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想达到最终的神游境界非常的困难!风君子所传的法诀只是一种描述,或者是一种门径,他自己也用了若干年的时间才参悟透,也不敢说就真正达到了极至。至于再往上更进一步,目前还是我不敢想像的境界,那已经超出三梦大法之外了。

传完法诀之后风君子让我们站了起来,对柳依依说:“把锁灵指环给我看看。”

柳依依摘下指环递给他,风君子拿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又用手摸了半天,交给我道:“你给依依戴上吧。”

我又将它带回柳依依的手上。风君子微笑着说道:“好了,依依你下去吧,我有话单独交代给石野。”

柳依依走的时候关好了门,风君子指着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让你说话吗?因为你小子那张嘴太邪,我怕你在这个关口一句话说的不好连我都跟着受连累。我知道你心里有一肚子疑问,但你说话注意点。只许问,不许给我下结论。”

差点没把我给憋坏了,终于能说话了,赶紧道:“风君子,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

风君子:“打住打住,不要接着说。我告诉你,我不是在交代后事,生死之战在即,天机莫测提前做一些准备也好放心。关于昭亭山一战的结果,我也看不透。但是你放心,我会回来的。…还有什么要问的?”

“水无波是谁?是绯焱吗?”

风君子:“我要你只问别下结论,你怎么还是说出来了?既然你说了,那就是她了!我问你,夺绯焱炉鼎救阿秀之事天下有几人知?”

“你、我、守正真人。就我们三个。”

风君子:“现在是四个人,还有孤云掌门绯寒。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此事的前因后果,如果真有这一天,她会出面插手的。至于绯寒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你这是要给孤云门一个交代吗?”

风君子:“不仅仅是给孤云门,不要忘了绯寒是绯焱的亲姐妹。因为阿秀之事,你找绯焱报仇本来无可厚非,彼此有损伤别人不能说什么。但如果你收神夺炉鼎,却是修行界的大忌,已经超出了解决私仇的限度。所以你真要这么做,一定要进行的十分隐秘,只能一人出手,千万不能将其它任何人牵涉进去。而我,已经给绯焱安排好了去处,剩下的只能你一人承担了。”

“我知道,可你为什么要提前告诉绯寒?”

风君子:“假如阿秀以绯焱的身体重回人世,瞒得了别人,瞒得了绯寒吗?我告诉她,她怎么处置是她的事,你怎么办是你的事。这种事情,绝不轻松,你最终要学会自己解决这样的麻烦。…提到阿秀,我倒想起青冥镜还没还你。”

“你打算用他来对付七叶吗?那黑如意呢?”

风君子:“拿了你的青冥镜,自然得有点东西押着你才会放心。这样吧,黑如意放在你手里,阿秀的元神可也在这里面,我相信你会小心保管的。昭亭山一战之后,你用黑如意来换青冥镜吧。”风君子从怀中取出黑如意,交给了我。

“不用吧,你同时拿着黑如意和青冥镜对付七叶不是更方便一点?”

风君子摇头:“要你拿着就拿着。如今依靠大老黑和小二黑的千年龙魂法力已经斗不过七叶,我还不如不再凭借龙魂之力。…给我去拿两壶酒两个杯子,今天晚上我要在昭亭山过夜。”

“明天就要决斗,你今天晚上还要上山喝酒?喝多了怎么办?还是找个地方好好静坐调息吧。”

风君子:“调息?调什么息?高考都结束了,我爸妈都放了羊不管我,天月仙子也不管我,难道你想管我吗?…算了,我自己去厨房拿,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风君子起身推门扬长而去,将我一人留在了君子居。我拿着黑如意追下楼去时,他已经走了,张先生却出现在知味楼中。他是发现张枝留下来没走,担心女儿有什么事也回来看一眼,结果风君子已经收走了张枝的一身仙霞刺。听说风君子要到昭亭山继续喝酒,张先生眉头一皱也想追去劝一劝,走到门口却发现知味楼的大门关上了。

知味楼的大门玻璃一直擦得很亮,可以看见滨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可不知什么时候情况却变了,透过玻璃门与橱窗,只能看见蒙蒙一片白云环绕。大家此时都突然发现了这奇异的变化,张枝伸手就要推门,被张先生拦住了:“这是忘情宫的云门护阵,从外面看不见,却能保护知味楼。…韩紫英,知味楼法阵的主阵符呢?”

紫英:“守正真人今天来过,将那枚主阵符拿走了。”

张先生:“看来我们被困住了,风君子和守正真人一起做了手脚,不让知味楼中的人出去。困住知味楼的不仅有正一门的法阵,还有忘情宫的护阵。”

紫英:“忘情宫弟子云中仙今天来过,风君子也是刚刚离开。这阵法恐怕不是一个人布的。”

张先生:“这是不想让你们靠近昭亭山啊!把我也困在其中是个意外。”

张枝有些着急的问:“爸爸,你不是最擅长阵法吗?能不能破这个阵?”

张先生苦笑道:“当然可以,合我们众人之力,拆了这座知味楼破阵而出,不过时间至少需要两天一夜。等到那时候,昭亭山上的斗法早该结束了。”

柳依依道:“阵法困不住我,我想回昭亭山就能回去。”

我对依依说:“你回去看看情况,有什么事情赶紧通知我们,千万不要接近斗法的场所。”

柳依依答应一声伸手去摘锁灵指环,脸色却变了:“咦?这指环怎么摘不下来啊?好像长在手指上一样。”

紫英叹气道:“既然把你也留在这里,风君子肯定做了手脚。”

我些着急的说:“我答应过守正真人不去昭亭山,可是山上的情况总该知道吧?”

柳依依:“哥哥不要着急,我虽然回不了昭亭山,可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能知道。”

张先生:“那也行了,我们就老老实实的留在知味楼吧。”

我、紫英、柳依依、张枝、张先生五个人被双重法阵困在了知味楼中。这一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风君子与七叶的决斗约在第二天日出之时。从知味楼中向外看去只有白云环绕不见芜城街市,奇怪的是电话还能打通。我只得打了个电话给柳菲儿,说知味楼停业两天我有事出去办,这两天她不要来知味楼也别去找我。

柳依依是昭亭山神,山上发生的事情她都有感应。从昨天开始,昭亭山风雨大作,一直到阴历七月十五的白天风雨不歇。山中有多处出现了诸如滑坡、泥石流等险情,山上所有人都撤了下来,然后所有上山的道路都被风雨所阻。这风雨十分奇怪,只在昭亭一带,临近的飞尽峰以及芜城市区却毫无影响。绿雪施法阻断了昭亭山与外境的联系,使它临时成为一个独特的结界,也让风君子与七叶的斗法不会波及世间。

第二天日出的时候,柳依依对大家说了一句:“七叶上山了。”过了片刻又说道:“七叶到山顶了,风君子坐在那里等他。…七叶坐下来了,和风君子面对面,两人离的有两丈多远。”

众人心里这个急呀,就像被猫抓一样,张枝问张先生:“应该有神通将昭亭山上的场景显现出来,爸爸你想个办法!”

张先生:“知味楼和昭亭山都被法阵护住,平常的办法不管用。这位柳姑娘能知道山上的一切,她应该能…”

紫英突然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宇文山庄在机缘大会上送的那枚射影蜃光珠就在楼上,我拿下来,柳依依你施个法术…”

我们围坐在知味楼大堂的四周,中间的桌子上放着那枚射影蜃光珠。柳依依站在桌前一丈开外,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射影蜃光珠。珠子发出了一片柔和的白光,紧接着光晕扩大到整个大厅,光影中现出了一座山的轮廓——正是被风雨包围的昭亭山。射影蜃光珠的妙用和柳依依的法术都是如此神奇,我们不仅看见了昭亭,还听见了风雨之声,就像在耳边一样。

张枝嚷道:“把场景缩小一点,东西都放大,看山顶的风君子和七叶就行。”

光影蜃景随着柳依依的心念变化,这座山变的越来越大,光影中显示的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集中在山顶,我们看见了风君子与七叶。面前的景像就像激光全息立体投影,宛如风君子和七叶就坐在知味楼的大堂中。昭亭山外围风雨飘摇,而山中却是艳阳当空,没有一丝风雨的影响。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风君子和七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见面就生死相斗。他们面对面坐着,一人端着一个杯子拿着一壶酒,就像两个老朋友一样心平气和的在把酒谈天。

风君子正在说话:“明知必死,你还是来了,这就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吗?…以你往日的作风,应该不会上昭亭见我。”

七叶淡淡一笑:“世上之人,都是明知必死之辈,人人皆有一死,难道还不活了?我所修金丹大道,就是逆天而求长生,明知必死而求存。所求之道如此,所行之事如此,今日不来,不足以登大道顶峰。”

风君子:“能说出这番话,你的悟性确实超越当世。不过你今天来,是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你认为你所追求的道,可以一战而成。世人种种修行极至,大多是生死之间的文章,你也想见个分晓,我也想见个分晓。”

七叶:“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你说我明知必死,却不是修道人该说的话。”

风君子:“说你死就是你死,扯什么草木?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你信奉强者为尊,你所谓的逆天不过是以强而凌天下,看着威风,实则取死之道。”

七叶:“你想杀便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风君子:“难得有你这种人够资格陪我聊几句,只可惜聊一句少一句了。别客气,来喝杯酒。”

七叶:“是啊,我也觉得是聊一句少一句了,只可惜死的未必是我。同饮此杯!”

这两人在山头闲扯淡,扯着扯着又举杯敬酒。我们坐在知味楼大堂四周看着蜃景中的光影,恍然乎感觉他们就在知味楼中饮酒。张枝忍不住道:“夜长梦多,还不快点打发了他!”

柳依依解释道:“他们已经动手了!…七叶以隔空之力想把风君子掀下昭亭山,而风君子用移山之术镇住了自己的身形,七叶的隔空之力搬不走昭亭。”

张先生:“移山之术?这是什么样的神通?”

韩紫英:“管他什么样的神通,就算不是人间的神通,能拿来用就行。”

我也问道:“七叶用的法术,就是在忘情宫之会上对付法海的那一套。现在风君子空着手,七叶手中有呈风节,他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柳依依答道:“他们两人之间相隔九千里,法器直击够不着。”

看一场比赛,往往需要一个懂内行的解说员,否则不清楚场上究竟有什么门道。我们在知味楼中能看见风君子与七叶喝酒聊天,那么天下有大神通的高人恐怕也有办法能看得见,但内情了解的这么清楚的只有柳依依了。

只听七叶又说道:“你请我上昭亭,又何故拒人以千里之外?”

风君子笑道:“惹不起,躲得起,我怕了你还不行吗?”

七叶:“阳光很毒,有叶可以遮阴。”他拿起呈风节插在身边的地上,只见阳光下七叶的影子消失不见。

风君子:“天气很热,有风凉快一点。”他从怀中取出一把白纸折扇,冲着自己扇了几扇,七叶的影子又出现了。

知味楼中,我问道:“依依,刚才他们又在做什么?”

柳依依:“七叶以呈风节入地,神念瞬息千里,逼到风君子面前。风君子不知怎么回事又把他给扇了回来。”

张先生沉声道:“别打岔,好好看着就行。”

这时七叶举杯:“果然是公子前辈,晚辈敬前辈一杯。”

风君子端杯:“那么客气干什么,一起喝。”

七叶:“你手中的扇子甚是精雅。”

风君子脸色平静如水:“这把洒金白云扇,是七心生前所赠。只可惜你杀了她。”

七叶:“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取死。说起来,她是为你死地。”

风君子:“七叶,你究竟有没有杀过人?”

七叶:“让我想一想,有生以来,我只杀过一次人,就是抱椿老人和他的门下几个败类。前辈你呢?”

风君子:“我也想一想,杀的比你少,算起来只有一个。那人叫小林归郎,是东瀛伊谷流的门主,当年在战场上害死法泠大师的凶手。…你只杀过一次人,我记得你曾经想杀石野。”

七叶:“石野死了吗?”

风君子:“那七心呢?”

七叶:“我动手了吗?”

风君子:“那十万水族生灵呢?”

七叶:“是我杀的吗?”

风君子呵呵笑了:“对呀对呀,看来是我糊涂,你真地很无辜!”此时他手中的酒杯突然无声的碎了。化成一片烟雾,这烟雾聚成一道旋风向天空飞去。再看七叶手中的酒杯也不见了,手底有一道旋风入地。

“风君子怎么破的法术?”张先生刚才不要别人插嘴,现在自己忍不住问道。

张枝加了一句:“都是什么法术?”

柳依依有点担心的道:“那是天地间的神风之力,此发彼至。风君子的身形被自己的移山之力定住躲不开,硬受了他一击,不过看样子没有受伤。”

紫英不无担心地道:“他真地没有受伤吗?”

我有些自我安慰的道:“他的样子不是没事吗?肯定没事!”

不提我们在知味楼中操没用的心,山上喝酒的两个人杯子都碎了,高深莫测的相对而笑。七叶问:“这酒怎么喝呀?”风君子答:“没有杯,就把瓶吹吧。你注意点,别把壶也砸了。”

七叶:“呈风节在我手中,你是不是特别后悔?看见我心里就有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晚辈在这里道歉了!”

风君子:“你那么客气干什么,我怎么能和你这种晚辈计较?没有气哪来的风?…呈风节拿在手里很得意是不是?其实那不过是我小时候玩的弹弓把。”

七叶:“前辈今天是空着手来的吗?”

风君子:“我有手,可以握固,抓一件东西不就不空了吗?…七叶,你看见了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了青冥镜。镜面光洁如洗正对着七叶。

七叶:“这不是石野那面破铜镜吗?”

风君子正在举壶喝酒,听见他这句话笑了,笑的双肩乱颤,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呛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咳嗽几声,擦了擦眼泪,笑着对七叶说:“我照镜子的时候,看见的都是镜中的自己。要你照镜子,你居然说看见的是镜子!你说你搞不搞笑?”

七叶:“真有那么好笑吗?”

风君子的脸色突然一沉,低喝一声:“借淮河一用,七情钟!”只见青冥镜散发出一片巨大的光晕如电影屏幕一般,镜光中是流淌的一条大河,看两岸景物正是七叶挑战七心的七情合击之处。淮河在镜面中出现,紧接着一点金光从河中央飞出,飞出镜面落在了风君子手中,赫然竟是七心生前的法器七情钟。

风君子收起青冥镜,镜面光影消失,但七情钟却真真切切地拿在手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七叶说道:“见过这种神通吗?这不是人世间的法术!”

七叶:“仙人摄物的神通,果然神奇无比,我真的怀疑你的来历了!…你的境界虽高,但我感觉你的法力却弱的不能再弱,这一手功夫虽然神奇,用来偷鸡摸狗还可以,打家劫舍就勉强了,想杀我更不可能!”

风君子:“你以为我是你?我既不偷鸡摸狗也不会打家劫舍。斗法到此,你还不回头?只要你自愿就缚,我可以封了你这一世的记忆,送你托舍重修,来世还是一代高人。不过我想这么做,恐怕需要你自愿配合才行。”

七叶笑:“我不论你是人是鬼,今日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风君子也笑:“你这孩子,怎么话都不会说了?人挡杀人还可以,可佛挡怎么杀佛呢?请问你从何处下刀?”

七叶:“从你处下刀。”

这时知味楼中的张先生自言自语道:“这不是人间的法术!风君子是什么人?七叶为什么毫无惧色?”

而山上的风君子却神色淡然的侃侃而谈:“七叶,今日若邀你共赏七情合击,不知你能否消受?”

七叶:“我已经试过了,前辈福缘深厚,晚辈消受不起。”

风君子:“只可惜佳人已去,天音不可再闻!既然你明知不敌七情合击,见到七情钟何故不怕?”

七叶:“你错了,七情合击只是不能静坐相抗,我一样可以出手破之。就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手里拿一把刀,一样可以杀了一位不还手的武林高手。你可以不还手而无恙,只能说明你皮太厚而已,未必就在我之上。”

风君子:“多谢夸奖,来来来,干了这壶酒,听我为你弹奏一曲,也算尽了今日宾主之欢。”

两人仰头举壶喝酒,酒从嘴角洒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七叶放下酒壶问道:“公子也会七情合击吗?我差点忘了,你是世上唯一听完这一曲的人。…那就请恕晚辈无礼,不能静坐而听了!”

第176回 惊雷闻碧雪,风冷叶衰残

(题记:七叶的结局在084回中有提示,而关于绿雪的情节转折伏笔在100回中。)

※※※※

风君子:“七情合击天音神妙,我这种凡夫俗子岂能掌握?…我邀你听的,是忘情宫的七情分伤之音。这七情分伤,本应以长笛吹奏,可惜我这个人笨,不通音律,只能胡乱敲钟送你了。而据我所知你这个人比我还笨,随便你怎么听罢!”

说完话风君子不再理会七叶,合上洒金白云扇,一手托钟,另一手倒转扇柄开始有节奏的敲起七情钟。我们在知味楼中听不见一丝钟响,只见七叶神色凝重,身形时隐时没,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竟然投射出一道又一道的虚影乱飞。同样的,风君子身边也不乱有虚影飞舞。

柳依依不等众人问,主动开口道:“风君子的钟声只对七叶一人而发,幸亏我们听不到。七叶化身五五,阳神已到九千里外围住风君子,两人正在全力出手。…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有柳依依一人开口说话,他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没有出声。

我们不说话,而那正在生死相斗的两个人居然还心平气和的对答。七叶说话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像你这种高人,怎会有这样诡异的法力?忘情宫所传就是这种邪术吗?”

风君子的声音同样飘忽不定:“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如果只是我弹奏这七情分伤,其实一点法力都没有。可是这七情钟之内,有十万水族阴灵的呜咽之声,你造的孽,就自己好好享受吧…七心当日所受的苦痛滋味,我曾发誓一定还给你,感觉怎么样?”

这一问一答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昭亭山的天光之色阴晴变换,居然随着两人的脸色而变,他们俩神情越来越凝重。这一斗,竟然就是一整天!而我们也不知不觉得静坐了一整天。昭亭山上时而日月无光,时而风云变换,不再其中很难知道他们的感受。

天黑的时候,一轮圆月升上了天空,今天是七月十五。月光在天空时明时暗、时闪时颤。柳依依突然说话了:“有两伙人,数量都有四、五百,应该都是修行人。他们避开了飞尽峰和昭亭湖,从南北两侧接近昭亭山。…绿雪收了风雨,却用神木林的边缘罩住了整座昭亭外围,那些人没有出手破阵,不知道在等什么。”

张先生:“正一门的江湖令毕竟没有劝住所有人,还是有近千人来了。”

柳依依:“不对呀,还有几十个高手飞天而来,围在昭亭山外面的天空盘旋不去。”

张先生:“奇怪啊,天下各大派都约束门人不出,哪来数十位飞天高手?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帮忙的?如果是来帮忙的又是帮谁的?”

柳依依:“他们进不了昭亭山…”

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不对,开口道:“你们注意月光,柳依依,能不能把蜃景向上看,我要看天上的月亮。”

柳依依一挥手,知味楼中的蜃景光影范围急剧扩大,所有景物急剧缩小,就像视线转折,从地面仰望天空,出现了一轮乌云环绕的圆月。这轮圆月十分奇异,皎洁圆满竟然没有阴影,发出的光线如有实质一般射破昭亭山顶这一片天空。

紫英道:“这是天月大师的指月玄光!天月大师怎么会插手。她人来了吗?”

张先生:“天月大师不出忘情宫,本人当然不会来。她是在三梦峰上施法,借月圆之力将指月玄光送到了昭亭山顶。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应该不会插手才对?…嗯,你们快看围着月光的乌云,老天!”

只见昭亭山上,夜空之中,月亮照射之外,乌云如墨带着呜咽翻滚,在天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指向昭亭山,乌云盘旋的缝隙还发出隐约的丝丝电闪。仔细看,乌云不似乌云,而像吞没一切的黑光,而一轮圆月恰恰驱散了山顶那一片的黑光凝聚的最中央。

张枝:“爸爸,那是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紫英也变色道:“张先生,那是天刑雷劫吗?传说中的最终天劫?”

张先生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喃喃道:“不错,那就是天刑雷劫!这两人修为通玄,生死相斗竟然引发了天劫,幸亏是在昭亭山上,又幸亏是月圆之夜。天月大师在天劫未启之时就出手挡住了,忘情宫的法术真是神奇,竟然有对抗天劫的妙法!…如果这两人在天亮之前还不分出胜负住手,天月大师也是挡不住天劫的,天刑雷劫终非人力可消!”

天刑雷劫,我隐约听风君子提过一次。那是四门十二重楼突破阳神境界之后,面临飞升所需面对的最猛烈的一道天劫,如果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丹道突破待诏洞天,要面对的也是天刑雷劫。天刑雷劫有鬼神难挡之威,一击之下可形神俱灭。正一门的法术神宵天雷就是取法天刑雷劫之威,但真正的天刑雷劫可比神宵天雷威力强大太多了。

修行人面对这种天劫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历劫,只要能够洗去一身业力就可飞升成仙;另一种选择是弃炉鼎阳神远遁托舍重修。当然,如果把握的不好就是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而看七叶与风君子,竟似浑然不觉,不知道彼此的一番生死相斗已经提前引发了天刑雷劫。

张枝气急败坏地叫道:“他们知不知道,天雷就要劈下来了!”

柳依依道:“他们两人相斗,哪能有一丝分心,天上的事情当然不知!”我们现在已经不在乎风君子是否能杀得了七叶,只想他们能够在天亮之前赶紧住手。

山颠风君战七叶,天上明月斗黑光。风君子与七叶斗了一天一夜,外人看不出究竟谁占上风。我们都紧张的看天上的天刑雷劫与指月玄光。突然的,天色变了。只见巨大的黑光漏斗带着丝丝电流缓慢地向天际深处收回,指月玄光陡然发亮,然后渐渐暗去,中间出现阴影,恢复月亮的本来面目。然后我们的眼睛一花,月影已经移到西边的山际,暗淡隐没下去。天刑雷劫止,指月玄光收。

柳依依惊呼一声:“风君子与七叶已经住手了!”

我们齐声叫道:“谁胜谁负?”

柳依依:“我不知道!”

刚才只顾看天没有看人,现在射影蜃光珠场景急转而下。我们看见了昭亭山顶的风君子与七叶。他们两人都站了起来,面对面的看着对方。七叶的头发与衣衫凌乱,神色有几分狼狈与阴狠,手中紧握着呈风节。风君子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像一尊塑像直挺挺的站着。手中的七情钟不见了,然而他浑身上下就似被渡上了一层金粉。此时天边一缕霞光射出,照在风君子的背后,映得他的身影金光灿灿。

柳依依皱着眉头说道:“刚才风君子手里的七情钟突然碎了,化成金粉全落到他自己身上。七叶也收回了阳神化身。谁胜谁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风君子看着七叶不说话,七叶看着他冷冷的开口了:“七情分伤?分明是将七情合击之音倒转弹奏!果然厉害,接连斩灭我阳神化身十四!…你伤了我,而我毁了你的法器。以道法论,你在我之上。以胜负论,却是我赢了你输了。…前辈为何一言不发?”

风君子终于艰难的开了口,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七情钟本就不该留,它应随七心一起去。可睹物思人,我不忍亲手毁去,今日毕竟还是了结了。”

听见他们的谈话,尤其听见七叶自称赢了这场斗法,张枝着急的问:“真的是七叶胜了吗?”

柳依依却摇头:“没有,只是七叶自己这么说而已。…两人都已力竭,无法像刚才那样相斗。七叶受伤了,但是风君子看上去很累,有点动不了。…现在他们用神念相击,还在继续交手。”

高人神念相击,风君子与七叶在三山演法大会上曾经试过一次,当时他们以神念论道,其中一问一答间互相攻守。看上去似乎以法力相斗已经难以为继,两人在以心神念力继续缠斗。这样的斗法比之刚才更加凶险,只是不会再引发天刑雷劫。其中的凶险之处,我们这些旁观者是看不出来的,神念传不到知味楼中,我只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风君子没有理会七叶说什么,而是接着反问他:“金丹大成,过妄心天劫,才可继续往上修行。你曾在终南派闭关三年,就是那时破妄而出的吧?”

七叶:“我今日成就,早已非当初可比。”

风君子:“我认识一人,修为差你不远,可她的根基早在魔境天劫就走错了道路。世间破妄之道有二,其一以妄境归真景,其二以真境合妄心。这两条路看上去都可以走的通,可那第二条却是入魔之道,你在那时候就走错了。向上走的越远,离大道也就越远。我想和尘传你三十六洞天道法时,未曾问魔。”

七叶傲然一笑:“和尘真人传我丹诀之前,我已自窥门径到苦海岸边,他所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印证而已,路还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大道万千,我只取其一!”

风君子皱眉摇头:“唉,你自误又被人误,一错再错。大道只有一,哪有万千?那所谓的万千终究归一,你却另入歧途。”

七叶:“你一口咬定我入歧途,你走的就是正道吗?那么今日竭尽全力为何不能胜我?”

风君子答非所问:“十万阴灵呜咽之声,化作七情分伤反噬,滋味如何?”

七叶:“不好受,很不好受!可你没有杀得了我,我以一身神通法力击碎了你的七情钟。经此一战,我想我可以破天下一切法,你是不是很失望?”

风君子仍然不答自语:“九林禅院法澄大师第一眼看见你,就说你是天人转世,今生修行资质与悟性超绝,因此你能凌驾于众人之上。只可惜错误越强大,就越可怕,毁灭的代价也越大。”

七叶面有得色:“你心中杀意磅礴,可你应该清楚,你已经杀不了我,天下也无人能够灭得了我七叶。…就算你以九千里山川之力发绝灭一击,我也只是投舍重修而已,神识不灭可无尽重来。”

风君子:“那我该怎么办?”

七叶:“离开此地,你还是我的对手吗?我看今日你还是认输算了!”

风君子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段话:“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你知道天人之帝——帝释天,五衰落入轮回之后是什么下场吗?”

七叶:“我对和尚的故事不感兴趣,我也不入轮回。”

风君子自言自语:“是一头驴子。”

七叶:“前辈,不要疯言疯语,你该认输了!”

风君子很干脆的点头:“好,我认输,你赢了,这场斗法你赢了!”

七叶闻言长笑连声,昭亭山上天光乱颤,风君子也默然而笑。两人笑完之后,七叶拱手道:“胜负已分,七叶可以告辞了!”

风君子:“你别走,今日我不在意胜负高下,只想杀了你!”

七叶:“可惜,我已经没有兴趣和你斗下去了。”言毕转身一挥呈风节,就要飞身而去。

风君子在他身后大喝一声:“借江山一用!”

再看七叶的动作,似乎在快速的破空飞行,然而衣袂飘扬之间就像在风中被羁绊,无论怎么飞仍留在原地。风君子一步跨出,已绕过七叶来到他的身前,面对面的看着他,两人的眼睛也就离着一尺来远。

风君子不再笑,眼神冰冷如刀:“天下没人能杀你,不错!但你犯了一个错误,我不是人!…你是不是对我的来历也很好奇?在你临死之前我告诉你,我错入人间,却生而为仙。无论我学任何道法,在人间都没有一丝法力,却能借用天下神通。…很好笑是不是,你一心要打败我,以证明你的法力无敌,可我根本就没有法力!”

七叶的神色很凌厉,全身骨节都发出奇异的响声,似乎在全力挣扎。他的声音就像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