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很平静,眼底如无风的湖面,没一丝的涟漪。

但是,额头的青筋却能看出跳动。

他狂怒至极,大步出去。

“王爷,别弄死了他。”秦舟道。

还得要跟他了解子安的情况。

慕容桀没做声,消失在门口。

他站在门前,轻轻地推开,怕动作太大,会惊了隔壁房间的子安。

屋中阴暗,门开了之后,光线才迅速进来。

楚敬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慕容桀来了。

他看着慕容桀,看着他阴鸷的眸子,心底不由得一阵阵地发抖。

但是,随即,他又瞪着慕容桀。

怕他什么?除非,他真的希望夏子安死。

慕容桀没有立刻发难,而是缓缓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楚敬那枯瘦的脸,笑了,“北漠的皇帝!”

那笑容,诡异恐怖,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魂。

楚敬看着他,没有搭腔。

“阿语大夫,就是子安,是吗?”慕容桀的语言,轻得很。

“你都知道,还问?不嫌愚蠢吗?”楚敬冷冷地开口。

“可本王希望从你嘴里听到,她是不是子安。”慕容桀的声音还是很轻,楚敬只觉得那声音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刮过竹子的声音,虽轻却叫心底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是夏子安!”楚敬回答。

慕容桀仿佛就真的期待他这个答案,听了他的话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容越发的甜了,“那你为什么叫她阿语?你又什么时候做了子安的父亲?”

他的眼睛,从进来之后就没有眨过,一直都钉在楚敬的脸上,楚敬觉得那双眸子就是一对锋利的刀,几乎能把他凌迟。

“她是袁翠语的女儿。”楚敬慢慢地调整脸部的表情,之前的萎顿都收敛了,帝王的气势,慢慢地回到了脸上,越强越强,骨子里,他还是以前的楚敬,若躲不过,便怎也得有尊严一些。他不知道慕容桀会对他做什么,因为,慕容桀眼底的平静,就像一个陷阱,带着他一步步陷下去。

第九百章你是知道她中了咒术的

楚敬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头瞧着外面,门打开着,阳光照进来,一屋的亮堂,什么阴暗龌蹉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楚敬自己的感觉,他头一次在这么严厉的逼视下,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阴暗龌蹉。

也因为这种感觉,他恼羞成怒,猛地就转过头来,怒道:“我救了她,你知道吗?”

“你救了她?她为什么需要你救?”慕容桀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马上就反驳。

楚敬哑口无言。

“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我让你速死,否则,你会生不如死。”慕容桀的口气,裹挟着怒气与冰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楚敬盯着他,仿佛是在掂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显然,这是多余的,他只是试图增强自己的气势,因为,他很明白慕容桀言出必行。

“说还是不说?”慕容桀伸直了腰,口气淡漠地再问。

楚敬沉默了片刻,“我救了她,这点无容置疑,当日我也没抓到她,是她自己来的。”他说着的时候,撇了撇嘴,仿佛十分不屑,又片刻,他才慢慢地说:“你大概也知道,我的人全部葬身苗疆,只余下我一个,她身上的那根绳索,还有那只指环,好生厉害,我不可能伤得了她,是她自己后

来忽然发疯,又是要跳崖,又是要自尽的,我救她,有私心,因为只有把她拿捏在手里,我才有活路。”

“全部经过。”慕容桀冰冷地道。

楚敬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两年多以前的一幕,如今还在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他深呼吸几次,才能慢慢地把两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他带着几千人上山,山上有瘴气,这是早知道的事情,因此,在上山之前,所有的将士都备下了面罩,面罩抵御瘴气是有效的,这是秦老夫人说的,她对苗疆很是熟悉,因为她身边便有从苗疆里出去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提前让将士们服用了清热解毒的药,因是仓促准备,所以药效未必会很好,可加上面罩,穿过瘴气层,可以肯定是没有问题。

为谨慎起见,他事先咬了一些灵芝,灵芝的解毒功效很好,他得确保自己安然无恙。在山下,他的人便潜伏了两天,根据秦老夫人提供的办法,若是探知温意大夫在山上,便用苗疆的特有联系办法告知温意大夫,说山下有可能爆发疫症,先调走她,如此,苗疆剩下的人便只有力气没有脑

子,不能抵挡五千将士的冲击。

果不其然,温意大夫下山了。

他知道秦舟在后面追着来,便马上率人上山。

一路还在斟酌如何进攻苗疆,李世献计抓住一批苗疆人,逼夏子安出来,那夏子安自诩救世大夫,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无辜的人为她而死。

方法想了许多个,但是,都没能用上,在进入瘴气层之前,便看见夏子安独自一人下山。

他狂喜,认为天助我也,筹谋数日,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要抓住夏子安,也不容易啊,一个孕妇,看她行动都已经不便了,一根破烂绳索却还是挥得虎虎生风。

而且,她手指里套着一个指环,那指环才是真正的了不得,一旦触及,人抽搐几下,便人事不知了。

只可惜,再强,她也只是一个人,一根绳索,一只指环。

很快,她就落在他的手中。

押着她准备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怎地,倏然起了一阵怪风,那风吹着一阵阵腐烂尸体般的臭味席卷而来,还有稀淡的白雾飘过来,看着稀淡,只是,不过片刻,就笼罩了整个山头。

因来得突然,将士们压根不知道是瘴气来袭,纷纷倒地。

夏子安看到满地的尸体,竟忽然就尖叫起来,趁机逃走,他好歹服了灵芝,急忙去追。

她大概知道自己不怕瘴气,所以往上跑,他也不怕,横竖若抓不到她,他也是个死,便豁了性命去追。

抓到夏子安的时候,她还在尖叫,而且神情癫狂,踹开了他,便要往山边跳。

他不能让她死,所以,拼尽了全力去救她,两人一同滚下了山。

滚下去的时候,乱石也顺势滚下,他双腿被乱石砸中,鲜血淋漓,而她,捂住腹部,疼痛得要紧。

就在那山中,她生下了一双孩儿。

但是,她刚生完,便有两头狼来袭,那两头狼也是狡猾,不攻击他与夏子安,只对俩孩儿下手。

母狼叼走了小女婴,公狼当场便想撕咬那男婴,夏子安清醒过来,死命护着,公狼死在刀疤索的手中。

夏子安失去了女儿,痛不欲生,竟又用脑袋去撞大石头,人没死,但是醒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为了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忆,所以,他故意说是她的父亲,竟没有想到,她深信不疑。

因当时他双腿废掉,必须要依靠她才能活下去,因此,便一直相依为命,从北安到了丰州,隐姓埋名。

他只想与世无争地活下去。

慕容桀听了他这番煽情的叙述,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放屁!”

楚敬冷笑,“你若不信,杀了我便是。”慕容桀冷冷地道:“子安自尽,我信,因为她中了咒术,看到那么多尸体,会触发她病发。你救她,我也相信,因为没有了她,你也活不下去,更不要说与秦舟抗衡。子安诞下双胞胎,孩儿被狼叼走了一个,我不信,刀疤索在,子安还清醒,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孩子,既然她能护着其中一个孩子,就定能护住另外一个孩子,刀疤索要对付两头狼,轻而易举,莫说还有夺魄环在手。而且,与你们一

同走的,还有第三个人,子安是亲眼看着这第三个人死,才会引致自尽的。还有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你想与世无争地活下去,我一个字都不信。”

楚敬冷笑,“你不信便罢,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她要恢复记忆很容易,只要你不断跟她提以往的事情,她就会想起来。”

“她想起来,咒术未除…”慕容桀忽然深思起来,然后,用狂怒的眸子盯着他,“你…宜贵妃当年私通外敌,你便是其中之一,你是知道子安中了咒术的。”楚敬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你…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中了咒术?”

第九百零一章两年前的事情

秦舟与柔瑶一直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开始,只是低低的谈话声,约莫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忽然便听到楚敬凄厉的叫声,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痛楚。

秦舟哎了一声,“可别弄死了他,柔瑶你看着,我去看一下。”

“好,快去!”柔瑶也怕弄死了楚敬,子安还没恢复记忆,当楚敬是她父亲呢,被她知道老七弄死了她“父亲”,这就麻烦了。

秦舟飞快过去,只见楚敬卷缩成一团,整个人极为痛苦,而在他的嘴巴和鼻子里,有一条条细小的虫子,慢慢地钻进去,看着恶心极了。

秦舟惊疑地看这慕容桀,他什么时候也懂得巫蛊之术了?而且还随身带着蛊虫。

秦舟自然不知道,在苗疆寻找子安的这两年间里,除了寻找子安,便是钻研解蛊的方子,因为子安的蛊毒还没解除,温意大夫说,她服用的药暂时能遏制她体内的同命蛊,但是不是长远之计。

所以,他从一个不懂得医理的人,慢慢去接触巫蛊,从憎恨到不得不去学,还要用心去学,学多一些,便憎恨多一些,因为,这些蛊术,真的害人不浅。

楚敬在打着滚,他大腿以下,都是没了的,翻滚的时候,就像一条蛆,一条巨大的蛆。

“你若不说,便会受到万蛊噬心的痛楚。”慕容桀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一般,即便是秦舟听了,都觉得浑身发寒。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微微侧着,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刚到他身边不足一尺的距离,光芒没有照到他的脸,他的脸一依旧是阴郁的。

楚敬的鼻子,口腔,耳朵,都开始渗血,那是蛊虫撕咬的结果,蛊虫沿着七窍往下钻,饿极了,一边钻一边咬,寻常人,便是瞬间都受不住,可楚敬却生生受了这么久还没昏死过去。

若不是忍耐力惊人,便是心底藏着倔强的信念,让他不能放弃。

秦舟还真怕他会死,道:“悠着点儿,别弄死了他。”

“死?”慕容桀轻笑了起来,“他不会死,蛊毒有一个好处,是你可以控制一个人生死的期限,这万蛊噬心,没个三五月,他是不会死的。”

楚敬虽在极痛中,却也听到慕容桀这句话,他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三五个月他是抵受不住的,便是三五个时辰也不行。

他心底狂怒大吼,天亡我也啊!

“我说,我说…”狂痛之下,楚敬吼了出来。

慕容桀听得此言,凉凉地笑了一下,从袖袋里取出笛子,慢慢地吹奏起来。

蛊虫纷纷从楚敬的耳朵,嘴巴,鼻子里爬出来,这些蛊虫很细很长,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且身子都胀鼓鼓的,应该是喝饱了血。

慕容桀把蛊虫都收在一个瓶子里,密封放好。

然后一手钳住楚敬的下巴,两指一捏,楚敬的嘴巴张开,慕容桀往他的嘴巴里扔了一颗药,“吃下去。”

楚敬本欲吐出,但是那药落了嘴里,便感觉一阵的清凉,竟能驱散一些痛楚,他便咀嚼了一下吞咽了。

服了药,便整个好了许多,那种钻心的疼痛慢慢地减弱,他小口小口地呼吸,怕方才的剧痛再度袭来。

“说!”慕容桀忽地厉声道。

刚经历了一场剧痛,楚敬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个哆嗦。

终于,楚敬把前后始末都吐了出来。

“没错,我确实知道她中了咒术,宜贵妃得手之后,便告知了我,因此,秦舟夺权,我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他说着,狠狠地盯着秦舟,眼底的仇恨几乎化作利剑,要把秦舟劈开两边。

“说!”慕容桀再厉声道。

楚敬慢慢地收回眼睛,瞧了慕容桀一眼,鼻子上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干,显得十分狼狈。“我前面说的,便是事实,只是夏子安来了之后,我们不曾动过手,瘴气便来了,我的人大都中了瘴气而死,中了瘴气之后,还有几十人与我们一同逃去,夏子安当时理智还算清醒,还懂得逃,但是跑着跑着,她就有些失常,最后,她停下来,不断地哆嗦,颤抖,嘴里不知道嘟哝什么,我意识到她是看了那么多尸体,触发了咒术,怕她自尽之后我便没办法威胁秦舟,于是,扬手叫人悄悄地想抓住她,只是,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她的那个绳索,还要指环,都叫我大开眼界,我知道,要控制夏子安,就得夺了她的这些宝贝,而且,就算夏子安死,有了这些宝贝,我也有可能杀回京中。那绳索和子安,把我身边的人都杀了大半,她杀的人越多,人便越癫狂,最后,她开始腹痛,但是那时候我也被吓住了,不敢上去,怕招了那绳索和指环,她仓皇逃去,我只能带着人尾随。她躲进了一个山洞,那绳索便悬挂在外头,无人敢进去,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听到婴儿的啼哭,才知道她已经生产。洞中,除了孩子的哭声,便无其他声音,我便命人去看,发现她已经昏迷,我命人去杀了那两名孩儿,但是那绳索却像懂得一样,只要起了杀意,那绳索便会飞过来,穿透那人的心,当场死亡。血腥的味道,也引来了狼,我当时心生一计,想着以狼来引开那绳索,只是,那些狼来了,只啃噬尸体,压根不会攻击夏子安与

那两个孩儿,看来,这些宝物是以夏子安的意志为念的,也就是说,只有夏子安死,这些宝物才能听从其他人的驱使。我也因此生了杀她之念,可有这些宝物看着,如何能杀她?”

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便虚了下来。

慕容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秦舟,却已经是眸色若火。

秦舟冷冷地道:“你之前说,她的一个孩儿是被狼叼走的,既然狼没有攻击她和孩儿,那其中一个孩儿为什么会丢失?”楚敬吞咽了一下唾沫,干巴巴的脸上有他方才抹过血液的痕迹,他偶尔总会露出歹毒的眼色来,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内心想法的表达。

第九百零二章梦里的片段

楚敬又擦了擦汗水,才继续道:“没错,不是狼叼走的,甚至虎头的腿,也不是狼咬的。当时我意识到,狼不可能伤到她,也不可能引开那绳索。但是,我的人可以,于是,我下令全部人进攻,杀狼,也杀

夏子安,一片混乱之际,我偷偷地进去抱走了她一个孩儿丢出去,回来再一口咬了那虎头的腿…”他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了歹毒阴狠的笑,仿佛还在回味,“那刚出生孩儿的小腿啊,就那么点儿大,肉鲜嫩得很,鲜血一下就在我的嘴里绽开,美味啊,美味,狠狠地咬几口,就连骨头都能断,只剩下点儿

皮连着…”

慕容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这巴掌,至打得他的脸歪出去一边,嘴巴和耳朵都有鲜血渗出。楚敬知道自己活不了,也豁出去了,继续恶毒地道:“夏子安在这个时候醒来了,我嘴里的血,那孩子的断腿和没了知觉像死了一般,她顿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发了狠,冲了过来,把我狠狠地撞飞出去,然后扑回去抱着孩子,再把我撞下了悬崖,她也抱着孩子跳了下来,我本是要她自尽,却没想到她在自尽之前,先要杀我。她跳下来的时候,那绳索也飞了下来,捆住了她,但是由于下坠的力太大,她还是昏过去了,把那孩儿护在怀中,就昏过去了,而我,被推落悬崖的时候,乱世滚下,把我的双腿压在巨石中,动弹不得。幸好,我的侍卫中还有一人没死,他找到山下,想救我出来,只是刚移开巨石,狼群便闻到了血腥味而来,我的侍卫奋力厮杀,却抵不过被狼咬死,一张脸被咬得血肉模糊,夏子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狼在啃他的脸。当时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神情茫然,直到狼来攻击她,她那个指

环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就射杀了一头狼,那绳索也是如此,穿透狼的身子而过,还会自己飞回来,飞回来之后,绳索竟然卷着了那孩儿的脚接驳起来。”“当我看到夏子安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毫无反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出了问题,果然,她竟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她失忆了,我开始确实不信,便跟她说我是她父亲,她竟然相信了,

喊了我一声父亲…”

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她竟然喊我父亲,真是讽刺啊,若我早些年求娶了袁翠语,她真的会是我的女儿。”“你是说,她看着那狼咬了你的侍卫,你的侍卫与王爷很像?就算很像,但是她醒来之后,狼不是已经啃咬了他的脸吗?”秦舟虽狂怒中,却也听出了问题,子安是能认出慕容桀来的,也就是说,她对慕容

桀这张脸是有印象的。楚敬哼道:“哪里需要像?她既然失忆,所有的事情便是由我来说,至于她为什么会认出慕容桀来,是她脑子里一直记得你的模样,她曾信手画了一幅画,我看了告诉她,没错,这就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夫君,那幅画,如今就在她的房间抽屉里,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拿来看看,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模样,她现在只记得她是回去探亲,遇上狼群,被狼群杀死了夫君,孩子也被狼咬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还生了一

个女儿,咒术未解,若是你们强行告知她真相,她还是会自尽,但是你们若不告诉她真相,我便是她的父亲,你们对我做任何的事情,都能触怒她。”

楚敬说着,神态便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啊,有一个失忆的夏子安在,他们都不敢杀他。

而且,只要夏子安醒来,她是会信她这个父亲,还是信几个陌生人?

如果他们想不顾一切杀了他,夏子安这辈子还不恨死他们吗?

好,真好,如果是这样,那他死也死得痛快啊!

“继续说。”慕容桀冷冷地道。

楚敬想什么,他心里都很清楚,但是,他还有一千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楚敬有了底气,便继续道:“我的双腿被压得坏死,若不截肢,就会死,所以,她帮我截肢,止血,疗伤,在山中足足待了半个月,直到有人进山打猎,才带我们下山,当时,你们都在找夏子安,可曾发现

,有猎户背着我们下山去?”

事发半个月,慕容桀还没在寒山洗髓,他没有来。

但是苗疆的人一直在找,秦舟也在找,但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找了有半个月多,所以便扩散了范围,往外找,因此,并不知道此事。

“你们摔下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秦舟对那片地形十分熟悉了,压根没发现什么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楚敬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对上山的道路熟悉,之后,是夏子安带着我们跑的,和瘴气的那座山相邻,中间跨域了一条小溪。”

“不可能!”慕容桀一口断言,苗疆一带的山脉,他都跑遍了,瘴气层两边的山,都没有小溪,小溪是径直从苗疆人住的地方渗流出来,过了瘴气层之后才分流的。

也就是说,苗疆山上,小溪虽然多,但是在他说的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小溪,甚至没有水,而那个地方,顺势而下,都是山坡,没有山崖。

在那个地方,前后检查过,有人行走的痕迹,但是没有打斗的痕迹。

至于血腥味,因为下过雨,加上那地方一直比较温热潮湿,因此,血腥味被其他腐臭味道冲散了也有可能。

“信不信随便你们,这就是事实的全部。”楚敬道。

秦舟还想再问,柔瑶冲了过来,“子安醒来了。”

慕容桀与秦舟对视一眼,秦舟道:“你过去,我在这里看着他。”

“好!”慕容桀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便飞快地出去了。

子安没有醒来,但是却不断地说梦话,像是在经历一场噩梦,她用力挥手,哭着喊着。

慕容桀见她这样,心痛难当,抱住了她,“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这癫狂,足足持续了有一炷香左右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柔瑶继续为她施针,让她安睡。她这一睡,又睡了两个时辰,晚上本来坐堂当班就很累,今日又不曾休息,加上癫狂过后,心力交瘁,这两个时辰,她睡得很安宁。

第九百零三章记得你不是你

子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慕容桀坐在床边,一张脸写满了担忧。

子安睁开眼睛,神情茫然了片刻,才缓缓地坐起来,“我怎么了?”

慕容桀看着她,都不敢说话。

倒是子安瞧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笑得很是悲伤,“瘦了许多。”

慕容桀心头噗通噗通地跳,几乎不能分辨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她记起来了?还是只是根据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说出来的一句话?

“那被狼咬死的,不是我。”慕容桀痴痴地看着她,沙哑地说。

子安道:“我知道,我梦到了,是另外一个人,你没在。”

慕容桀的心尖发疼,“你记起来了吗?”

子安摇摇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你,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梦里总见到你,见到你浑身鲜血…”

她说着,忽地就怔忡了起来,似乎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

柔瑶见状,连忙道:“噢,阿语大夫,你醒来就好,这外头病人很多,你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出去看症了。”

她冲慕容桀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慕容桀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也附和了柔瑶的话,“对,外头病人等着你呢。”

子安慢慢地回过神来,“对,晚上了,我得坐诊,噢,不对,我得先去给父亲端药…”

“不,你先去看症,他如今和秦舟在里面聊天,这俩老熟人,聊起来就不知道时辰了。”柔瑶笑着说。

子安似乎丝毫都没有怀疑柔瑶的说法,她看了一下,叹息道:“虎头大概又把阿姆给撇开了,这小子,迟早得打一顿。”

“是要打,老是这么出去玩,一点都不注意安全。”柔瑶笑着说。

子安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那你现在住哪里?要不,你还搬回来跟我们母子住?”

慕容桀简直是求之不得,“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柔瑶听得此言,道:“我也搬过来可以吗?”

“行,还有一间耳房,不如,你和秦舟也搬过来,免得浪费银子住客栈呢。”子安说完,就走了出去了。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还没褪减,便发现了问题。

子安安排这些的时候,似乎特别的平静,就算认出他来,知道他没死,但是她眼底也没什么特别的欢喜。

他想了一下,在房间里的抽屉翻了一下,果然翻出一幅画像。

是他。

但是,画的是他躺在病床上,四周的环境,是萧拓的城郊小屋。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对他还没有什么感情。

“表哥,别想太多,慢慢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了解这种咒术,然后才能分析子安的情况。”柔瑶安慰道。

慕容桀并未觉得气馁,从之前以为子安已经死了到现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足够。

之前,可是想过千百种情况,比现在差远了的情况都设想过的。

眼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子安走了之后,秦舟过来了,她倒是显得很生气,跟楚敬耗了两个时辰,关于咒术的事情,他半点都没说。

“秦舟,能否麻烦你请天机子来一趟?”慕容桀沉思片刻,道。

关于咒术这方面的东西,还是觉得应该请专业人士。

慕容桀一言惊醒,秦舟立马便道:“我马上去吩咐。”

慕容桀深深地看了秦舟一眼,“谢谢!”

秦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救子安而已。”

慕容桀轻声道:“子安有你这个知己,是她的幸福。”

“子安有你这么一位夫君,也是她的幸福。”

柔瑶在旁边听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了,你们就别恭维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处理楚敬这个混蛋吧。”

“暂时动不得!”秦舟和慕容桀异口同声地道。

柔瑶瞧着两人,“你们倒是因为子安而生出默契来了。”

秦舟解释道:“子安还是很看重这个所谓父亲的,如果我们对楚敬下了手,子安对我们会有敌意,这是万不能的。”

“我知道,只是就这么任由他得意洋洋的吗?”柔瑶想起他那副嘴脸就生气,还想着靠子安的指环和刀疤索翻身呢?不要脸的东西。

“方才他不愿意说咒术的事情,是吗?”慕容桀问道。

“怎么都不肯说,看来,得给他上虫子,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慕容桀道:“他怕也是真不知道,这是鲜卑部落的咒术,只怕死鲜卑人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希望天机子能知道。”

楚敬,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丢弃,一个被咬断腿,想起,他就浑身是泼天的怒火。

子安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差点还断错了症,开错了药方。

她还在想着那个梦,是一场噩梦,梦见她堕入大海,被人抓走,然后场景一换,又是成亲的画面,夫君是慕容桀。

这些似乎是梦,但是,在梦里她又觉得无比的真实。

只是,她脑子里是记得慕容桀,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嫁给慕容桀的,父亲也说了,当初她是另有所爱,后被慕容桀强行娶过门的。

她也觉得自己是另有所爱的,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

她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很重很重的分量,她们应该也经历许多事情,可是,她真的记不起来。

记不起自己所爱的人,却记得那个自己不爱的夫君。

只是,她想了想,虽说不爱,可见到他没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即便一个陌生人能活下去,她也高兴的。

又或者,以前总梦到他浑身鲜血地被狼撕咬,当时觉得他是为了救她和虎头才死的,心里感到愧疚吧?

理不清,她脑子里一片的乱麻,不知道从何揪起。

“阿语大夫,阿语大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跑了进来,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媳妇难产,稳婆让我来请您…”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神情焦灼万分。对于急症,子安从来都不分时候的,且女子生育遇上难产,便是一尸两命的事情,她当下不犹豫,拿起药箱吩咐了药童请其他大夫来加班,然后急匆匆地就跟着年轻人走了。

第九百零四章我是夏子安

孕妇八月生子,今日午时左右就开始腹痛,开始以为吃错了东西,毕竟还没到时候,然而,到了酉时末,却穿水了,家人这才急忙请了稳婆。稳婆来了之后,按照经验进入产程,但是,光腹痛却不见有生产的迹象,熬了催产药下去,有阵痛,但是到如今子时过,还没什么动静,且孕妇也痛得死去活来,不得已,稳婆觉得情况有异,这才叫人去

请阿语大夫的。

子安检查了一下,发现宫口开得很小,但是从阵痛来看,是已经可以进入产程了。

“阿语大夫,如何啊?”稳婆在旁边擦着汗水问道,这李七媳妇的肚子太大了,她自己又那么瘦小,久久生不下来,还真是叫人担心的。

“我先为她施针,然后你再让人熬催产药。”民间的催产药她也是见过的,一般不下重药,但是在这些危险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几针下去,加上服用了催产药,果然宫口慢慢地开了,且宫缩开始频繁,子安舒了一口气,“应该准备生了。”

稳婆赞叹道:“就说阿语大夫的医术高明呢,这下了几针就没事了。”

子安笑了笑,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孕妇,“生产的时候,你跟着宫缩用力,宫缩来到时候,使劲,宫缩停止的时候,你吸气,知道吗?”

“知…知道!”李七媳妇一张脸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额发都湿掉了。

接下来,生产很顺利,生下了一个小子。

稳婆抱着那孩子,哈哈大笑,“肚子这么大,以为定生个大胖小子,却不曾想,才这么点儿大。”

子安微怔,瞧着孕妇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对,还有一个。”

稳婆啊了一声,“双子?”

李七媳妇的婆婆在外头拿了衫子被褥进来,听得还有一个,喜得双手颤抖,“真的?真的双子啊?”

李七媳妇听闻还有一个,为母则刚,本以为筋疲力尽,喝了一口参汤继续努力,第二个,哇哇大哭着出来,这一次,是个女娃娃。

双胞胎,龙凤子。

“老七,老七,快来看,你媳妇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李七母亲冲出去,奔走相告。

子安怔怔地站在床前,脑袋一下子被什么劈中般,有许多片段倒灌进来。

稳婆把女娃抱过来,喜滋滋地道:“阿语大夫,这女孩真俊啊,长得真俊。”

子安脸上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