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面馆已经陆续有了别的客人,有人问道:“门外那一车黄金枣是谁的?卖不卖?给我秤两斤,有年头没吃过了。”

父亲听见有人要买枣,赶紧起身去门外秤枣,我按住他让他休息,走到门外替他去卖枣。有人没见过黄金枣,向买者打听,听说之后也很感兴趣,吃完饭的功夫,就已经卖出了几十斤。枣虽然卖的不少,可一车枣有四百斤,过了午饭点面馆里的人也就不多了,不可能坐在这里卖完。

吃完饭后,父亲的神色很着急,又要急着上街找地方去卖枣。紫英姐走过来说道:“石伯伯,不用去卖了,这一车枣都卖给我吧。”

父亲:“你要吃就拿,他金爷爷不会计较的。可这一车枣你怎么吃得了?这不是白要你的钱吗,我还是进城去卖吧。”

我站了起来:“爸,你歇着,下午我去卖枣。”

阿秀也跑过来:“好啊好啊,我和石野哥哥一起去卖枣玩。”

父亲摇头道:“你们两个学生娃,怎么能做这种事?还是我去。”

这时候杨小康站了起来:“你们别争了。石叔,你老吃完饭歇一会儿,我带石野去一个地方卖枣,保证去去就回。”

父亲:“你知道还有什么市场可以卖东西?那我去。”

杨小康笑了:“那地方您老去不合适,再说了,您拉车走了一上午也累了,让石野去。”说着话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出了门。

杨小康推着山地车,我拉着一板车枣跟着他走在芜城的街道上,不知道他要把我领到什么地方?只见他只顺着大路走,方向居然朝着芜城市委市政府的所在,在市委大院门前转了一个弯,绕过大院,来到后门。

市委大院的后面是一大片小区,也是市委市政府工作人员的家属生活区,里面的绿化很不错,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门口有站岗的,穿的是军装,腰上还系着武装带,一看那架式就是我这种闲杂人等不能靠近的。

可是杨小康就叫我把车停在这一片生活区的大门口。按照经验,门卫很快就会过来赶我走,可是奇怪的是,杨小康走进门卫室说了几句话,还搬了两个凳子出来,递给我一个让我坐下卖枣。我们两个坐在板车前,我有点忐忑不安。

星期天,大院门口的人流来来往往,我们两个像门神一样坐在这里,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些人大多都认识杨小康,过来笑着打招呼:“小康,在这干什么呢?”

杨小康回答的很干脆:“卖枣!”

“那给我也秤两斤。”

杨小康冲我道:“石野,快称枣。”

我赶紧站起身来秤了两斤枣,那人交了十块钱,还没等我找钱,只听杨小康道:“正好,不用找了。”

我记得父亲在店里卖的是两块钱一斤,这在当时芜城各类水果的价格中已经算高的了,没想到杨小康开口就卖五块钱一斤,而那买枣的人还眉开眼笑,像拣了天大的便宜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就围上来一群人纷纷掏钱买枣,就和抢什么宝贝似的。杨小康收钱我装枣,一车枣下的很快。这些人买枣很奇怪,大多只秤两斤,给一张十块钱的,一点都不麻烦,我甚至没看见杨小康找过钱。更有意思的还有几个特意跑过来和杨小康打招呼,说在家里听说小康在外面卖枣,尝了几个别人买的觉得味道太好了,特地过来多买几斤,有人一买就是十斤。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看穿着打扮,都是坐办公室的国家干部。以往我也在市场里卖过东西,药材、山货什么的,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很挑剔,翻来翻去挑个没完。然而今天很奇怪,买东西看都不看,也不怕枣里有烂的或者长虫子,连秤称的准不准也不看一眼,只管买枣回家。

我正忙的不可开交,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大嗓门说道:“这可是芜城特产的黄金枣啊,有十来年没见过了,我老人家都有点搀了,给我来五斤!”

这是我第一次碰见买单数的,别人买的都是两斤、四斤、十斤,给整钱不用找。我抬头一看,来者我认识,是个老熟人。他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子,正是每天早上在体育场教我打太极拳和五禽戏的高老爷子。我一见是高老爷子,赶紧招呼道:“高老,你好!…你认识这是黄金枣?哪好意思收您老的钱,想尝装几斤走就是了。”

老爷子也认出了我:“原来是小石头啊?好久没看见你了,自从放暑假你就没去打太极拳了,我们这群老人家还挺想你。…你今天来卖枣?怎么卖到这里来了?哦,小康领你来的,你们两个小孩有意思…我今天也有点兴致,小石头,把秤给我,我和小康一起帮你卖。”

说着话高老爷子不由分说把我手里的秤抢过去,也站在那里卖枣,我反倒没什么事了。杨小康显然和高老很熟,他一边收钱一边问高老:“高爷爷,你的秤杆玩的很熟啊,以前卖过菜?”

高老得意洋洋的说道:“想当年,和鬼子打游击的时候。我就化妆成一个农民进城卖枣搞情报,当时卖的就是一车黄金枣。唉,五、六十年了…那时候我也就你们这么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问了一句:“老爷子,当初你进城卖枣,鬼子不管吗?他们让你卖吗?”

高老爷子被我问的莫名其妙:“鬼子?鬼子干嘛不让卖枣?”

杨小康这时悄悄踢了我一脚,示意我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也知趣的闭嘴,坐在那里看他们一老一少继续卖枣。一车枣四百斤,很快就没剩多少。看来杨小康没有对我撒谎,照这个速度,我从面馆出来,还真是去去就回。

这时围在板车前的人群突然自己分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双排扣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小康!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听说你在门口摆摊卖枣,是吃错什么药了?丢人不丢人!”

这名中年男子一脸怒气,我看他的面目依稀有几分像杨小康,似乎又在哪见过,想了想,突然想起来!我在电视里见过。这张脸经常出现在芜城新闻报纸上,他就是芜城的一把手,当地的最高领导,芜城市委书记杨大同。

看看杨大同和杨小康十分相似的五官,这一刹那间我什么都明白了。杨小康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而是芜城市委书记的独生子。杨书记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杨书记的岳父,也就是杨小康的外公,据说比杨书记的官还大,是省里的一位重要领导。难怪那帮太子爷不敢招惹杨小康,而杨小康跑到这里卖枣,连门卫也会主动送上凳子。

看杨书记的脸色是生气了,别人不管杨小康他可是要管管这个儿子的。然而杨书记的怒气在转瞬间突然消失了,变成了温暖的微笑,这变化比翻书都快,因为他看见了高老爷子:“老书记,您也在这儿?您老是在卖枣吗?…小康,好好收钱,可别点错了!…老书记,您这是在帮谁卖枣?”

高老爷子瞄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帮一个老朋友卖枣,小康这孩子真不错…”

听到这里,我突然间知道这位高老爷子是谁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应该叫高飞尽,解放前是芜城一带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解放后长期担任芜城地委行署专员,后来芜城地区改成芜城市,高飞尽是第一任市委书记,如今早已离休。姓高,杨大同又喊他老书记的,只能是这位传说中的高飞尽高老爷子。我以前只知道这老头姓高,没想到他就是我早就听说过的高飞尽。

这一老一少站在我身边卖枣,要是传出去,别说是这一板车,就是一卡车今天下午也能卖光了。然而我在感激的同时,心里却有了几丝酸楚,我想到了我父亲今天上午拉着四百斤黄金枣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流浪的经历。高老爷子与杨小康都是好人,他们都在主动帮助我。然而我却希望,世间不需要这种帮助。高飞尽和杨小康,都是风君子指点我去结识的,看来他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风君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教我攀附权贵吧?难道真的像紫英姐曾经说过的那样,修行人也许要阅历这世间的一切?不过如果世上想攀附权贵的人有这种貌似无意中的心机,那也是挺可怕的!这算是一种神通吗?神通未必从道法中求,风君子算是给我上了一课。

这一车枣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完了。最后剩了一些我没卖,给高老和杨小康各装了一袋,一定要让他们拿回去尝尝。这两位也没推辞,笑着说这是给我打工的劳动所得,拎着枣回家了。回到面馆,把剩下的一袋枣交给阿秀,把钱给了父亲。

一车枣,加上中午卖的,一共卖了一千八百块钱。父亲见我这么快就卖完了回来已经十分惊讶,又见我卖了这么多钱简直是目瞪口呆。一个劲的追问我是不是骗人了,怎么卖了这么多钱?我解释了半天他才放心离去,我想这下金爷爷会高兴了,就算我谢谢他送我的那只山鸡。

父亲走后紫英姐坐到我对面,笑盈盈的看着我说道:“小野,累不累?”

“不累,别忘了我可是修行人,这一车枣算什么!真正累的是我父亲,我这个做儿子的尽孝的地方太少了。”

紫英姐:“明天是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简简单单过就行了,紫英姐,你帮我下碗长寿面好不好?”

紫英姐:“就这么点要求?不行,哪能这么简单。我刚才和阿秀商量好了,明天歇业一天,我们一起出去秋游好不好?今天晚上我准备吃的,明天出去野餐。”

阿秀这时端了一盘洗干净的黄金枣过来:“洗干净了,石野哥哥,快吃,味道好好呀,还有一股药香!…明天出去玩,太好了,你可不许不答应。”

“野餐?去哪里?”

紫英姐看了我一眼,脸好像有点红:“去飞尽峰怎么样?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已经好久没回去了。我能领你去看看吗?就算陪我回娘家。”

紫英姐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我又怎能不答应?不过她这话里的语气可有点…

只听阿秀拍手道:“好,就去飞尽峰,那可是个好地方!”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歌曰:边风急兮城上寒,井径灭兮丘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这是南北朝时大才子鲍照所作《芜城赋》中的名句。相传一千六百年前,宋孝武帝大学博士兼中书舍人鲍照登临飞尽峰,遥瞰乱世芜城,有感而发,遂成千古名赋。(徐公子注:一直有书友留言询问《神游》中的芜城在什么地方?这里介绍了它的出处与典故,大家不必在现实的地图里去找。)

诗仙李白受南朝文人谢眺、鲍照等影响很大。他曾作诗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不知道与芜城飞尽峰有没有关系。飞尽峰是芜城九连山六峰中最高的一处山峰。主峰顶上有一座飞尽岩,左右巨石伸出状如凤凰展翅,直欲腾空而去。巨石中间却很平坦,如玄鸟之背,可容几人对坐。坐在飞尽岩上,峰峦秋色尽收眼底,远远望去可见芜城稠密人烟。

我坐在飞尽岩上远眺芜城,紫英姐坐在我身边,微微侧靠着我的肩膀。而阿秀,则远远的站到了飞尽岩展翅的最高处,如临风仙子,远望人间。这丫头大概忘了自己穿着裙子,还站的那么高!从我的角度只要一侧头,山风舒卷中的裙底风光一览无余。我无意中抬头不小心看见了粉色的亵裤与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脸色一红,扭头移开了眼神。

紫英姐大概察觉到了,她看了看阿秀,又伸手遥指着芜城方向轻声说道:“五百年来,我经常和阿秀现在一样,在这飞尽岩上远望人烟。我常常在想,那人世繁华之处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五百年间,我见到了无数战乱更迭、无数生离死别,还有无数关怀慈爱、无数人情冷暖…我即害怕,又感到羡慕。我很想有朝一日也去经历这一切,可又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那你现在已入人世间,觉得满意还是失望呢?”我问她。

紫英姐用手指牵着我的衣角,眼神看着远方说道:“五百年前,有一位风采如神的男子,带着他心爱的道侣,来到这飞尽岩上。他告诉她,只要穿上紫英衣,就可以和他携手飞天,游历世间山河美景。…那时我刚刚出世未久,在飞尽岩下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亲眼看见两人联袂破空而去。这便是我感悟天道灵觉忽动的机缘,我也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修行。我入世之前,就有一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我也会拥有这份人间情义,因此我给自己取名紫英。五百年岁月,我终于等到了你,你亲手将紫英衣送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不可闻,身体也不自觉地靠了过来,悄悄偎入我的怀中。山间轻灵微风之中,又有了她女体独特的暖香。我轻轻揽住她,问道:“你虽然有了紫英衣,可惜我们不知道御用之法,你还是不能飞天呀?”

“紫英衣另有妙用,它也是防身护体的法宝,以我五百年修为再穿上这件紫英衣,不亚于你的金龙锁玉柱。…石野,你这个傻子,我要的就是这份真心爱护的情义,既然与你立足人间,又何必一定要飞天?”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我和紫英姐之间气氛的感染,站在飞岩顶端的阿秀突然凌空一招手,手中出现了一根明绿色的斑竹长笛。我没有看错,这支长笛确实是凭空出现,阿秀身上不可能藏着这样一件东西。长笛似用竹节制成,浅绿色通体莹润,特别的是上面还有不少鹅黄色的斑痕,如水珠洒落般分布。斑笛出现,阿秀将它举到唇边,凌风吹奏,一曲悠扬的笛声传遍山野。

阿秀的乐声一起,紫英姐也凝神远望,口中唱到:“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城上兮风寒,井径兮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这正是自古流传《芜城赋》中的“芜城之歌”。寥寥数句,反复婉转吟唱,歌声清扬柔美,如梦如烟如幻。

秀峰之巅,有美人如玉,歌乐声闻相伴,是人间难得享受,恍然乎我也若痴若醉。阿秀手中那支斑笛十分奇异,我发现它是一件虚空中无形之物,飞尽峰顶时有丝丝白雾飘过,云气穿过阿秀双手之间,竟然不受阻挡,就似那支斑笛不存在一般!就在我发现斑笛无形的同时,有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如天籁般的歌乐之声——

只听飞尽岩下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无形之器!就算是修行人也难得一见,今天居然让我遇到了。我虽然精通炼器,却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无形法器。”

“什么人如此无礼!居然敢在下面偷窥,小心你的眼珠子!…紫英姐,有坏人偷看我。”说这话阿秀已经从飞岩顶端跳了下来,来到我和紫英姐的身边。原来这丫头自己也知道站在那个地方群底春光外泄,只是不介意我在下面,现在有别人可不行。

“谁叫你自己站那么高?这怪不得别人,不要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坏人。”紫英姐劝说着阿秀,一面看着岩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有点紧张,神色中也有一丝慌乱不安。我也站起身来,心中有几分疑惑,因为这个声音感觉有点耳熟。飞尽峰山势险要、主峰顶无路可攀,普通人很难上来,因此人迹罕至。我和阿秀还有紫英姐都不是一般人,感官与神识都十分敏锐,而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此处,他开口说话前我们居然都没发现!他会是谁呢?

“在下七叶散人凌啸,山中听闻故人歌声,特来相会。无心冒犯,请这位妹妹不要怪罪!…”随着声音一位青年男子走上飞尽岩。

“果然是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紫英姐、我还有那男子几乎同声开口,语气中各有惊讶。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从终南派出走的弟子七叶!

第070回 菩提本非树,凤自与梧桐

七叶首先看见的是我,所以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显然是认出了我这个救命恩人。然而下一刻,他看见了我身后的紫英姐,目光就再没有移开,眼神痴痴的,口中喃喃道:“紫英,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这四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紫英姐也看见了他,神色没有什么激动,只是微微的动了动身体,悄悄的靠近了我的身侧,淡淡答道:“七叶,听说你离开了终南派,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七叶语气显的有几分激动:“紫英,我离开终南就是为了找你,既然找到你了,我就再也不离开了。”

紫英姐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丝凄凉:“找我?找我做什么?想当年你将我打下终南绝壁,今天你又到此,还想将我打落这飞尽峰吗?”

七叶:“我知道你为当年的事恨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自责。当我道法大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开终南来找你,肯求你的原谅。”七叶的语气显得哀切无比,说着话他双膝一曲,面对着紫英姐跪了下来。

我就站在他的身前,赶紧一闪身避开,不想无端也受他的跪拜。阿秀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袖,小声问道:“这个人就是那个七叶吗?”

我摆了摆手,示意阿秀不要说话,这两个人的恩怨别人恐怕说不清楚。见七叶突然下跪,紫英姐也有几分动容,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七叶,我听说你离开终南派的时候,曾出手斗法打伤同门,你不对养育你的师长下跪,今日却对我这个妖女下跪,你不怕遭天人之劫吗?你还是起来吧。”

七叶:“管他天劫人劫,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今天如果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紫英姐:“在乎我?我说道法大宗师七叶散人,你恐怕搞错了。你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当年出手伤我,事出有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无所谓恨不恨你,更淡不上什么原谅。你愿意跪就跪吧,起不起来是你自己的事!”

七叶哀求道:“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你应该知道我心中对你深情一片。想当年我打你那一鞭,本意就是助你逃走,并非伤你,否则你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里?今日我为你离开终南,已与终南决裂,我发誓不会再让世间人欺负你我…”

紫英姐脸上终于有了怒气,呼吸有点急促的说:“我并没有丝毫得罪你与终南派之处!终南派逼你杀我,你没有杀我,我就应该感激你吗?你不杀我,我就应该和你在一起?就应该嫁给你?…你也知道,我这几天在闹市中开了一家面馆,曾经几次遇到垂涎美色的无赖男子纠缠,他们没有杀我?我就应该以身相许?…你离开终南是你自己的事,世间有没有人欺负你与我无关,不要在此纠缠于我!”

这时候阿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男欢女爱讲究两相情愿,你喜欢紫英姐紫英姐就要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紫英姐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还不快走!”

我在一旁也忍不住劝道:“七叶,你和紫英姐的事我都知道。你给紫英姐带来的麻烦还少吗?她无心于你,你怎能强逼?你还是走吧!”

七叶却没有理会我和阿秀,只是对着紫英姐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是我有我的苦衷,当年将你打落山崖,实在是逼不得已!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是我错了,我会用全部情义来偿还,世上再也没有人会逼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也是好的,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办到。”

还没等紫英姐说话,阿秀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别自做多情了!紫英姐根本不喜欢你!想当初你逼不得已?胡说八道,石野哥哥就不会那样,他怎么样都不会伤害紫英姐的!你快滚吧,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

七叶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指着我问紫英姐:“刚才这小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紫英姐偷偷瞄了我一眼,转头直视着七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错,是真的,我曾经发过舍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报一人,这个人就是他!”

紫英姐发过舍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报于我,这我早就知道,但从未听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来,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我想解释也无从解释,况且在这种场合我也无法说什么。

七叶闻言身躯大震,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我问道:“刚才听这小姑娘叫你石野哥哥,你到底叫石野还是叫梅野石?”

梅野石这个名字是我当初救七叶时随口起的,今天既然已经当着他的面说穿了,我也不必否认,点头道:“我姓石名野,上次告诉你的不是真名。”

七叶:“石野?你就是大闹齐云观的石野石小真人?”

真没想到,我人不大,如今在修行界名气可不小,连七叶也都听说过我的光辉事迹。我又点头道:“不错,是我。”

七叶又看着紫英姐若有所思的问道:“紫英,你跟他?正一门的守正真人会答应吗?”他这么问,言下之意江湖传言已经把我当成了守正真人的弟子。

紫英姐:“守正真人怎么想,与你无关!就算他也像终南派登峰掌门那么做,我也不在乎。”

七叶:“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是守正真人并不反对你与他的弟子结交,你想托身庇护于正一门下,我能理解,这样你就不用再怕终南派了。可是如今你我已不必再害怕终南门人,你也不必再庇护于人!…等到明年我在天下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之后,你我在一起,天下人就再也不会说什么!”

原来七叶居然打算参加宗门大会,言语之间已经自以为能够斗法夺魁。我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但是对他说话的语气却很反感,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厌恶。我不明白这个人脑袋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这么想问题?他认为紫英姐跟我,就是为了庇护于正一门,而紫英姐应该跟他,是他已经天下无敌!那紫英姐成什么人了?他又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我心中厌恶,正待说话,阿秀已经抢先开口,言语中也有十分不屑:“我说七叶,你别白日做梦了!你这个人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听不懂人话!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没你什么事。”

听见阿秀的话,七叶瞪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与失望,他咬牙问我道:“此话当真?紫英是你的女人?”

这话要是别人问我,我恐怕会摇头,这实在是一笔糊涂帐。可是此时此地,面对七叶和紫英姐,我只能点头:“是的,既然紫英姐叫你不要纠缠,你就请回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七叶恨恨道:“我们?看来的确如此了!你当初突然出现在终南山,有意出手救我,就是要让我欠你这份恩情对不对?没想到,你这个人的心机如此深沉。”

紫英姐怒道:“七叶,你太过分了!别人好心救你一命,救命之恩你不感激,反倒说的如此不堪!”

没等紫英姐说完阿秀也喝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石野哥哥真要是耍心机,一刀杀了你不就完了,还救你干什么?”

“紫英,你恐怕看错人了,今天我就要证明给你看,我比这个男人强多了…”七叶的语气已经进入一种半癫狂状态。说着话他一伸手,衣袖中缓缓伸出一根赤色的长鞭,鞭梢在空中盘旋舞动,正对着我的方向!

没想到七叶的法器赤蛇鞭会在此时出手。我们三人都是大惊失色。首先是阿秀惊呼一声,一纵身跳到我的身侧,无形之器“斑笛”凌空出现,在山风中缓缓转动,笛中孔窍发出呜呜的夺魄之声。我也一招手,青冥镜自怀中飞出,在我身前旋转,镜面发出一圈白雾般的光毫,迎住了赤蛇鞭的来势。早知道最近不太平,我一直将青冥镜带在身上。

“住手!七叶,你真要对你的救命恩人出手吗?我告诉你,就算石野不是你的对手!不论你比他强还是比他弱,这和你我之间没有关系,我对你没有半点情意,我是石野的人,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修行!”紫英姐也一纵身拦在了我的身前。

我赶紧一把拉住紫英姐,挺身将她拦在身后,对七叶道:“七叶,我现在才发现你真不是个东西!世上求爱不成就可以强逼吗?你修为高,天下女子就要倾心于你?紫英姐不论跟谁,就是不能跟你这个东西!你想动手,就动手吧!”

“不要!”紫英姐突然厉呼一声,手中亮出了切玉刀。刀尖却没有指向七叶,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她将切玉刀架在自己的雪白的脖颈之间,对七叶决然道:“七叶,以你今日的修为,我们三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因我伤了石野,我就在此自绝,也算是应了舍身之誓。”

阿秀:“紫英姐,你把刀对着自己干什么?不要怕他,打不过又怎么样?我们三人全力一击,他也未必能付好!”

紫英姐:“我与他的恩怨与你们无关,实在不想看见你和石野因此…”

七叶见紫英姐如此,赤蛇鞭缓缓收回到袖中,恨恨的叹息一声道:“韩紫英,终究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错了,我会等着你,你会回到我身边的!”言毕转身飘然下山,身影几闪几没,消失在山野树丛之中。

七叶走后,我们三人都收回了法器,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紫英姐才低低说道:“小野,对不起,我…”

“紫英姐,没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阿秀在一旁劝道。

我也劝道:“紫英姐,从头到尾你都没什么错,那七叶实在不是个东西…”

紫英姐还是像犯了什么错误,仍然低着头小声道:“小野,刚才说的那番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我心里对你好,那是我的事,我不会像七叶那样逼你对我如何,你千万不要有负担…”

我不知如何作答,阿秀插话道:“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你们就好呗!石野哥哥喜欢谁就喜欢谁,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都看见了…你是担心石野哥哥不能娶你吗?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人!你不会是吃柳依依的醋吧?”

阿秀这丫头向来这么口快,居然直截了当说了这么一句“反正你也不是人!”接下来的这一句让我吃了一惊,原来阿秀也知道柳依依,难道是听紫英姐说的?紫英姐是不是误会我和柳依依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我和柳依依的关系确实有点不清不楚。

紫英姐伸手打了阿秀一下,红着脸小声道:“阿秀你什么意思,石野和柳依依,早在我之前就认识了,我怎么会吃依依的醋?我只是对石野好,又不是想霸占他…”

这话味道越说越不对了,说得我心里也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理清这些头绪。也许对于感情,我未经历之前心里想的很清楚,但是世上遇到的事情,却不是三言两语那么简简单单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经过这一件意外,我们也没有心思再游山玩水,当下也下山回城。

我这个生日过的!唉,本来很好,偏偏冒出个不长眼的七叶给搅了。飞尽峰是九连山的第二座山峰,与昭亭山遥遥相对。下了飞尽峰,再往前走几里路,就离昭亭山的山脚不远了,而离我家石柱村也很近了。我的心情说不清是好是坏,总之有莫名的烦躁纷乱,总想一个人静一静。

路过昭亭山的时候,我心念忽动,对她们俩说:“阿秀,你陪紫英姐先回去吧,我想回家看看,看看父母还有我妹妹。”

紫英姐:“放假回家看看也对。你的生日不是儿子的节日,而是父母的节日。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阿秀道:“石野哥哥你一个人走?不怕再碰见坏人?七叶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刚才紫英姐都说了,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人不是一样吗?难道怕了这个东西,我以后就不能回家了?”

紫英姐拉住阿秀:“石野想一个人回去就一个人回去吧。他说的对,既然不是对手,三个人还是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小野,你也不要太担心,前两天风君子告诉我,七叶可能要来找我,有麻烦的会是你,还真让他说中了!他还说有高人会暗中保护你,七叶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自己保重,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紫英姐和阿秀确实保护不了我,而我一个男人怎么会要这两个女子保护?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这个七叶明显不是善类,为什么他的道法就这么厉害?风君子早就想到今天的局面了,他说有高人会保护我,这高人会是谁?为什么刚才在飞尽峰上没有出现?

沿着青漪江一路神行,远远的已经看见石柱村上空升起的炊烟,然而此时我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山间小道之中,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还真让阿秀给说中了,七叶并没有远去,而是在等我。

说实话,看见七叶我并不意外,我早就预感会碰上他。只是他这个人,怎么如此没皮没脸,还真的在路上堵我!看见他我放慢脚步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应该叫你七叶,还是叫你凌啸?你一路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七叶:“我俗名凌啸,号七叶散人,我对你说的是真名真姓,不像你这般藏头露尾。”

“行行行,你就是凌啸,有什么事快说。”

七叶:“既然如此,请亮出你的法器吧。”

“七叶,我不想与你斗法,我见过你出手,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七叶一声冷笑:“你不敢?韩紫英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一个懦夫!”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一再相逼?紫英姐对你淡不上什么爱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是世上高人,又何苦执迷不悟!”

七叶一声长笑:“我自幼勤修道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登临天下,怎么能容忍一个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该杀你,可是不杀了你,紫英很难回心转意。她不是发过舍身之誓吗?舍身之誓我也知道,你这一生一世已经有她,她也算言而有信了。现在了结你这一生一世,事情才有回转余地。”

我微微吃惊,我想到七叶会和我斗法,却没想到他居然要杀我。风君子和张先生都曾经告诉过我,修行人之间也往往会出手斗法,但是几乎从不伤及性命。世间修行人,不是求长生就是求解脱,修行最怕的是天劫,杀人有伤天和,谁都不会轻易如此。七叶的修为如此高超,居然会打算杀一个无辜之人,多少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还想着劝退他,实在不行就斗法输给他算了,没想到他如此逼人。

“七叶,你是修行人,你就不怕天人之劫吗?”

七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确实不该杀你,本来想废了你的修为就算了,那韩紫英也不会喜欢一个废人。可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却不得不杀你。我虽然自视甚高,但自以为恐怕还不是守正真人的对手,不能留下我伤你的证据,否则明年的宗门大会我不好参加。…要想我不杀你,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七叶:“你以天人之劫发誓,终身不再见韩紫英,她是我的!”

“七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紫英姐是紫英姐自己的,她不是一件东西。这种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发的!”

七叶:“那我就杀了你吧…”说着话赤蛇鞭出手,在空中舞动,鞭身交织出一道红色的光影,这道光影如网,向我当头罩下。

他说出手就出手,我也早就防备,青冥镜已经飞到身前,白色的光圈从镜身四周中发出,恍然乎就像青冥镜扩大了几倍,迎住了光网。这红色的光网投入到白色的光晕中,我觉得身躯大震,就像被一头疯牛撞了一下,晃了几晃,双脚没入地下半寸之多。

光网没入镜晕中消失不见,只见青冥镜镜面毫光如白雾颤动,随即又发出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色光茫罩向七叶。这便是青冥镜的妙用之一,吸收伤神的法术再反射而出。看来赤蛇鞭打出的光网能伤人元神,而我险些没有接住。

七叶见一片红网打回来,也大吃一惊。赤蛇鞭的鞭梢在空中画了一圈,凭空出现了一面像赤焰般明亮的火墙。光网打在火墙上,他口中大喝一声:“破!”火墙四散炸裂,破了这道光网。他这一声喝震得我后退几步,一招青冥镜,镜面向前,周边的白色光晕向内收缩,又恢复了平常铜镜的模样,此时镜面中发出一道白色光柱,直射向七叶!

这是我会的第二招,风君子第一次用青冥镜就这么玩过,收了柳依依的阴神。我不知道能不能收七叶的三魂七魄,总之只好试一试了。七叶见光柱射来,面色也是一阵紧张,向后飘身急退。他手中的赤蛇鞭似乎化实为虚,像一条凌空的游龙,螺旋着在空中伸长,绕住了这道光柱。光茫本应是无形之物,然而在赤蛇鞭的缠绕下,这道光柱居然如此实物一般被鞭身紧紧的定在了空中,收不回来也打不出去。

我觉得悬在身前的青冥镜变得越来越沉,似乎有千斤之重!御器之法,法器与身心一体,它相当于我的一部分。青冥镜变得沉重无比,那是我感觉到周身上下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全身骨骼似乎都在酸响,要不是我金龙锁玉柱的身体,恐怕早就受不了了。此时已经是我与七叶在以法力相抗,就看谁能强得过谁。

我认为这段时间过得长,那只是一种错觉,其实也只是在转瞬之间。只听七叶大喝道:“好护身功夫!可惜了!”只见赤蛇鞭的鞭梢如毒蛇吐信般突然展开一截,正打在青冥镜的镜面上。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就像爆炸开一般,有无声的巨响,双脚终于站立不住,腾空向后飞去,青冥镜与我有所感应,也发出呜咽之声,随着我的身形向后翻滚飞落。

我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只觉得周围草木向前飞退,紧接着后背撞到了一棵水桶粗的树上,咔嚓一声,大树居然被我撞折。我眼前金星乱冒,倒坐在这半截树根之下,青冥镜无力的飞回到我的手边。

“你撞哪棵树不好,偏偏撞这一棵,佛祖会不高兴的!”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和七叶都吓了一跳。

只见我撞断的是一棵梧桐树,从倒下的树冠枝叶里掉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掉到地上没摔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是个光头老和尚,手里还捧着个紫金钵盂,居然是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这个法澄怎么无处不在?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七心和七花到面馆找麻烦的时候,就是他出手阻止的,如今七叶对我出手,他怎么又从树上掉下来了?看见他,我立刻想到,他会不会就是风君子所说暗中保护我的高人?

“法澄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挣扎着坐直身体,还是觉得头晕胸闷眼前发花,刚才这一下撞的可不轻,而七叶打中青冥镜那一下我简直就是身心巨震。

法澄用手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道:“我修禅这么多年,也没有顿悟成佛,一定有问题。我想了很久,想当年佛祖是在菩提树下入定悟道,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今天也找一棵树,在树下打坐看看有没有收获?坐了半天没什么感觉。我又想,是不是我离西天佛界太远了,树上面会近一点?所以我又到树上去打坐。…在树上打坐确实不同,于定中十分安乐,我正坐着呢,你居然把树给撞断了,看样子这是我和尚的劫数,老天不想让我这么快成佛…”

这个法澄和尚,说好听一点是心性天真,说不好听一点有时候简直像个白痴,话从来说的纠缠不清,而且每句都夹杂着别人听不懂的佛法。我打断他的话:“大师,这是梧桐树,不是菩提树。”

“梧桐既菩提,菩提既梧桐,应该是一样的吧?…”

“和尚,你在这里捣什么乱?我与这个人有恩怨要了结,你不想被误伤,就赶紧离开!”远处的七叶刚才见有人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也愣住了,后来听我和这个和尚纠缠不清的在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

法澄转身看着七叶:“你就是终南七叶吧?果然厉害!不过说话却没道理。我和尚好好的在树上坐着,你们俩个打架把树撞断了,怎么说我捣乱?还有,这棵树也没有得罪你们?你把人家撞断了干什么?你们这是斗法呀还是砍柴呀?如果砍柴的话,应该找把斧子来,用人来撞树终究不是办法。”

法澄一边说一边摇头,他的话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就是故意调侃的。七叶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指着法澄道:“哪来一个疯疯颠颠一个老和尚,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走,否则连你一起灭!”

法澄的头摇的更厉害了:“这位石小真人这个月底要听我师兄去讲《金刚经》,你现在把他杀了,世上不就少一个人听闻佛法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石野救了你的命,你要杀他。…请问,这是什么修行?难道你想尸解升天,而他拦住不让吗?或者你是为了报答他,帮他看破生死之门?老和尚想不明白,你教教我好不好?”说着话法澄还向他施了一礼。

七叶远远的站住,眼睛盯着法澄,瞳孔在收缩,赤蛇鞭又在空中盘旋升起。法澄见七叶祭起法器,也面色一沉,将手中紫金钵抛向空中。那紫金钵在半空中翻转过来,钵口对准七叶,紫金钵周身的铭文上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紫金钵!你是芜城九林禅院的和尚?法海、法源与你什么关系?”七叶一见紫金钵,面色也是一变。

法澄答道:“法海是我的大师兄,法源是我的四师兄,现在九林禅院法字辈的老僧就剩我们三个了,我叫法澄。”

七叶:“法澄大师,我不想与九林禅院为敌。但今日我与石野是私人恩怨,一定要在此了结,既然大师已经插手…”

法澄打断他的话:“石野和你没有恩怨,是你自己心中有恩怨,和尚虽然老,但还没有老糊涂,看的清楚。七叶,真要动手的话,我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以我的修为,想逃远点总是可以的,你也未必总能拦住我。这里离广教寺很近,走几步就是,我在想你和芜城广教寺老活佛谁的修为更高?”

七叶:“大师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与大师为敌。”

法澄:“要打架,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根本没有把握在这里把我们两个都杀了,今天只要走掉一个你日后就麻烦了,对不对?我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找这位石小真人的麻烦,明天天下修行人都会知道石野救过你的命,而你却要杀石野。”

第071回 留情颜如玉,默手谈真言

法澄一祭出紫金钵,七叶的语气就变了,不再是那么盛气凌人:“其实我也只是一时气愤,只想教训教训他,并非真的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