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简君安听见自己的声音绷得很紧,“简义,你立刻去后面把何大有两口子给我叫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简义也听见了简浔的话,心里的想法与简君安差不多,看来这次竟不是内鬼通外敌,而是“监守自盗”了?可也不对啊,何大有两口子这样做图的是什么,关键他们掳了小姐后,不赶紧跑路,反而在汤山一带一逗留就是这么几日,又是图的什么?还敢若无其事般再次出现在大爷面前,真当小姐年少无知,可以轻易糊弄过去,大爷又是傻子么?!

很快何大有与何妈妈便被带了过来,简君安怕惹人动疑,让何妈妈进了车里,何大有则与简义一道坐在车辕上,便吩咐继续出发了。

何妈妈一与简浔分开,便开始担心起也不知她会在简君安面前如何诉说他们夫妇的罪行来,更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君安便会打发人过来拿他们夫妇兴师问罪了。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半个时辰,简义便过去“请”他们了,夫妇两个心里有鬼,都是怕得不行急得不行,又不敢不来,只得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跟着过来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看在简君安眼里,越发肯定二人有鬼了,待马车一启动,便低声呵斥起何妈妈来:“你们夫妇做的那些勾当,我都知道了,还不快与我一五一十从头招来,看在夫人的面儿上,我还能赏你们一条全尸!”

他自来性情温和,与府里最低等的杂役和粗使婆子说话都不曾高声过,何曾有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立时唬得何妈妈跪下了,一头磕头一头哭道:“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猪狗不如的事来,求大爷饶命,求大爷饶命!”

外面何大有也是唬得直哆嗦,差点儿就要栽到车下去,叫正驾车的简义腾出一只手来眼明手快拉住了,低喝道:“给我坐稳了!有那个贼心掳小姐,我还当你狗胆包天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里面何妈妈已按简浔事先教好的说辞,在一五一十学与简君安了:“…奴婢两口子大半辈子只养了那不成器的孽障一个,再是恨得咬牙,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只得答应了二爷的要求,把小姐给偷出了府去。可才出了城门,奴婢两口子便后悔了,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却在她尸骨未寒之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简直畜生不如,所以我们便没有按二爷事先吩咐的,带小姐去东郊由二爷的人接应,而是往反方向去了西郊,想着一安全了,便立刻送信回去给大爷,这样便可以既不昧良心,又能不得罪二爷了,没想到又不小心与小姐走失了…后面的事,大爷便都知道了,只求大爷看在奴婢们到底及时回头了,没有酿成大错的份儿上,饶奴婢们一条贱命。”

何妈妈话才说到一半,简君安原本苍白的脸已是黑沉得可怕,等她终于说完,他的脸已是黑得锅底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了。

好半晌,他方冷声说道:“你们先是忘恩背主,将小姐偷出了府去,如今又为了保命,胡乱攀咬二爷,真是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一向好性,不会要你们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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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节奏问题,瑜真的觉得这些都是有必要交代,怎么也没办法删减的,难道根本原因是我太啰嗦还不自知?大家是在觉得慢,就养一阵子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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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悲愤

简浔见父亲浑身直发抖,额头和脖颈上都青筋迸起,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着,知道他这是气得狠了,忙给他轻抚胸口顺起气来:“爹爹别生气,别生气,您还有浔儿,浔儿会永远陪着爹爹的…”

心里则在暗叹,让父亲一时间要接受一母同胞,向来感情都很好的弟弟竟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心肠歹毒之人,也的确太难为他了,可不痛这一时,他就得继续被简君平蒙蔽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便重蹈前世的覆辙了,她纵再心痛,也只能狠下心肠了。

女儿的言语和动作让简君安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却仍难以接受何妈妈的话,不过怕吓着女儿,到底还是一连深吸几口气,将心里的怒火强压了下去,欲继续问何妈妈话。

简浔却已赶在他之前开了口:“何妈妈你说什么呢,二叔那么疼我,怎么可能害我,而且他真要害我,何不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又怎么可能只是让你们骗我出府几日,几日后又再送我回去?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就是!”简君安一时也顾不得去想女儿才不到五岁,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立刻附和道:“凡事总有目的和动机,二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们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我不客气!”

何妈妈忙道:“奴婢不敢欺瞒大爷和小姐,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二爷何以会这么做,只那日恍惚听二夫人与心腹左右说了一句,‘浔姐儿如今就是大哥的命,一旦得知浔姐儿不见了,大哥病情势必会加重,等浔姐儿找回来后,就算侥幸保住了命,以后也休想再娶妻生子了,这爵位和家产将来不是我儿子的,还能是谁的?’,想来这便是二爷的目的和动机了…大爷别生气,奴婢真一个字也没有撒谎,只求大爷能饶奴婢们一条贱命。”说完,捣蒜般磕起头来。

简君安怒到极点,痛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有没有撒谎,我回去后自会一一求证的,若你说的是真的便罢了,若是假的,我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心里却已是信了何妈妈的话,二弟打小儿便样样都比他强,打父亲那年在战场上断了腿回京赋闲在家后,整个崇安侯府更是靠着他一力支撑,才至今没有没落,却因为比他晚生了两年,便只能屈居他之下,永远做不了世子,连带他的子孙后代也得渐渐成为侯府的旁支,与嫡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长此以往,他岂能甘心?

便他甘心,弟妹也能甘心吗?

都说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一心都在家和孩子上,其他一切人一切事都得靠后了,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一样。

就好比他自己,宁可自己受天大的委屈,也舍不得让浔儿受丝毫委屈,但有一分能力,也想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二弟待沫姐儿的心自然也是一样,那他背地里暗算自己父女,也就不足为奇了,兄长与侄女儿再亲,还能亲得过自己的枕边人和骨肉不成!

思及此,简君安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他自问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任何对不起二弟的地方,因为自己夫妇不善当家理事,府内府外的重担都只能压在二弟和弟妹身上,还对他们夫妇诸多愧疚,一早就与亡妻说过,将来分家时,除了祭田和永业田,其余家产七成都给二弟,他们只留三成即可,就算二弟也是嫡子,这样分家产的方式自大邺开国以来,也是绝无仅有的,且这话他不只与亡妻说过,还曾公然与父亲说过,就不信二弟没听到过一丝半点风声。

更不必说他素日待二弟的那些好和对沫姐儿的视如己出,如今就为了区区一个爵位,他便这样背后捅他们父女的刀子,他难道就没想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浔姐儿就有可能回不来,或是他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了?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好半晌,简君安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出去!”

何妈妈先还没反应过来简君安这是在让她出去,还是简浔说了一句:“妈妈没听见爹爹的话,快出去罢!”又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何妈妈方如蒙大赦般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与何大有相互搀扶着,又回了后面的马车。

好在大家都知道简君安连日来心情都不好,何妈妈与何大有此番又的确犯了错,被骂了罚了也不足为奇,倒也没引起大家的怀疑。

马车内,何妈妈和何大有才下了车,简君安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急得简浔不知该如何才好,又忍不住后悔,早知道不该一上来就下这样的猛药,该缓着点与父亲说的,被最亲近的骨肉手足背后捅刀子是何等的痛不欲生,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还是简义在外面听着不好,忙就近叫了个小厮过来驾车,自己则进到马车内,给简君安顺了半晌的气,他才赤红着脸,渐渐平静了下来。

简义忙又将随身带着的熬好的药倒了一碗出来,服侍简君安喝了,再服侍他漱了口,方小声说起:“大爷,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保重身体才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如了某些人的意,小姐可还等着您照顾与保护呢!”

这简义还真挺有几分见识的,以后也许可以酌情收为己用?

简浔思忖着,顺势接道:“是啊爹爹,您还要照顾保护浔儿呢,可不能有事,还有修哥哥,他也需要您的照顾和保护,爹爹,您就答应留他在我们家罢,以后也能多个人保护浔儿啊。”

这话说得简君安心里一动,女儿如今只得自己一个至亲,若能再多一个哥哥保护照顾她,当然极好,可且不说要留下宇文修是何等的麻烦与艰难,只说这年头连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都靠不住了,一个外人谁还敢指望,万一到头来,恰是宇文修谋害了浔儿去呢?

被自己唯一弟弟的无情无义所伤,简君安这会儿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

倒是简义说道:“大爷,我倒是觉得小姐这个主意挺好,那位小哥儿再不得睿王爷的喜爱,也改变不了他嫡长子的身份,那将来便大有承继王位的机会,有这样一座大靠山,将来小姐还有什么可愁的?我们纵不能长留他在府里,也当尽力替他争取一下留在睿郡王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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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办法

简义自简君安开蒙便跟着他了,说是书童,却等同于简君安身边的大总管,简君安乃至大房的一应人事物他倒能做大半的主,待简君安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凡事都为他考虑,为他想在前头。

方才他是觉得带宇文修回去麻烦多多困难重重,可这世上哪有不付出就能得到回报,尤其是巨额回报的好事,如今越是困难越是麻烦,将来得到的回报也越是丰厚越是可观,不然等将来侯爷百年后,大爷可远不是二爷的对手…简义在心里稍稍权衡了一番,便觉得这笔生意做得了,所以才会改口也劝起简君安来。

简君安却仍一脸的犹豫:“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也就只能替他尽力争取而已,若睿郡王实在不同意,却是强迫不了他的,堂堂王爷,难道连个儿子都养不起了,倒要别人替他养?睿郡王丢不起这个人,反倒恼羞成怒的可能性更大些。”

顿了顿,“退一步说,便他同意将那哥儿留在王府了,他才几岁大,又没有亲娘照应,只怕处境反倒比在庄子上更凶险一些,你们只知道吃不暖穿不暖受人欺凌艰难,却不知道,时时走在悬崖边上,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才是最艰难的。”

话音刚落,简浔已道:“所以我们才更要留下修哥哥啊,修哥哥的爹爹不同意,让祖父去与他说嘛,祖父那么厉害,难道也不能让修哥哥的爹爹同意?”

所以,前世她那些有关父亲才智平平,庸碌无为的印象,到底是谁灌输给她的,父亲明明就敏锐而通透好吗?

简义闻言,就再也忍不住定定看向了简浔。

打先前在睿郡王府的庄子上时,他便觉得大小姐有些不一样了,好几次都让他觉得,她根本不像个四岁的孩子,这会儿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分明大爷的思维一直在被大小姐牵着走么,可以前他怎么从来没觉得大小姐这般逆天过,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义敏锐,简浔也不遑多让,几乎是立时便察觉到了简义探究的目光,要让他为自己所用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了,她如今到底还太小,又无人可用,好些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能得他相助,岂非事半功倍?

关键还有一点,回去后她是绝不会再让简君平古氏乃至简沫好过的,有仇不报从来不是她的作风,她也丝毫不介意让自己如今还很稚嫩的双手再次染满鲜血。

可父亲如今虽恼恨简君平至极,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真看到简君平遭殃了,他未必就不会心软,心软之下就既往不咎了,那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有了简义的帮忙,好多事情她根本可以不用让父亲知道,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坏自己的事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简浔直直迎上了简义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确不一样了!

当然,二人都是聪明人,目光只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便各自移开,先由简浔开口,继续劝起简君安来:“爹爹,祖父那么厉害,就让祖父去与修哥哥的爹爹说嘛,我反正说什么也不要与修哥哥分开,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简君安闻言,心里立时酸溜溜的,这才几日呢,女儿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得那么亲热,时间一长那臭小子在她心里的地位,岂不是连自己都要超过了?

念头闪过,又觉得自己可笑,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自己想得也未免太多,醋坛子打翻得也未免太没道理了…忙敛神道:“哥哥的爹爹是王爷,你祖父却是侯爷,侯爷是管不了王爷的,所以,让你祖父出面怕也同样行不通。”

而且父亲还未必肯为宇文修出这个面,这事儿真不像小丫头想的那么简单。

简浔自是早已想好了法子的,只苦于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该自自己一个几岁大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罢了,不过现在好了,她不方便说的话,她相信只要自己起了个头,简义定会接着替自己说下去的。

遂扁了嘴道:“不嘛不嘛,我就要留哥哥在咱们家嘛,二叔才犯了那么大的错,祖父肯定要罚他的,指不定还会把二叔赶出去呢,到时候妹妹肯定不能再陪我玩儿了,若再连哥哥也不能留下陪我,我以后得多寂寞啊!”

说得简君安忍俊不禁:“你才多大呢,就知道什么叫寂寞了?再说你屋里那么多丫头婆子,还愁没人跟你玩儿?”

简浔嘟嘴:“丫头婆子又不是哥哥,那怎么能一样。”说着有意看了简义一眼。

后者立时会意,顺着她的话说起来:“大爷,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主意…”

压低了声音,“二爷此番犯下如此大错,让大爷和小姐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也就夫人在天有灵,大爷和大小姐这会儿才能侥幸坐在这里,于情于理,侯爷都该重罚二爷才是,就像方才大小姐说的,便是将二爷一家赶出去都不为过。只是府里的情况摆在那里,人丁单薄几十年了,忽然将二爷一家给赶出去,难免惹人动疑非议,侯爷年纪又大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样做未免对侯爷太不孝太残忍,倒不如就以此为条件,说服侯爷亲自出面与睿郡王交涉去,如此便可以皆大欢喜了。”

简浔听得简直忍不住想鼓掌,简义怎么就这么通透呢?父亲和自己可真是捡到宝了!

她忙抱了简君安的胳膊:“爹爹,义叔都说可以皆大欢喜了,你就答应我嘛,我真的舍不得跟哥哥分开啊。”

好说歹说,终于说得简君安动摇了,道:“可是就算你祖父因此肯出面了,也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说辞罢。”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睿郡王怎么看也不会是肯把自己脸面扔地上让人踩的主儿。

简浔立刻接道:“祖父不是一直遗憾爹爹和二叔都不能跟他练武,我和妹妹又是女儿家,也不能变得跟他一样厉害吗?修哥哥是男孩儿,他总可以了罢?”

宇文修跟着她回了京,前世的成长轨迹势必会跟着发生一定的变化,然事到如今,她不带他回京已是万万不能够了,睿郡王继妃一定不会放过他‘杀人了’这个绝好的机会,谁知道让他继续留在庄子上,他还能活多久?

可改变了他的成长轨迹,谁又知道他还能不能跟前世一样最后成为摄政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变强再变强,那样到了该他闪光的时刻,他自然就能光芒万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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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冷淡

王嬷嬷待崇安侯府的人一离开,便立刻尖叫起来:“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发人快马加鞭回京禀告王爷和王妃娘娘去…不,还是先去打探一下我当家的什么时候能回来,算了,我自己去,一个个的都是废物,我指望你们能办成什么事,还不如去指望一头猪一头牛呢!”

一面骂着,一面扭着肥硕的腰身往里面准备去了。

所幸还未及动身,王管事便回来了,王嬷嬷听说后,立时如找到主心骨般,软绵绵的身体终于有了劲儿,忙赶到前面见王管事去了。

王管事一脸的风尘仆仆,正大口大口的喝水,一连喝了四五杯,才终于放下杯子,劈头骂起王嬷嬷来:“蠢婆娘,我临走前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千万稳住那个鬼之子,千万稳住!你倒好,不但人没稳住,还让他被崇安侯世子给带回京去了,你就等着回头娘娘把我们一家子都大卸八块罢!”

王嬷嬷见王管事一个人回来的,虽满心的委屈与不服气,也只能先压下,急声问道:“怎么你一人回来的,王妃娘娘就没打发跟前儿得用的人与你一道回来?那娘娘都说什么了,娘娘总得有了章程,我们才好照章办事罢?”

想起自己这两日的煎熬,到底还是没忍住埋怨道:“还说我呢,你不是说最迟昨儿一定回来吗,怎么一直到今儿才回来,你若是昨儿便带了娘娘的示下回来,昨儿我们便把那鬼之子处置了,又怎么会整出后面这么多事来…你不会,又趁机去偷会苏招弟那个贱人了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管事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回来,是二公子病了,还病得不轻,王妃娘娘一直亲自守着,谁也不见,我一直拖到昨儿夜里,二公子病情好转后,才终于见到了王妃娘娘,这才会回来迟了的。”

王嬷嬷方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娘娘怎么说的?”

王管事道:“娘娘让我们把人看好了,该换的都换了,该遮掩的都遮掩好了,不日王爷定会派人来送那鬼之子去更偏远的庄子…娘娘既敢这么说,自然有十足的把握说服王爷,可你这蠢婆娘却坏了娘娘的大事!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一下,我们立刻也回京去,指不定娘娘看在我们赶在王爷知道之前,便先禀告了她,让她先有时间布置一切,便饶了我们呢?”

一路紧赶慢赶,简君安与简浔父女一行,到底赶在天黑关城门之前,抵达了盛京。

早有简君平得了信儿,领着人迎在城门内了,一见兄长的车驾,便忙打马迎了上来,满脸欣喜的道:“大哥,真找到浔姐儿了吗?浔姐儿,你在里面吗,快让二叔好生瞧瞧,你不知道这几日我们都快急疯了,尤其是你爹爹,不顾自己还病着,仍坚持亲自去找你,还有你祖父,急得都几日没好生吃过一顿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总算你如今平安归来了,真是万幸!”

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若是放在以前,简君安定会觉得弟弟这是在关心自己父女,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父女庆幸和喜悦,但这会儿因心里已有了成见,却只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若不是心里有鬼,犯得着这般殷勤吗,他饱读诗书,会不知道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声音便有些不咸不淡的:“浔儿与我都累了,有什么话回府后再说也是一样,就委屈二弟在前面替我们开路了。”

简君平忙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大哥也太客气了,那我们就先回府罢,也省得父亲他老人家等急了。”

说完扬声说了一句:“回府!”果真一马当先为简君安和简浔开起路来。

心里却如打翻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怎么大哥的语气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难道他已自何大有两口子,或是浔姐儿口中知道了什么?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们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还有,大哥怎么一出马就真把浔姐儿给找回来了,难道是他们夫妇身边有谁不慎走漏了风声?那也不对啊,到后来连他们夫妇都不知道浔姐儿的下落了,阖府上下谁还能知道?

难道,连老天爷都觉得此番是他做错了,一切都是天意?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总算回到崇安侯府,在二门处下了车。

简君安先就吩咐简义:“你先带了哥儿主仆去缪枫轩安置,这会儿太医怕是请不来了,就请回春堂的大夫来先给他们主仆瞧瞧罢。”

简义忙应了,上前对一下了车便急忙跑到简浔身边的宇文修笑道:“哥儿,请随我来罢。”一面吩咐就近两个打灯笼的婆子,“你们两个,去把车上另一位客人扶下来,跟我走。”

宇文修自上了车后,便再没与简浔打过照面儿,更遑论说话,如今好容易见了,哪里舍得与简浔分开?想也不想便道:“我要跟浔姐儿一起,浔姐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才一路走来,天虽已黑透了,街上早不复白日的繁华热闹,两侧栉比鳞次的房舍高楼,仍足以让宇文修张大嘴巴,惊叹不已了,原来世界这么大,世上有这么多房子,月姨以前说的都是真的,浔姐儿家更是远超他想象的漂亮,他再也不想回庄子上了。

可如果不能时时与浔姐儿在一起,就算这世界再大再漂亮,又有什么意义,反之,若能时时与浔姐儿在一起,就算再让他回庄子上,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不是吗?

宇文修说完,又看向简浔满眼祈求的道:“浔姐儿,我们还跟之前一样,时时都在一起好不好?”

简浔只得哄他:“月姨病着,需要你照顾,我爹爹也病着,需要我照顾啊,你先随义叔去安置,明儿一早我就去找你好不好?你要是不信,我们拉钩?”

宇文修想起月姨一直都在咳,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郁郁的点了头:“那你记得明儿一早就去找我哦。”才依依不舍的随简义去了。

余下简君平终于得了插话的机会,忙道:“大哥,这孩子是谁家的啊,怎么跟你们一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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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周旋(二更)

简君平见宇文修穿得破破烂烂的,还一脸的菜色,压根儿没往他是什么好人家哥儿的方向去想,只当是兄长一时兴起带回来的,之所以特意问起,不过是想借此与兄长搭上话茬儿,继续探兄长的口风罢了。

简君安却仍是一脸的不咸不淡:“就是这孩子机缘巧合救了浔姐儿,我才能这么快便平安将她带回来,他等同于是救了我们父女两条性命,我自然要将他带回来,涌泉相报才是。”

原来就是方才那小破孩儿坏了他的事?

简君平立时满心的懊恼,简浔下落不明时,他首要担心的是她和兄长的生死安危,毕竟人命大于天,如今父女二人俱平安无恙,他担心的自然也不一样了。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笑道:“那的确得好生答谢那小哥儿才是,我瞧他的衣着行止,家里应当不算多过得,不若以后就留了他在咱们家,是以咱们家远房亲戚的名义送去家学念书也好,跟着家里的护院们练习弓马骑射也罢,将来好歹总能谋个出身,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救下,又是在哪里救下浔姐儿的,家里可还有旁的亲人?”

简君安淡声道:“这些事我自有主张,就不劳二弟费心了,不是说父亲还等着我们父女吗,我先带浔姐儿去见过父亲后,再慢慢儿与二弟说话也不迟。”

说完牵了简浔,径自进了二门,直奔崇安侯的院子景明院。

简君平见状,只能吩咐其他人都散了,自己也跟了上去,心里越发肯定兄长是知道了什么,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见了父亲,他会怎么说?自己必须得先把父亲稳住了,才能安心去做其他的善后工作。

崇安侯见简君安果真把孙女儿带回来了,孙女儿瞧着还安然无恙的样子,悬了多日的心,总管是落回了原地。

简家祖上便是靠行军打仗起家,能因军功封侯爵,手上岂能不沾满鲜血?就是他自己,若不是当年在战场上断了腿,这会儿只怕都还奉旨在戍边,祖上几辈都身负无数条人命,怎么可能没有报应,这不自他父亲一辈起,简家便人丁凋零不就是最直接的报应?

所以在简家,儿子固然珍贵,女儿却也是不遑多让,崇安侯先前阻拦简君安亲自去寻找简浔时,说的话‘浔姐儿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回不来也就回不来了’,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软声抚慰了简浔几句,又问了长子几句‘身体可还吃得消?要不要即刻请个太医来瞧瞧?’,得了肯定答复后,崇安侯便摆手道:“既然你们父女都好好儿的,且先回去歇着罢,有什么话,明儿再细说也是一样,我这几日也累了,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想简君安却道:“儿子还有话与父亲说,二弟,就有劳你代我先送浔儿回仁智院了。”

又喝命何妈妈,“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哪怕小姐再掉一根头发,我都要了你和你一家老小的命!”

简君平闻言,本还想找借口无论如何都留下的,大哥单独与父亲说话,会说什么还用想吗?也不知道父亲回头得生气成什么样儿,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见简君安满眼的坚持,到底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万一大哥不是与父亲揭发他呢,那他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只得强笑道:“大哥您身体还没好呢,又一路车马奔波的,如何能照顾浔姐儿,还是把她送去文安院,让您弟妹再照顾一程子罢。”

话音未落,简君安已摆手道:“仁智院那么多丫头婆子,哪里需要我亲自照顾她了?二弟也是做父亲的,当更明白我的心情才是,浔儿好容易失而复得,如今除了我自己,谁守着她我都不能放心。”

简君平无奈,只得给崇安侯和简君安行了礼,将手伸向了简浔:“浔姐儿,二叔抱你好不好?”

所幸简浔立刻便朝他伸出了手,笑得甜甜的:“多谢二叔。”他方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事情还没到他以为的那么糟糕的地步?

简浔强忍恶心窝在简君平怀里,她自然知道父亲要与祖父说什么,也知道以简君平的精明,势必已瞧出不对劲儿来了,眼下虽碍于种种原因,不能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能让他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与恐惧不安中,也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恶气了。

就是不知道祖父肯不肯答应父亲了?到底他是尊长,他若实在不肯答应,父亲也不能太勉强他。

不然,让他连夜见一见宇文修?她是瞧不出宇文修是不是练武奇才,却知道前世盛年时的他,能拉五石(六百斤)的弓,马术骑射乃至行军打仗,也都是万中无一,万一祖父瞧出他天赋异禀,就肯松口答应了呢?

一时回到自家的仁智院,简君平有心问何妈妈的话,便在吩咐了屋里的其他丫头婆子:“且先带小姐去沐浴更衣,再叫厨房备了清淡爽口的粥和小菜来,等大哥回来与小姐一道用。”后,叫住了何妈妈,“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几日你们又是怎么服侍小姐的?且到外面来,一一说与我听。”

何妈妈不由满心的忐忑,大爷这会儿虽恼极了他们夫妇,她却有感觉,大爷不会真对他们怎么样,可换了二爷就未必了…因忙看向简浔,嗫嚅道:“可是大爷吩咐了奴婢,一步也不许离开小姐的,要不奴婢就在这里回二爷的话?”

简浔也奶声奶气道:“二叔,我不要其他人服侍,就要何妈妈,您就在这里与何妈妈说话不好吗?”

简君平就攥紧了拳头,片刻方笑道:“既然你离不开你奶娘,二叔回头再问她话也是一样,你且沐浴去罢,二叔也得回去见你二婶和妹妹,把好消息告诉她们了,只这会儿实在太晚了,她们只能明儿再过来瞧你了。”

简浔立刻欢快的挥起手来:“二叔慢走,二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