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嗔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是什么,在最后一秒钟,她险险闭上嘴巴,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

不问,她涨教训了,打死也不问。

柏正低笑:“你很懂啊,喻嗔。”

喻嗔:“……”她被他这种进退皆是错的问法,欺负得小脸涨红。

好半晌,喻嗔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她心想,柏正不会今天一直跟着她吧?

但是不太可能呀,以他和牧原水火不容的程度,不得生气到炸吗?哪会这么平静同她讲话。

柏正说:“嗯。”

他应这样快,喻嗔连忙强调道:“我说认真的。”

柏正笑了一声:“嗯,我也没有开玩笑。”

喻嗔……喻嗔好气啊。

她和他讲道理:“你这样跟着我,我心里会不舒服,很别扭,而且感觉怪怪的。”

少年黑瞳敛了笑意,他低声道:“那么你给我一个答案。”

在她清透的目光下,柏正问她:“你不让我见你,不让我跟着你,也不可能会主动找我。如果想靠近你一点,我到底该怎样做?”

喻嗔愣住。

好半晌,她咬了咬唇,发现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她排斥他,他怎样做,都成了错。

“我本来没有让你看见,免得你感到不开心。”他平静道,“可是你用自己在赌我会不会出来。喻嗔,你也赌赢了,但你知不知道这证明了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问得她心中一慌。

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她认为他看到她受伤,一定会出来。

她后退一步,感到几分怯意,下意识想回家了。

少年握住她后脖子,轻轻一带,像拎猫咪一样,又把人按了回来。

手套的冰凉让她一颤,喻嗔简直要疯:“你要做什么?”

柏正松开手,他笑了:“不做什么,我在帮你认清一个问题。”

喻嗔捂住耳朵:“不听,你最喜欢讲歪理。”

他笑笑。

暖黄的灯光下,少年一字一顿开口:“你赌赢了,所以,什么时候在你心里,已经如此笃定而坚信我喜欢你这件事了呢?”

混混少年

夜风从他衣摆吹到她身上, 她捂住耳朵,却依旧听到了他的声音。

喻嗔僵住,微微抬眸。

柏正握住她的手, 把她手放下来。

今晚无月光,他眸色盛了三分温柔,七分恳求:“所以能不能试着,不要赶我离开。我只是想陪着你长大,要是以后,你依旧觉得我入不了你的眼, 那时候你再赶我走。”

至少, 给他几年时间的馈赠, 让他别偏激而不甘心。

少女眸中汇聚几分惊慌。

柏正也没有非要她给出答案, 他笑了一下:“今天生日, 赶紧回家吧。”

喻嗔连忙点点头。

他总算放过她了, 就知道不能和柏正讲话,她根本说不过他。

她才要走, 少年手掌再次按住她。

喻嗔快哭了, 她真要疯了。还没完没了是吧?

“你又要说什么?是你让我回家的。”

他看她一眼, 黑色手套从她发顶拿下一只萤火虫。

喻嗔看着那只蜷缩在他掌心装死的萤火虫, 脸涨得通红。她竟然头上顶着一点微光,和他讲了这么久的话。

他肯定看见了, 但他没有说。柏正太坏了,估计他心里早就笑死了。

少年眸中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走吧。”

他并不是笑她, 只是觉得特别可爱。万物有灵, 他的礼物喜欢她, 也应当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喻嗔吁了一口气,退后几步, 跑得飞快。

她迎着夏夜的暖黄的光,一点点淡出他的视线,柏正掌心的萤火虫满血复活,也连忙飞走了。

柏正眼角垂下。

她走了,他心里强烈的不甘心才开始翻涌。

今晚夏风和煦,她和牧原走了多久的路,他便看了多久。

他欠她这样一个夜晚。

那时候他在丁梓妍身边,她等在风里。然而今夜,他只能带着不甘心,看她与别人走在一起。

柏正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疯子父亲会吞枪自杀。

他干了那样的事,这个世界的法律都未曾判他死刑。

是柏天寇与牧梦仪的爱情,判了他的死刑。

他害怕有一天喻嗔也会那样对他。

最令他不解的是,即便害怕了,他也没有过退缩的念头。

他用性命和一辈子全部的爱与牧原赌一注。

喻嗔,不要让他输。

喻嗔回到家,平时这个点万姝茗和喻中岩都休息了,然而此刻大家都在等她。

连喻燃也在沙发上看书。

她换鞋进屋。

万姝茗道:“嗔嗔,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区外面的灯坏了,你爸怕你回来看不见,我正打算去接你。”

喻嗔连忙道:“我没事。”

喻中岩看一眼女儿:“你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啊?”喻嗔反手摸摸滚烫的脸颊,“不是,就是……演唱会现场太闷了。”

看书的喻燃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

对上哥哥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目光,喻嗔脑仁疼。她带着几分羞恼:“哥哥现在头没事了吧?会不会智商下降?”上次因为卿灵那一闷棍,喻燃得检查好几次。

喻燃嘴角抽了抽,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让他不想要这个妹妹。

然而他的性格只能保持沉默,兄妹俩对视一眼。

万姝茗道:“医生说没什么事。”额头上起的包也早消退了。

喻中岩提醒万姝茗,说:“你不是给女儿煮了面吗?别冷了就糊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万姝茗跑进厨房,端出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温的,刚刚好,嗔嗔过来吃。”

“谢谢妈妈。”喻嗔分了一个碗,习惯性给喻燃,“哥哥也吃。”

万姝茗忍不住笑。

“演唱会好看吗?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看起来特别热闹。”

喻嗔点点头,道:“JESON唱歌很好听。”

让她想起了在涟水,那些奶奶陪她长大的时光,岁月温暖而美好。有人的歌声生来带着魔力。

喻嗔生日很温馨,回房间前,喻燃顿住脚步。

他皱紧眉头看着妹妹。

喻嗔莫名有几分紧张:“怎、怎么了?”

喻燃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喻嗔压下惊呼声,她回头看了眼爸妈,见他们没有看过来,喻嗔捂住自己额头:“哥,你干嘛打我?”

少年浅灰的眸静静看着她。

“离他远点。”

一句话,让喻嗔凝噎。

她眨眨眼,凑上去小声问:“哥,你说谁?”她有点怀疑,喻燃就坐屋里,真知道呀?

喻燃眼神冷淡,你觉得呢?

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然而疯子与疯子也差不离。你这样蠢一只,怎么会明白有人一招惹就是一辈子的事。

兄妹俩“鬼鬼祟祟”。

喻中岩回头:“你们两个站门口说什么?”

这回大家都很默契,喻燃推门回房间,喻嗔连忙道:“爸爸晚安。”

喻中岩笑着摇摇头。长大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和万姝茗是不知道咯。

六月中旬,T市渐渐有了夏天的氛围,空气闷热起来,相对昼夜,白天漫长了许多。

柏正和乔辉他们放学就在操场跑步。

少年们都换成了短袖短裤,露在外面结实修长的小路漂亮有力。

距离柏正脱离柏家的事,已经一个多月了。

少年们跑过篮球场前面,恰好遇见林佳她们说说笑笑过来。

有人道:“咦,林佳,那不是柏正吗?”

林佳抬头,脸上神情变了变。她低低哼了一声:“柏正就柏正,你叫我什么意思啊?”

“你以前不是对他……”

“别瞎说,我哪有。”林佳神情嫌弃,她之前因为拿柏正那条小鱼项链,被其他人暗地里笑了许久。

结果没想到她刻意讨好的人,不过就是个父不详的混混少年。

天知道没了柏家,他是不是靠以前的朋友接济。

林佳把头发也染回去了,烫成了大波浪,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她们说话不小声,乔辉听见了,连忙看柏正一眼。

柏正神情很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他照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放学以后依旧去当安全维护员。

纵然许多人不满,可是他以往威信摆在那里,而且少年气质本就带着几分凶狠,倒也能镇住一群学生。

唯一的改变是,经过亲生父亲那件事,柏正性格确实沉稳低调了不少。

乔辉被她们一提醒,突然很想问正哥现在经济状况还好吧?作为好兄弟,如果柏正有困难,他这个时候义不容辞啊。

他频频看柏正,柏正唇角上挑,语调微冷:“收起你那金鱼蠢思想。”

庞书荣和大光他们忍不住笑。

大光道:“我们要相信正哥。正哥,她们现在瞧不起你,以后你要让她们高攀不起。”

乔辉说:“可以啊大光,挺会说话。”

柏正低眸笑了笑。

乔辉小声道:“正哥,喻嗔不会也像林佳他们那样想吧?”觉得柏正不再是柏家太子爷了,变得落魄潦倒,也看不起正哥。

柏正擦了擦汗水,平静道:“以前也没见她喜欢有钱人。”说起来衡越有钱人还不少,追喻嗔的也不在少数,但她都没怎么搭理。

他有钱没钱,在她眼里估计一样坏。

乔辉挠挠头:“也是。”

桑桑和邢菲菲打了饭出来,恰好也听见林佳她们说话。

邢菲菲细长的眉皱起,桑桑嘟囔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贴上去,现在嫌人家了。什么人啊。”

她记得以前喻嗔在的时候,对柏正蛮好的,所以即便一开始害怕柏正,桑桑现在却也能记得柏少的好。

毕竟现在学校良好的氛围,就是柏正的功劳。

邢菲菲握紧饭盒。

她倒是……并不介意柏正的身世,只不过他似乎……

这话邢菲菲不能对桑桑说,只好低声道:“别管她们,我们回去吧。”

桑桑兴奋道:“喻嗔这周会回我们学校哎!她说要来看我们。”

她语气十分兴奋,邢菲菲也笑了,尽管笑容尽管带着八分真诚,却也有两分不易觉察的苦涩。

邢菲菲连忙端正心态,她能有今天这样平静的生活,大部分还是喻嗔的功劳。

在国外的丁梓妍和刘琼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发现很不对劲。

其一是丁梓妍在国外很难找到学校念书,其二是母女俩做什么都不顺利。

语言不通,刘琼出门都被人骗了不少钱。

丁梓妍父亲去世,留下的遗产基本被刘琼挥霍光了,现在她们的钱,全是这些年扣扣搜搜从柏家拿的。

刘琼和女儿骂骂咧咧回家,结果发现房门大开。

一进去,才发现贵重物品不见了许多。

两个人脸色大变,刘琼道:“家里遭贼了!赶紧看看丢了什么?”

丁梓妍检查了一下,出来以后脸色白了白:“牧原送我的东西都还在,但是柏叔叔送的都没了。妈,我有个猜测……”

会不会柏家决定报复她们啊?两个人都有几分不安。

好在家里只是一部分现金,更多的还在卡里。

刘琼和丁梓妍不敢出门,死守着剩余的钱,生怕出什么岔子。

刘琼道:“他们柏家有再大本事,也是在国内。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我不信柏天寇手能伸这么长。”

而且e国治安不错,有了警惕心,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第二回。

她们龟缩起来,像守财奴一样。

刚刚回国的柏天寇闻言,气得胸口发闷。

牧梦仪安睡在他怀里,脸色好了不少。她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然而受过的伤害却不能磨灭。

柏天寇生气自己养了两个白眼儿狼这么多年。

偏偏在这件事上,刘琼的猜测没有错,他总不可能冲进别人家里,把已经到人家名下的财产清空吧。

柏天寇皱眉想法子。

柏正背着单肩包回家,徐学民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徐学民哭笑不得。

真没见过这么能苟的人。

柏正冷冷弯唇:“老柏为难,我们就加把火。”

逗她

国外, 刘琼和丁梓妍在家里安生待了好几天。

这几天风平浪静,刘琼难免有几分得意。她就说吧,柏天寇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想归想, 日子怎么过却成了难题,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家里。

刘琼发愁的时候,不远处的住宅开过来一辆豪车。

丁梓妍推推她:“妈,快看。”

刘琼探头看过去,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男人东方长相, 气质很好, 他从车后面抱出来一个穿着精致的小男孩, 父子俩一起进了宅子。

丁梓妍从窗户边看:“那个房子挺大的, 之前还以为没人住呢?”

没想到不但有主人, 主人看上去还十分富裕。

光那车子, 就得上百万美金。

刘琼眼睛都直了直。

她们来国外无依无靠,丁梓妍的爸爸又死了那么多年了。以前刘琼不敢再嫁, 生怕嫁人以后柏天寇不再管她们母女。

如今境况可大不一样, 她们最好找个依靠, 如果那个男人家里没有女主人的话……

刘琼收回视线, 让女儿去学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