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妍有时想一想,甚至会觉得自己拖累了徐仲宣。

若不是因为她,依着徐仲宣和光同尘的处事原则,他大可以慢慢的,一步步的往上,最后定然是能位极人臣的。可是现下,他却被逼着要立时就对上周元正。而依着周元正狠辣的性子,只怕他但凡得了机会,一定会让徐仲宣永世不得翻身的。

可偏偏她现下处在这宅子里,进出都有人跟随着,徐仲宣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是一概不知。虽然是有徐妙锦可以代为在她和徐仲宣之间传话,可是徐妙锦每次也只说徐仲宣好的很,让她放心。便是她再如何的套话,也是从徐妙锦的口中套不出来半个字的。

简妍知道,这定然是徐仲宣再三嘱咐徐妙锦这样说的。他不想让她担心。

可是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会更加的担心他啊。

简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这时候她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她睁开眼,偏头望了过去。

窗子开了半扇,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于是她便见到四月正拉了一个人的手,满面笑容的正向着屋子走来。

待看清那人的面孔时,简妍急忙坐直了身子。

是白薇。

而这时四月已经是拉着白薇掀开帘子进了简妍的卧房了。

“姑娘,”四月的声音是雀跃的,面上也满满的都是笑意,“白薇姐姐来瞧您了。”

见简妍要起身站起来,白薇忙道:“天冷,姑娘您坐着。”

简妍望着白薇,水红色菊花纹样的对襟长袄,牙色百褶裙,头上梳了出嫁之后的妇人发髻,上面略略的簪了两根银簪子。

她整个人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的沉静柔和。

白薇此时已是将手里拿着的包裹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四月,随即便对着简妍跪了下去,上半身更是深深的伏了下去

“姑娘,”白薇的眼中有泪,声音也是颤的,“奴婢想您了。”

简妍的眼中也有了泪水。

这还是白薇自年前出嫁之后第一次回来看她。

一旁的四月此时也是拿了手绢在擦着面上的泪水。简妍见状,就忍了泪水,笑着对四月说道:“你白薇姐姐难得过来一趟,你还不快扶了她起来。”

四月忙答应了一声,随后就弯腰扶了白薇起来。

白薇站了起来,因又双眼含了泪的问候着:“姑娘这些日子可好?脖颈上的伤口可大好了?日常都吃些什么?这样冷的日子,可有觉得手脚经常发凉?”

一面问,一面见着简妍坐在炕上,身后的窗子开了半扇的,有冷风吹了进来,她便嗔着四月,说这样下雪的天,为什么不关窗子?冻到了姑娘可怎么好?

简妍忙道:“这不怪四月。是我想看外面的雪景,自己开了来的。”

白薇听了,也只得作罢。但到底还是去拿了一只手炉过来,装了炭,递给了简妍。

简妍顺从的接了过来,抱在了怀里。因又让白薇坐,问着她好,周大哥好之类的话。四月自也在一旁凑趣。

三个人这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白薇就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让四月将她带过来的包裹取了过来放在炕桌上。然后她一面伸手揭着包袱皮,一面就笑道:“这是奴婢这些日子学着做的一些糕点。面上看着不大好看,原本是不想带来给姑娘尝的,怕姑娘笑话。但周大哥尝了,只说好,一定要奴婢带来给姑娘尝尝。”

白薇这些年都是近身伺候着她,于这厨艺上面还真是不怎么精通。

于是简妍和四月望着炕桌上的芙蓉糕、山药枣泥糕等好几样糕点,只不可置信的望着白薇:“这是你做的?”

白薇面带赧色的点了点头。

简妍立时就伸手拿了一块山药枣泥糕想要尝一尝。

只是这块山药枣泥糕还没有送到嘴边,就见碧纱橱上的门帘子一掀,有一个仆妇快步的走了进来。

这仆妇穿了红棕色的缎面袄子,黑色的马面裙,头上簪了支一点金的簪子,一支银掠儿,耳朵上戴了一对银丁香。生的倒也平常,只是一双眼看着就是精明之极。

这便是奉了周元正的命令,和碧云一起过来的崔妈妈了。

崔妈妈两步走到了简妍的面前来,一把就抢过了简妍手中拿着的枣泥山药糕,声色之间很是严厉。

“姑娘,外面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的就吃呢?不干不净的,没的倒吃坏了姑娘的身子。”

四月只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崔妈妈,而白薇的一张脸则是慢慢的红了起来,不安的绞着手里的手绢。

而简妍则是慢慢的将原本拿着山药枣泥糕的手放到了手炉上,然后缓缓的摸着炉盖上雕刻着的镂空海棠铜钱花纹,抬起头,平静的开口叫了一声:“崔妈妈。”

崔妈妈虽然是面上看着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但其实内心里还是不以为意的。

只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罢了,又是给她家老爷做个侍妾的,能怎么样呢?

这时就又听得简妍似漫不经心的在问着:“崔妈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

崔妈妈并不明白简妍问她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反倒是有些得意洋洋的在说着:“奴婢的丈夫和一双儿女现下都在周宅里当差的。丈夫管着马厩,儿子和女儿分别跟随着宅子里的姑娘和公子。”

“这样啊,”简妍点了点头,而后她抬起头来,面上带了笑意的望着崔妈妈,慢慢的说着,“如若我现下写了一封书信给周元正,说你忤逆了我,让他将你的丈夫和一双儿女治罪,你说他会不会听我的话呢?”

崔妈妈瞳孔微微张大,不错眼的望着简妍。

简妍面上依然是有着一抹浅笑。

她一面慢慢的摩挲着手炉盖上雕刻的精细纹路,一面就说着:“想必你也是多少有些听闻了的,我的这张脸长的与周元正年轻时最在意的一位女子甚为相像。就为着这,周元正便也甚为的在意我。遣了你和碧云来这徐宅里服侍我,不也正是因着他在意我的缘故?那么你倒是说说,在他的心里,是我重要一些呢,还是你丈夫和你的一双儿女重要一些呢?”

崔妈妈瞬间就煞白了一张脸。

她们一家都只是周府的下人罢了,那自然是简妍重要一些的。

而简妍这时已是定定的望着她,声音甚为冷淡的就说着:“要么是我现下就写一封书信给周元正——你在周府想必也是待了一些年头的,周元正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你也清楚——让他出手惩治你的丈夫和你的一双儿女,要么就是你现下跟白薇道歉,然后到屋外院子里去跪半个时辰,那此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你自己看着选吧。”

崔妈妈的选择是弯腰倾身,对着白薇说着:“对不住,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不该管着姑娘,不让她吃你做的糕点。”

白薇有些不知所措,偏头望着简妍。

简妍就对着崔妈妈点了点头,而后淡淡的说道:“去外面跪着去吧。”

崔妈妈屈膝对她行了礼,而后不发一语的就掀开帘子出了卧房。

简妍转过头,透过旁侧半开的那扇窗子,可以看到崔妈妈走到雪地里跪了下来。鹅毛似的大雪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她的头上和肩膀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

白薇就有些担心:“姑娘,虽然是这崔妈妈有错在先,但您这样罚着她,若是她心里记恨了您,往后暗地里给您使绊子,可怎么办呢?”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简妍笑着安抚她,“我自然不会真的让她跪半个时辰,不过是做做样子,敲山震虎,让她知道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罢了。待会我就会让四月叫了她起来的。”

这事固然是用来震崔妈妈这只‘虎’,但其实也是用来震碧云这只‘虎’。

碧云自始至终都站在屋里,也是明明白白的看清了这一幕事件的。

白薇这才略略的放了心下来。

因又目光极快的一溜始终站在一旁没有出过半句声的碧云一眼,简妍心中立时也便会意了。

于是过得片刻之后,她伸手摸了手侧的茶盅一下,便对四月说道:“茶水冷了,去给我换一盅来吧。”

随后又对碧玉说着:“你也随了四月过去,给白薇也倒一盅茶过来。”

四月和碧云都答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自去了。

时间紧迫,白薇这时就极快的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书信递了过来,低声的说着:“这是沈公子让奴婢转交给您的。现下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境况,往后应当怎么办,沈公子这信里都有写。姑娘您看了就明白了。”

沈绰?他做什么给她写信?

简妍心中狐疑,待要问,可眼角余光瞥到碧云已的手中端了茶盘过来了,便也只得作罢,将手里拿着的这封信塞到了袖子里面去,转而随意的又和白薇聊了一些其他的闲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文一直是在压着写的,然后忽然好想写一个家国情仇,肆意潇洒,不将儿女之情放在眼里心上的女主啊啊啊啊。

第108章 策划跑路

夜深人静之时,简妍就着屋内微弱的烛火在看沈绰写给她的信。

沈绰擅会洞察人心。所以在信的开头他首先就表明了醉月楼是他的产业,那日是他见情形不对,于是立时就遣了家人去向徐仲宣求救的话。这样既可以表明他是没有恶意,也是一片心为着简妍着想,二来也是可以最大程度的让简妍相信他接下来所说的话。

而接下来,他所说的都是近期朝中发生的一些大事。

生意做到了沈绰这个程度,自然是会对朝、廷之事也要有所了解才是。

据沈绰所言,年前西南地动,镇守西北的藩王兴平王蠢蠢欲动,不断挑事。朝中大臣有支持主战的,也有支持主和拉拢的,莫衷一是。而周元正趁此机会,上书皇帝,请求遣一大臣去往西北招抚。

简妍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心中一紧。而果然,沈绰随即就说,周元正建议的这位大臣正是吏部左侍郎徐仲宣。只是这提议被皇帝给否决掉了,另遣了一位大臣去西北招抚。但周元正又不死心,遂又提议让徐仲宣去往西南,安抚百姓。

沈绰在信中说的是,他猜测周元正之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让徐仲宣离开京城,固然是因着徐仲宣离开了京城,再无人可以庇护简妍,而这最重要就是,但凡只要徐仲宣离开了京城,他可以遣人在路途之中对徐仲宣不利。随后随便捏造个什么意外的借口,别人顶多也只会叹息一句徐仲宣英年早逝,决计不会想到这背后是有人做了手脚的缘故。

随后他又直言,他虽然是了解徐仲宣急切想要扳倒周元正的心情,但是周元正为人狡诈,且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只怕短期之内徐仲宣难度极大。且现下周元正背后还有宁王,徐仲宣却是一个孤臣。他若想扳倒周元正,势必要投靠梁王一党。但沈绰又说,据他所了解,当今皇帝对朋党之争厌恶已久,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提拔徐仲宣,正是因着他是孤臣清流的缘故。若是他陷入两王相争储君之事,皇帝会如何看待徐仲宣?当初自己一心提拔上来的人,想着要用他来对抗其他朋党,不想最后这个人却是深陷泥潭,自己也成为了其中一党,皇帝势必是不会轻易放过徐仲宣的。到时又有周元正在一旁不断进言,只怕徐仲宣定然是凶多吉少。所以为今之计,想救徐仲宣,也就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简妍离开这里。

只有简妍离开,这一来是周元正和徐仲宣彼此之间再没有什么可争夺的。正所谓是没有永久的敌人,周元正这样精明的人,犯不着要继续的和徐仲宣继续的斗下去,至少短时间内明面上不会。而这二来,只要简妍离开,徐仲宣就不必因为急切的想在短时间之内就要扳倒周元正就去投靠梁王一党。他可以慢慢儿的来,依旧保持着他孤臣清流的身份,这样几年之后他势必会在六部之中有一番作为,届时以部权对抗阁权,周元正或许就不会是徐仲宣的对手。

最后沈绰则是直接言明,其实徐仲宣是死是活他作为一个外人是完全不关心的。而之所以他现下会对简妍说这些,那是因着简妍是他的合作伙伴。若是简妍有了什么事,那他往后的什锦阁再无新品,如何维持下去?而最主要的是,那时候简妍曾给他看过一幅世界地图,也写了货通天下,汇通天下这八个字给他,但这海外贸易到底该如何进展到全世界去,到底如何才能做到货通天下,汇通天下,简妍却并没有告知他切实可行的方法。但他想知道这些方法,所以他不希望简妍有什么事。而且他还很诚挚的说了一句,他觉得以简妍的这些才能,这辈子不该只是作为周元正的一个侍妾存在,碌碌无为于闺阁之中。他觉得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任她去翱翔。所以如果她愿意,他会帮她离开这个牢笼,让她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施展她的才能。

信的最后他说的是,他已是打探到了,上元节正月十一日至二十日,朝中官员都与节假。而周元正会趁这几日的功夫回乡祭祖。若是简妍有意离开,莫若最好是上元节那日假托要上京城看灯,从而出门离开徐宅,届时他自会安排好一切,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一定会将简妍安然送离京城,再不为任何人所察觉到。

简妍看完了这封信之后,便将这薄薄的两页信纸凑到了烛火旁。

火舌顷刻之间卷起。火光中可见简妍的面上一片平静。

她静静的看着手里的这两页信纸一寸寸的化为黑灰落到了炕桌上,到最后将欲燃尽时,她便扔到了脚边上的炭盆里,垂头盯着那簇火苗慢慢减弱,直至最后完全燃尽,再无一丝火光之后方才转身上床歇息。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想过沈绰信中所说的那些事。

她也知道徐仲宣现下是如何的艰难,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掣肘到徐仲宣。她也想过要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藏一些时间,这样至少能给徐仲宣争取一些时间,而不用着急非要在四月之前扳倒周元正。

恰恰在此时沈绰有这样的一封书信来。

原本简妍是有些不大信任沈绰的,觉得他为人过于机敏圆滑。可是现下,她好像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而且沈绰是那般直白的就说了出来,他之所以愿意帮她,无关乎徐仲宣,无关乎她,只是为他自己着想而已。因为他觉得简妍于他沈家的生意会有极大的帮助,而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海外贸易到底可以做到其他多少国家去,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货通天下、汇通天下。

这对于一个商人,而且特别还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来说,会这样想实在是很正常的。所以沈绰才会愿意帮她离开,这是一个双赢的事。

沈绰这样坦荡,倒是能打消简妍心中对他的那些不信任。所以简妍也就不得不佩服他。

他实在是太会揣摩人的心思了。上来就直接表明他曾经于她有恩,不忍见她落入周元正手中,再是分析朝中大事,点明徐仲宣现下处境艰难,随后便说如何才能解救徐仲宣的事,最后怕她疑心他,索性是自曝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他自己着想。

这样的一封信看下来,实在是让人很难不顺着他的思路走。

一夜雪落无声。

次日便是正月十四了。简妍用完午膳,让四月去请了徐妙锦过来说话。

外面的雪虽然已是停了,但风却是越发的大了,吹在人身上,硬生生的就要把人吹成冰棍一样。

徐妙锦进了东次间之后,简妍忙招呼着她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了。随即便又吩咐着四月拿了脚炉过来,放在徐妙锦的脚下让她暖着。

徐妙锦见简妍的手中拿着一只小绣绷,上面墨绿色缎面上绣的是兰花双、飞蝶。

细细的绣花针被她捻在指间,杏黄的丝线被慢慢的拉长。不过片刻的功夫,兰花的花蕊部分便绣了出来,接着便是翠绿细长的叶片,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徐妙锦手中端了碧云奉上来的茶盅,扭头一面看着她这般垂头专注的在绣绷上绣着兰花蝴蝶,一面又问着:“研姐姐,你绣这个是要做什么?”

简妍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我想做一只香囊俗人回档。”

这样墨绿色的香囊,想来应当不会是她自己用的吧?徐妙锦一面默默的喝着茶盅里的茶水,一面心里就在想着,看来这香囊应该是给大哥做的。

简妍绣了一会之后,伸手小心仔细的把缎面有些皱褶的地方抚平整了,随即便又垂头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一面慢慢儿的和徐妙锦说些闲话。

徐妙锦知道她是想问徐仲宣的情况,想了想,便含含糊糊的说着:“大哥近来好像很忙,便是节假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回来,只是在京里。我也是好些时候都没有好好的见过他的了。”

捻着绣花针的手一顿,随即便听得简妍有些发涩的声音在问着:“他近来,一切都好吗?”

怎么会好呢?那周元正千方百计的想利用西南地动的这个理由,想让大哥离开京城去西南,最后大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自己生了一场重病,借此推脱。

而他如何让自己得的那场重病呢?据齐桑说来,先是屋子里笼了几个旺旺的火盆,公子披了一身厚厚的棉被坐在里面,满身大汗。随即又赤、身在装满的冰水的浴桶中泡了好长时间。先是大热,后是大冷,如此往复几次,如何会不得重病?所以最后太医署里的太医都亲自过来了,证实他确实是得了极严重的伤寒,暂且并不宜出门,周元正这才没有话说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现下正是节假之时徐仲宣却没有回来的缘故。只怕他现下还在床上躺着呢,还如何能回来?

徐妙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样的事,大哥是严禁她与简妍说的。

大哥总是怕简妍会担心他。

简妍这时已是绣好了最后一朵兰花的所有花瓣。于是她便将绣绷拆了开来,拿了剪刀,垂着头开始做香囊。

做出来的香囊是葫芦样的。墨绿色的绸缎上面,兰花高洁,蝴蝶翩跹。

简妍又伸手抚平了香囊上一处细微的皱褶,随后便抬头吩咐着四月,让她将她前些日子绣的那副荷叶锦鲤图拿过来。

四月答应了一声,片刻之后便双手捧了那幅折叠好荷叶锦鲤图到徐妙锦的面前来。

简妍又伸手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枚葫芦形的香囊一并递了过来,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说着:“这是前些日子答应了你,要给你绣的屏风和香囊。既然你今日过来了,那就一并交给你带回去罢,倒省得我让丫鬟特地的跑一趟腿了。”

碧云一直垂手站在旁侧,崔妈妈不定也是在哪里弯着腰儿听着壁角呢,所以有些话儿她并不能说的太细。

徐妙锦也明白,所以当下她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青竹接了香囊和那幅荷叶锦鲤图过来,笑道:“那我就多谢研姐姐了。”

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闲话,眼见得天慢慢的就要黑了,徐妙锦便起身告辞了。

简妍也没有留她,只是起身握了她的手,低声的说着:“你们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这样我才会放心。”

这个你们,自然是有徐仲宣的。

徐妙锦点了点头,反手回握住了简妍的手,一脸郑重的回答着:“研姐姐,我都明白的。”

简妍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着碧云代她送了徐妙锦和她的丫鬟出去。

待得碧云回来了,简妍又吩咐着她:“劳烦你和崔妈妈去我母亲那里走一趟,只说这些日子我在这宅子里待的实在是腻烦了,明日上元节,听说京城里会有好看的烟火,我意欲带了你们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所以让你们去对她说一声庄园美事。”

碧云答应着和崔妈妈一起去了。这边简妍便低声的对四月说了明日要离开的事,嘱咐着她明日无论何时都不能离了她身边之类的话。

四月只吓了一大跳,待要说什么,可到底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的问着:“要不要奴婢收拾些什么带在身上?”

简妍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一丝怅惘落寞之意:“什么都不必带。就咱们两个,干干净净的离了这里。”

白薇出嫁的那日,她已是将这些时候积攒下来的银票和银子都让她趁机带走了。

现下这样的情况下,周元正遣来的人时刻在自己的身边,那些银票和银子放在白薇的身边总是比放在自己的身边安全的。而等到了外面,白薇自然会寻了时机来和她们汇合的。

虽然沈绰说会帮她离开京城,但是她也并不想往后随着沈绰安排她在哪里。谁知道沈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谁又知道他这样做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呢?她只需要沈绰能帮她离开京城就好,随后她自然会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可去。

*

京城上元之夜,灯烛灿然。游人仕女,往来如织,说不尽的热闹繁华景象。

简妍带着四月,慢慢的在人群之中走着,身后碧云和崔妈妈亦步亦趋,一步不落的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