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严见爱妻委屈了,忙也压低了声音道:“我与你刚成婚那阵,也没少被兄弟姐妹们明理暗里说我重色轻手足,作为过来人,你就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们一般见识了,不然,回头小舅与简大妹妹想与你说话儿时,我去找你,你立刻跟我走,让他们也体会体会你现在的心情?”

说得宇文倩“扑哧”笑了起来,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正待再说,就见简浔拉开门,一叠声的吩咐起请大夫来,唬了一跳,忙上前道:“怎么了浔妹妹,这么着急的请大夫,是不是弟弟他…”话没说完,已抖得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紧张,都齐齐看向了简浔。

简浔这才发现所有人都过来了,不欲大家担心恐慌,忙笑道:“没事,就是师兄背上的伤口裂开了,看起来有些吓人,而且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又有没有内伤,所以想立刻请大夫过来瞧瞧罢了。”

众人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宇文倩忙进了屋里,胡严见状,也跟了进去。

宇文修这才见过了姐姐姐夫,谢了大家的关心,等热水来后,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刚趴到床上,连大夫都没见过,已睡得人事不省了,甚至连大夫给他清理包扎伤口时,都没醒过一下。

简浔与宇文倩在外面听了胡严描述里面的情形后,忍不住又红了眼圈,清理包扎伤口一定很痛,却在那样的剧痛下,都没醒过来,可见人疲累到了什么地步,难怪瘦成那样,她们一定得给他好生补一补才是!

宇文修这一睡,便直睡到次日午后,才醒了过来。

简浔与宇文倩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去吵他的,她们自己也不例外,所以一直在东厢房里活动,听得宇文修醒了,忙吩咐了丫鬟一句:“把煨着的鸡汤端去正房。”齐齐赶去了正房里。

果见宇文修已穿好衣裳了,正在窗前伸懒腰,一见她们进来,便笑道:“睡了一觉,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姐姐与师妹担心坏了罢?”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显然这一觉是真睡得极好。

宇文倩就板了脸:“知道我们担心就好,我还罢了,好歹还有你姐夫安慰我,浔妹妹却除了我,连个可以说话儿的人都没有,自来不爱哭的人,这些日子为了你差点儿把眼泪都流光了,你可得好生安慰一下她才是。”

宇文修闻言,没有说话,只饱含感情的看向了简浔。

很快鸡汤来了,宇文修慢慢喝了,宇文倩又看着他用过了午膳,才借口要去厨房看一下晚上团圆宴的菜色,退了出去,反正她已见到活生生的弟弟了,不必再担心,至于心里那些疑问,晚间团圆宴时再问也不迟。

宇文修一见姐姐离开,便立刻握住了简浔的手,却叫她给甩开了,坐到了炕上去,闷声道:“不是答应了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再不受伤的吗?结果还不是又添了那么多新伤,添了还罢了,还瞒着我,不肯告诉我,看我以后还信不信你说的一个字!”

除了背上的伤,腹部上竟然也还有一处几乎致命的,一想到她差点儿就见不到他了,她便心痛后怕得不知该如何才好。

宇文修被说得讪讪的,半晌才道:“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平安凯旋了,师妹就别难过了好不好?”却是再不敢说以后保证不受伤的话了,只敢在心里保证,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定会活着回去见她。

简浔的声音就带上了鼻音:“我只想你平安,凯旋不凯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却也知道自己只能白说说气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若不能凯旋,岂止跟她,毫不夸张的说,跟大邺所有百姓都息息相关,她这一路上见到的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还少了吗?

只得调整好情绪,道:“我不难过了便是,那师兄是怎么平安凯旋的?因为你先前斩杀了鞑子的可汗吗?你那般英勇,皇上岂能不物尽其用,让你回京继续打逆王的,怎么肯让你回蓟州?”

宇文修道:“皇上的确想让我继续回京打逆王,但我这不是受了重伤吗?他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罢,加之有我们副总兵大人和其他总兵府的同僚替我求情,皇上只得准了我回蓟州养伤的要求,也是因为见到了平子清,知道了你和姐姐在蓟州,我才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我听平子清说,你们先前差点儿就死在了流寇手里,尤其是你,竟想以一己之身,为大家换得一条生路…对不起师妹,你危难之时,我却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还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这么没用,这么靠不住的男人,若我有女儿,都不想嫁给他了…”

说到最后,满脸的沮丧,自责得都快说不下去了。

简浔反倒笑了起来:“所以你该庆幸我有个大义无私,且有先见之明的父亲啊,若不然,你这辈子只怕都别想娶老婆了,还女儿呢,想得可真美!”

顿了顿,正色道:“你哪里没用,哪里靠不住了?如今对大邺的百姓来说,再没有谁比你更有用,更靠得住了,我这些日子在蓟州,已亲耳听过不知道多少次百姓们说要为你立长生牌位的话,做为你…未过门的妻子,我与有荣焉,所以,你只管继续安心的保护百姓们就好,至于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能保护好我自己的,你不必担心。”

宇文修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惟有定定的看着简浔,心中激荡一片,这么好的师妹,他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成千上万的人,不,拯救过整个国家,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肯将她赐给他?

若是简浔知道他这会儿的所思所想,一定会感叹,他上辈子可不是拯救过整个国家吗?不过她不可能知道,于是只是向他张开手,一副娇矜的样子道:“还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该立刻上前紧紧的抱住我,以聊表你的激动之情吗?”

宇文修就笑了起来,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然后果真大步上前,却不是抱简浔,而是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给举了起来,还在屋里转起了圈。

简浔几时有过这样的体验,虽被他抓着的胳膊一点也不痛,人却被转得头昏脑涨的,最重要的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急得叫起来:“我头都被你转晕了,快放我下来!”

想起他还有伤在身,忙又道:“仔细你的伤口,就算要发疯,也等伤好了之后再发啊!”

宇文修笑得越发的灿烂,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炕上,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师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与你白头到老的,你放心,答应你不再受伤的话做不到,这句话却一定会做到!”

简浔被他看得脸有些发烫起来,见他越挨自己越紧,下意识想躲远一点,但想着二人都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那些个繁文缛节还理它呢,彼此开心就好了。

便没有躲开,而是依偎在了宇文修的肩膀上,道:“我信师兄这句话。只是山海关如今怎么样了?鞑子已经彻底退兵了吗?平表哥呢,他的腿伤已经彻底好了吗,打鞑子的梦也圆了吗?”

宇文修伸手揽了她的肩膀,笑道:“布日则一死,鞑子各部首领为了争可汗之位,很快都撤回了老巢去,鞑子大军虽勇猛,群龙无首也不过就是一盘散沙而已,所以我离开时,大军很快也要班师回京了,平子清去时,鞑子还没退兵,他倒是圆了打鞑子的梦,而且立了功,等盛京收复后,应当会论功行赏。就是盛京不知道何时才能收复了,到底是国都,能不开战最好还是别开战,不然战后要恢复起来,就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了,大邺如今是真再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所以,各总兵府的总兵齐聚京畿,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也未必个个儿都跟李如海似的抱有私心,而是顾虑着盛京的百姓们,和战后恢复起来不容易?

若真是这样,那大邺还算有几分希望…也是,前世光靠宇文修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让大邺至少在她死之前,短暂的安定了一段时间,可见还是有其他忠臣良将的。

简浔思忖着,又听得宇文修的声音:“只可惜,当日随我去敌营刺杀鞑子的一百名兄弟,只幸存了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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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更得少,看在修修回来了的份儿上,还是要问大家一句,有票吗?O(∩_∩)O~

☆、第一百四七回 甜蜜

“只可惜,当日随我去敌营刺杀鞑子的一百名兄弟,只幸存了六个。”宇文修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沉痛起来,“就是那幸存的六个,也有两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一个一只眼睛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以后真正能继续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只剩下两个人…”

而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他,为了让他能毫发无伤的功成回去,才付出了那样巨大代价的!

“主辱臣死”,连主上受了辱,做臣下的尚且应当效忠而死了,何况主上的安危生死还受到威胁。

所以当日进了敌营后,跟着宇文修的那一队亲卫,便无论他怎么吩咐,都不曾离开过他半步,除非倒下再也不站不起来了,——他们来之前,本就是抱了必死决心的,反正他们的父母亲人早被他们的爷/将军安顿好了,便暂时没安顿好的,等他们去后,他们相信爷/将军也一定会与他们安置得妥妥帖帖,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怕,惟有以死报效他们的爷/将军了。

也所以,宇文修才能在鞑子的包围圈里,不但斩杀了鞑子可汗布日则,还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说到底,那都是他那些亲卫亲信们,以血肉做代价换回来的,可以说没有他们的以死相博,就没有如今与心爱的人终于可以厮守在一起了的他,叫他怎能不满心的哀伤,满心的沉痛!

便是简浔,听了他的话,心情也立时变得沉痛起来。

好半晌,她方低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没有这些将士们的舍命相护,师兄和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也不能有重逢的喜悦了,以如今皇上的妄为程度和大邺的实际情况来看,怕是不会有太多的抚恤金给这些将士们,便有,只怕也有限。等过几日师兄将息好了,便把那些将士的名单都给我,我设法安排人去接他们的父母亲人罢,他们为大邺和师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大邺不管他们的父母亲人是大邺的事,我们却不能不管他们,否则,不止师兄一辈子不能心安,我亦一辈子不能心安。”

顿了顿,又道:“还有受伤的那几人,也要将他们和他们的父母亲人,都安置好了。只是如今到处都乱着,我们人手又有限,这事儿怕不是短时间内办得成的,但不管要花费多长时间,花费多少人力财力,这事儿我们都一定要办,而且要办好了,师兄只管放心交给我罢,我旁的忙帮不上你,帮着善一下后,还是自问有那个能力的。”

“师妹!”宇文修闻言,再也忍不住动情的将简浔抱了个满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失了语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过却确信简浔一定能知道他此刻想说的话,一定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两个人一直依偎着,说着话儿,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宇文倩的声音也自外面传来:“弟弟,浔妹妹,收拾一下该用晚膳了,大家伙儿在厅里等着你们啊。”

才不得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宇文修给简浔整理了一下衣装,简浔则给他系好了披风,其间宇文修还忍不住附耳与简浔说了一句:“我们这样,像不像是老夫老妻?”,换来简浔娇嗔的一瞪后,方一个满脸都是笑意,一个微红着脸,一前一后去了厅里。

果然大家都已等着了,一见二人进来,便都站了起来,胡严先笑道:“看小舅这会儿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可见休养得很不错,当然,大夫的药还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人逢喜事精神爽。”

简泽简沂则欢叫着:“师兄!”直直就往宇文修飞扑而来。

却被简浔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前面,道:“师兄如今伤着呢,可经不起你们的揉搓,你们给我坐回去,斯斯文文的说话儿,等明儿师兄大好了,你们再闹腾也不迟。”

大姐的话,简泽简沂自然是要听的,忙依言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嘴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个管家婆,以前是管我们,如今是管师兄,不过我们总算是解脱了。”

说得简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要揪他们的耳朵,二人忙做怪相求起饶来:“大姐姐,我们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连屋内屋外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抿嘴而笑,整所宅子上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满满都是轻松欢快的气氛。

很快丫头们上起菜来,为照顾胡家三兄弟,仍是开的两席,胡家三兄弟和宇文倩一席,简浔三姐弟和宇文修一席,在宇文倩的带领下,大家先举了杯庆祝了宇文修的平安归来后,才举了筷子。

一时饭毕,丫鬟们撤了残席,上了热茶来,大家方坐下,一边吃着茶,一边说起话儿来,方才在席间宇文倩想着宇文修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心痛得不行,一开始便说了吃饭时大家都务必少说话,多吃菜,所以这会儿大家才纷纷问起宇文修各种想知道的问题来。

宇文修少不得一一作答,又向胡家三兄弟表达了歉意与惋惜,还提了下明贞帝的态度:“皇上知道阁老带着一家老小殉国以后,十分的痛心,也十分的感动,说将来收复盛京以后,一定要厚葬阁老一家,还要请阁老的牌位入凌烟阁…虽然阁老并不是为了这些虚名才殉国的,但皇上有这个态度,百姓们也会为了皇上的态度,更加牢记阁老的高义,阁老与一家老小于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瞑目了。”

胡严闻言,叹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于我们兄弟来说,这些虚名真不重要了,只盼皇上能自此后,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让这样的悲剧再没有重演那一日,也让百姓们再不必像现在一样,时时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罢。”

这话说得简浔暗自冷笑起来,明贞帝若真能自此励精图治,勤政爱民,那也不是他了,就怕他受了打击后,越发的变本加厉,他那个人,刚愎又自用,无能还自负,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变本加厉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其他人心里也不乐观,尤其是宇文修与宇文倩,只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罢了。

宇文倩遂很快拿话来岔开了:“对了弟弟,这些日子总兵庄夫人对我和浔妹妹很是照顾,当日听得你斩杀了鞑子可汗的消息后,也是由衷的替你高兴,你明儿休息好起来后,便过府去给她请个安,报一报平安,让她也高兴一下罢。”

宇文修点点头:“是该去,庄夫人向来照顾我,何况还有其他人托了我给他们的家人报平安,我明儿起身后,便过去。”

“那我先让人替你把马车和礼物准备好。”宇文倩应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想着宇文修身体还没复原,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翌日起来,宇文修用过早膳后,便坐车去了总兵府拜见庄夫人。

宇文倩与简浔这才得了空,将没随他去总兵府的周四平叫来,问起宇文修那些没了的亲卫和幸存的亲卫各自的情况来。

周四平此番也挂了彩,但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给宇文倩和简浔请过安后,便一一回答起二人的问题来:“爷的亲卫和亲信如今俱已是死伤大半了,好在军中的人都知道跟了爷向来有保障,要补人还是不难的,就是那些死伤者的抚恤工作,有些棘手,不过县主与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简浔点头道:“我昨儿也与师兄说了这个问题,蓟州总兵府还有不少人驻守,能从他们当中挑选人吗?做亲卫的,总得比普通兵士各方面都强些才是,早些把人补好了,也好早些训练一番,省得回头师兄用起来不趁手。至于抚恤问题,如今师兄的家当怕是不够支付,不过好在我离京时,还带了不少银票,如今倒是正好可以排上用场了。”

一面说,一面自腕间捋下镯子,摸到机关轻轻将起旋开后,取出了里面的银票:“这里一共是两万两的银票,前阵子我瞧得蓟州也有大通号,两万两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应当能一次兑出来,你就拿了这些银子,先将抚恤工作做起来罢,等后面银子不够了,我再想法子。”

这么大一笔银子,宇文修当日给简浔的聘礼虽价值不菲,足够人人侧目,两万两也差不多是一半了,何况那些聘礼好些是不能变卖的,真正能动用的现银,也就一万两出头,如今简浔却一出手就是两万两,岂不是简家收了他们爷的聘礼后,除了将来的嫁妆,还要倒贴银子了?

叫周四平怎么敢接简浔这个银子,怎么着他也要先请示过宇文修,知道宇文修的态度后,才敢决定要不要接,是以忙摆手道:“这么大一笔银子,我可不敢收大小姐的,大小姐还是先与爷商量好后,再做决定罢。”

宇文倩也道:“是啊浔妹妹,这个银子怎么能让你出呢,我们还是另想法子罢。”

心里已在想着,她手上好歹还有一些银子,可以先垫付了,等将来回京后,再让父王也出一部分,那些亲卫救了他儿子的命,他难道不该出抚恤银子吗,何况王府的一切就算弟弟不想要,也始终有他一份。

简浔见周四平与宇文倩都满脸的坚持,想起她终究还没与宇文修成亲,也不怪他们要分得这般清楚,只得道:“那好罢,等回头师兄回来了,我与他商量后,再做决定罢。”

她不好对着倩姐姐和周四平撒娇撒泼,对着某人却是可以的,不愁他不同意。

宇文修一直在总兵府待到交申时,才回来了。

大家跟昨日一样,一起用过晚膳后,简浔便趁众人都不注意时,走到宇文修身边,悄声与他道:“师兄,我们到屋顶上看星星去好不好,就跟小时候一样?”

宇文修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心软得都快成一汪水了,自不会拒绝她,点头道:“好,只是外面冷,屋顶上风也大,先让人回屋给你取了大毛衣裳来,我们再去。”

顿了顿,又道:“要不要再准备一壶热茶,几样点心什么的?”

简浔笑道:“才吃饱了饭,哪还吃得下点心,就准备一壶热茶就够了,至于披风,还是我自己回去取罢,等我先出去了,你再出去,我们在我房门外回合后,就去后面的屋顶,省得倩姐姐他们看见了,又取笑我们。”

宇文修应了,果然待她离开后,才跟了出去,然后在她的房门外回合后,便借披风的遮掩,牵了她的手直奔后花园而去,二人心里都几分甜蜜几分兴奋,以为没谁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殊不知根本逃不过大家尤其是宇文倩的“法眼”,只不过大家都怜他们好容易才团聚了,想让他们多亲近厮守一番,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免打扰到他们罢了。

很快简浔与宇文修便到了后花园,简浔因见四下里都没有梯子,不由懊恼道:“方才竟没想到让人先准备一架梯子。”这会儿再去寻梯子,不就人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宇文修已笑道:“又不是小时候了,还要什么梯子。”说着搂了简浔的腰,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

“啊…”简浔唬了一跳,忙把嘴巴捂了,将惊叫堵回去后,才就着宇文修的手,慢慢走了到房顶上稍稍平坦些的地方,嗔起他来:“师兄也不说先提醒一下我,吓我一大跳。”

话虽如此,心里却并没有真正害怕的情绪,因为知道宇文修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宇文修好脾气的笑道:“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先提醒师妹。”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到地方,要扶简浔坐下,“不是要看星星吗,坐好了才能安心的欣赏啊。”

见简浔皱了眉,忙道:“你放心,我不冷,真不冷,不信你摸我手?身体也一点事没有,好得不能再好了。”

简浔依言摸了摸他的手,果然热热的,想要抽回手,却抽不回来了,想着他打小儿身体的确很好,受了伤也总是很快就能痊愈,也许这也是他的天赋之一,便没再多说,只任某个脸皮厚的人握着手,与他一起坐到披风上,仰望起满天的繁星来。

蓟州地势高,不比盛京,一月里只有半月不到能看到星星,而是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且比盛京的夜空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简浔刚来蓟州时就发现了,当时还曾暗暗神伤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宇文修一起,欣赏一下蓟州星空的美景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实现了,可见老天爷待她还是不薄的!

简浔欣赏了一会儿星空,不觉便将头靠到了宇文修的肩膀上,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师兄爬房顶时,天上的星星可没这么漂亮,不过那时候小,也不懂得欣赏,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与师兄偷酒喝的事,我说那东西不能喝,师兄偏要喝,结果喝得东倒西歪的,根本下不了梯子,只能叫了人来带我们下去,你还因此被祖父罚蹲了三个时辰的马步,又被爹爹罚抄书,可真是巨大的代价啊。”

那时候她八岁,宇文修十岁,彼此在一起待得久了,连她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十次里总有七八次,会跟着宇文修胡闹,但如今再回头一看,那些胡闹恰是她这辈子至今最美好的回忆,真是得庆幸有那么一个人,打小儿便可以陪着自己一起胡闹。

宇文修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方笑道:“偷酒喝的事还罢了,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师妹夏天里被蚊子咬了包要怪我,冬天里被冻得风寒了也要怪我,我说那以后不带你上去了,你还要怪我,所以,我们待一会儿就下去,省得回头你又怪我。”

说得简浔不好意思起来,望着天不肯承认:“师兄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一定是师兄记错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她被咬得满头包时要怨宇文修,被冻得鼻涕不断时,也要怨他,不过那时候竟然有一个心愿,将来自己安家立户,能大情小事都自己做主后,一定要与宇文修想什么时候爬屋顶,就什么时候爬…不过这会儿可不能告诉某人,省得他尾巴翘上天,以为自己八岁时,就想着要嫁给他了。

简浔慢慢的喝了半盏茶,放下茶杯后,正色与宇文修说起正事来:“虽说师兄先前说,庄夫人发了话,若朝廷肯出死伤了的将士们的抚恤金就最好,若朝廷实在拿不出银子来,总兵府也定不会让将士们白死白伤,但总兵府能有多少银子,分到每个人手上的又能有几个?所以白日里我叫了周四平进来,让他拿了当初我离京时,爹爹和母亲给我的两万两银票,让他去兑了好花销,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定要先请示过你的意思,那师兄是个什么意思呢?”

宇文修闻言,第一反应与周四平一样,这两万两他无论如何不能收,不然他以后都没脸再见师祖与师父了…

但见简浔一脸的凶相,大有他敢拒绝,她立马狠狠收拾他的架势,到底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道:“这事儿还是等过几日,看总兵府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再说罢,不然我们的抚恤金比总兵府的高出太多,以后兵士们谁还肯一心效忠总兵大人,总兵大人也定会对我心生不满,觉得我收买人心的。”

简浔想了想,点头道:“的确如此,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银票师兄可以先收下,等用时便不必再来问我拿了…别再多说了啊,这么美丽的夜景,这么好的气氛,再多说可就破坏殆尽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宇文修哪还能继续婉拒,只能满怀感激的接过银票,放到了自己怀里,连同简浔,也一并带进自己怀里圈了,与她指点起脚下的宅子来:“还没问师妹,喜不喜欢这宅子呢,蓟州虽苦寒,春天和初夏时,城外还是值得一看的,将来…我时常带了师妹去城外骑马游玩,好不好?”

他既说过会让她过得比谁都好,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简浔想着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遂舒舒服服窝在了他怀里,道:“庄夫人先前来做客时,曾与我说过,只要夫妻情深,再苦寒她也甘之如饴,庄夫人能活得好好儿的,我自然也能。”

到底人庄夫人与庄总兵是真正的老夫老妻了,他俩却至今未婚,简浔说着,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忙拿话来岔开了:“对了师兄,简沫不是一直跟着皇上,你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吗?”

男人们失败了,一般都会把问题归咎到女人身上,尤其是做皇帝的,一旦与祸国殃民扯上关系了,女人一般都是现成的替罪羊,不但旁人要怪罪,男人自己更要怪罪,简浔实在担心简沫如今的处境,偏之前连向谁打听都不知道,如今总算宇文修空了,可以问一问他了。

宇文修见问,想了想,才道:“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到底是皇上后宫的人,谁没事敢去打听她的,且也顾不上,不过我当初受伤后,恍惚听太医说过一句,她好似有身孕了,若真如此,皇上自然不会迁怒她,定会百般护着她了,他可至今没有一儿半女,若能尽快添个皇子,也能安一下百官和万民的心。”

“有身孕了?”简浔惊了一下,才松气道:“那她应当是无事的,皇上不看她,也要看她腹中的孩子,何况旁人不带,偏只带了她,应当也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还以为简沫年纪小,不会这么快便有身孕,没想到偏就有了,若能平安生下来,不管是儿是女,她这辈子也算是有寄托与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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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7月10日skdidachung亲的99朵鲜花,7月9日雪帝尊的9朵鲜花,水晶诱惑1亲的10朵鲜花,手冢小丸子31亲的1朵鲜花,凡云玲亲的5朵鲜花,么么哒,非常爱你们哦,O(∩_∩)O~

昨天回家已经晚上八点过了,累成狗,就没有加班码字,今天起来才开始现码哈,所以更新迟了,请大家千万见谅,么么哒O(∩_∩)O~

☆、第一百四八回 回京

宇文修去了一趟总兵府,他回来了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很快蓟州城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一时来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邀约他吃饭喝酒的帖子更是数不胜数。

本来他宗室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在蓟州总兵府鹤立鸡群了,何况他本身还有那样的本事,如今又立了大功,回头想不扶摇直上都难,如今不好生与他套一套交情,更待何时?

所以任何时候,这世上都不会少了投机取巧之辈,偏人活在这世上,又不可能真丝毫交道,都不与这些人打。

宇文修只得挑了几家他勉强还算看得过眼,或是不好拒绝的人家,譬如管着蓟州总兵府钱粮的守备大人这样的人家去赴宴,其他的一律回绝了。

饶是如此,依然一连好几日都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偶尔甚至还有脂粉气,于他养伤,自然是极为不利的。

宇文倩既心痛他,又惟恐简浔因此不高兴,连她都听说了蓟州城内好些人家如今正打着将女儿送与自家弟弟做妾的主意,浔妹妹自然也能听到,若因此累得二人生分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遂相机称了病,将宇文修留在了家中,旁人要登门拜访探病,也已正在守孝中为由给拒绝了,——太后孝期可还没过,一百日的国孝期都还差些日子才满,何况家孝,蓟州城的人因着天高皇帝远的,可以不恪守国孝,他们姐弟身为宗室,家孝却是必须守的。

如此才总算是让宇文修暂时清闲了下来,也让家里不那么喧阗嘈杂了。

宇文倩方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一口气还没喘匀,明贞帝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圣旨到蓟州来,封宇文修为讨逆大军先锋将军,接旨后即日赶回盛京去,倒真是应了简浔的话,宇文修这样既有勇又有谋的,明贞帝怎么舍得不物尽其用?

然圣旨不可违,二人纵满心的不舍与担心,也只能给宇文修打点起行囊来,准备明日一早送他出发,就是这一晚,也还是宇文倩又是好酒好肉的款待来传旨的司礼监的太监,又是塞荷包的,说‘如今皇上隔得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大家都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才为宇文修争取来的。

宇文修遂趁宇文倩与那太监应酬时,拉了简浔去屋里说话儿,开口便是:“对不起师妹,我又要离开你了,但你放心,这次只是讨逆,虽说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难,但我们人并不比逆王少,又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哀兵必胜,民心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所以一定会胜利的,我也定不会再让自己受伤的,你就安心等着我回来接你回京罢。”

简浔一想到宇文修又要去与人厮杀了,心里便沉甸甸的极不是滋味儿,却也知道只要他一日还是军人,只要他一日还心怀大志,心怀百姓苍生,在这样的乱世,就免不得要上战场与人厮杀,直至他厮杀不动了,或者天下太平了。

前者太遥远,另一种情况则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看到的,便只能寄希望于后者了,好在依照她那点有限的“未卜先知”,后者三五年内,还是极有实现希望的。

便也没说什么,只是任他握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身上的伤这些日子虽已大好了,也要多注意才是,那些后面补上来的亲卫,到底跟你的时日还短,不若三英四平他们那样与你有默契,千万让他们与你寸步不离,你就当是为了我,偶尔自私一回罢…剩下的抚恤工作等,我和倩姐姐会商量着慢慢继续做着的,姐夫三兄弟经过这些日子的耳闻目睹,也已能上手了,你别担心…千万记得保护好祖父他们,还有王爷也是,在生死面前,以往那些事都是过眼云烟,通不重要了,要紧的是眼前和以后…”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说得自己眼眶发起热来,到底说不下去了,只能深恨他们为什么要生在这样一个乱世里,要被迫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与难过。

宇文修心里又何尝好受,一一应毕简浔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声说道:“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再过几日,只怕就要大雪封城了,抚恤工作你和姐姐就别管了,我把四平留下,让他来管罢,他向来做惯了这些的…”

话没说完,已让简浔打断了:“不行,四平必须跟着你,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不然我就代替他跟你去,替他做贴身护卫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罢。”

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贴身护卫自己…宇文修见她大眼里满是坚持与不容置疑,到底只能妥协了:“好好好,让四平跟着我,你和姐姐继续处理抚恤的事,能处理多少算多少,处理不完的慢慢来,横竖来日方长。”

简浔这才稍松了一口气,抱住了宇文修,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来,哽声说道:“师兄,我等着你回来接我!”

宇文修自是郑重的应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平安回来接你的。”‘平安’两个字,被他有意咬得极重,只盼自己的承诺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次日一早,简浔与宇文倩再一次满心不舍与担心的送走了宇文修,等他离开后,姐妹两个的眼泪才落了下来,握了彼此的手,开始默默在心里为他祈起福来。

好在这一次,陆陆续续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又恰好传回了讨逆大军大胜,逆王于盛京城的城楼之上,当众自刎的大好消息。

蓟州城一时欢声笑语不断,比前些日子大年三十还要热闹喜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