸上,忽略第一句话,后面的令人…心惊肉跳。

——我已找到云眇,若想取回,须与其守护者成亲。我心已决,还请娘亲与爹不要挂心,不要劝阻。

“宛宛…要成亲了?”碧染半晌才吐出这么句话来。

原本怔在原地的序生被她这一句话激得一震,脸色一沉,当即奔回房里收拾行李。

碧染拿着信纸不知所措,细看了一下角落的日期,乃是两个月前的事。若当真如此…那宛宛现在岂不是已经…

她恍惚地躬□捡起信封,却发现信封角有两个牛蝇小字:用水。

碧染忽的通透,赶紧拿水侵泡信纸,不多时,纸的背面便现出了方才没有的几行字:哈哈,娘亲,哥哥是不是已经冲出去准备行李了?

“…”碧染甚是无语地盯着这句话,末了只好摇摇头,感慨自家女儿是当真吃死了自家儿…改口吧,自家女婿。

三年了,很多事情,该说的都已说明。序生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又表明了不会伤害宛宛,那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么些年了,她忧心的,不就是这个女儿的安危和幸福么…当年领养了序生后,原本是赎罪,得知宛宛没死,又不好弃了序生,况且她与序生当真是有一种砍不断的母子缘分。于是不惜将宛宛送到哥哥处抚养,当然也是为了宛宛的病着想。宛宛临到出生时,她曾遇刺被人从后心打了一掌,此掌带着寒毒,宛宛出生后便将这大部分的寒毒带了去,幼年常需泡在药池里调养。这药池就只有宣州碧门的碧萝山和杭州的“碧云天”才有。

荷姿乃是碧云天的管事,养在她那里自然是最好的打算。

只可惜,她这个当娘的,费劲心机为了女儿打点一切,却让女儿与她生了隔夜仇,自小就根深蒂固“娘亲不喜欢我,所以把我送人”的想法,任是她怎么做,也无法改变女儿的这种偏见,甚至令她对她的哥哥下毒手。

还好养子序生向来疼爱这个妹妹,纵容她爱护她包容她,让她欣慰之余,又生出了几分不安。

担心他们日后会不顾一切相爱相守,担心有朝一日序生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了解到了他这个养母乃是间接灭他一族的仇人后,会加倍报复到宛宛的身上。

爱恨从来一体。

幸得,序生选择了爱,放下了恨。这三年,这孩子日日的思念,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么?

既然如此,她也就可以放心将女儿托付出去了。

好歹女婿是自己一手养大,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也不用担心女儿会在婆家受气之类的…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就只剩将宛宛带回来了。宛宛既然能想出用水显墨写那样的话,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成亲,而是刺激了序生巴巴赶去接她回来。若她真的要成亲了,风信楼还不早早就传来消息?

序生当真是…关心则乱。

“序生,”见序生已打包好了行李向她走来,隐隐一副辞行的模样,碧染也不点破宛宛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宛宛就…托付给你了。”

序生一愣,抿了抿嘴唇垂下眸子,“娘亲,我去找宛宛了,你要多保重。”

碧染露出一抹宽慰的笑,“不用担心。”末了又惆怅地叹一口气,“宛宛是我备了厚重的嫁妆准备嫁出去的…”

序生扯开一丝苦涩的笑:“若我真的没赶上,娘亲你也只有当女儿嫁出去了,嫁妆日后再补上。”

碧染摇摇头,失笑:“就怕我这女儿,嫁啊嫁啊又嫁回自己家来了。”

“娘亲…?”序生迷惑不解她的话。

碧染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序生啊,是嫁妆还是聘礼,就看你的了。”

序生眸中闪过光芒,忽的明白过来,“娘亲你的意思是…”

碧染意味深长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好能嫁妆聘礼一起送,一起收回来。”

说到这个份上了,序生如何不明白碧染的意思,当即抱拳躬身一礼,“定不负娘亲所托!”

碧染是不是真的为了钱,他怎会不清楚?但她能松口将宛宛交付于他,已是不易。

“谢娘亲成全!”

“快走吧,晚了一步我就该去成全别的男子了。”

序生笑得一脸灿烂的脸一肃,“我知道了!”

不多时,一匹快马载着一人绝尘而去,夕阳余晖中颇是形单影只。

归时,能否成双作对?

归时,能否携手红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花了很大的心血写历史小知识,正文就少了很多了。。。。。

1.弹劾张尧佐。

张尧佐乃是张贵妃的父亲的堂兄,而非亲兄弟,甚是薄情寡义。张氏的父亲死了之后,孤儿寡母曾去投奔张尧佐,被他无情拒绝,理由是——我在四川当官,天高皇帝远的,还请省省吧。这才迫得张夫人带着女儿去当歌女。(时尧封史尧佐补蜀官,尧封妻钱氏求挈孤幼随之官,尧佐不收恤,以道远辞。)

难得的是,张贵妃发达了,也跟着失忆了…于是,张尧佐一路从四川一个小官走到三司使,掌管天下钱粮,实乃两府第一人。一腔热血的包拯包大人看不下去了…这、这是刘娥刘太后的翻版啊!不行不行,一定要制止!

于是包大人上奏了。

再然后,张伯父的三司使没有了,换来了四个超级隆重的头衔——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同时赐他两个儿子进士出身。一日之间,身兼这许多官员一辈子也求不得的四使,这在宋朝开国100年间从来没有过。(己未,三司使、戶部侍郎張堯佐為宣徽南院使、淮康節度使、景靈宮使。庚申,又加張堯佐同羣牧制置使。辛酉,賜貴妃張氏從弟衛尉寺丞希甫、太常寺太祝及甫並進士出身,堯佐之子也。)

包大人怒了!上奏以各种前人先例告知皇帝陛下外戚的可怕性…具体内容太长,不一一说了。

而御史台和知谏院这对势同水火的冤家,居然再一次联手,目标——搞垮张尧佐!

皇帝陛下表示,我神马都没听到。

九天后,他不得不听了…因为他被人围堵了。仁宗陛下是好人,从来不迁怒大臣,于是他仔细地听…然后随心地说了句:又来拿张尧佐说事啦?节度使只是个粗官,有什么好争的?(仁宗初盛怒,迎謂之曰:「豈欲論張堯佐乎?節度使粗官,何用爭?」)

然后唐大人开始了他留名青史的话:节度使这玩意,本朝太祖太宗都当过,陛下肿么能说它是粗官捏?!(唐質肅公作御史裏行,最在眾人後,越次而前曰:「節度使,太祖、太宗皆曾為之,恐非粗官。」)

张尧佐的宣徽、景灵二使由此被罢免。

再然后,贵妃的枕边风吹啊吹…皇帝陛下偷偷恢复了这两个头衔,得来的结果竟然是挨了包拯包大人一顿口水,抹了抹脸承诺不会再不进台谏系统便随便给外戚官职了,也因此成就了他“千古仁帝”的地位,也成就了包大人不畏强权的每名。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得拜谢贵妃与张尧佐之事。

2.宰相文彦博

对于此人,咱就不细讲了,重点说他跟贵妃的关系。

庆历七年(1047年),佛教在贝州造反闹事,朝廷派兵久久镇压不下。据闻,贵妃给文彦博暗示,让文彦博主动请缨去了贝州,轻易平乱,回来时,咱文大人便顶上了副宰相一职。

真正明文记载贵妃与文彦博暗有勾结的,起源于一种灯笼锦。此灯笼锦被贵妃娘娘穿在上元宴会上,很漂亮啊很漂亮,仁宗陛下看见了,随口问了句从何而来,贵妃很诚实表示,文彦博的夫人送滴…仁宗陛下顿时不高兴了。(妃又尝侍上元宴于端门,服所谓灯笼锦者,上亦怪问。妃曰:“文彦博以陛下眷妾,故有此献。”上终不乐。)

其实从此事和其他很多事可以看出,皇帝宠这个女人,却宠得很有分寸,从不让她逾越,包大人的担忧,纯属…杞人忧天!

3.唐介被贬

参张尧佐,唐大人在;参文彦博,唐大人也在。前者让唐大人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后者令大人功成名就…至贬官,当然,是把宰相大人拖下水后再走的。

弹劾的奏章明确指出,文彦博跟贵妃勾结,独揽朝政等等。(初,張堯佐除宣徽、節度、景靈、羣牧四使,介與包拯力爭,又請王舉正留百官班,卒奪堯佐宣徽、景靈二使。頃之,復除宣徽使、知河陽。或謂補外不足爭,介以為宣徽次二府,不計內外,獨爭之。上諭介,除擬初出中書,介言當責執政。退,請全臺上殿,不許;自請貶,亦不報。於是劾宰相文彥博:「專權任私,挾邪為黨。知益州日,作間金奇錦,因中人入獻宮掖,緣此擢為執政。及恩州平賊,幸會明鎬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張堯佐宣徽、節度使,臣累論奏,面奉德音,謂是中書進擬,以此知非陛下本意。蓋彥博姦謀迎合,顯用堯佐,陰結貴妃,外陷陛下有私於後宮之名,內實自為謀身之計。」)

那句“臣忠义愤激,早已做好了下油锅的准备,何惧贬官外放!(臣忠義憤激,雖鼎鑊不避,敢辭貶竄。)”令唐大人流芳千古,可其代价却是,被送到御史台处置(上令送御史臺劾介),然后被贬,春州别驾。 然后,唐介的上司,于是中丞王举正为其求情,觉得惩罚太重,仁宗陛下也觉得后悔,怕引起内外不安,当晚便改了主意,变成贬至英州别驾,还特意派人护送唐介,别让人在途中给迫害了。(中丞王舉正復上疏言責介太重。上亦中悔,恐內外驚疑,遂敕朝堂告諭百官,改介英州別駕,復取其奏以入。遣中使護送介至英州,且戒必全之,無令道死。)

朝臣们看了都很感动,甚至有臣子说,陛下真是太爱惜唐介了。当然,也有臣子表示,陛下是怕死了一个唐介,让天下人觉得他心眼小害死了忠心的臣子,才会如此这般诚惶诚恐地保唐介安危。

真相为何,不得而知,不可考不可考。

(五十六)一入苗地

苗疆乃是苗人所聚居之处的地域统称,东临洞庭,西贯大理,南到广西,山势连绵起伏,丘陵成群,地势险要。

若不是事先收了风信楼的消息,得知宛宛在川东的某个大部族里,序生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以知晓她的行踪。这三年来,因着夭夭的关系,从风信楼传来的宛宛的行踪倒一直没断过,一会儿西一会儿南,像是故意与谁捉迷藏一般,难以琢磨。此次忽然传出要成亲的消息,也着实令人震惊,饶是风信楼,也表示从未听闻此事。

风信楼的不知,究竟是因为在苗疆布下的势力不够大,还是…此事本就是无中生有呢?

序生宁愿是后者。

云眇难寻,甚难找到野生的,持有者若是不给,那是情理中。若是提出让宛宛以自己来交换,那也在情理中…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生怕晚了一步,宛宛便成了别人的新娘,当即快马加鞭,硬是赶在九天后,就进了这个部族的区域。

这个苗家的部族遍及势力广,族人行事低调慎密,倒是鲜少为人知道。若不是有风信楼送上的地图在手,序生当真不敢轻易闯山,单就这入山的石阵的破解之法,便花了他一些精力。

哪知刚进了山,便遇见了熟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