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笑了笑说道:“我也想到了此事,就让徐碧仪挪到姐姐所居的宅院边上的一处地方住了,也算是有个照应,吴国公也派了许多高手侍卫暗中护卫,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

楚流烟听得马秀英原来有此安排,心下也是大定。

和马秀英寒暄了一阵之后,楚流烟便问明了徐碧仪的所在,前去探视徐碧仪去了。

徐碧仪被弄出地下石室之后,精神上倒是康健了一些,见到楚流烟来自己这边,心里头极为欣喜。

等拉过楚流烟坐定,楚流烟细细的看了看徐碧仪的面色,好像昨日发癫的症状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心内依旧哀痛,故而给人感觉极为沉默。

和徐碧仪说了一番话之后,楚流烟才明白徐碧仪心中对于李凝络依旧极为愤恨,不过眼下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言辞之间流露的狠毒之意,令楚流烟也感到不寒而栗。

楚流烟隐隐约约的觉得徐碧仪对于李凝络的愤恨恐怕此生都解不开了。

过了几日,这些事情慢慢平复下来。

朱元璋刚刚处理完政务走回来,李凝络已经等候在那里。

“凝络,”朱元璋笑笑:“你怎么来了?”

李凝络脸色带着几分欣喜,笑着说道:“臣妾怀有身孕,不知不觉间也有些日子了,我方才让大夫瞧了瞧,说是一切都好,总算是没有辜负国公的期望呢。”她边说着,边把脸深深地低了下去。

朱元璋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凝络,你知道么?本国公为今最盼望的,便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希望你不要让本国公失望,能为我产下麟儿,以后本国公若是能当了皇帝,一番事业也算是后继有人。”

“是。”李凝络福了一福,说道:“凝络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呢。我并不奢望能生个儿子继承国公的事业,但求能有儿子为朱家延续香烟,也不枉国公对我好一场。”

李凝络和朱元璋正说着话,就有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小丫头先给朱元璋行了礼,端着一碗汤药走到李凝络面前,说道:“娘娘,这是你的安胎药,你快服了吧。”

李凝络点点头,接过药碗,微微蹙着眉头说道:“这药好苦啊。”

“哈哈哈,真是小女儿家,喝完药有什么?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凝络你听话,乖乖喝了它。以后我们的宝贝孩儿才能健康。来,本国公亲自喂你喝药。”说完,朱元璋拿过碗来,就一口一口的喂李凝络服药。

其实,李凝络说自己有身孕,只是假装而已,实际上,她并没有怀孕。可是这几个月来,她一直都在人前惺惺作态,装作好像有身孕的样子,还故意不和朱元璋同房来取信朱元璋,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弄得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是怀孕了。

至于大夫,是由她指定的大夫为她把脉的,那个人已经被她收买了,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她。

李凝络素来是个聪明人,一切计划都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而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计划也越来越近了。

徐碧仪的病,终于慢慢痊愈起来。她大病初愈,整个人憔悴了很多,眼神中也盛满了忧郁,再也不是当初笑靥如花、剔透玲珑的水晶女子。

楚流烟千叮咛万嘱咐,教徐碧仪无论如何,也要远远得躲开李凝络才是。李凝络的手段,让楚流烟尚且觉得高明厉害无比,更无论旁人了。

就连马秀英,这样聪明过人、城府深沉的女子,都栽倒在李凝络的手下。而翠儿的死,楚流烟也一度怀疑是李凝络所位。可是怀疑终究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指正,自然就奈她不得。

可是纵然是徐碧仪千躲万避,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躲不过避不过去的。尤其是李凝络已经计划好的事情。

这日,徐碧仪的丫鬟,扶着她慢慢得走出院子,站在院门外的花径中流连赏花。徐碧仪大病初愈,乍见花开,心中自然是喜欢异常。

小丫鬟笑道:“徐夫人,你虽然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如今痊愈后,站在花丛之中,却是人比花娇呢。”

徐碧仪有些虚弱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暗无的天日,怔怔说道:“是么?”

“是呢,怎么会不是呢。”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

徐碧仪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笑意,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纵然是人比花娇,又能怎么也?纵然是人比花娇,能够挽回他的心肠么?”

“呵呵呵……。,徐姐姐这是想挽回谁的心肠呢?和妹妹说一声,或者妹妹能帮上面也不一定呢。”忽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李凝络带着她的心腹,站到了徐碧仪的后面。

徐碧仪忽然之间看到李凝络的出现,脸上顿时出现了紧张的神色。李凝络却是似笑非笑得斜睨着眼角看着她,说道:“徐姐姐,你何必这么惊慌呢?你我同为国公的夫人,你入门尚且在我之前,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切的唤您一声姐姐,不是么?”

徐碧仪想起了往日里楚流烟对她的叮嘱,望着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和异常娇媚的容颜,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害怕。她盯着李凝络,半晌才说道:“你……你……你说得对。”她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好去应对李凝络的责难。

李凝络却像是若无情是一样,慢慢往前走向徐碧仪。徐碧仪心里,蓦然就想其了那日朱元璋逼着她堕掉孩子的事情。她的孩子是个男孩儿,都已经成型了,就这么轻易的没有了。这一切,及时与李凝络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或多或少有些联系的。徐碧仪绝对不相信,李凝络是无辜的。

因为楚流烟告诉了徐碧仪很多事情,徐碧仪对楚流烟向来是言听计从,无所不信,楚流烟既然说这个人有问题,那么这个人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李凝络几乎是贴近了徐碧仪的身体,她笑颜如花,嫣然动人:“徐姐姐,我们同侍一夫,自然应该同气连枝。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而我李凝络的孩子,也同样叫姐姐叫做娘亲。姐姐,以前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号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徐碧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可是又不便于表现出来。她只好笑笑对李凝络说:“你这么说,就这么是了。”接着又说道:“风大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现走了。”说完,再也不理会李凝络,转身而去。

李凝络看着徐碧仪和她小丫鬟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到的微笑。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自己位了这个计划,已经付出太多。若是功败垂成,非但无法面对张定边,就是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误。

是夜,徐碧仪为李凝络忽然来自己院子门口探望自己的事情,感觉到有些古怪,可是至于哪里古怪,又始终说不出来。

她特意派了小丫鬟去请楚流烟,小丫鬟回来禀告说,朱元璋派遣楚流烟外出办事去了,恐怕一时三刻不能回来。徐碧仪心里越发担心起来,尤其是想到李凝络的笑容,心里就有几分寒意。

她自己对着墙壁,怔怔发了半天呆。小丫鬟边倒了一杯茶给她,边问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徐碧仪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又很快的摇摇头。

小丫鬟异常善解人意的问道:“夫人,你是不少因为今天下午李夫人来探望你的事情,心里觉得不舒服?”

徐碧仪表情复杂的看了小丫鬟一眼,冷冷道:“涟洏,要你自作聪明!”

“涟洏不敢,涟洏不敢,涟洏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请徐夫人饶恕涟洏。”小丫鬟吓得脸色大变道。

“好了,我也没有说要怪你。连你个小丫鬟都看出来,你来我身边不久,就能觉察到,可见她这次做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徐碧仪徐徐而道。

“夫人说得是李夫人么?确实,她以前几乎从来没有踏足过我们这,今天却忽然来了,好像早就知道夫人你病况痊愈一样,实在让人怀疑。”

"涟洏,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我还用说身么?之前我失去孩子,一直到现在所遭遇的种种,我总觉得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一切才刚刚好起来,她忽然又来到我们这里,你不觉得她似乎有解不开的疑团一样吗?

运筹帷幄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纳兰雪)

运筹帷幄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纳兰雪)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永远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出来面对世人,那么,也许就是他们的死期。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如此。

而我,就是这些人中最卑微最平凡的一个。我的名字叫做纳兰雪。

是一个男人赐给我这个名字。他叫张定边,贵为汉军的太尉。

他是北沔阳州湖弦口人,出身渔民之家。在我们都死去很多年后,史书上说他:身材魁梧,留着五绺美髯,潇洒英俊。知天文识地理,习兵法,练武功,精拳艺,擅岐黄。为人急公好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遇见我那年,我只有十岁。瑟缩在黄蓬镇上,头上插着干草,恳求有良善的大户人家肯将我收留为奴婢。

就在这时候,他走过我的身边。那时候,他只是一介布衣,不名一文,身怀满腹抱负。

他走到我身边,低下头端详着我。我也不惧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儿瞅着他。他忽然大笑起来,伸出手来对我说:“跟叔叔走吧。”

我眨着眼睛,用力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把手心覆盖在他的手心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让我顿时觉得天地间一片光明。

他在黄蓬镇上与陈友谅、张必先结拜。张必先脾气火爆,瞪了我一眼道:“你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个小丫头碍手碍脚做什么?不如扔了她,教她自生自灭吧。”

张定边看看我,摇摇头,坚定地说了一个字:“不。”

陈友谅与张必先无可奈何,我这才有了容身之所。

后来,陈友谅、张定边与张必先兄弟三人追随徐寿辉起义,张定边就把我送到了一户农家。

在那里,我无拘无束的生活了三年。这三年中,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昔日曾经救过我的人,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来。

花落了,又花开。不知不觉,三个年头就这么过去了。那一日,我听到村里的农人们相互奔走说徐寿辉殁了,陈友谅当了汉王。张定边哭谏不纳,令其分兵安庆而无功,心灰意冷之下,终于回到了村子。

这三年来,养育我的人,是张定边的义父义母。见到他,他们欣喜若狂,我也忽然觉得胸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般畅快。

可惜,我知道,他不会长久在这里。他是英雄,属于天下,没有人可以将他据为己有。别人不能,我也不能。

果然,过了没有几天,陈友谅就派人来,请他出山。来人是张必先。他们是结义兄弟,张必先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张定边,他同意重新出山。

“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他说,“我要带一个人一起走。纳兰雪。”说话间,他回过头来指了指我。

我坐在树下,面色清冷如水。该来的,总会来。怎么避都是避不了的。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天,张定边,他不是一个善人,而是一个英雄。做英雄,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

譬如说,心头好----------喜欢的东西,甚至喜欢的女子。

张必先很不以为然,却也没有阻止张定边带我走。

回到汉阳,张定边把我送到他的府邸。府中雕栏玉砌,廊檐如啄,与乡下大不相同。可惜,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也许他真得不知道,也许他知道而不说,故意装作不知道。我私心里,是希望他真的不知道吧。有时候,却有希望他能够知道。人,就是这么矛盾,没有法子。

他的府邸,不仅仅是太尉府邸这么简单,而且还是一个特殊的机构-------特务训练机构。

而我,从此就要做他府邸三十多个间谍中,最寻常而普通的一个。

好吧,我接受。要是没有这个人,也许,三年前我已经饿死在黄蓬镇的街头,要是没有这个人,我哪里会有三年的好日子过?其实吧,我竭力让自己这么想:其实他心里是舍不得让我来做间谍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年呢?又是一个三年过去,我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绝美,称得上是一代绝色佳人。

张定边对我,也越发看重起来。他亲自教我武功,亲自教我为人处世的一些道理,我私心里常常觉得,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他会对我比对别个要好很多呢?

与庄老妪、墨大夫、牛书生等人一心想去执行任务不同,我希望可以一直一直守在张定边的身边,任凭日子如水,就这么一天天流逝。只要能看到他,我心足矣。

可是执行任务的那一天,还是来临。而且,那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任务。

任务虽然大,其实却也简单,就是去杀一个平凡的女子。那个女子名叫徐碧仪。

徐碧仪原本也是个很平常很普通的女子,只是因为她的哥哥是名动天下的徐达,而夫婿是雄踞应天的朱元璋,她就变得不平凡起来。

这不平凡却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运气,只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杀身之祸。杀徐碧仪的原因,显而易见,就是为了离间徐达与朱元璋这两个大人物。

我常常的想,徐碧仪也当真是个可悲的女子,她也许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她被杀的理由。而且故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要死在最爱的人手中。

做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了牵绊,有了牵绊,就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了。训导我们的人,教我们说。

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仍旧遏制不住我对张定边的感情。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只好悄悄的把它埋藏在心里。既然爱他,那么就为他解决这后顾之忧吧。既然爱他,那就好好为他做事吧,我对自己说。

之后,我被安排进了李善长的府中。我不知道李善长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想他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他是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和项上人头来冒险的。

只是这都不重要。我与李善长,是相互利用的。他想利用我的美貌,取悦于朱元璋,重新为朱元璋器重,而我,则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伺机杀了徐碧仪。引起朱元璋和徐达的相互猜忌,好让太尉趁机策反徐达。

于是,我成了李善长的义女,名字叫做李凝络。并且在李善长的安排下,认识了朱元璋。朱元璋见到我的绝世容貌,果然为我倾倒。很快,我就被接入了国公府邸,并且得到了朱元璋的宠爱。

朱元璋想给我一个名分。马秀英不置可否。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的眼中,对朱元璋没有爱意,只有亲情和倚靠。她处理事情,处理的十分理智。也许因为不爱,才可以置身事外吧。她得到了朱元璋的尊敬。

那时,徐碧仪刚刚有了身孕,兴冲冲的来和朱元璋报喜。得知封我为夫人的事情后,她变得十分低落,看得出来,她对朱元璋,有着浓厚的爱意。情情爱爱这回事,倘若能置身事外,就可以毫发无伤,而一旦让自己陷落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徐碧仪是这样的人。而我,纳兰雪,又何尝不是?只是我们两个,钟情的人各自不同罢了。

朱元璋宠我之心已定,封我之心亦坚,任凭徐碧仪怎么请求,他也不肯松口。我在暗处,长长舒了一口气,也许我有几分同情徐碧仪,只是同情这回事,是不能和任务混为一谈的。谁让她恰好是徐碧仪,是徐达的妹妹,是朱元璋的如夫人呢?

我以为一切都成为定局的时候,那个女人来了。她叫楚流烟,是吴的军师。我原以为,这样的女子,长久在厮磨在风霜之中,该是怎样英气勃发而肆意妄为的人呢。何况,她还是名动天下的红衣妖人,是传说中可以颠覆元朝朝廷的人。

可是,见到时,我微微有些错愕。那是个太过于柔弱苍白的女子,脸上有着大病初愈的颜色,眉心轻柔,眼底淡漠。难道,这就是令得三军中闻风丧胆的楚军师?难道,这就是在万千兵马中指挥若定的女军师?

我的惊愕,还残留在眼角眉间时,我在暗处听到楚流烟向朱元璋求情。不过,她是来求情的,她的言谈中,却没有半分的谦卑。她只是象在说平常话一样,教朱元璋好好对待徐碧仪,不要辜负了她和旁人的希望。她还提到了徐达,说起了战况时局。我知道朱元璋嫉恨徐达已经很久很久,本以为朱元璋会雷霆一怒,却更没想到他竟然点头应了。

朱元璋与她说话,和与旁人不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朱元璋真正爱着的人,原来是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看得出来,朱元璋对马秀英只有尊重没有爱情,对徐碧仪只有怜惜,也没有爱情。而对我,则是因为我的美貌----男人天生都是好色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唯独在对楚流烟的时候,他会流露出他的深深情意。

我顿时想到了一个传说。传说,汉王陈友谅,钟情的人,也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去汉军为间,陈友谅为了她,不惜惹怒三军,放她一条生路。而刘伯温,对这个女子,亦有一段情。人都说刘伯温的未婚妻,就是因刘伯温移情别恋于楚流烟而堕崖自杀的。

从楚流烟与朱元璋的谈话中,我窥出了朱元璋对楚流烟的浓浓情意。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传奇女子,引得全天下最出色的几个男子,都对她心生情愫,不离不弃?想起张定边,我不禁有些羡慕起她来。起码,她可以爱她所爱,无怨无悔,而我,连让心上人知道我爱他的机会都没有,也不能有。

经过与楚流烟一番谈对后,朱元璋果然放弃了立我为三夫人的想法。其实,过不是为了对付徐碧仪,我又怎么会稀罕呢?朱元璋在别的女子眼中再好,在我眼中,只什么也不是。

我出了第二个计策。就是预先安排牛书生,化身成为一个戏子叶文轻,并设计为徐碧仪所救。徐碧仪收留了他。

之后,我故意引得朱元璋怀疑徐碧仪与这个戏子有染,她所怀的骨肉,并不是自己的。朱元璋果然中计,并偷偷去徐碧仪的院中偷听。而那时候,我早已让牛书生引得徐碧仪出去,换成会口技的庄老妪留在房中,装扮成徐碧仪和牛书生调情。

朱元璋果然中计。宣牛书生来问口供,牛书生自然按照我们之前所商议好的,把责任都推在徐碧仪身上,并承认徐碧仪身上的骨肉是自己的。朱元璋大怒,杖杀了牛书生。

我微微而笑,作为一个杀手,早就随时准备好了为任务而死。只要死得其所,自当无悔无怨。牛书生也不例外。

朱元璋残忍的夺走了他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的性命。徐碧仪哭死过去几次,本以为朱元璋不会再放过徐碧仪----毕竟他是堂堂吴国公,若是放过一个为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岂不是惹得天下人耻笑么?

可是,当楚流烟再一次出现时,他居然又一次听从了她的劝谏,放过了徐碧仪。

我的计划,除了重伤徐碧仪一次之外,宣以失败告终。我恨,恨楚流烟。本来,我完成计划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我。日思夜想的张定边身旁,可是因为她的出现,让我功败垂成。

我也想过报复她,却惊奇的发现,报复这个女子,竟然无从着手。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我施行了我的第三次计划。我假装怀孕,终于当上了朱元璋的三夫人。无波无澜的过了几个月后,我的计划要实施了。

我先毒倒了马秀英,马秀英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一般会选择置身事外,可是万一管了起来,总是个为难之处。

恰好,边关传来消息说徐达受伤,楚流烟禀明朱元璋要回边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了楚流烟眼中的焦急不安和朱元璋脸上微微露出的妒忌。原来,朱元璋一直嫉恨徐达,还有这么个原因:楚流烟对徐达,有着不寻常的感情。

我再想想,徐达与楚流烟并肩作战,一路风雨无数,荆棘坎坷,都携手共度。原来,这两个人之间,或多或少是相互生了情愫的。

楚流烟这一走,我再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我先收买了徐碧仪的丫鬟涟洏,然后利用她送来有毒的糕点,造成徐碧仪害我胎儿的假象。这件事,让朱元璋已然生气。

接着,在祭祀中,我让我们的人,把早就训练了千百回的野猫放进来,野猫果然扑到了徐碧仪身上。徐碧仪下意识的往后退,我就挺着肚子迎了上去。

当时人多混乱,没有人能看得清楚。可是后果,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我怀孕了。朱元璋的“儿子”没了。

为我诊症的大夫和陪伴我的庄老妪,都是自己人。庄老妪把提早准备好的死婴取出来,放到我身边,而大夫则把我床上身下,弄得全是鲜血。当朱元璋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浑身是血的我,抱着早死的男婴,哭得悲天恸地。

见到男婴后,我想朱元璋已经下了杀徐碧仪的决心。也许,他是不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惨死,也许,他是无法面对昔日单纯的徐碧仪变成如今一个满腹谎言的女子。可是,不管怎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我很快就可以完成我的任务,回到张定边身边去了。

只要能日日见到他,我生足以。

中毒的马秀英,仓皇中去劝谏朱元璋。朱元璋并没有听从她的劝说。马秀英修书派人送去前线,请徐达与楚流烟回来。却,仍旧太迟了。

朱元璋处死了徐碧仪!他毫不留情的处死了那个无辜的女子!

而我和庄老妪、墨大夫,我们准备功成身退,离开应天城,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徐达和楚流烟赶了回来。徐达派将士守住国公府邸所有门户,想要出逃已然不可能。

好吧,既然命运注定我纳兰雪有一天是要面对徐达和楚流烟的,那么,就让我面对吧。

见到徐达,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上阵杀敌的,不一定是壮汉莽夫,还可以有这么神情淡定、温文尔雅的元帅。

而他对楚流烟的情意,也在举手投足间显露无疑。楚流烟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女子,她竟然得到了这么多英雄的爱情。而她,也能选择与她爱的人在一起。

徐碧仪的死,让徐达对朱元璋几乎死了心肠。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冒然而反。比起朱元璋,我想徐达更聪明,因为他有冷静的头脑。

徐达和楚流烟盘问了我,还有我身边的人。尽管我们都以为我们的口供是天衣无缝的,可还是被心细如发的楚流烟发现了疑点。

经过重重盘问,已经越来越接近于事情真相。

我心中觉得有几分悲凉:因为忽然之间我明白,大势已去,我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张定边了吧。

我是自杀而死的。在我死的时候,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太息。那是楚流烟的太息声,难道这样的女子,心中还有不快活么?还是,唯有死,才可以驻守在一个人的心中,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也许,我的死在那人心中,只不过象最普通杀手的死一样,生不起半分涟漪吧。

张定边,如果可以,我们永远不要相见。我不要与你相约来世。因为假如没有遇见你,我还可以在懵懂中幸福。

运筹帷幄 第七十一章 小人毒计施连环

瑶台琼宇连轻纱,千重宫门绕庭花。如同徐碧仪的情绪般飘渺无定。

涟洏心思缜密,从徐碧仪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思,她心中不由一动。但是面对着徐碧仪的问话,她又不得不答,故作沉思,然后头抬头恭敬的道:“夫人,李夫人此时当宠,如日中天,我们与其和她闹的不欢,惹国公大人生气,不如借机和她熟络关系,这样一来,不仅能够缓和矛盾,对夫人您来说,也是百害而无一害的。”

看徐碧仪沉默不语,涟洏继续说道:“现在楚流烟在外地处理公务,吴国公这边恐怕夫人要受到伤害,含悲饮恨,那样一来岂不是折了夫人的尊严。以奴婢的意思,就暂时拉拢一下那李凝络,就算没有好处,至少夫人您也好过一点。”

徐碧仪一向没有太多主见,善良的心性没有使她发现涟洏眼中闪烁不定的目光。她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是现在就跑到她那里问候,探望吗?”

“呵呵,夫人自当不比如此,那样岂不是屈尊了。夫人只需要做些甜点之类,令我送去那边,顺便把夫人的意思委婉道来,相信凭着李夫人的精明,一定不会难为我的。”涟洏继续言语蛊惑着。

徐碧仪一向宠信身边的涟洏,除了楚流烟外,心中无形的把她作为了亲信。从涟洏真挚的言语中,徐碧仪确实感受到了涟洏对她的忠心。而且还时时、事事为她着想。

“就照你说的办吧,刚好我哪里有一盒上好的八宝杏仁琉璃酥,入口甚是爽。滑鲜嫩,异常可口。不如你就给她那里送去吧!”徐碧仪有点迟疑的道,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点古怪的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不祥的预兆。

“奴婢这就去准备!”说完,涟洏就躬身退去,心中已是翻起千重浪,心中道:“这下,可以对李夫人有个交代了,如果事成,恐怕也少不了我的好处。”

临近傍晚时分,涟洏才捧着那一盒八宝杏仁琉璃酥,摇着身子前往李凝络的寝殿。一叠叠绣纹繁丽的云幔纱帷静垂于镌刻着五爪金龙的拱柱和廊柱之间,房中跪地几个女奴的影子凝滞在巨大的青石砖上,浓重中带点晦涩,就像李夫人的性格一般。

整个房屋都是静悄悄的,四周不闻一丝儿响动,这时,寝宫深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安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十几名已在屋中跪候了半晌的丫鬟小厮未及抬头,便听到李凝络的怒吼:“不长眼睛的东西,告诉你们多少遍了,我休息的时候不要弄出声响来,你竟然无视我命令,是不是存心找死?”

这时一个细小颤抖的声音,悲咽着传出:“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请夫人绕过奴才,放了我吧!”一阵“蓬蓬”的声音紧着传出,想来是那个倒霉的丫鬟正在不断的磕头赔罪。

“还不滚出去,再聒噪半句,立马赏你两个耳刮子。”

“是是是!”

一会,涟洏就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小丫头从里面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显然吓得不轻。

就连屋中跪地的一干丫鬟们也无人敢发一言。只有李凝络身边贴身的一个丫鬟趁机抬头缓声禀道:“夫人,徐夫人处的涟洏姑娘来求见你,不知道,不知道要不要让她…”

话音未落,李凝络便大怒:“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难道没脑子吗?徐夫人和我情同姐妹,她那里来的人自然是有事,还不快点将她传唤过来。”她轻轻的招招手,原本美艳的脸上神情暴戾:“你们都下去吧!一群废物。”

涟洏心中一阵的冷笑,这李夫人的心机果然深沉,就那么三言两语,就向下人证明了和徐夫人的关系。

不过,丫鬟下人们,也并非完全的没脑子,虽然迫于李凝络的淫威,但是心中明白这些话是说给外面的涟洏听的。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涟洏早已是李凝络在徐碧仪身边设下的一颗很危险的棋子。

受到传唤,涟洏挤出来一丝微笑,走进了李凝络的寝宫,躬身道:“拜见夫人,我家夫人让奴婢代转对夫人我问候,另外,我家夫人还特意让我带来一盒极品八宝杏仁琉璃酥,还请夫人品尝。”

乍听“徐夫人”三个字,李凝络仿佛是被毒蜂蛰了一下,猛地回身,抓起床边的抱枕抬手砸在地上。

涟洏心中一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敛眉垂目,再不说一句话。

“她们都出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你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徐碧仪那个贱人让你来所为何事,你给我细细道来,哼!”李凝络的神色已经回转,眼中一片清冷,紧紧的盯着涟洏道。

涟洏可不敢放肆,跪在地上,谨慎而小心的向身后瞄了一眼,道:“隔墙有耳,一切面子上的礼节和事情还是要做到家的。”

“哼,算你聪明。我让她们都撤下去了,油画就说吧,别嘴里一半肚里一半,最令我生气的就是下人们的不老实。只要听话的,我自当打赏厚待,如果不听使唤,后果,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想说的是,夫人您的机会来了。”被李凝络直视着,涟洏如芒在背,声音都有些飘摇了。

“什么机会?”李凝络不冷不热的道,涟洏从来没有给过她一次漂亮的消息,所以她有些不耐烦了。女人,尤其是工于心计的女人,她们都有着一种天性的凉薄。有时候她们很有耐心,但有时候也是很急功近利的,这主要是看在什么事情上,譬如说李凝络,为了挑拨朱元璋和徐达的关系,那么最先要除掉的就是徐碧仪。徐碧仪一死,两人君臣将兵的关系自然会出现裂痕,她的主子李定边也好浑水摸鱼,赢取机会。

“那徐夫人被奴婢三言两语挑动,要向夫人您示好。而此刻楚流烟正好不在这里,这不是夫人的大好机会吗?”涟洏漠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冲动。

“哼!你以为我会想不到吗?蠢东西!虽然楚流烟不在这里,但是要杀那徐碧仪,你以为那么容易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就是有机会,没有好的借口,一切也是枉然。”李凝络声音冰冷,将涟洏的心思早就看透。

感受到李凝络心中的焦急,涟洏眼中寒光一闪,道“夫人先听奴婢说完。奴婢也知道这个出师有名的道理,所以,这一次来,我为夫人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只要您运用的得当,拔出徐夫人这个眼中钉,可以说手到擒来!”

“噢?听你这么说,好像胸有成竹一般。那么我问你,借口在哪里?”

“就是这一盒八宝杏仁琉璃酥。”

“什么?就这一盒甜点。哈哈,涟洏,你莫非傻了。就靠着一盒小甜品也想除去徐夫人,你未免太天真了吧!”李凝络的大笑突然凝固,讥讽的道。

“夫人说的确实有理,但是,夫人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这些不起眼的小果品上动点手脚,譬如说下点毒什么的——”说到这,涟洏打住了,抬头望着李凝络。

“下毒?要毒死我的仆人吗?”李凝络秀眉一挑,愤怒道。

“奴婢不敢。夫人也知道国公最宠溺子嗣,如今宫中夫人你正得宠爱,如果突然说你怀孕了,那么…”

“起来,到我身边来!”李凝络神色一动,喊道。

涟洏爬起来,大步走到李凝络身边,伏在她耳边道:“如此,如此,一切奴婢都想好了,环环相扣,只要夫人的效率高,成事的机会将是很大的。”

李凝络神色一阵变换,涟洏的话无疑给她很大的感触,一方面是她的毒计策谋的确是高。二是,涟洏的心狠手辣,滴水不漏。如此心狠之人久伴身边终究也是一个麻烦。不过让李凝络庆幸的是,自己早早的收买了她。如果她忠心于徐碧仪,对自己也来这么一下,只怕自己的苦心经营也将付诸东流了。

“唿!”半空中忽然刮起一道狂风,似乎也在为人间的诸多阴谋而悲哀。借着风势,夜色也降临了。漫长的黑暗,深冷的雨,也掩不住人尽痛苦的结果。

涟洏走了,李凝络坐在床边,神色有点迷惑。

尽管半生繁华,终做灰飞烟灭,尽管风云叱咤,奈何生死无常…可是这些真的重要吗?还是及时的享乐好!江山无限,权势倾天,一手掌控这才是成功者的骄傲,这一切的一切,或者便是今晚了来实现了。

李凝络强自压下心底慌恐,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无人见得的瞬间,目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狠毒。心中念头方起,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在身后:“夫人可是要用膳了?”

那声音入耳清缓,殿中一瞬有风拂入,黑夜冷雨低眉顺目退却,只余无数灯火的影子摇曳于这王宫天阙,寂寂人间。

“呵呵,飞雨过珠弦,流水溅玉阶,百花自显别样情态,那晚膳就排在花厅吧,我也顺便看看这美景。”李凝络心中已有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