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说道:“昨日夫人从东宫回来后,叶嬷嬷院子里的鸽子飞出去过一只,半夜又飞回来了。”

“很好,继续监视,莫要打草惊蛇。”许三郎顿首道,这时星河和子凤都扶着父亲的胳膊站起来了,还往他身上爬,尤其是子凤还揪着许三郎的大胡子,颇有小白兔拔萝卜之势。

许三郎吃痛,掰开子凤的手指头,子凤不满了,瘪了瘪嘴哭起来,星河挥舞着小胖手打徐三郎,为子凤出头,还叫道:“弟弟,弟弟不哭。”

雪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许三郎仔细打量着星河,暗道:果然是龙子龙孙,动起手来就是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许三郎慢慢在变,试图了解妻子,可是两人隔着好几个时代,想要完全契合是不可能的,只能过着日子,慢慢磨。

图为百年后,那朵注定三叔和睡莲姻缘的花,O(∩_∩)O哈哈~,一朵睡莲花开放的时间。

230

230、白发人连送黑发人,亲兄弟好似陌路人 ...

岁初,齐王薨,赵王和太子都上书父皇,请求进京祭奠六弟,朝中热议此事,有人说如今尚未缉拿凶手,倘若赵王和太子此刻入京,势必也会有危险,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是不要赵王和太子入京的好。

有人说,赵王可以入京,但是太子不能,因为二龙不得相见,否则会遭遇横祸,贡院的那场大火,诸位进士们的尸骨未寒,怎能重提此事?

也有人说,幼弟死,在外的兄长回家奔丧天经地义,若不许赵王和太子入京,有违天理伦常。

如此这般,大臣们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龙椅上的承平帝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齐王死的那晚,他仿佛衰老了十岁,六十多岁的人,此刻已然是七八十岁、将行就木的光景了。

大臣们吵的他头疼,他虚弱的抬了抬手,阶下议论之声渐渐平息,承平帝说道:“齐王灵柩送到南京皇陵安葬,赵王去南京和太子一起祭奠他们的六弟,此时不得再议,退朝吧。”

众臣跪拜,承平帝拒绝了太监的搀扶,缓缓站起,走出大殿,刚进御书房,承平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嘴边残余着药汁的苦味,苦的好,苦的好啊!能感觉到苦,这说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皇上醒了。”趴在他枕边的夫人蓦地起身,此人正是曹贵妃,正要命人宣太医,承平帝摇头止住了,说道:“朕没事,端一盏温水来。”

惊闻齐王遇刺那天,承平帝就昏厥过一次,一个时辰后醒来,他逼着太医说了实话,每日药食调理着,他这幅身体还能撑两年,可是他的公务太过繁忙了,这两年的期限,便要打个对折。

承平帝喝完了水,问道:“什么时辰了?”

曹贵妃看了看沙漏,说道:“刚过了子时。”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曹贵妃嘴角一滞,而后说:“臣妾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着陛下,慢慢的竟然也能迷糊一会。”

齐王死后,承平帝的心里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可想而知曹贵妃是多么悲痛,整颗心都要被掏空了吧,如何睡的着。

承平帝说道:“多点亮几盏灯,朕和你说说话。”

三盏宫灯亮起,曹贵妃脸上的倦容和凄容显露无疑,鬓发微松,也就这几天,白霜已经悄然染上去了,目光如旷野般荒凉,见承平帝怔怔的看着自己,曹贵妃说道:“臣妾蓬头垢面的,失仪了。”

“无妨的。”承平帝叹道:“真想不到啊,最后陪朕一起老去的,是你。朕十七岁和先皇后结为连理,那个时候,朕和先皇后都以为可以白头到老,最后一起老死在封地处,那个时候朕以为,如此相守一生也还不错,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可后来——咳咳。”

话说的太急了,承平帝猛咳一阵,曹贵妃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好容易止了咳,承平帝躺在引枕上继续说道:“可后来,朕还是卷入了储位之争,朕登基为帝,朕的皇后却郁郁而终,朕送走了她,盖棺的时候朕对皇后说,你先睡吧,再过二三十年,朕就来陪你了,永远陪着你。”

“再后来,朕送走了大儿子(即肃王),今年,朕又送走了幺儿子,朕昏迷的时候,梦到他们三个,皇后还是当年做王妃时候的模样,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孩,那婴孩和幺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大儿子站在她身边,大儿子是少年郎的样子,他对朕说,父皇啊,连六弟都来了,您什么时候来陪我们呢?”

曹贵妃大惊,“皇上!”

承平帝叹道:“朕在想,皇后、大儿子、还有幺儿的死,其实都怪朕啊!朕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朕为了稳固江山,让皇后忍气吞声,受了多少委屈;朕眼睁睁看着长子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差点酿下倾国之祸;朕贪图父子天伦之乐,宠爱幺儿,他却成了别人玩弄权术的棋子,十四岁就走了。”

“早知如此,朕就应该狠狠心提前给他行冠礼,封一块藩地给他,以后虽父子不得相见,可是他至少可以活下去,娶妻生子,等朕归天了,他接你去藩地做太妃,你在一群孙子孙女的陪伴下老去。”

听到这里,曹贵妃心有所触,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她哽咽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管束好娘家人,外甥在家乡为非作歹,口出狂言,才被人抓到可乘之机,害了臣妾的孩子。”

曹贵妃得宠后,并没有把曹家接到燕京,一来是她对曹国舅这个过继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只为父母牌位前有人上供香火,二来就是担心外戚行事不当,被人抓到把柄,干脆命曹家留在千里之外的成都,赐给财物田地养起来,却没想依旧防不胜防。

曹衙内强抢不成,口出妄言后,此事迅速在燕京传播开来,曹贵妃大怒,派人去成都训斥曹家人,并着力调查曹衙内身边人,曹衙内的一个狗头军师,还有一个宠妾神秘消失,据曹家人说,这两人也就是最近五年来曹家的,平日里,这狗头军师煽动的曹衙内斗鸡走狗,无恶不作,宠妾更是把曹衙内迷的一年进不了几次正室夫人的门。

曹国舅生来懦弱老实,不敢往死里管束这根独苗,他也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嚷嚷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曹家早就被人盯上了,事发仅仅一个多月,齐王就被刺身亡,五个躲在猎场的刺客得手后咬了藏在牙齿处的药丸自杀,当锦衣卫揭开刺客尸体的面具,发现这五个人的脸都是被强酸物质毁过容的,而且鼻子和耳朵都割掉了,根本无法辨认其原来的相貌。

不仅如此,刺客毁容、割鼻、断耳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留下不人不鬼的面容,太医根据疤痕推算,刺客们毁容的行动应该在两年前,也就是说,计划刺杀齐王的行动至少在两年前就开始实施了,计划如此周密,几乎是天衣无缝。

至于接近曹衙内和刺杀齐王的是不是一拨人,根本无从断定,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将整个燕京城都翻了一遍,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千头万绪,实质性的东西皆无,比大海捞针还难,除非奇迹出现,这案子就会是一桩无头公案。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历朝历代,类似的案件屡屡出现,枉死城里,早已人满为患,不缺齐王一个。

承平帝和曹贵妃说了会子话,渐渐精神不支,昏睡过去。

曹贵妃熄灭宫灯,摸着黑去了隔间的御书房,御书房的地龙终日不灭,在春寒下依旧是温暖的,书房空无一人,只闻得淡淡水仙花的香气。

曹贵妃静静的看着书案后面那张龙椅,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缓缓移步向前,脚下似乎燃着炭火、插着尖刀,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终于走到了龙椅旁边,她静默了很久,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摸向盘踞在椅背上的九条龙,这龙明明是金色的,可在她眼里,这宝座全是血一样的猩红。

总有那么一滴,是属于儿子的鲜血。曹贵妃突然一展衣袖,如一只轻盈的飞鸟般坐在宝座上!

御书房一片静寂,曹贵妃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而后慢慢平静下来,俯瞰着阶下,隐隐棹棹中,似乎看见了御书房满是鬼魂,这其中就有她的孩子,齐王。

一直以来,齐王是她的希望,是他的出生如一股东风般吹散了多年幽居的寂寥,她以为自己从此心满意足,可是他渐渐长大,她觉得儿子的最为完美,她开始想,这样完美的一个皇子,难道注定要囚在藩地一辈子吗?这世界海阔天空,他身为皇子,难道不能翱翔九天?

慢慢的,她开始幻想他坐在这张龙椅的样子,她明知这样很危险,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渐渐的,她开始在脑海里构思通往这张龙椅的途径,可构思尚未成熟时,孩子就没了。

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祈求上苍给她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健康就好。她一心帮皇帝稳定后宫,和死灰复燃的太后势力抗衡,求得是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安乐一生就行。

原来老天一直盯着她,见她改变初衷,便将这个孩子收回去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得陇望蜀的结果,往往是鸡飞蛋打啊。

这张龙椅的诱惑,使她忘记了初衷,忘记了随之而来的危险,可坐上去又怎么样呢?龙榻上,承平帝从身体到内心都精疲力竭,到头来,他是世上最寂寞的人。

曹贵妃坐在龙椅上,直到天明方离开。

承平四十二年,三月初一,齐王的灵柩终于运到南京,葬在皇陵,太子和从南昌而来的赵王率南京文武百官,素服送葬举哀。

十几年后,已经是太后的曹贵妃终于查清杀害儿子的真凶,可在历史上,齐王之死始终都是个迷,因涉及到皇室的体面,真相不能公之于众,成为大燕国十大奇案之一。真相被埋没在历史的尘烟里,饶是曾经轰动全国,在史书的记载里,也不过是渺渺几笔而

作者有话要说:在各种原因之下,齐王之死成了必然。

齐王之死会在以后揭晓,三章之内江山易主,睡莲要带着三个孩子回燕京了。

图1是明朝龙椅,图2是清朝龙椅,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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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狡兔三窟日夜兼程,风云巨变江山易主 ...

承平四十三年初春,子夜,南京城。

一百余锦衣卫护送着一个太监停在南京城外。为首的锦衣卫将盖着印信的公文绑在去了箭头的长箭上,射向守在城墙上的官兵。

半盏茶后,从城墙上放下百余个结实的藤筐,锦衣卫和太监爬进箩筐,士兵摇动机括,将箩筐拉上去。

再过了半个时辰,约一千兵马护送着十俩马车从东宫出来,为首的将军一身重甲,在熊熊火把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标志性关二爷般的大胡子——几十万浙直官兵都认得,此人正是任浙直总督的顺平侯!

“开门放行!”顺平侯拿出令牌,拍马前行的速度丝毫不减,身后一千多名重甲骑兵的奔驰声震得地面轰轰响,夜半惊醒的人们透过门缝和窗户缝隙往外看去,有人低声惊呼:“旗帜上四爪金龙,这是太子仪仗!半夜这个架势出城,还有浙直总督大人护送着,莫非是燕京有变,皇上要驾崩了,所以宣太子回京?”

城门大开,一千人马很快通行过去,可是这些人闹出的动静“余震”尚存,下半夜南京城几乎无人入眠。

终于熬到了清晨,宵禁解散,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连炸油条的地摊上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没有,昨晚太子出城了!”

“怎么不知道?我还亲眼看见是大胡子顺平侯护送的呢?”

“太子和藩王一样,非召不得入京,再说了,二龙不得相见,倘若不是皇上快不行了,也不会急召太子——。”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诅咒君王是死罪啊!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今日豆浆滋味不错。”

“我觉得这位老哥猜的不错,我以前每天都是从汉府街走到这里喝一碗豆浆,今日却是绕路过来的——顺平侯的府邸熙园周围几条街、包括汉府街都被封起来了,街上全是路障和官兵,领头的是魏国公府的几位爷和家将。定是顺平侯护送太子去燕京,担心家眷被人劫持胁迫,所以命魏国公府保护熙园。我在南京活了一辈子,也只有在四十三年前皇上即位时见识过这种场面…”

扬州城外,一个隐秘的山洞内。

一普通客商模样的人进来了,半跪行礼:“回禀大人,太子一行人凌晨到达扬州,分水路和驿站两路朝着燕京方向而去,属下无法判断太子到底是在水路船上,还是在驿道的马车中。”

中间戴着面具的人冷冷问道:“顺平侯留着大胡子,你们看清他是走水路还是旱路?”

客商说道:“顺平侯一到扬州地界,就突然消失了,属下的斥候并没有在两路人马中找到顺平侯。”

“属下认为,顺平侯定是担心暴露太子的行径路线,所以藏起来了,如此看来,顺平侯还是跟在太子身边,找到了顺平侯,就找到了太子。如今他们兵分两路,而且都打着太子仪仗,定是疑兵之计,属下的斥候一直跟踪在后面,希望能早日找到太子所在的那一路。”

面具人拳头一紧,蓦地又松开,他指着岩石上挂着的地图说道:“没有时间了,他们行走的速度太快,如今他们分两路,我们就杀一双,他们分十路,我们也一个都不放过!”

沿路驿站旁的密林处,一伙山贼打扮的兵士将五连发的强弩对准了远处疾行而来重甲骑兵簇拥下的马车。

而京杭大运河边,有一排普通民宅掩盖的西洋大炮,炮手们调整着方位,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行驶在运河中央的船只。

砰!灰蒙蒙的天空,燃起一串红色的焰火!

驿道的弩弓和运河的炮火齐发!

南京城,熙园。

“南京就是比燕京暖和啊,我记得燕京的三月,地龙和火炕还是燃着的,而在南京,大毛的冬衣已经收起来了。”吃罢早饭,睡莲在花园散步,和客人慧莲说着闲话。

初为人母的慧莲依旧是宛若少女似的消瘦玲珑身材,和身形修长、凹凸有致的睡莲形成鲜明的对比,慧莲似乎惊魂未定,半夜时她突然被夫婿徐五少叫醒了,命她抱着儿子徐烨连夜去熙园,来到熙园,慧莲恰好看到一身戎装,正在和睡莲告别的顺平侯。

一脸大胡子的顺平侯声音有些嘶哑,他对徐五少说道:“徐老弟,我的妻儿就劳烦你们魏国公府照顾了。”

徐五少道:“你我是连襟,不必那么客气,我担心侯夫人在熙园寂寥,就把夫人和孩子都一起带过来,让他们母子陪侯夫人和三个外甥。”

顺平侯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徐五少的肩膀,翻身上马,再也没有回头。

慧莲有些发懵,睡莲对慧莲点点头,淡淡道:“外头风大,小心冻着孩子,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先歇着吧。”

慧莲疑惑的看着丈夫,徐五少将一岁多的徐烨从马车上抱下来递给慧莲,轻声道:“不用担心,你带着烨儿在熙园好好过,我就守在外头,一直等到侯爷回来。”

联想到最近承平帝病危的消息,慧莲顿时明白顺平侯出去干嘛去了,为什么她和孩子要住在熙园。估计是侯爷将家眷托付给魏国公府,魏国公府命徐五少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守护熙园,并将徐烨这个嫡长子连同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五少奶奶一起送到熙园居住,实则是为表诚意和忠心。

小孩子睡的沉,烨儿浑然不知在睡梦中已经被挪动地方了,而慧莲下半夜基本没睡,早上和姐姐一起吃早饭时,眼底下还有乌青的黑眼圈。

吃罢早饭,睡莲邀慧莲去花园散步,慧莲看着睡莲怡然自得的表情,似乎没把昨夜的变故放在心上,顺平侯护送太子回京,一路上肯定不太平,为什么姐姐会如此淡定呢?

听睡莲聊起南京的天气,慧莲接过话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南京比起燕京温暖湿润,那年迁都,有些文臣家的老太太和勋贵家的太夫人在燕京住了一年就搬回南京了,说燕京风沙大,气候干冷,夏天又热,实在折腾不得,还不如留在南京养老。”

睡莲笑道:“其实南京气候虽好,但也比不上咱们老家成都——。”

姐妹俩正说着话,已经七岁的子龙骑着一匹黑色的小母马而来,后面还跟着朱砂生的虎豹兄弟,虎子也骑着小马,豹子才五岁,他是步行而来,战战兢兢、而又艳羡的看着子龙和哥哥虎子。

三岁的星河一见子龙,便咯咯笑着跑过叫道:“哥哥哥哥,我也要骑马。”

二岁多的子凤比较含蓄,他甩开奶娘的手,走到睡莲身边,扯着母亲的裙摆,小脸在母亲的大腿边蹭啊蹭,目光却看着马上的子龙,意思是也想坐在马背上玩耍。

一岁多的徐烨在奶娘怀里挣扎着,小胖手指着子龙,含含糊糊叫道:“娘——马马!”

子龙和虎子翻身下马,给睡莲和慧莲行礼,几个粗使婆子担心马匹惊着夫人,忙牵着缰绳往别处去。

睡莲板着脸问道:“怎么不在跑马场?到花园做什么?”

子龙已经和母亲齐胸高了,行动矫健利索,只是那张脸太过秀气,有种雌雄莫辩之感,他辩解道:“娘,您说这些天不准出内院,外院的马场儿子不能去,今早连内院的跑马场都被封闭起来了,儿子进不去,好说歹说,才牵了两匹小马出来溜溜。”

为了保证安全,子龙只能和弟弟妹妹待在内院里,内院不能有男人,所以教他习武的武师不能进来,留在外院护院。

睡莲说道:“既如此,这些天就不用学骑射拳脚功夫了——都去学堂读书吧。”

啊!晴天霹雳,子龙蔫蔫的如打了霜的茄子般垂下头来,“是,母亲。姨妈,外甥告辞了。”

看见哥哥吃瘪的背影,子凤很不厚道的微笑起来,星河和徐烨则眼巴巴的看着马匹消失的方向。

慧莲呐呐道:“小世子他——貌似不太喜欢读书。”

睡莲苦笑道:“子龙形貌随我,可是禀性简直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喜武厌文。五岁时开蒙读书,他上了几日学便装病不愿去,他爹把他带到外书房,指着一堆兵书和军报说,‘我也不指望你读书考状元,你只需把这些兵书读懂,会执笔写军报就行。’,按照这个目标读书,估摸读到十二岁就从学堂出来了。”

慧莲看着徐烨,也心有所触说道:“勋贵世家与我们书香世家不同,颜家的男儿都要靠科举立足,勋贵靠的是战功。这几年我冷眼瞧着夫婿,他读的书还没有我多呢,国公几个远房的侄女,根本不像我们在闺中那样吟诗作赋,她们只是认识几个字,看得懂账本罢了…”

姐妹两个说着闲话,根本不提昨晚的巨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星河和子凤逗弄着胖嘟嘟的表弟徐烨,兴奋的像是得了新玩具似的,场面一派祥和,根本没有危机四伏的气氛。

入夜,丫鬟侍琴伺候慧莲沐浴,拿着浴巾给她擦拭脊背,侍琴支支吾吾道:“少奶奶,奴婢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热水缓解了紧张的神经,慧莲眯着眼睛,说道:“有话就直说吧。”

侍琴说道:“奴婢觉得,侯夫人待府里大小姐太过宽容了,她虽是长女,长的也冰雪可爱,但毕竟是庶出,她怎么能和二少爷一样逗小少爷呢?我见侯夫人好像司空见惯似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是咱们小少爷是嫡出,奴婢瞧着,被一个庶女逗着玩,总觉得委屈了咱们小少爷——。”

“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提起。”慧莲打断道:“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了,你最清楚,我九姐

姐在闺中时是个什么心机的人物,她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星河虽然是个庶女,但是你也瞧见了,我姐姐当年是挺着大肚子给她办了百日宴,还有之后周岁抓周,那排场和子龙、子凤没有区别。你再细瞧这孩子的穿衣打扮、吃穿用度和人前人后的排场,估摸我姐姐生个嫡女,也就这样养着了。我们正经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都比不上呢,熙园的丫鬟婆子谁对她露出过轻视之意?无论我姐姐做什么,总有她的道理。”

许三郎不在,夜间的睡莲也没闲着,她抽查了子龙的《论语》学习情况、哄睡了子凤、还详细问了雪姨娘今天星河的饮食起居,叮嘱说“星河三岁了,你该教她认几个字,学着描红,针线等满了七岁再学不迟。”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睡莲躺在床上,熄了灯,却无心睡眠,目光炯炯的看着床帐上的绣纹——也不知许三郎和太子今日走到何处了,这南京城,只要她和太子妃知道其实他们在前天就悄然出发了!昨夜的大胡子“许三郎”和太子都只是相貌相似的替身而已!想要和时间赛跑,而且必须跑赢,就一定要作弊提前出发!

燕京的暗探提前送来皇上病危,即将驾崩的消息,太子却不能等锦衣卫护送的太监传圣旨才起身入京,因为一路上肯定暗算不断,许三郎保护的再周密,也不敢在明里暗里对手们孤注一掷的追杀下,确保太子的安全。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圣旨到来之前,许三郎带着太子乔装打扮提前出发,之后两个替身等到太监宣旨后,拿着圣旨,大战旗鼓的向燕京前行,吸引各条道上的追杀者。

也直到前夜,睡莲终于明白了为何许三郎一到南京就蓄起大胡子,明面上是为了增加威信,暗地里其实是在精心策划将来太子去燕京继承皇位的办法。

因为那个标志性的大胡子既能遮拦住真面目,也能足够吸引眼球,让人们相信,昨夜带着一千重甲骑兵护送“太子”的人就是顺平侯许三郎!

南京通往燕京的水旱两条路,两路都是腥风血雨,弩弓和大炮轰开了队形,却没有阻拦队伍前行的脚步,这两只队伍如同蚯蚓般,被斩断了好几次,可都顽强的活着,而且就像细胞分裂一样,每受到一次打击,队伍就分裂出一段,在沿路的卫所补充兵力,凑成一千骑兵一路向北。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向北的队伍已经变成了八支!每一支都是一千人,大胡子许三郎也毫无踪迹,根本无法辨认太子到底在那一支!

“废物!都是废物!”戴着面具的刺客首领呵斥道。

“属下失职。”客商打扮的刺客跪地认罪。

首领问:“顺平侯的家眷还在南京,听说他极其看中正室夫人,你

231、狡兔三窟日夜兼程,风云巨变江山易主 ...

设法将家眷控制住,看能不能引顺平侯出来。”

刺客说道:“顺平侯的家眷由魏国公府的亲兵把守,熙园周围的街道都清空了,士兵围得水泄不通,连熙园平日所用的蔬菜都是国公府派人送过去,属下的人根本无法接近,不过属下在南京抓到了一个人,根据以往的情报,此人深得太子喜爱。”

“哦?是谁?”首领眉头一展。

刺客拍了拍手掌,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背着一个麻袋进来,解开口袋的绳子,只见一张脸倾国倾城,虽发髻已乱,却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此人赫然是“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闺门旦名伶落玉。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写的东西太过暗黑,舟心情也被感染了,很是郁闷,觉得天下无处不囚笼,真真没意思,所以大家的留言舟木有回复,抱歉啦O(∩_∩)O~。

从即日起,恢复常态,多和各位亲爱的读者在留言里交流沟通,心情也能好点。

今天和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聊了一下午,慢慢走出了这种消极的情绪,感觉轻松了许多。舟的朋友说舟写文写的的太投入了,渐渐把书中人物的情绪和境地和舟自己重合,一章写完,情绪还无法从人物从抽离出来,长期下去有损心里健康,严重的话会导致抑郁症,吓shi舟了,这年头,码个字都能码抑郁了,以此为戒,以后每码完一章就去追美剧放松一下。

图1和图5都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真正能配得上“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人,这个人在愚人节的时候的结束了生命。

232

232、太子举哀终登大宝,闺门旦落玉成陨星 ...

承平四十三年,三月初五凌晨,承平帝终于驾崩了。

次日,太子以神奇的速度出现在紫禁城,据说太子得到皇上病危,太子入京继承大统的圣旨后,在顺平侯的护送下,日夜兼程,跑死了五匹骏马,吃饭睡觉都是在马鞍上解决,为了赶路,膀胱都要憋爆炸了,但就是这样,也来晚一步,父子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燕京城私下有人议论,说太子果然是真龙天子,二龙不得相见的传闻肯定是真的,所以无论太子多么着急的往京城方向赶,最终还是要晚来一步,这就是老天安排的啊!

皇上临终前说了两件事,第一是封曹贵妃为皇后,不过鉴于他即将升天,曹皇后不到几天就直接变成太后了;第二就是太子仁孝,厚德明睿,堪为一国之君,望诸位内阁大臣全力辅佐太子,保我大燕国繁荣昌盛。

五位内阁大臣拿着皇上临终前的遗诏请求太子登基,太子日夜恸哭举哀,不思茶饭,始终没有应允,这倒不是太子对皇位不感兴趣——笑话,他冒着承担谋逆罪名的风险从南京先行一步往燕京不要命似的狂奔,不就是为了得到皇位么?!

而是大燕国历来有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就是太子继位时要三请三辞,大臣们哭哭啼啼的拿着先皇的遗诏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继承大统,造福百姓,重现盛世”云云,太子则在先帝灵位前痛哭流涕说自己“哀痛万分,无心名利”,骂自己“不孝,未能在病榻前伺侯汤药”云云。

总之,在三请三辞的那几天,紫禁城的内阁大臣和储君太子都是可以媲美奥斯卡最佳男猪脚的演员,情绪逼真自然、浑然天成、个个都是实力派演员,搞政治的,都有这个天分。

只是太子这个人不走寻常路,就当内阁大臣们哭丧着脸请第四次、暗叹终于结束了解此事时,太子居然第四次拒绝了!

满朝哗然,这下不仅仅是内阁五个大学士,就连六部九卿翰林院等等四品以上的京官都穿着丧服进宫哀嚎,请求太子登基,好一个众望所归。

太子依旧拒绝,据说还差点一头撞在承平帝的棺材上,哭诉说若父皇能死而复生,他情愿不要这个皇位云云。

跪在殿外的大臣快要晕倒了,话说三月的京城还是很冷的,丧服下又不能穿裘皮等衣物保暖,所以个个哭得眼泪鼻涕在寒风下液体转化为固体,变成冰溜子了,真是活受罪,好几位大臣差点直接荣登极乐世界,到皇权继续辅佐先帝了。

不过受罪也要忍着,谁叫自己碰上了这个喜欢面子工程的新皇帝呢?只得继续嚎哭请求太子登基,殿下哭声震天,好像承平帝又驾崩了一次。

听说太子第五次拒绝了,就连深知内勤的许三郎都不禁暗呼:您矫情的差不多得了!我还要赶紧回南京接老婆孩子呢。

还好,当大臣们请求第六次时,太子终于别别扭扭、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太子继位,先是下旨封太后为仁宣弘靖太皇太后,追封先皇后为惠仁皇太后。封曹皇后为崇顺太后。

封太子妃颜氏为皇后,封号是嘉成,还封了两个嫡子为王,分别是皇长子临淄王和皇次子淮安王。

承平帝的谥号最终定位“英”,史称燕英宗。礼部给新帝拟定了三个年号以供选择,最后定下了“泰正”二字。按照规矩,先帝的年号“承平”从驾崩之日起要延续一年,所以在第二年三月初五才是泰正元年。

先帝燕英宗的长眠之地在五年前完工,依旧是在故都南京,顺平侯许三郎护送先帝灵柩南下,新帝带着文武百官素服送灵一直到了通州港码头才停步。

据说当灵船起航之时,新帝悲痛欲绝,若不是周围大臣们眼疾手快扯着了新帝的衣袖,新帝就要投水追随燕英宗而去了!

许三郎在盔甲外披着缁麻孝衣,暗想新帝为了仁孝的名声,是做足了姿态,唱念做打,赶得上和老情人落玉合演一折霸王别姬了。

燕英宗与先皇后合葬在皇陵,顺平侯又马不停蹄的护送皇后皇子皇妃们入京,“顺便”带上了自己的家眷,等入京之后,他浙直总督的官职就要收回了。

一路上,水陆两军护送着这个庞大的队伍,京杭大运河夹岸有骑兵步兵维持警戒,宽广的河面上还有大小战船保护,不过纵使如此,顺平侯依旧不敢松懈,他警觉的像一头豹子,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