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一还以为沈氏改变主意要现在去看包婆婆,也没在意,不想到了沈氏的房间,见她换了身衣裳,十分正式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看包婆婆的。

“初一,你也回去换件衣服。”沈氏开口道:“刚刚有人送来张帖子,那人是裴儿的朋友,也有生意往来,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氏的要求元初一自是答应,换了衣裳又重新梳洗一番,这才与沈氏出了何府。

以沈氏的性格是绝不会随意动用何府资源的,所以元初一也就没提用车用轿的事,私下里吩咐梅香先行一步去外头找轿子,自己则扶着沈氏慢慢前进。

“那个人娘见过吗?”元初一边走边问,“是做什么的?”

沈氏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摇了摇头,似有感慨,“这个人哪,说起来与裴儿还有些渊源,她姓云…”

听到这里,元初一一怔,“云?莫不是那个云大小姐?”

沈氏讶道:“怎么?原来你认得她?”

第六十六章 云家大小姐

元初一心想这可真是有缘,上午刚说完下午就要见面了。

不过云大小姐是合香居的合伙人,到了桐城不见何家的人,反而单独约沈氏出去,这其中说没有别的缘由恐怕也没人会信。

想到这里元初一又不由后悔自己装扮得太简单了,如果对方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她岂不成了衬她的绿叶了?不过这也都只是想想,她以前主要以男装为主,女装式样大多简单,只求舒适方便,根本没有什么有气场的衣服。

“娘,”元初一问道:“这云大小姐以前也常常约你出来?”

沈氏摇了摇头,“她到桐城的时候偶尔会到何府借宿,前后见过几次,不过倒是头一回单独约我,也不知有什么事。”

元初一闻言心中别扭,以云家的财势到各地都不乏别院住所,为何一定要到别人家借宿?又为什么这次韩裴不在,就连门也不登,单独找沈氏见面?还有…“娘刚刚说的渊源是…”

“哦。”沈氏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大约在裴儿十三四岁的时候,又一次在街上遇着一匹惊马,当时这位云大小姐也在街上,裴儿就拉了她一下避开那匹马,后来裴儿回家也没提过这事,还是前两年云大小姐说起,裴儿才想起来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元初一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云家想吞并合香居的时候也是因为云大小姐认出了他,所以才同意改为投资的?”

沈氏想了想,“许是这样,但这些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裴儿也不多说。”

“那…”元初一踌躇一下,想着是不是自己误会了?那云大小姐之所以对韩裴另眼相待只是出于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又不对,她还见过包婆婆呢…元初一琢磨着,正想多问沈氏一些事时,轿子来了,便只能按下心中猜测,跟着沈氏来到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间酒楼,名为凤吟,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楼大堂中还有琴师抚琴,堂中食客多为纶巾儒衫之辈,氛围十分清幽。

与店小二道明来意,小二便引着元初一与沈氏上了楼,二楼也是散座,并不见雅座之类的隔间,靠这边有一张大桌,桌后坐着一人。

有一瞬间,元初一以为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利落的男装,一头长发以白玉发扣束于脑后,为她明丽的容貌添上几分英姿。

此人定是云大小姐无疑,以往三年,元初一也多是以同样的姿态出现于众人之前,可见女子掌业不易,想被人认同,就连性别都得抛弃。

大概是听到声音,云大小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如明月一般清亮动人,只一眼,元初一便发现了自己与云大小姐的不同。自己的一身厉气源自于身边鱼龙混杂的恶劣环境,厉则厉矣,却少了几分正气,提起她时人们也总爱往黑恶毒那方面想;而云大小姐不同,她眉宇之中蕴含着端正之气,身上仿佛流动着一种强大的底蕴,那是一种充分的自信与从容,颇有窗外风起云涌,我且坐看笑谈之感。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个人魅力,元初一不得不承认,虽然云大小姐不是美得乍眼,但她的那种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跟着沈氏,元初一转眼便至桌前,云大小姐已站起身来,歉然与沈氏道:“本应我等门拜访,但有急事赶着回去,不想叨扰何老爷,故而请夫人来此,夫人受累了。”

沈氏连忙谦让,“云大小姐客气了。”

云大小姐又将视线转向元初一,眼中带着好奇,“这位是…”

沈氏赶快介绍道:“这是裴儿的夫人,陪我过来的。”

听到沈氏的话时,云大小姐明显愣了愣,眉尖轻轻地皱了一下而后才请她们入座。

桌上备着四个冷拼,都是色形俱佳,引着元初一她们上楼的小二此时问道:“姑娘,要上菜吗?”

云大小姐没有说话,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双清美的眼睛始终锁在元初一身上,待小二下去后,她才再度开口,朝元初一道:“刚刚我没太听清楚,请问姑娘是…”

元初一笑了笑,“我是韩裴的妻子,云大小姐,幸会了。”

元初一看得清楚,云大小姐的脸色立时变得不太一样,似是极讶,又有些别样情绪掺杂其中,眼中挂着几分茫然,像是突然听到不能接受的事,一时间乱了章法。

“这…”云大小姐抿着唇角现出个勉强的笑意,“这件事…竟从没听韩兄提过…”

对于云大小姐,元初一心中本就有怀疑,此时见她的模样,刚刚些什么感激谢恩类的猜测就全都消散了,她淡淡地一笑,“我们前几天才回来,想必他还没有机会告诉云大小姐。”

如果你是一人的好友,听到他的婚讯你会如何反应?多半先惊讶,然后送上祝福,如果这其中出现类似勉为其难这样的情绪,就该反思你这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要是叶真现在跑来告诉元初一他要成亲了,元初一肯定会先惊讶,然后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撇了她再娶别的女人她是不能接受的,这与感不感情的无关,纯粹是憋气问题,不过对方如果是男人的话,那例外。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低喃一句,云大小姐舒了口气,“不知…夫人与韩兄是如何相识的?”

云大小姐问到这,其实已很没心思了,元初一留意到她拿着茶杯的手,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沿处,她也毫无自觉。

看起来,韩裴已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要比想象中更大。

“他去遥州办事的时候相识的,说来也没多长时间,就着两三个月的事,云大小姐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因为自己情况特殊,元初一也不愿多谈。

“夫人与韩兄相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倾心相许,实在令人…羡慕。”最后两个字,云大小姐的声音很低,说完她似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抚在杯子上的手,调整了一下呼吸,瞬间便又恢复成刚刚那个从容不迫的云大小姐,朝元初一露出个笑容,“我名为慕佩,夫人若不嫌弃,就别较什么云大小姐了。”

这种情形几乎是无法拒绝的,元初一稍有犹豫,便也极不情愿地报上名字,跟着便见云慕佩带着惑色思索一阵,露出一个极为惊诧又抱有怀疑的神情。

元初一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

虽然元初一之前经营的算是偏门,但也在商场范畴之中,又是恶名昭着的,加上遥州里丰城也不是很远,所以云慕佩很有可能听过她的名字。

“不知…”云慕佩开了个头,又停下,微微迟疑一阵,终是没再问下去,眼中带着丁点的不确定,改而向沈氏说话,“我这次来桐城给韩兄和夫人带了些东西,不巧他不在,所以才约夫人出来。”

元初一松了口气,她倒也感激云慕佩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挡当着沈氏的面,自是不好大谈以前的事的。不过元初一也看得出来,云慕佩对沈氏说的并非全部都是实话,没等到韩裴可能是真的,但约沈氏出来却绝不仅是为了交托东西这么简单,如果只想送东西,招人送去就得了,何必还找沈氏出来!云慕佩应该是有话想对沈氏说,但没想到自己会杀出来,让她不得不放弃。

元初一顺着云慕佩示意的方向看去,见旁边一桌上摆着一些东西,都用盒子装着看不出是什么,还有一个托盘,也是用布盖着。

“云大小姐太客气了。”沈氏欠了欠身,“待裴儿回来,我定让他登门道谢。”

云慕佩笑笑,不着痕迹地望了元初一一眼,又垂下眼帘,问了问何家的状况。

这显然不是云慕佩想说的话,而是临时起意,省得冷场,要不然该多难看。

其间元初一一言未发,只听着云慕佩和沈氏一来一去地说话,当听到沈氏说何家二少爷的时候她特别留心了下,因为在何家这么多天,她从没见过那个二少爷。结果有些设想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何二少爷何其意竟是去遥州赌钱了。

桐城不是没有赌场,特地跑到遥州去赌,可见对赌博这一行业的热爱。

据沈氏说,何二已经去了半个月,从他迟迟未归开看,应该是赢了,如果输了,早就该回来了。而从何家人对他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来看,相信何二每年都要举行几次这样的活动,说不定元初一还见过他呢。这不又是一个元忆么!

当年她爹送元忆去京城做学徒,指望他能学点东西回来,结果除了一屁股债,他什么也没带回来!

就这样,三个人边吃边聊,也亏得何家人口多,云慕佩从何老爷问到小小姐,无一遗漏,最后连何全都问了,才算是撑过这顿饭。

见沈氏放下碗筷,云慕佩也不吃了,站起身来说:“不敢耽误夫人时间,我让人拿着东西随夫人回去吧。”

沈氏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估计她也正郁闷呢,跟着站起来,又客气了几句,与元初一来到放着动心的桌子跟前。

刚一走近,元初一便闻到一股奇怪的药香,云慕佩打开一个盒子说:“久闻夫人肩部常常酸痛,家母也有类似的症状,日前得到一个古方,用了十分有效,所以也配了一些,给夫人试试。”

沈氏又是道谢,云慕佩又将其他东西介绍了一下,都是一些茶叶和药材这类十分实用的东西,只从气味与颜色上看,就知道是精品中的精品。

元初一好奇的是旁边的那个托盘,蒙着托盘的布错了一角,露出一片青色缎面,刚刚坐着的角度看不见,现在看得很清楚,那颜色很漂亮,也很鼹鼠,熟道几乎让元初一认定,这就是那匹她求而不得的云锻。

见元初一的目光在那托盘上游移,云慕佩笑了笑,“这是为我弟弟做的衣裳,刚刚才送来。”她说着话,好像不经意似地伸手将托盘上的遮布拉好。

元初一信她才怪!她最后那个遮掩的动作,就差写上“欲盖弥彰”四个大字了。

趁着云慕佩又去给沈氏介绍其他的东西,元初一瞄了个空档轻轻将遮布掀开看了一眼。托盘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件折好的男衫,针角平实细密,样式也不花哨,用的料子正是云锻。

元初一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买的那匹,如果是,那么那天布行伙计说的贵人应该就是云慕佩。

不过最让元初一在意的,是这件衣服的胸口上,绣着一个眼熟的图案。

第六十七章 一场大暴雨

那是一朵兰花,准确地说,是一朵绣在衣襟上的白兰,小小的一朵,精致而清雅。

若是以前,元初一也不会在意,因为兰花处处可见;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在意,因为这几天她常常翻看韩裴的那本博文录,书里就夹着一朵风干的白兰。所以她一眼就觉得眼熟,起了联想。

她一直以为书中的白兰是韩裴做的书签,虽然也觉得对于一个男子来说,以花为签未免太柔美了些,但因那白兰保存得十分完整,便认定这是韩裴所好,故而每次看书时,她都小心翼翼不将之碰坏。

再想回衣服上的白兰,这两者有联系吗?元初一不确定,不过心思总是分了些,心不在焉地眼睛总往那托盘上溜。

“初一?”

沈氏的声音传来,让元初一专心了些,她看向沈氏,见她已准备离去了,云慕佩也喊来下人,将礼物一件件地拿好。

“韩兄胡来后,麻烦夫人代为问好。”云慕佩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元初一,根本看不出先前的失态。

元初一应了一声,又见到云慕佩束发的玉环上同样刻着一朵兰花,心中对她与韩裴的关系猜测更甚,辞别云慕佩出了酒楼后,迫不及待地朝沈氏道:“娘,我看这云大小姐有点奇怪,找您出来,却说些不相干的事。”

沈氏脸上也挂着疑惑,“是啊,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关心老爷和夫人他们,莫非是生意那边有什么事?”

沈氏的猜想显然是不靠谱,元初一有点心急,避过身后跟着的云家下人,试探地小声道:“娘,云大小姐今年多大了?为何还不出嫁?”

听到这个问题,沈氏的面上现出一丝感慨,“是啊,她今年也有二十了,不过她只有一个弟弟,身子骨不硬朗,所以她才兼着家业,我听说她原就是不打算出嫁的,本意是想招赘,不过想来也是遇不着合适的人选,毕竟那么大的产业,要是招来不义之徒就坏了。”

招…赘?

元初一特别留意了这两个字,如果按沈氏所说,云慕佩就算招赘也无可厚非,可要知道,就算再贫穷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去别家入赘。这不是婚后在女方家生活这么简单的事,还关乎到名誉地位甚至子孙后代。须知入赘者与嫁到女方家没有二样,将来的子女也要随女家姓氏,就算遇着宽容一点的人家,长子也必须跟随母姓,后头的才能跟父姓。

所以一般来说,肯入赘的一般都是家中兄弟众多没有传宗接代压力的,又或者是少亲少故的人,韩裴就刚好符合后者。

不仅如此,韩裴模样不错,有办事能力,孝敬母亲,随便枚举,几乎全是优点。

这么说吧,如果元初一是云慕佩,她是不可能不打韩裴的主意的,而事实又证明云慕佩的确对韩裴打了些主意,但为什么,他们相识多年,至今仍以“朋友”身份相交呢?

韩裴不同意?倒是有这个可能。那么,是因为不喜欢云慕佩?还是因为不喜欢“入赘”二字?

这个问题在元初一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她抿了抿唇,“娘,这位云大小姐…以前有没有对夫君表示过什么别的意思?”

云慕佩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这么问自然是十分不妥,不过沈氏是个随和的人,所以元初一才敢直接了当地问出口,若是换了吕氏那样的婆婆,表面上会和你聊得无比投机,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她知道了。

听了这话,沈氏竟没有惊讶,仅是摇了摇头,“以前啊…我也以为这云大小姐是不是对裴儿有些什么,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样,裴儿也从未提过他们之间的事,所以许是我误会了。”

“那会不会…”元初一挽上沈氏的手臂,小声说:“是因为夫君不想入赘才维持现状的?”

沈氏想了想,瞥着元初一有些了然,笑着说:“你别多想了,裴儿那性子,他要是认准了,许多事他都是不在乎的。”

元初一明白沈氏的意思,韩裴既然能接受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又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想到韩裴临走前的温柔相待,元初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挂在腰上的荷花香囊,心中微甜,脸上的笑意也浓重了些,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或许是夫君怕娘反对…”

沈氏倒是极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元初一的话,缓缓地摇了摇头,“若真有心,我反对有什么用?”

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元初一的手,“他们之间的事我实在不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成为裴儿妻子的是你,我感觉得出来,裴儿对你很真诚,所以,就算我对你尚存偏见,但因他认定了你,我便也认定你,为人父母者,并不是希望孩子一定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我只是希望孩子过得好,他好了,我也就好了。”

不知怎么,听到沈氏这一番话,元初一的心神奇地安稳下来。是啊,无论如何,现在站在韩裴身边的人是她,就算韩裴与云慕佩有再多过去,也只是过去罢了。

不过,虽然安了心,元初一回到小院后第一件事还是娶翻出那朵花签,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下了狠手。之后看着支离破碎的花瓣一阵阵地为难,扔哪好呢?随便扔了保不齐韩裴回来就见着,反而提醒他这事了,思来想去,最后她鬼鬼祟祟地到院子里,挨着墙根挖了个小坑,把碎片埋了,又搬了盆盆栽压在上头,拍拍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搞定!

元初一处理完花签便去小厨房做东西,把前些天剩下的乌梅熬了做消暑汤,以便韩裴回来便能喝上。

她琢磨着韩裴今天怎么也回来了,可等到晚上,过了关城门的时间,韩裴还是没有音讯。

当天晚上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宿,第二天也没见晴,元初一与沈氏原打算给包婆婆送衣服的事也耽搁下来,到了第二天晚上,小雨变成了大雨,浇得地上都冒了烟,连下了一个时辰,院子里处处是水,已经落不得脚了。

这天晚上,元初一不知怎地总是心神不宁的,睡也没太睡好,第二天起来,见沈氏也是很没精神的样子。

沈氏说她一方面是担心韩裴,一方面是担心包婆婆,上次大雨的时候婆婆家的房子漏了,才补了没多久,居然又赶上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会不会再漏。

元初一当即自告奋勇地说要去看看包婆婆,不过这么大的雨,沈氏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两个人一合计,最终向何府借了马车,赶往包婆婆的住处。

包婆婆住在一个破旧的小院里,院子里已经被水淹得看不到地面了,元初一让沈氏在车里待着,自己与竹香下了车,进去接包婆婆出来。

真亏她们来了,包婆婆已经在家困了两天,还好有存粮,没饿着。

元初一让竹香背着包婆婆回到车上,自己身上也都湿了,她一边擦着水一边打了个喷嚏,急得包婆婆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劲地说:“老婆子罪过,肚子里的娃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沈氏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急忙拉过元初一询问究竟,元初一无奈地将那天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对上沈氏仍然怀疑的目光发誓,“我真没有…”

沈氏还是不放心,直说回去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元初一也没办法,只能答应,然后又听沈氏与包婆婆就生孩子的问题聊开了,还时不时地看着她,她就彻底无语了。

好不容易回到何府,刚回到小院,就看见中堂里站着一个人,隔着雨帘模模糊糊的,元初一还以为是韩裴回来了,心中一喜,快步走进中堂,而后又是一愣。

何老爷竟然也在,坐在桌子旁脸色十分不好,站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元初一认出他是跟着韩裴一起出门的那个。

沈氏跟着元初一也进了中堂,见了二人也有些错愕,“顺子?”她看向那小厮,“怎么了这是?你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顺子带着哭腔道:“沈妈妈,韩大哥陷到山里了,我找了两天,也没找着!”

沈氏呆了一下,而后才有反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何老爷,“老爷…”

何老爷愁眉不展地长叹一声,“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着急…”

这任谁都能听出是安慰的话,元初一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送东西么?为什么会进山?”

顺子一声哭出来,“都怪我!都怪我!”

元初一急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顺子抽了抽鼻子,“我跟韩大哥先到容县给二小姐送了东西,碰巧二小姐家里有事,韩大哥就多留了一天帮忙,这才又到丰城大小姐那,大小姐说她正给夫人做衣服,想让韩大哥一块捎回来,结果就又耽搁了一天,离开丰城的时候韩大哥说本来说好两天就回,没想到耽误了两天,我听他那意思像是有点着急,就说要不走山路,能早半天到家,韩大哥也同意了,可是…”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继续说:“可是没想到进了山里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后来打雷惊了马,韩大哥为了救我,自个摔到山下去了。”

第六十八章 为何在这里

听罢顺子的话,沈氏的身子晃了两晃,元初一连忙上前扶住,急着问顺子,“你刚刚说你已经找了两天?”

顺子点头道:“我回来又用了大半天,这就快三天了。”

三天,在山里,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一时间元初一的脑子也有点乱,她扶着沈氏先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摔下去的地方地势如何?有多高,下面可有河流,你说得仔细一点!”

顺子一直是哀丧着脸,想来是三天的时间已磨掉了他所有的慌乱,他不停地流着泪,“那地方很高,韩大哥摔下去后我绕到三下去,但始终找不到韩大哥…”

顺子一边说一边低泣,哭得元初一十分心烦,她皱着眉低喝一声,“行了!别哭了!”

顺子一哆嗦,止住了哭声,元初一沉着脸走出中堂,没一会回来,身上已换了便于行动的男装,她吩咐道:“梅香在家陪夫人,竹香跟我走,顺子,你带路。”

顺子愣了愣,为难地张了张嘴,“韩、韩大嫂子,这么大的雨进山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你也出了什么事…老爷已经叫了不少人,我们马上就回去找,你还是在家听信吧!”

何老爷也道:“是啊,元…”

“费什么话!”元初一的耐心已消磨殆尽,冷着脸道:“我说去就去!现在就走!”说着她又转向沈氏,稍缓了口气,“娘,你安生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沈氏泪眼模糊地抓上她的手,“我也去!”

“娘。”示意梅香照顾好沈氏,元初一直言道:“若是好天气,你去也无妨,但现在不行,你就相信我,是死是活,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说完她推了顺子一把,带着竹香就要出去,沈氏又过来拉住她,急切地道:“初一,你和娘说实话,你真…真没有身孕吗?现在这时候开不得玩笑!”

元初一呼出口气,看着沈氏紧拉她的手无奈地说:“我和他根本没在一起,哪来的身孕。”

沈氏怔了一下,元初一马上挣开她的手,揪着顺子出门去了。

何老爷派了十来个家丁,元初一与竹香坐在顺子赶的车轻装前进,其他的人挤在另外两辆车上,紧随其后。

一路上,元初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着要是他没事怎会不知道早回来报平安?一会又想到了山里会不会见着一个摔成了肉饼的韩裴?不管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的想法,让她心里更烦。

马车行进了近三个时辰,终于绕到了韩裴与顺子进山的山路路口。

这座山叫榔头山,像个大榔头似地隔着桐城与丰城,平时若要赶路都得贴山脚绕个大弯,要是从山上走,能省小半天的时间,就是路不好走。尤其雨天,山上泥多雨滑,马车上去更有危险,所以只能一脚一脚地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