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个地方?我怎么这么眼熟?不是在道观里,而是在某一户人家的客厅外!这户人家我曾经在梦中来过,就是汤氏父子的家。我飞浮在他家的窗台外,透过窗户看见客厅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汤劲的父亲汤松汤局长,还有一个我认识,就是上次打伤我的那个泽中。汤劲不在,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留着一头油亮的长发,这头发不知道有多长,因为都收在上衣的后领里面,和泽中的发型一样。我终于知道泽中为什么会留那种古怪的发型了,原来这两个人都是道士,出门的时候把发髻散开,再换上便装便成了这个样子。这人气质雍容,面如冠玉,泰然端坐倒有几份仙风道骨的架势。

只听见汤松语气急切的在说:“和尘师父,前后过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当时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听见有人喊抓贼就出去了,结果发现有人拿着两件东西在那里笑着喊什么‘黑如意,紫英衣,终于到手了。’然后就跑上山了,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我儿子还有我们单位的司机,当时还有不少其他人在场。”

和尘没有说话,倒是泽中很不客气的说道:“我也听说了,当时有个警察,跑上山抓住了小偷,结果这小偷身上并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

汤松:“泽中小师傅,那个小偷不是偷柳家东西的小偷,警察抓错了小偷…”

这时和尘说话了:“汤局长,你能不能形容那个黑如意是什么样子?那个拿黑如意的人又是什么样子?”

汤松想了想说道:“黑如意一尺多长,确实是如意的形状。”汤松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上面的花纹我看不清…,离的太远了…至于那个人,个子大概一米七左右,但是看上去像个少年,反正年纪不大,我没看清他的脸…”

泽中:“汤局长,我们就暂时相信你的话。以后你有东西的下落,不要忘了告诉我师父,那东西你一个普通人拿着也没用,…好处会有你的,要是你自己藏起来…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听着听着不由得凑到了窗户前,想听的仔细些。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和尘突然一抬头,眼睛看向窗外我所在的位置。我正在窗外看他,这眼光正好跟他对视。我只觉得他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彩,一闪,闪得我双眼一阵刺痛!

阴神离体是不会与实物接触的,更不会被什么东西所刺痛!除了像我上次阴神合体夺舍那种很特殊的情况。然而今天这和尘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双眼一痛,随即身体像一根被蹦紧了的皮筋突然收了回来——我阴神瞬间弹回了身体,在床上醒来。我揉了揉眼睛,额头上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冷汗。

我学会入梦大法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梦中被来自梦以外的人惊扰。而今夜连连受挫,先是接近不了齐云观,后来又被和尘道长一眼逼退。看来这齐云观确实很神秘,而这和尘道长也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就是不知道他发现我没有!

当我在宿舍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和尘道长和他的徒弟泽中也在说话。

泽中问师父:“师父,你怎么突然就离开汤家了,我们话还没问完呢?”

和尘:“你不知道,我的灵觉感到窗外有阴物窥探,这件事情有古怪。看来有邪魔外道也盯上了汤家,黑如意很可能就是那些人拿走的。”

泽中很吃惊:“邪魔外道?师父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和尘:“我的灵觉突然感觉阴物靠近,用眼中神识去锁定,却没有成功,阴物突然消失了…操控阴灵,绝非正道中人,黑如意这件事情有古怪,恐怕比我们想像的更不简单。我明天要回门中禀告掌门这件事,你要观中其它弟子小心了。”

只是这一段话我没有听见,所以也不知道第二天和尘不在齐云观,我只是在那里担心:这个和尘太可怕了,真要闹事的话,我根本不是对手。还是不想了,怎么样都要去救咻咻,用青冥镜去换,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第039回 轻衣春光好,山水两风情

周日,芜城中学高一四班集体春游。目的地,青漪湖、齐云观。交通工具,印有荣道集团标志的两辆大客车。这两辆车可能是荣道集团员工上下班的班车,周日不用发班车,就被风君子借来赞助春游了。

我记得张枝是荣道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而她的父亲很可能就是在凤凰桥头摆摊给人算命的那个张先生。风君子前几天晚自习的时候提到拉来荣道集团赞助,那十有八九找的是张枝。我就突然想起来张先生曾经托我约风君子见一面,而我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风君子自己跟张枝联系上了,人恐怕就不用我再约了。风君子和张家父女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眼前还是救咻咻要紧。

大家约好早上七点半在学校西门前集合。早上七点不到,我就来到了韩姐的面馆,我想先吃完早餐,同时也跟她打声招呼,告诉她今天有事不能在面馆帮忙了。面馆的门并没有全开,走进去一看,也没有生火烧水。紫英姐正在一张桌子上收拾一个背包,穿的居然是一套紧身的黑色运动服。

“紫英姐,你这是干什么?今天不做生意?”

紫英姐见我进门,笑道:“今天不开张了,我和你一起去齐云观,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紫英姐:“我昨天就听你那个女同学季晓雨说你们班要去齐云观春游…我想你不仅仅是去春游吧,咻咻就在齐云观。你要救它,我帮你。”

“紫英姐,你怎么把那把菜刀也装到包里了?你难道要拿菜刀去砍人吗?你怎么帮我?”

紫英姐笑的很神秘:“不要忘了姐姐会炼丹药,炼药的高手也是用毒的高手,我去给齐云观道士喝的水里面下药…”

紫英姐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插口道:“你下什么药,泻药还是迷药?你不要忘了在齐云观里面喝水的不仅仅是修行人,还有很多普通游客和没有学过道法的道士。你的药下少了没有用,下重了恐怕会闹出一大批人命。”说着话风君子推门走了进来。

风君子一进门,又对我说道:“石野,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能让她这么胡闹!”

真是冤枉,我没有告诉紫英姐我今天要去齐云观,更没有让她去下药。我还没回答,紫英姐替我解释道:“这和小野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去帮忙的。”

风君子看着紫英姐:“帮忙?很好很好!老板娘,你先坐下,坐稳了,我有话跟你说。”

紫英姐坐下,风君子看似无意的拉起我的手,另外一只手突然指向紫英姐,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制枢!”紫英姐坐在椅子上不动了,也不说话,但是看眼神却显得很焦急。

风君子抓住我的手的时候,很奇怪,我能感觉到他在做什么。我察觉到他用一种奇怪的能量封住了紫英姐体内的神气运行,说的通俗点就是麻痹了她四肢的运动神经,让她动弹不得。

“风君子,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定住紫英姐。”

风君子:“想救咻咻,谁都可以帮忙,就是她不能帮忙,否则会给你闯更大的祸。…你放心,这定身法天黑之后就可以解开,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关门走吧,把她留这儿。”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紫英姐卷到这麻烦里去。但看着紫英姐着急的神色,那表情几乎都快哭了出来,我也很担心。拉住风君子说道:“你把紫英姐定在这里不能动弹,面馆里来了坏人欺负她怎么办?”

风君子:“你真麻烦!借神通一用,制枢!”他拉着我的手又指着紫英姐喊道。

“风君子,你怎么又来一次?”

风君子:“这一次我换了一种灵引。她坐在这里动不了,但是只要有什么东西碰了她定身法就解了。不管是好人坏人还是小猫老鼠都行,这下你放心了吧?…老板娘,还从来没有人一回被定身两次,你真该谢谢石野。”

出了面馆,荣道集团的大客车已经到学校西门外了,班上的同学们都背着背包三三俩俩的正在上车。带队的老师有两个,一个是班主任柳老师,还有一个是教政治的唐老师。这唐老头已经六十多岁了,可身体还挺好,还是喜欢凑学生的热闹。

柳老师今天穿了一套鹅黄色的休闲装,换上了一双登山鞋。长发披在脑后,简单的扎了个马尾辫,显得比平时活泼多了。也是,年轻人哪有不喜欢游山水的?前一段时间柳老师的情绪一直不是太好,总让人感觉到她闷闷不乐,只有今天的样子才算开心点,看来她确实应该出去多散散心。

我坐的是柳老师带队的那辆车。风君子没有和我在一起,而是在前面与尚云飞坐在一排坐位上,两个人一直在嘀嘀咕咕不知讲些什么。我一直盯着柳老师的后脑勺在发呆,我想到了很多事:齐云观、和尘、柳校长、柳依依、汤氏父子、咻咻。这些人和事交织在一起让人想想就头痛,而柳老师像一朵柔弱的兰花,她知道她身边的人和事是这样的复杂和神秘吗?如果知道的话?她会怎么想?也许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时间过的很快,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已经到了齐云山脚下的青漪湖畔。山水风景确实秀美。下车之后,同学们都发出一阵惊叹。只见绿波荡漾一望无际,阳光在湖面上投下点点金磷,而湖边不远就葱茏青翠的山野,点缀着紫色与红色的杜鹃花,微风吹来,有清新的花香。

同学们都散开了,三三俩俩的一起活动。有人去钓鱼,有人到湖边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拣到螃蟹,有人脱鞋卷起裤管去挖沙玩水,更多的人买了票到湖上去划舟。青漪湖水波纯净清澈,真不愧青漪之名,泛舟其上,看山色湖光,让人神清气爽,有出尘般的享受。而青漪湖的水面也很特别,靠近齐云山的山崖下水流凶险,舟船不能近,而山脚下这一片平缓的岸边,却风波轻荡,最适合荡舟,风景区也专门提供游船给游客使用。田玮和季晓雨拉着柳老师去划船,其实我心里非常非常想和柳老师坐在一条小船上共同举桨泛舟,但是我却没有勇气走过去,我总是想接近又不敢去接近她。

然而她们三个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柳老师却主动跟我打招呼:“石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一条船四个人,正好还缺一个,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突然红了,有点发烫。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跟着她们三个就走了。

我们上船的时候,正好唐老师拉着常武周颂还有何军一起上船。他看见我们这一船人还跟我开了个玩笑:“小伙子,你好福气呀,一船三个美女都陪你!”说的我脸上更烫了,只能低头装作没听见。再看看四周的同学,可不是吗!都是男生跟男生一条船,女生跟女生一条船,就我们这条船例外,柳老师主动邀请我到女生的船上。

一条船四把桨,轻轻拨开水面,向碧波深处滑行。我和季晓雨坐在后排,田玮和柳老师在前面。从我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柳老师的侧脸。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阳光却并不热烈刺眼,而是在湖风中温暖柔和的洒了下来,我眼前的柳菲儿老师成了一幅美妙精致的剪影。她的脸色微微有点憔悴,微笑时眼角也出现了非常细淡的鱼尾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显得更有韵味。阳光照在她脸上,柔嫩的皮肤看的更加清晰,我甚至能看见那淡淡的、细细的绒毛。

季晓雨推了我一把:“石野,你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划桨,别人都跑前面去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点走神,赶紧举桨划水,抬头却发现远处有一艘船划的飞快,远远的把大家都抛到了后面。船上坐着三个人,后面两人看身形应该是风君子和尚云飞。而前面的那个女的坐在那里没有划桨,怎么那么像张枝?张枝怎么也来了?还和风君子尚云飞上了一条船?然而还没等我看清楚,那船已经走远了。

快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全班同学又重新集合在齐云观门外。风君子举着一摞门票交给柳老师,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我这趟赞助拉的,不仅有车,人家还把门票都给买了,一张五块耶!”

唐老头在一旁拍了拍他笑道:“就你小子能,有种把我们拉到天安门去!”

在笑闹声中,大家一起进了齐云观。齐云观的游客正是最多的时刻,三清大殿前香烟缭绕,有不少人在烧香,还有人在大殿中排队磕头。不远处还有一群人用道观里买来的铜钱在打池塘里的金钟,叮当乱响。我悄悄离开队伍在齐云观各个角落走了一圈,发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气氛。

这里表面上看是个热热闹闹的旅游景点,但是观中游逛的不少游客看上去身形气质明显与普通人不同。这种不同很难说出来,只是一种感觉。我现在也算是一个修行人,总觉得那些人给我一种飘忽莫测的感觉。看样子齐云观放出风声说抓住了瑞兽,在修行界肯定哄动不小,这些人就算手中没有黑如意也会来看个热闹。看来我就算用黑如意换咻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只要带着咻咻一出门恐怕就会被无数的人盯上。再看看观中那些道士,一个个面色也很紧张。

我昨天夜里曾在远处空中俯瞰齐去观的大致格局,知道齐云观共有九大院落,而现在对游客开放的只有六个院落,最后三层院落不让游人进去。我定了定心神,走到了齐云观的后部,在一个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月牙门前,我对一个守门小道士打了声招呼:“这位道长,你好,和尘观主在吗?我有事想见他?”

那小道士本来表情木然的站在门前,我一开口反倒把他吓了一跳:“你和我说话吗?和尘观主今天不在,观里面是泽中师兄主事,师兄不接待游客,你有什么事吗?”

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位道友,我听说齐云观放出话来,要用一只幼年瑞兽交换法器黑如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我这话一开口,那道士立刻变的十分紧张,看了看我又向身后喊道:“几位师兄,快出来,又有拜山的了!”

他这一嗓子,从耳房里走出来三名青衣道士,一下成品字形把我围在中间。正中一名三十来岁留着短须的道士问道:“这位道友,请问是哪门哪派的同道?”

“不要管我是哪门哪派,你们是不是用瑞兽换黑如意?如果是的话,就让我进去。”

那道士却没有让开:“确有其事,不知道黑如意是不是在阁下手中。如果不在你手中,请你不要无故惹事上身。”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眼神中分明有几份不信,语气中也有劝诫的味道。

“你说了算吗?如果你是这说了算的,我现在就跟你换。如果你说了不算,就找个说了算的人。黑如意也不能在这拿出来,不见到瑞兽,我不会给你看的。”

说话间,我身后已经隐隐的围上来一群人。这些人形色各异,都站在我身后五步之外的地方,看似漫不经心,但是人一多,却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

道士显然也看见了我身后的情况,脸色微微有点发苦,对我道:“既然这样,这位道友就请我来吧。泽净、泽明,你们守好门,不要让不相干的游客进来。”说着话他把我让进了月牙门,领着我走进了齐云观的后院,拐了个弯,又穿过一道小小的屏风进了另一道院落,把我让进了一间厢房。

“这位道友,请你稍坐喝杯茶,此事我做不了主,我去请几位同门来,请您稍等。”然后他走出房门,有个小道童端了一杯茶放在桌上也出去了。厢房的门是虚掩的,可是我分明看见门外两侧多了两个青衣道士,好像是替我守门的。

厢房不大,布置也很简单。正对门墙上挂着一幅老君图,老君图下面安放着一个神龛,神龛上有香烛贡品。厢房两侧放着两排很老式的太师椅和高几,我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不安的等待,没有心情喝齐云观的茶。

时间不大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有人在说话:“泽仁师兄,不会又是有人借机来看瑞兽的吧?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了,都说自己有黑如意,看见了瑞兽才肯拿出来,其实都是来探虚实的。师父早就说过,不见到黑如意,绝对不可以解开伏魔大阵带他们见瑞兽。…”

这声音我很熟悉,就是昨天晚上刚刚看见过的泽中道士,原来刚才那个道士叫泽仁。只听泽仁又答道:“师弟,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进来见一见也没什么坏处,万一他真有黑如意呢?事关师门宝物,还是多费心一点的好。”

他们说话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一共七个道士,一色的青布道袍,年纪大多三、四十岁,看上去只有那个泽中最年轻,然而他却站在最中间。泽中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神色又是一变:“面馆的小伙计,怎么是你?”

“泽中道友,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怎么就不能是我呢?齐云观不是说无论是谁得到了正一门的法器,都可以来换瑞兽,我就不可以吗?”我看见这道士心里就不太高兴,但又不能在这里跟他发作,只有板着脸回答。我特意没说黑如意这三个字,而是说正一门的法器,因为现在我怀里揣的是青冥镜。

一旁的泽仁问道:“泽中师弟,原来你们认识啊。”

“也不算认识,他是芜城一家面馆的小伙计,我进城办事的时候在他那儿吃过面。”泽中回答时语气有点慌乱。

我听在心里有点好笑,他肯定是害怕我说出来他在闹事做法打伤人的事。既然事情关系到紫英姐,我也就不点破了,也站起身来说道:“这位道长确实光顾过我们面馆的生意,还算面熟。我今天来不是卖馄饨的,是来换瑞兽的。”

泽中听我这么说话,语气又恢复了正常:“黑如意可是天下宝物?真的在你手中?希望你不是听了传言来窥探瑞兽的!和尘观主说过,不见黑如意不可以见瑞兽,如果你是来凑热闹的,那就未免太看不起我们正一门了!”

我心中暗道,老子本来就看不起正一门!而口中答道:“原来和尘观主不在,那么不知道几位能否做主?我今天能不能交换瑞兽?”

第040回 门头光影动,金刚破壁出

听我如此问话,那泽中把头一扬,昂然答道:“师父走的时候交代由我主事,只要你能拿出黑如意,我就交给你望天吼。”

泽仁也在一旁补充道:“这位小道友,如果你真有黑如意,就交给我们,一定将瑞兽给你,贫道还将送你出齐云山,送到芜城闹市之中。”

听着泽仁道士的口气,似乎是在提醒我这齐云观周围有不少人在打瑞兽的主意,而他主动提出来把我送回芜城闹市,确实在为我考虑,为人比那个泽中强多了。然而泽中却有点不满的看了泽仁一眼,又对我说道:“你倒底有没有黑如意?”

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必费唇舌了。我站起身来答道:“黑如意,我没有!但是青冥镜行不行?今天我把青冥镜带来了。”

青冥镜这三个字,就像在一群苍蝇里丢进了一块石头,面前的众人发出一阵小声的噪音。每个人都神色大变,纷纷窃窃私语。还是泽仁反应快,抢步上前说道:“青冥镜?正一三宝之一的青冥镜?如果你真有青冥镜,也可以!”

“泽仁,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师父要换的是黑如意!”听见泽仁这么说,身后的泽中很不满意的叫道。

泽仁回头道:“用瑞兽交换黑如意,无非因为黑如意是祖师留下来的神器,青冥镜也是三宝之一,有什么不可以?别说是观主,就算是掌门也会答应的。”

泽中:“那万一又有人拿着黑如意来了怎么办?齐云观还讲不讲信用了?”

泽仁:“堂堂正一门,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

这时有个年纪看上去最大的道士走过来劝道:“二位师弟,先不要为此事争执。青冥镜也非同小可,无论如何我们先要看看真伪再说,如果真的是青冥镜,我们再商议…这位小道友,你说你有青冥镜,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青冥镜,举在手里,让他们看个清楚。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紧盯着我的手,等他们看清楚我手中的事物,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有人笑出声来,有人一脸鄙夷,有人面露怒色,有人摇头叹气。泽仁是一脸疑问,而那泽中却满脸的不耐烦,只听他喝道:“你就拿这个破铜片,跑来冒充我正一门的宝物,你是不是消遣你家道爷?”

坏了!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这帮道士居然会不认识青冥镜!风君子说过此器已残,不再是本来面目,但是很久以前他看见第一眼就说这是青冥镜,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其它的,也没有想过正一门的人自己会不认识!

还是泽仁脾气温和,他看着我摇头道:“这位小道友,你恐怕是搞错了。我们正一门的青冥镜是一件法器,不是什么古董,虽然也是一面铜镜,但不是这个样子。”

我一着急,反问道:“你们有谁见过青冥镜吗?”

这一句话把他们都问愣住了。是的,青冥镜已经失踪八百年,面前这些人不可能见过真正的青冥镜,他们怎么能说我手中的就不是呢?还是泽仁回答:“我虽然没有见过青冥镜,但是见过师门的器物谱,青冥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一摇头:“此器已残,不再是本来面目。但它就是青冥镜。”

泽中又大声喝道:“你这小子懂什么?青冥镜是法宝,哪能说残毁就残毁!你不过是听了江湖上关于正一三宝的传说,不知从哪找来这面破镜子,就以为是什么青冥镜,…你勿要在此胡言,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泽仁也叹道:“青冥宝镜不会那么容易残缺的。我师门的雷神剑已经相传千年,仍粲然如新。前一段时间黑如意出现,见过的人也说完好无损!你一定搞错了…回去吧。”

这帮道士不认识青冥镜,说的我心里也有点疑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八百年前青冥镜是什么样子?这件东西只有风君子一个人告诉我名字,他说这是青冥镜难道就真的是青冥镜吗?风君子会不会搞错了?照说不会呀,这面镜子妙用无穷,风君子用它施展了很多神奇的法术,一定是不会错的!

情急之下,我想试一下。我举起青冥镜,以身心合器,催动青冥镜与神识感应。只见青冥镜残缺不全的镜面被一层白色毫光笼罩,隐隐散发出能量的波动。

“咦!真是法器。”泽中发出一声惊呼。屋里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

“你们都看见了?青冥镜虽然残缺,但是神通妙用还在。”

泽中:“你这面镜子确实有古怪,虽然不是青冥镜,但也是残缺的法器。这东西留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不如交给我们正一门重新炼化…我会给你别的东西交换,或者给钱也行。”

泽仁却转身劝道:“泽中,你既然知道这不是青冥镜,怎么可以打他人器物的主意?这不过是损毁的法器,还有些残用而已,估计是在古董摊上买来的。让这位小道友带着东西走吧。”

泽中却拨开泽仁对我说道:“这位朋友,齐云观想收你这件东西,你开个价钱吧,想卖多少钱?…你多少钱买的,我出一倍,你卖给我!”

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泽中不认为这是青冥镜,却在打这面镜子的主意,跟我谈起条件来了。我倒这里来是干什么的?是为了救咻咻的!我对泽中说道:“这东西我不卖,多少钱我也不卖,除非拿瑞兽交换!”

“你做梦!我是看你这镜子还算是古物,而你一面馆伙计也不富裕,才发善心花钱买你的东西,你居然不识抬举!想用这破镜子换瑞兽,你分明是想闹事!”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和他们也商量不下去了。泽中说我想闹事,我本来也有谈不成就闹事的想法。但这个地方不合适,我本来打算是在人多的时候闹事,让他们不敢出手。现在我在后院,周围没有游客,都是正一门的道士,这闹起来肯定是我吃亏!还是想办法到前院再说。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没有理泽中,而是对泽仁打了个招呼:“这位道友,既然你们说这不是青冥镜,不能以瑞兽交换,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我向门外就走,几名道士也没想到我说走就走,都没拦我。刚到门口,突然听见泽中在身后叫道:“齐云观哪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未免太不把正一门放在眼里了,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教训才走。”

“你想怎样?”我扭头答道,脚下却没有停留,已经迈出了门槛。

“你拿着一面破铜镜冒充我师门宝物招摇撞骗,身为正一弟子怎能容你继续如此,留下那面假的青冥镜!”

泽中话一出口,泽仁在旁边劝道:“这是个误会,君子不夺人之器,你怎么可以留他的东西。”

泽中:“观里的事我做主。他要不说那破镜子是青冥镜,我就放过他。但是他用来冒充青冥镜,就绝对不行。不收了这面镜子,怎知他还会不会继续骗人!…把他拦住。”

随着泽中的话音出口,本来守在门外两侧的青衣道士一闪身跳到了院中,一左一右拦住了我的去路。泽中的话强词夺理,但在正一门弟子耳中听上去还有那么几分狗屁道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想趁机夺我的青冥镜!眼前去路被阻,我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转身冷哼道:“泽中,你什么意思?如果这不是青冥镜,就与你们正一门无关,如果这是青冥镜,你就拿瑞兽来交换!难道你还敢抢?”

正在这时,院门外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道士,只见他跑到泽中身前喘着气说道:“泽中师兄,不好了!有一大批游客闯进后院来了,说什么齐云观拐卖人口,有人在观里失踪,一定要进后院来搜人!”

泽中喝道:“你怎么没拦住!”

小道士:“拦不住啊!带头的是个女的,浑身就像长了刺一样,碰都碰不得!”

泽仁一皱眉:“浑身有刺?难道是孤云门的掌门师伯来了?不可能啊!那女的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冷面道姑?”

小道士:“不是,是个穿短裙的大姑娘。那手、肩膀、大腿都长像了刺一样,一碰就钻心的痛!”

泽中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穿裙子的大姑娘,你怎么能去摸人家的腿!”

小道士:“不是!我伸手拦她,她踢了我一脚…”

说话时人声已近,能听见有一大群人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屏风之外。天助我也!此时不闹事更待何时。我拔脚就往院门冲去,那两个一直盯着我的道士突然出手,一左一右擒住我的双臂。我趁机大声喊道:“快来人啊!齐云观的道士偷东西啦!他偷了我家的狗,我来要居然还打我…出家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一喊来人,人还就真来了。院门外呼啦一下跑进来一大群人,有道士还有不少游客,刚才在月牙门外围着我的那些修行人也夹在其中,当然我们班的老师同学也进来了。关键时刻,还是老师挺身而出,唐老头跑在最前面,一看见我被两个道士反剪双手抓住了,立刻冲过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出家人干嘛跟一个学生过不去,你们快放手。”

柳老师也过来问道:“你们怎么了?干嘛抓我的学生?有什么话好好说,快把人放开。”

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让一干道士不知所措,围观的游客们也在纷纷议论。我趁机又大声喊道:“老师,这些道士偷了我的狗,是一只红毛小狗,名字叫咻咻。我带咻咻到齐云观来玩,看见它让一个道士抱进了后院,我进来找,他们不承认,还说要打我…”

唐老师和柳老师都愣住了,他们俩没见过咻咻,也没看见我带狗上车。不过在场众人还是有人是见过咻咻的,就听见季晓雨还有几个女生惊呼道:“石野,你把咻咻带来啦?怎么会让这些道士偷走?…偷狗贼,快还咻咻!”

院里这下子热闹了。我的听觉灵敏,听见人群中有人在说:“知道不?这观里的道士偷了这小孩的狗,估计是想炖狗肉汤,结果让人发现了,找上门来了…”“你胡说吧,道士怎么会炖狗肉汤?”“这你就不知道了,有酒肉和尚就有酒肉道士,别说是吃狗肉了,我听说还有娶媳妇的…”

人群中说什么话的都有,泽中几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听泽中运气大声喝道:“诸位不要听这个小孩胡说,他偷了道观里的东西,被我们抓住了…”这声音异常宏亮,盖住了现场所有的噪音。

柳老师叫道:“石野偷了你们什么东西?我的学生不是这种人。”

泽中一指我手里的青冥镜:“就是这面古铜镜,它是道观里的古董,这个小孩溜进后院偷走了,还好被我们发现了…”

泽中不说这青冥镜还好,一说这青冥镜我们班同学不干了。这面镜子我上晚自习的时候拿在手里玩过,去年的时候同班同学就见到过,当时还有不少人问过我是什么东西,我就说是拣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我虽然不拿出来了,但是还有不少同学还认的。泽中话一出口,这帮同学开始起哄了:“道士胡说,这就是石野的东西…去年我就见石野拿在手里玩…怎么可能是今天偷的…道士打人,不行,我们去帮石野的忙。”

我一看情况有点失控,突然想起今天来闹事不是目的,是来找咻咻的,还是把事情引到咻咻身上才对。风君子说过要把事情闹大才行,怎么闹大呢?小时候村里的婆媳吵架,玩的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只见过这个,现在只能这么试试了。想到这里,突然大声哭喊道:“道士偷了我的狗,快把我的小狗还给我。”

说着话双臂突然发力,挣脱了抓住我的两名道士,张牙舞爪的就向泽中扑过去。心中暗道:“老子今天就当着众人来个撒泼打滚,看你们这些修道高人怎么办?”

眼看我就要扑到泽中身前,眼光突然发现泽中的姿势不对!他的右手扣在腰间,手心向前,掌中亮出一物,形状像个红色的印章——正是上次在面馆打伤我的法器,镇灵宝印!这家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这人好歹毒,出手的时机选择的很好,我正向他扑过去,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没人看得见他手中的东西,除了他身边的泽仁。

泽仁显然也发现了泽中的举动,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师弟,万万不可…”就见那镇灵宝印发出一道淡淡的、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红光,向我当胸打来!

这小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暗算我!想躲已经躲不开了,可是我手中还有青冥镜,正好挡在胸前。一瞬间神识震动,青冥镜的镜面发出白色柔光,迎住了镇灵宝印发出的那道红光。

光,也有力量吗?从物理学的角度是有的,那叫做光压。只是光压非常微弱,不借助精密仪器根本感觉不到。但是镇灵宝印发出的那道红光却像出膛的子弹,虽然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爆发的力量。红光打在青冥镜上,我只觉得全身大震,几乎拿不稳青冥镜差点脱手!我本来是扑向泽中的,现在被一股大力迎面挡住,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就像在半空中被定格。

这时间大概只有那么半秒钟,我就觉得青冥镜一阵发颤,然后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红光被反射出来,去势正射向泽中的前胸。这么短的距离,泽中想躲也躲不过了!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很短,刚才泽仁阻止泽中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已经发现了我们两人间的变化!泽仁本来想阻止泽中,但现在看我手中红光打向泽中,出手却成了保护同门。只见他一挥道袍的衣袖,向我卷来。

泽仁出手虽快,但毕竟还是迟了。红光打到了泽中的身上,泽中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低呼就仰面倒地,此时衣袖才卷到我身前。这泽仁比他那个脓包师弟强太多了!这衣袖的一角甫一粘身,我就觉得全身都被一股力量卷了起来,这力量柔中有劲,先含后发,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向后飞去,飞过观望的人群头顶,直飞向院子的一道围墙!

飞在空中听见了人群中发出的各种惊呼,我脑中却只闪出一个念头——破壁人!看我的去势是要撞在墙上了,然而就在我身体就要贴近墙面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去势已近,在空中转了半圈,双脚落向地面,几乎是贴着墙站住了。那个泽仁果然有门道,一袖将我打飞,却没有真的想伤人,没有用我去砸墙的意思。

他不想让我撞墙,不代表我自己不想!我双脚刚落实地,就运起“破壁人”的心法,顺势一收肩颈,用力向身后的墙壁撞去。以身为拳,发力目标在墙壁之后,金龙锁玉柱护身,集中念力先穿墙而过,随后耳中就听见稀里哗啦一阵响声。我整个人把这面墙砸了个大洞,摔进了一个大厅里。

第041回 动静知宗祖,无事偏更寻

在道教传说中的仙人,往往人与神是不分的。比如全真教供奉的“北五祖”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操、王重阳,其中就有王重阳自己。而钟离权与吕洞宾既是现实历史中曾存在的人物,也是民间传说的八仙之一。八仙的传说始于唐代,其时已有「八仙图」、「八仙传」等,然八仙姓氏至宋代尤有变更。明朝吴元泰的《东游记》中讲述“八仙过海”的故事时始定为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何仙姑、吕洞宾、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八人。

现在绝大多数人只听说过《西游记》,没听说过《东游记》。其实《西游记》也有两本,一本是吴承恩所著,讲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如来佛收服,后来又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这些早已妇孺皆知。而另一本《西游记》,是王重阳的弟子,全真七子之一,道家龙门派始祖邱处机所著,讲的是邱处机率众弟子西行大漠,谒见成吉思汗的游记。邱祖遗蜕至今尚停于北京白云观邱祖殿。

吴承恩所著《西游记》抑道扬佛的倾向性很明显,在孙悟空大闹天宫一节中把太上老君埋汰的够戗!而把如来佛描写的神通无比!太上老君在道教中的地位十分之崇高,丝毫不亚于佛教中的如来。而太上老君的人间化身老子,其在整个人类思想文明史中的地位,特别是在中国以及东亚文化史中的地位,应该说远远高于印度的那个释加摩尼。所以很多人喜欢《西游记》中的故事,却不喜欢其最表面的主题。

八仙在道教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太上老君,但在普通老百姓中的知名度却一点都不小。很多人没有听说过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八仙过海。像齐云观这种道观,其实就是靠游客的钱包过日子,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就是道士们乐于奉献的。想当初重修齐云观的时候,观主和尘道长就特地坚持在东院修了一座东游殿,请芜城当地一位二流的著名画家画了一幅八仙过海的大型壁画。画中人物如真人般大小,八仙各显神通形态各异。据说这殿中壁画上的八仙各有神异,游客只要买了道观中的八仙符,在东游殿中挑选八仙之一的画像许愿,再到殿外由专门的道士负责烧掉,就可以如八仙过海一般一帆风顺心想事成云云。其实这都是道观赚钱的伎俩。

这八仙画像倒也画的栩栩如生,只是太栩栩如生了!想那位画家兴许是学西洋古典油画的,将八仙画的一个个不是出尘脱俗,而是一伙猛男美女,许是人体艺术搞多了。尤其是那何仙姑,看上去不象神仙过海,倒象是维纳斯出浴。据说后来芜城的九林禅院也要在大殿佛龛的背面加一幅南海观音的壁画,当时芜城搞壁画的人不多,也想请那位画家。九林禅院的主持法源禅师特地到齐云观看了那壁画,回来之后却改变的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请那位画家来画观音菩萨!但是和尚不喜欢,不代表游客们不喜欢。

这一天,东游殿中,仍有不少游客手合八仙符在那里低头许愿,仍然是何仙姑前面围的人最多。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壁画发出一声闷响,似乎墙壁都颤了一颤,紧接着只见何仙姑穿着透纱裙的大腿下面砰的被撞出一个大洞,有一个人背朝着殿内带着一地碎砖石摔了进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一妙龄女子尖叫着跳到一秃顶男子的怀里,看那动作之灵活就象练习了很多次。

这个撞破墙壁摔进殿内的人,就是我石野!

一切发生的太快,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我扑向泽中想耍无赖,结果泽中比我更无赖,居然趁乱暗中发动镇灵宝印,也不知道这个猪头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这个衰人比较弱智,竟然用一道红光打向一面镜子;或者说我比较走运,青冥镜自生感应,挡住红光并奇异的反射回去,泽中被打倒在地!泽仁本来想阻止泽中,急切间却向我出手,一挥衣袖将我打飞。我落地时急中生智,向后破壁而出——不就是把事闹大嘛!

我带着一地尘土砖石倒下,发现自己摔进了一间大厅里,面前是一幅八仙过海的壁画,何仙姑身下的莲花位置被我撞出了一个大洞,墙外的光线照了进来。这“破壁人”的威力果然不小,还好没有伤到墙后的人。我躺在地上,晃晃脑袋,动动手脚,感觉自己并没有受伤。此时墙洞内外的众人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惊呼和尖叫,我正准备爬起来,突然听见了几个人呼喊的声音——

“师兄,不好了!泽中师兄闭气了——快救救他!”这是一个小道士在向同门惊呼。闻言我吃了一惊,镇灵宝印的威力我可是亲自领教过,那泽中被青冥镜反射的红光打到,不知后果如何?万一有个好歹,这笔帐会不会算到我头上?正在这时我又听见一个又高又尖的嗓门大声喊到:“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家快去看看啊!齐云观的道士打游客啦!闹出人命啦——”

这人中气够足的,就这一嗓子,整个道观都听见了!人们的脚步声纷纷向东游殿涌来。这句话好象在提醒我什么?好象这些事都有人在暗中布置!我干脆把眼一闭,同时闭住呼吸,躺在地上装死。在周围游客眼中看来,我撞破墙壁,然后挣扎了几下,就躺在地上不动了!——这下齐云观可炸了锅了。

第一个冲到我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菲儿老师。她是从我撞开的墙洞里钻过来的,见我倒在地上不动,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低下身来,将我的上半身抱在怀中,用手摸着我的额头,口中轻呼到:“石野!你怎么样了?快醒醒!不要吓唬老师…”

柳老师大概是有点吓糊涂了,我又不是感冒发烧,试我的额头有什么用?我被她半抱在怀里,左耳正贴在她胸乳之间,能听见她的心砰砰乱跳的声音。陡然间我还真有点恍惚了,只觉得周围一切声音都隐去了,我耳中只能听见这心跳!鼻端闻到她身上飘渺的体香,脸颊隔着衣衫挤在她饱满的双乳之间,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离她这么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与柔曲。这一直是埋藏在我心底里的秘密。

我的眼睛是眯着的,从眼缝中看去,柳老师神色焦急,俏脸发白,额头冒出了细汗。原来她这么在乎我?真的在为我担心?那么就算我真的受伤也值了!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想起了周围得环境,其实刚才的恍惚也就是一瞬间。让她如此担心我有点不忍,但我既然要“装死”,怎么也得再装一会儿。

我不是存心要吃柳老师的豆腐,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倚在她的怀中感受真的美妙,如果换一种场合,那应该是世间难得销魂滋味。相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感谢那个泽仁道长。真是想到谁看见谁,我立刻就看见泽仁了。

只见唐老师揪着泽仁道袍的领子将他从墙洞中拽了过来。唐老头身形瘦小,一哈腰就过来了,而泽仁身材魁梧,虽然身怀绝技,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把唐老头怎样,只能让他拽着走。钻过墙洞的时候,脑门不小心碰到了洞口参差不齐的边缘,又撞碎了几块砖——这道士头够硬的!唐老头看见我在柳老师怀中“昏迷不醒”,也顾不得再和泽仁理论,赶紧松开手伏身看我的情况。此时东游殿几乎已经被闻讯赶来道士们以及围观的游客挤满了,连墙洞那边的院子里也全是人。只见泽仁一脸尴尬的站在围观的众人之间。

围观的众人将我周边挤的水泄不通,最外围还有不少人踮着脚向里着急的张望,一边望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游客甲:“我也不知道啊,我听见有人喊道士打人,出人命了,大家都往这边跑。”

游客乙:“我也听见了,不过我还听人说是东游殿的何仙姑显灵了…”

游客丙:“我告诉你们吧,这里的道士手脚不干净,偷一个学生的东西,被发现了,结果就打起来了…”

游客丁:“学生有什么东西好偷,要偷也偷王老板你的…这里人多,王老板你把包看好了。”

围观者看似杂乱,但此时如果有人站在房梁上,会发现杂乱中也有层次。最中间的当然是我、柳老师、唐老师、泽仁道士,还有趁乱又从墙洞钻过来的常武。这些人中只有泽仁一个人站着,其它的都蹲在地上看我。在我们的外围,包括墙洞的另一侧,几乎全是穿着道袍的道士和举止身形各异的游客,这些游客不像普通的游客,而是不久前在月牙门外隐隐围住我的那些人,也就是混进道观的那些修行人士。也难怪,这里太挤了,没两下子功夫还真挤不到前面来!再往外面,则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众人,而我们班的同学们,大多被挤在墙洞外的院子里。

挤在最里面的围观者看的大多不是我,而是站在那里的泽仁。只见有人对泽仁指指点点道:“看见没,就是他打的人,正一门的弟子功夫真不错啊,一挥衣袖就把墙打个洞。”“那孩子怎么样了?好像是个学生,抱着他的是老师,这下麻烦大了…”“怎么回事?”“看见那孩子手里拿的破铜镜了吗,居说齐云观有人当成了宝贝,想要人家不给就抢。”“怎么会这样?我说老弟,你怀里揣没揣家伙,可要小心点,别让正一门给抢了。这正一门怎么变成收破烂的了…”

听着这些话,泽仁的脸色一阵发红又一阵发白。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来,实际上他虽出手,但并没有伤人。我落地的时候是没事的,那墙是我自己撞的!他知道我也知道,而且围观者中如果有内行的话也能看出破绽来。但是更多的人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泽仁也无从辩解。现在站的近的人大多是看出破绽来了,故意在那里看热闹。齐云观这次洋相出大了。

泽仁虽然心里叫苦,大概也知道是齐云观理亏,上前一步伏身准备来看我的情况,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身材不高,穿着一身学生装束,剃着个小平头,看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然而泽仁看见他却一脸惊讶,退后一步,垂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小师叔,您怎么来了?”

拦住泽仁的人是我们班的同学尚云飞。尚云飞是广教寺葛举吉赞活佛的弟子,这老喇嘛今年九十八岁了,和泽仁的师祖平辈论交。云飞虽然年纪不大,在芜城修真界中辈份却是不小,泽仁也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