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崇安侯府都夜夜有人趁黑扔死鸡臭鸡蛋之类的,把简君安与平氏都气了个半死,一开始还不想告诉崇安侯的,怕他一气之下,有个什么好歹…可后来眼见简君平越走越歪,又恍惚听说了简菡就是逆王的“贵妃娘娘”后,夫妻两个再想继续瞒着,也知道瞒不得了,只得委婉的告诉了崇安侯,请崇安侯定夺,要不要将简君平一房给逐出简氏一族。

不然再这样下去,迟早整个崇安侯府,整个简氏一族都要让那对不成器的父女给连累了,被灭满门还是轻的,更怕被灭了满门,还遗臭万年!

平氏说着,恨得牙齿咯吱作响:“那样寡廉鲜耻的两个败类,当初我与你爹爹就该拼着哪怕你祖父生气,也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让他老人家同意,逐了他们出家门和族里的,让我们整个简氏一族都跟着蒙羞,简直将他们大卸八块,都不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简浔也听得惊怒不定,道:“那后来怎么样了?祖父有答应将他们出族吗?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想着简菡便是活到现在,也才十四不到,逆王可真是有够饥不择食的,对逆王就越发的憎恶了,对简菡这可憎又可悲的一生更是嗤之以鼻,好在不管是逆王,还是简君平简菡,如今都已死了,以后总算不会再膈应人了。

平氏恨声答道:“你祖父知道这事儿后,当即气得吐了血,不过吐了血后,精神反倒好了些,然后便请了几位族老过府,将简君平一房给逐出了族里,适逢老狐叔回了京来,我们便以你祖父病重了,京中又热为由,向逆王递了折子,还悄悄儿买通了逆王跟前儿一个昔日得用的幕僚帮着说项,一家人才得以搬出了城外去。”

也是因为及时搬到了城外去,崇安侯的身体才能稍稍有了几分起色,一直撑到现在,亦让府里自上而下泰半的人都在最后大乱起来时,保住了性命,只死伤了十数个下人,比起其他人家,损失简直小得都不能称之为“损失”了。

随后,明贞帝便班师回了京畿,一步步将盛京给夺了回来,自然简菡与简君平都没有好下场,一个在知道勤王大军攻破了城门之时,便被后宫那些拜她所赐,让家族送进了宫去做炮灰,生生毁了一生的“妃嫔”们给活活打死了,一个则被那些早看他不顺眼,不齿他为人的臣工将士们,给趁乱也活活打死了。

据说最后连尸体都被扔进护城河,再也找不到,真正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皇上回宫后,不日便开始清算起那些当初叛变了的人家来,咱们家也被人在皇上跟前儿下了话,说简君平与简菡就算被出了族,就算已经死了,那也改变不了他们姓简,身上流着简家人血液的事实,那我们家就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受到应得的惩罚。好在有修哥儿替我们家在皇上跟前儿周旋,听说简菡也在皇上跟前儿说了好话,我们家才能幸免于难,不然今日也不能一家团聚了,但就是这样,咱们家这阵子的名声也很是不好,我和你爹爹都没脸出去见人,好在此番没遭难的人家几乎没有,大家都忙着善后,也没什么需要我们出门交际应酬的,不然我只能先把脸放兜里,才敢出门了!”

平氏说完,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心里觉得稍稍好受了些,才又继续道:“你祖父因此恨透了简君平,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到底是人间惨事一桩,他又气又恨又痛之下,一度差点儿就熬不过来了,全凭着一口想见到你们姐弟的气在硬撑着,好在,总算还是让他等到了。”

简浔见平氏至今犹余怒未消,虽然自己心里也因简君平简菡的无耻与狠毒满心的不舒服,仍劝起平氏来:“很久以前,我们心里便不拿简君平一房当自家人了,如今他们更是被出了族,死无葬身之地,以后更不可能有后人的香火供奉,只能沦为孤魂野鬼,也算是替我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所以,母亲实在犯不着再为他们生气,不过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连为他们生气都是抬举了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以后也定会否极泰来,将日子越过越好,不是吗?”

平氏想着旁的人家如今哪家不正遭受骨肉永别之痛的,自家的确有够幸运了,也就很快释然了,笑道:“你说得极是,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儿的团聚,其他的都不重要,说来此番虽大多数人都遭遇了不幸,于修哥儿来说,倒算是因祸得福了,你就等着过阵子做你风风光光的指挥使夫人罢。”

只是如今修哥儿还没出太后的孝,偏公爹又病着,听说睿郡王这一向也不大好,万一…也不知小两口的喜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办成了。

简浔被打趣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心里仍对宇文修做金吾卫指挥使之事喜幸不起来,忙嗔道:“母亲就会笑话儿我…倒是简菡,我之前恍惚听师兄提过一耳朵,说她已有身孕了,是真的吗?那她也算是终身有靠,不至于因古氏不在了,以后就没有最亲最近的骨肉至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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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的亲都去哪里了?瑜感觉不到你们啊,/(ㄒoㄒ)/~

☆、第一百五零回 求娶

平氏见简浔一语就带过了宇文修做金吾卫指挥使之事,只当她是害羞,所以才忙忙岔开话题,遂没有再打趣她了,只点头道:“是,简菡是已有身孕,如今都快六个月了,因她有了身孕,如今位份又是宫里最高的,皇上便册了她为妃,如今已经是暂摄六宫的云妃娘娘了。”

“简菡之前不是只是贵嫔吗,怎么就成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了,难道…”简浔说着,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皱起了眉头。

逆王当初不但攻破了盛京,还占领了皇城,连皇太后尚且只有一死明志了,何况后宫其他妃嫔,但凡有气节血性些的,只怕都不可能再苟活下去…也就不怪简菡会成为明贞帝后宫仅剩妃嫔里,位份最高的了,比她位份高的都死了么!

果然平氏叹道:“没错,逆王占领皇宫的当日,听说皇后娘娘便带着主位娘娘以上的妃嫔,在中正殿齐齐投缳了,其他低位份的妃嫔,也有跟着皇后娘娘一起投缳的,也有一念之差苟且偷生,到头来因被逆王赏了人,或是纳进了自己后宫,不堪折辱自尽的…当时大家便私下里议论那些苟活的妃嫔贪生怕死不知廉耻,等皇上回宫后,议论得就更难听了,皇上一气之下,把所有幸存的妃嫔都赐死了,不管有没有变节的都不例外,也真是可怜。”

说着微微红了眼圈,脸上都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感伤,“在这样刀剑林立的乱世里,对于女子来说,往往贞洁与性命都是无法共存的,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等人能为了自己的气节和尊严,为了自己儿子夫君和国家的荣耀选择自尽,其他妃嫔自然也能选择为了活下去而尽力挣扎,毕竟蝼蚁尚且偷生,对前者,人们自当敬佩,对后者,我觉得人们也不该苛责,尤其是女人们,只可惜,议论得最多最难听的,恰是女人们,连身为同类的她们,尚且对那些妃嫔们这般苛责了,如何还能指望其他人有多宽容?”

所以如今明贞帝的后宫里,简菡岂止是位份最高的,她根本就是唯一一个有位份的妃嫔,偏离下次选秀的时间还早,太后娘娘又不在了,偌大一个后宫,总得有人主持大局,所以简菡便顺势而上了,不过她本已有了身孕,也算众望所归,倒是无人指摘她身份低微,不堪暂摄六宫了,毕竟她如今明面上的出身,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简浔闻言,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心里也沉甸甸的大不是滋味儿。

这一世她有幸不再是明贞帝后宫众多妃嫔中的一员了,但宫里那些女子们,自上而下都是如何勾心斗角,费尽心机的,她却比谁都清楚,可无论那些女子手段有多精彩老练,计谋又有多缜密周到,都不过只是一张张蛛网,再细密,再晶莹,再能黏住小虫,抵御敌人,保护自己,当真正的狂风暴雨来临时,也不过只是一层薄网而已,根本不堪一击。

说到底,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为什么男人作恶,到头来吃苦受罪,甚至连性命都要白白赔上的,从来都是女人呢?

哪怕王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也不能例外。

偏偏男人们作践她们也就罢了,同类也要作践她们,若王皇后和那些妃嫔们也跟她似的有来生,只盼她们别再生在富贵家,成为皇家人了,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才是真正的大福气!

想到王皇后,不免又想到了太后,不管她们私德如何,素日为人如何,能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恪守气节与尊严,那她们就该被人永远牢记,史书工笔上也该有她们一席之地才是。

简浔因问道:“那太后呢,母亲知道皇上是如何追封太后的吗?太后当日的大义之举,可连多少男人都做不到。”

偏太后不但不是明贞帝的亲娘,还是他的杀母仇人,只怕他不但不会感激钦佩太后的大义,还会暗恼太后死得这样悲壮,不但百官万民景仰,还注定将名垂青史,以致他不能再把昔年的事翻出来,为自己的生母报仇正名。

平氏吐了一口气,道:“皇上追封了太后为孝圣慈宣皇后,哀痛欲绝,只如今百废待兴,不能亲扶太后梓宫至先帝陵寝合葬,只能下旨着了荣亲王世子代劳,连带平国公府都得了恩典,着再袭爵三代,只平国公府上下在太后薨逝以后,便被逆王诛杀殆尽了,好容易送出京去的长房长孙又下落不明,礼部与宗人府只得自平国公府的旁支里,择了一名嗣子过继到已故平国公的名下,以后平国公府枉死的几十口子人,也算是有香火供奉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和其他就义了的妃嫔们的娘家,也得了差不多的恩典,可再大的恩典又有什么用,人也回不到了,反倒…”

想说‘反倒便宜了旁人’,又觉得这话实在有些狭隘,忙堪堪忍住了,道:“万幸胡大爷兄弟三个此番到底安然无恙,胡阁老一家上下总算没有白就义,倩丫头也算是有福了。”

既然追封了太后,哪怕明贞帝不愿亲自扶了太后的梓宫去安葬,也算是肯定了太后的高义与节气,将此事盖棺定论了…简浔暗暗点头,总算明贞帝还没糊涂到家。

但再想起他们一路上便凶险万分,只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平国公府悄悄送出京去的人自然也是一样,又禁不住叹气,道:“胡家的确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可这样的福气,倩姐姐又何尝想要了,不但她不想要,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不想要,何况我们也几次都差点儿回不来了,早知道留下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凶险,当初我们就不该跑得那么远,就该留在京畿附近的,不是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恰是最安全的吗…”

话没说完,平氏已道:“快别这样说,得亏你们离开了,不然…你不知道,简菡那个混帐东西,自己委身给了逆王不算,一度还想拉你下水,向逆王进谗言说你生得如何的天姿国色,又是深得你祖父和父亲宠爱的嫡长女,若逆王能纳了你为妃,不愁我们侯府不臣服于他云云,也就是你不在盛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忍不住咬牙切齿:“那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浑身上下都坏透了的贱蹄子,我当时就恨不能啃她一块肉下来了,所以前阵子你贺妈妈与我谏言,让我去向你祖父和父亲说,哪怕那对败类父女尸体都找不到了,好歹也去庙里给他们点一盏长明灯,让菩萨保佑他们去了阴曹地府后,少受点罪,能早日转世为人,重头来过,多少让你祖父心里好受一点,也被我一口拒绝了,我巴不得他们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好吗,还给他们点长明灯,也不看看他们配是不配!”

简浔这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事,不由冷笑道:“她还真是不把所有人拉着跟她一起下地狱,决不罢休呢,她这样的人,还配再转世为人,根本连人都不配做了,只配为猪为狗好吗?”

所以她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不管男女,一定都要严格教养,绝不让他们坏了心术,不然一个不慎,就会跟简君平似的,将全家人乃至不相干的旁人都害苦。

平氏重重点头道:“可不是,所以我宁可你祖父不高兴,也绝不肯这样恶心自己,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自己做的孽,总要付出代价,哪怕那代价是他们的性命,也是他们自找的,就是可怜了简淙,以后就真正是无家可归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简浔忙问道。

想起简淙身上流着简君平与陆氏的血,与简菡又是一母同胞,她纵知道不该迁怒无辜,也差点儿忍不住因简淙的原罪,想让他父债子偿,承受父母姐姐作恶所带来的恶果了…忙一甩头,将这恶念给抛到了脑后去。

平氏道:“简君平都被出了族,他身为简君平的儿子,自然也不算咱们家的人了,可他到底是无辜的,且年纪又还小,根本没有自保自立的能力,更不敢回京来,皇上决然饶不了他,所以你父亲与你祖父商量后,已打发人去灵山寻他,打算就在当地设法给他置了产业落了户,让他以后都隐姓埋名,就在当地生活,再不要进京了…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且我想着二房本就还有产业留下,我们至多也就是劳一下神,便没有反对,就当是为你们祖父和你们姐弟积福罢。”

简浔点点头:“就当是让祖父安心罢,横竖以后彼此也不会往来了,自不必担心他跟简君平似的,一旦长歪了会祸害连累咱们家。”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瑞雨自外面进来了,屈膝行礼后道:“夫人,小姐,大爷才打发人过来说,修少爷回来了,正在侯爷屋里,请夫人与小姐忙完了就早些过去,晚宴也早点开。”

简浔点点头:“知道了。”

看向平氏,“对了母亲,我屋里青竹红枫几个怎么不见?是放出去了,还是…”

平氏见问,情知是瞒不过的,毕竟是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只得沉声道:“当日我们出城时,不可能人人都带上,所以留下的人,丫头仆妇几乎都遭了殃…有当时就死了的,也有之后不堪受辱自尽的,我们回京后,我便已赏了烧埋银子,把善后都做了,你也别难过,好歹她们还能入土为安,不像旁的人家,连主子都只能暴尸家中。”

简浔心里其实早有不好的预感了,但真当亲耳听平氏证实了后,一颗心还是瞬间揪作了一团,差点儿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青竹与红枫,都是爱说爱笑的性子,在她屋里虽不若瑞雨琼雪得用,也是自来不可或缺的,可如今,她再见不到她们了…

平氏见简浔红着眼圈,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并不说话,心里一紧,忙强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浔儿你别难过,一切不幸都终将会过去的…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小吱一直都好好儿的,当日我们走得急,也忘了带它,可它聪明得不得了,知道坏人来了时,自己往树上躲,我们不在时,它也知道自己找东西吃,等我们一回来,它就自己出现了,瑞雨,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小吱带来?”

瑞雨一听,忙如梦初醒般应了“是”,很快去带了小吱来。

大半年不见,小吱长大了一些,大大的尾巴也更漂亮了,它竟也没忘记简浔,一见简浔便直往她怀里跳,还拿毛茸茸的尾巴去扫她的脸,又拿小爪子去握简浔的手,任简浔心里现下再哀痛,也被它这副通人性的可爱样子给软化了,抱着它一下一下抚摸起它的后背来。

心里也因此越发能体会宇文修想要救国救民的心情了,苦难看多了,便自己没有能力,尚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何况自己还有那个能力呢?

彼时宇文修正陪着崇安侯与简君安说话儿,主要是宇文修和简君安在说,崇安侯只是含笑听着,等听到宇文修说明贞帝经此一役,终于有励精图治的迹象了,他老人家不由松了一口长气:“…总算天不绝我大邺,大邺还有希望,大邺千千万万的百姓也还有希望。”

平氏与简浔进来时,刚好听见这话儿,平氏也与崇安侯差不多的看法,只要明贞帝自此后肯励精图治,那大邺就还有希望。

简浔却不敢这么乐观,不过她也不会傻到扫大家的兴,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笑上前给崇安侯行礼:“祖父,您歇了一觉,好些了吗?”

说话间,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这目光来自谁,不由暗暗娇嗔,某人也真是,当着长辈们的面儿,也不知道收敛一下的吗?

崇安侯已笑道:“我好多了,不过这会儿开宴还早,我整好也有话与你父母说,你便带了修哥儿和你两个弟弟,算了,别带你两个弟弟了,他们虽呱噪得很,以前每每吵得我头痛,久了不被他们呱噪,又想得紧,就让他们留下陪你,你只带了修哥儿去园子里逛一会儿罢,等你们逛完了回来,整好开宴。”

所以,祖父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为他们制造起独处的机会来了?

莫名的,简浔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余光却见宇文修满脸都是喜色,还大大方方的向崇安侯道谢:“多谢师祖。”

她的脸就更烧得厉害了,没好气的白了宇文修一眼,对着崇安侯屈膝一礼,应了一声:“是,祖父,我这就带师兄逛园子去。”兀自转身出去了,连礼都忘了给简君安和平氏行。

在长辈们面前,简浔向来都是大大方方,端庄得体的,也就偶尔会在简君安面前,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罢了,崇安侯与平氏何尝见过她这样娇俏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屋里的气氛十分的欢快。

宇文修也满眼都是宠溺的笑,给三人行了礼,忙忙追了出去。

他人高腿长的,才出了崇安侯的院门,就追上了简浔,而简浔被风一吹,脸上不那么烫,人也冷静了不少,见他追上来,便停住嗔道:“都怪你啦,害我被祖父和爹爹母亲笑话儿,泽儿沂儿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不是要逛园子吗,自己逛去罢,反正你又不是不认得路,我先走了…”

只是才一转身,就被宇文修一把拉住了,低笑道:“师祖他们哪里笑话儿你了,再说他们见我们感情好,只有高兴的,怎么会笑话你…我把姐姐一送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一身,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就忙忙赶了回去见你,你真忍心这样对我,这么久不见,也一句体己话儿不与我说啊?我可有满肚子的话想与你说呢。”

简浔自然早看见他还穿着官服了,虽知道他这么说有故意装可怜的嫌疑,但他瘦了一圈却是事实,还是忍不住心痛,也就顾不得矫情了,道:“换件衣裳能用多少时间,喝杯茶又能用多少时间?我就不信那点时间你都没有了。”

余光瞥见有两个丫鬟路过,遂叫住了她们:“立刻去沏一壶茶来,送到园子里的八角亭里,再备几样点心来。你打算这样一直拉着我的手,我们就在这事儿吃茶说话儿不成?”

后一句话,却是对宇文修说的,眼角眉梢也再忍不住带出了几分笑意来。

宇文修这才笑着松开了她,与她一道去了园子里,连走路时,目光都一直黏在她身上。

简浔被他看得差点儿连路都不会走了,只得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对了,师兄才说把倩姐姐一送到就回来了,是送回王府去了吗?那胡家上下的后事胡姐夫打算怎么办呢?王爷呢,这程子好些了吗?”

宇文修点点头:“嗯,是送回王府去了,胡家如今根本不能住人,何况父王也想姐姐回去陪他一段时间,他这次病得怪,太医们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连原因都查不出,自然也不能对症下药,以致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记忆力也是越来越差…姐夫也说了,让姐姐只管回去安心住着,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他才切身体会了,不想让姐姐再体会一回了。”

睿郡王的病,竟然连太医都查不出病因?难道是心病?

那就麻烦了,说来他也就比爹爹大几岁,如今连四十岁都不到,正是年富力强之际,怎么会染上了这样的怪病?

简浔思忖着,问宇文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担忧?”

才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他待睿郡王的态度,多少也应该会有几分变化才是,当然,不管他原没原谅睿郡王,她都尊重他的想法和意见,毕竟他才是她心痛在乎之人,睿郡王充其量只是爱屋及乌的那个“乌”而已。

宇文修就蹙起了眉头,片刻方沉声道:“师妹问我,我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我倒不至于像姐姐那样担忧心痛,但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心里还是挺难受,在生死面前,那些旧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这些年待我虽算不得好,却也不坏,便是幼年时的不堪经历,因为让我因此遇上了你,遇上了师祖和师父,让我多了一个家,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所以,我还是希望他能好起来的,如果实在不行了,至少也希望他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能过得开心,没有任何遗憾。”

且他这么多年来,待姐姐都最疼爱,让姐姐在王府几乎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而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好过的日子,不就是在娘家那短短十几年吗,只为这一点,他也愿意摒弃那些旧日的不愉快,对他好一点,是以这些日子,一得了空,他便会回去陪着睿郡王,父子之间的关系,倒是无形中改善了不少。

简浔点点头,笑道:“师兄能这样想,当然就最好了,倩姐姐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坚硬的外表下,是一颗再柔软不过的心,让她怎能不喜欢他,不爱他?

两个人说着话儿,很快便到了八角亭里,丫鬟也送了茶和点心来,二人便坐下,一边吃茶,一边继续说起话来。

宇文修因说道:“至于胡家上下的后事要如何办,还得看皇上什么时候有恩旨下来,我听他跟前儿的大太监说,他可能会赐姐夫一个爵位,不过也就只是一个爵位而已,如今国库空虚,九边都要加固城墙,还要征新兵,以防再有外敌进犯,内部也是到处都乱着,福建那边逆王的余孽也还未尽数铲除,偏人祸不断,天灾还频发…进银子的地方少得可怜,出银子的地方却是数不胜数,还不知道皇上能坚持多久呢,就前两日,我才恍惚听说,他说自己一看折子就头疼得很,反正看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不看了,这也是一国皇帝能说的话!”

饶宇文修是明贞帝提拔起来,成为如今正二品的大员,一时风头无俩的,他也至今对明贞帝没有任何好感,更别提发自内心的尊敬和臣服了,不仅仅因为他当初曾觊觎过简浔,更因为他的人品才德都实在让人敬服不起来。

简浔就勾起了唇角:“方才祖父还说大邺仍有希望呢,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希望在哪里?只怕惟有太祖爷成宗爷这样不世出的明君在世,才有可能力挽狂澜了。”

可如果这几代里有那样的明君,大邺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

简浔暗自叹息着,嘴上已道:“胡家如今只怕也没人可用了,也不知道银子凑不凑手?师兄明儿见了胡姐夫,替我带个话儿给他,不管是需要人还是银子,都尽管开口,我们崇安侯府一定竭力相帮。”

不说胡阁老的高义人人钦佩,只说当初最危急的时候,他设法送了他们姐弟出京去,让他们一家如今还能齐齐整整的团聚,这个大恩简家便一定要涌泉相报,想来祖父与父亲母亲与她也是一样的态度。

宇文修点头道:“方才师祖也是这样说的,我会把话带到的。”不过有他们睿郡王府这个正经的姻亲在,自然凡事都该由他们王府挑头,应当不必劳烦侯府。

宇文修说完,忽然笑道:“说完了这些事,该说一说我们的事了。”

“我们的事?我们什么事…”简浔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话没说完,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忙一下子打住了,娇嗔道:“说话就好好儿的说,师兄怎么又不正经了?”

宇文修顺势握了她的手,正色道:“我怎么不正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况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我,等我下次回京来,你就嫁给我的,如今也超过原定的日期快一年了,趁着现下盛京暂时还算安定,我们把事情办了,好不好,师妹?”

顿了顿,惟恐简浔不同意,忙又道:“我当初攻城时,你也知道,做先锋将军的,少不得要身先士卒,才能大振士气,那会儿在刀林剑雨里,我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没与师妹成亲,没与她生儿育女,没与她白头到老呢,怎么能死?不但不能死,连伤都不能受,因为她事后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我不敢保证我以后就不上战场了,所以,我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恨不能立时便将师妹你娶过门才好,师妹,你就答应了我罢?”

简浔被他深情而炙热的目光看得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慌乱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只得眼神飘忽不定的顾左右而言他:“对啊,我还忘记问师兄后来有没有再受伤了,师兄受伤了吗?不许糊弄我啊,不然我回头自秦三英周四平口中知道你骗了我后,你就等着我让你好看罢!”

宇文修闻言,就作势解起衣裳来:“我说我没受伤你就信了?还是亲自检查一下罢,问他们两个也没有亲自检查来得直接啊,反正你也不是没检查过。”

惹得简浔啐了他一口,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见他一直灼灼的盯着自己,想着人生苦短,尤其是在这乱世,那就更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声松了口:“行了,我答应你便是,只是祖父和爹爹那儿,我可不会去说,你自己去说啊,而且如今太后的孝期还没过…”

话没说完,宇文修已一脸喜不自禁的道:“师妹只需要点个头,剩下的事我自然会通通办好的,至于太后的孝期,这不是还有三四个月就过了吗,三四个月的时间于我来说虽长,但要准备一切时间还是有点赶,我可舍不得有丝毫的委屈你…我明儿就去找钦天监的,帮我择个好日子去…我真是太高兴了,师妹,我太高兴了!”

说到最后,已有些语无伦次了,若不是想着青天白日的,他们又在园子里,人来人往的一个不慎便会被瞧了去,他甚至忍不住想抱着师妹再转几个圈,以聊表他的喜幸与感激之情了。

等稍后回到景明院,大家开席后各自落了座,连崇安侯都撑着入了席,其乐融融的用过晚膳后,宇文修果然当着崇安侯和简君安平氏的面儿,郑重提出了想早日迎娶简浔过门的请求,“…请师祖、师父和师母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时间仓促,就委屈了师妹,以后更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的,还请师祖、师父和师母能成全我。”

说完,单膝跪到了崇安侯面前。

一旁简浔已经臊得脸都快垂到胸以下了,她是让这家伙跟祖父和爹爹提这事儿,可没让他当众提,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出房门见人啊…

而平氏在一旁见她耳根都红透了,便知道宇文修必定是事先与她通过气,她也同意了的,不由抿嘴而笑,与简君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齐齐看向了崇安侯。

崇安侯捋须笑道:“你这猴儿,是不是知道我特意把大家都留下,就是要与大家说这事儿,所以才抢先说了出来?下午你和浔丫头逛园子时,我和你岳父岳母已商量过这事儿了,我们的意思,也是尽快让你们把喜事办了,所以,你回去后回了王爷,再择个好日子,把婚期尽快定下来罢。”

不然时间再拖得久一些,他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熬到那时候了,不能熬到那时候还是次要的,关键浔丫头得守孝,又得耽误她至少九个月,九个月的时间,大邺的国都尚且沦陷后又夺了回来,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他不能让自己白白耽误了孙女的终身才是,所以,他一定要再坚持几个月,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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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大婚了哈,我得想想福利怎么写了,特么早就不会写了啊,/(ㄒoㄒ)/~

☆、第一百五一回 定期

宇文修得了崇安侯亲口同意,让他回去后回了睿郡王,便把与简浔的婚期尽快定下来后,之后的时间里,一直都晕晕陶陶的,觉得自己就跟行走在云端一般,整个人都是飘的,连自己说了什么,大家是怎么散了的,他又是怎么回的松涛院,什么时候睡下的,都不知道。

还是次日一早起来,出了崇安侯府的门,坐了马车进宫上朝的路上,被冷风一吹,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忙将狂喜都压下,面色如常的在宫门下了车,不徐不疾的往乾清宫方向行去。

自以为自己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却不知自己眼角眉梢遮也遮不住的喜意,早泄露了他今日心情大好的事实。

便有素日早想与他攀交情套近乎的人,趁机凑了上来,笑道:“宇文大人今日气色可真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若真有喜事,可一定要告诉我等,我等届时也好上门讨一杯喜酒吃。”

旁边几个人闻言,忙也纷纷附和道:“是啊宇文大人,若真有喜事,可千万要通知大家一声,大家也好登门给您捧个人场。”

若是平日,宇文修根本不会接这些人的话,不,应该说,平日这些人根本不敢上前与他攀谈搭讪,他的冷脸和他那个杀人如麻的“煞神”名声,已足够吓退这些人了,虽然他们因为他如今位高权重,圣眷隆重,费尽心机的也想与他交好。

但今日,因为心情实在太好了,他便难得接了他们的话:“多谢各位关心,若真有喜事,一定会给大家下帖子的…”

话没说完,见平隽远远走了来,一身兵部侍郎的官服穿在以前的兵部侍郎身上,便不能直接说难看,却也与好看绝对不沾半点边儿,但穿在他身上,便立时丰神俊朗,鹤立鸡群起来,更难得的是,他身上不但有文官的儒雅与书卷气,还有武将的挺拔与英气,实在半点也不逊色于宇文修的风采。

才围着宇文修的众人,便又纷纷笑着给平隽打起招呼来:“平大人来了,您来得正好,我们见宇文大人今日红光满面的,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呢,听说您与他打小儿便要好,不然您替我们问问?”

平隽当日去了山海关后,宣同总兵府也有将士在山海关御敌,偏领头的副总兵还阵亡了,众将士正是群龙无首,惟恐没了人护着,他们会被首当其冲推出去做炮灰之际,瞧得平隽,如遇救星之余,自然而然都惟他马首是瞻了。

奈何平隽只得四品,在明贞帝亲自挂帅,众总兵府都有高级武将随军,随行文官里也不乏一二品大员的实际情况下,宣同总兵府的将士到底还是抗不过,在又一次对战时,被推做了先锋军。

只是到头来,做炮灰的却不是宣同总兵府的将士,而是鞑子们,平隽本就文武双全,过去两年多在宣同总兵府大仗没打过,小仗却已打过不少,算是有了实战经验,再把素日自兵书上学到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竟让他身先士卒带领手下的将士们,接连打了几次胜仗,其时整个御驾大军里,除了宇文修,也就数他一度最引人瞩目了。

等之后宇文修刺杀布日则成功,受了伤先行离开了山海关后,剩下的十来场大大小小的战役里,平隽更是越战越勇,直至彻底将鞑子赶出了山海关去。

明贞帝自是龙心大悦,回京的途中,便时常叫了平隽随驾左右,等回了京畿,开始攻城后,平隽又立下了汗马功劳,明贞帝遂在大局定下,他终于又坐回了金銮殿的宝座上后,擢了平隽为从二品的兵部侍郎,满朝除了宇文修,就数他升官升得最快,圣眷也与宇文修不相上下了。

好在他自少年时期起便声名鹊起,出身又好,本身又有能力,此番之变,不但随驾出征的官员死了不少,留守京中的也是一样,一时间各部都缺人手,便也没人指摘他不够格做这个从二品的大员了。

平隽远远的也看见宇文修了,对他竟众星捧月般的被人簇拥着说话儿,心下颇是吃惊,这货向来不是不与同僚往来,任何时候都独来独往的吗,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念头闪过,人也已走到众人面前了,只是未及开口,宇文修已先笑了起来:“子清兄你来得正好,我正说要找你呢,我与师妹的婚期不日就要定下了,届时你可一定要赏脸,上门喝一杯薄酒才是。”

本来宇文修是不想当众把自己的私事说出口的,到底太后的孝期于他们这些宗室来说,还没有过,而且他的私事,几时有告诉旁人的必要了,旁人又不是由衷的为他高兴,由衷的祝福他们,那样的虚情假意,不要也罢。

但看到平隽后,他立时改变主意了,改了主意不说,立时又笑道:“说来子清兄比我还要年长一岁多呢,却至今亲事未定,也该抓紧时间了,众位大人,家里若是有适龄女儿或侄女的,不妨给子清兄做个大媒?子清兄这样的人品才貌,又年少有为,决不至于辱没了众位大人的女儿侄女们的。”

哼,当日在山海关时,竟说他‘别以家国安危任何时候都须摆在儿女情长之前,你鞭长莫及为借口,来掩盖你护不住表妹的事实,你护不住她,在她有危难最需要你之时,你不在她身边早不是一次两次了,连她一个人都护不住,你还何谈保卫家国安危?若你实在有心无力,不如就趁早退位让贤!’

是,他承认他做得不够好,让师妹受了不少苦难和委屈,他也因此无比的心痛与愧疚,可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几时轮到他平隽一个人局外人、还是个别有居心的局外人来指手画脚了,还至今不肯定亲成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他不知道么,他一定不会给他任何可乘之机的!

这话说得四周的官员们都跃跃欲试起来,如今满盛京城谁不知道金吾卫的宇文指挥使与兵部的平侍郎是众家都心仪的乘龙快婿,只可惜前者早已定了亲,大家只能望洋兴叹了。

但后者还单着啊,若自家能与他结亲,以后自家不但与他,与他身后的平家也是一家人了,何愁自家以后的路不会越走越顺?

遂忙笑着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说来老夫家倒还真有个适龄的女儿,若平大人不嫌弃,老夫今儿就厚颜毛遂自荐一回了。”、“平大人,我家侄女年方二八,品貌双全,若你有意…”、“平大人,我家的茶花最近开了,虽还不到花期,但小女于养花上独有一套心得,可巧儿昨儿内子与我说,想在家里办个赏花宴,不知道平大人届时能否赏光?”

平隽被吵得头都痛了,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嘴上却笑道:“天下未定,百姓也尚未安居乐业,大丈夫何以家为,众位大人的好意我先心领了,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大家快进殿里去罢,不然皇上该到了。”

好容易将一众官员给送走了,才看向了面色虽平静,眼里却有得意和幸灾乐祸的宇文修,笑道:“多谢子羽这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只是我已想好了,至少三十岁前,不打算成亲了,至于三十岁后,若仍不想成亲,便一辈子成亲也没什么,反正我与你还有表妹,自小就要好,将来我若没有地方去了,难道你们会将我拒之门外不成,定然是要留我长住的,不是吗?便我一直没有子嗣也没关系,将来你们有多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我也就是了,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交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难道你会拒绝我不成?”

想让他早日成亲,做梦呢,他就不成亲,就要一直单着呢,单着不算,还要隔三差五的上门拜访一下表妹,让他时刻活在危机当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让表妹受委屈,反正家里他这一辈的兄弟那么多,就是他的父母,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他也没有替家族传宗接代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