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锦一愣。平国公的长子徐孟舟此次随李青山北征奴儿干都司,虽然最后无功而返,但也能看出皇上和平国公对他的重视。而且依照嫡长子继承制,以后的爵位肯定是他的。他还未娶妻,据说家里也是千挑万选,就是没有他满意的姑娘。

沈如锦觉得这桩姻缘不错,但还是有顾虑:“大公子自然是好的。但平国公乃是高门,平国公夫人我见过,恐怕要进平国公府十分不易。”

朱翊深淡淡道:“徐孟舟颇有几分才气,自视甚高。他与他母亲一样酷爱收集古玩字画,最近常在琉璃厂一带淘古物。你若有心,自然可以跟他邂逅。若能让徐孟舟看上你,后面的障碍,我会为你扫清。”他眉眼间的自信从容,有种让人心折的风采。说句不好听的,若非晋王府如此不济,沈如锦真的有可能喜欢上这个男人。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色令智昏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帮我,想要得到什么?”

朱翊深暂时还想不到,只说:“对若澄好些。”

沈如锦瞳孔缩紧,望着眼前的男人。他费劲心思帮她铺路,居然只是要她对若澄好一些?这样强大而霸道的爱护,真是不知道让她说什么才好。她唯一确定的是,如果她敢对若澄不好,这个男人恐怕不会放过她。

她以后还要靠朱翊深,自然会跟若澄更亲近。若澄的性子,她也是真心喜欢的,因为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不用算计。

沈如锦从留园出来,有种呼吸无比顺畅的感觉。好像长久以来,一直想要攀上高峰,却总是找不到路。现在有人从山上给她递了梯子,她离心中的目标会越来越近。只是她还有种感觉,朱翊深跟若澄之间,没那么简单。就算是寄养的丫头,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可哪个哥哥会对妹妹保护到这种地步?

简直是把她当成易碎的蛋一样。

这时,若澄和李怀恩回来,看到沈如锦还站在留园外头,觉得有些奇怪。

沈如锦看着他们笑道:“我想起二哥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准备回家了。澄儿,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送你出府。”若澄欲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李怀恩,沈如锦凑到她身边笑道:“不用了,随便叫个人送我出去就行。王爷还在里头等你呢。”

李怀恩连忙道:“那我送沈姑娘出去吧。”

沈如锦点了点头,跟着李怀恩走了。若澄总觉得堂姐刚才的笑容仿佛有深意,但一时也摸不清头绪,心里还惦记着朱翊深的伤势,先进留园了。

***

一个多月以后,叶明修的伤势好了许多,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他头上缠着纱带,被打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前几日官府的人跟他说行凶者全都抓到了,现在就关在府衙里头,任凭他处置。

可这样不够。他知道那几个喽啰不过是受人之托,真正的幕/后之人还被保护着。

想想也是,敢在天子脚下动手,家里怎么会没有些背景?

叶明修肯定是撬不动那个人的,他知道只有苏家才可以。于是在今日,终于连幕/后的人也被揪出来了。那人是京中一个有名的纨绔,家里在京军里投有人,平日就爱眠花宿柳,不知怎么恋上苏奉英,登门求娶,自然被拒。

后来苏奉英选妃没选上,他又生了希望,哪知道被叶明修给截胡了。

他素闻叶明修的才能,自恃也有几分文采,写了一封挖苦的信给叶明修,没想到被叶明修放在族学上点名道姓地念出来,还批他行文不通,遣词做作,狠狠羞辱了他一番。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动手。原以为有那几个人顶罪,肯定不会牵扯出他,哪里知道苏家会出面…

阿柒给叶明修披上大氅,小声说:“先生,还是阿柒陪您去吧?”

“你留在家中熬药,我去指认了人就回来。”叶明修边咳嗽边说道。

阿柒知道先生定下的事很难更改,便送他出门,看他上了马车才回去。

出事之后,苏家暗中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过来,寸步不离地跟在叶明修左右。

府衙大牢里的官差都对叶明修很客气,毕恭毕敬,现在大家多少都知道这位跟苏家的关系。就算对方现在还只是一介布衣,以后可不定变成什么贵人呢。

叶明修看到那纨绔躺在牢里,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有悔意。

他让官差把牢门打开,俯身走了进去。官差以为他们有话要说,便到别的牢房去巡逻了。

纨绔躺在草堆上,翘着二郎腿说道:“叶明修,你行啊,能攀得上苏家。爷爷我就看苏家的面子,在这里蹲几天牢。”他原本觉得对方不过就是一介书生,没什么好怕的,可直到一道黑影笼罩在上方,他才觉得不对。

“你…你想干什么…”

“啊!”不久之后,牢房里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官差连忙跑来,看到纨绔捂着裤裆在地上翻滚惨叫,口吐白沫,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声响。

官差们面面相觑,有人连忙跑去找大夫。

其中一个官差问头头:“老大,这,这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官差头子命几个官差把人从里面抬出来,看那样子不死也要残废了。方才只有叶明修来过,莫非是他做的?可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老半天,谁又能证明与他有关呢?

这爷爷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

因为本朝复杂的科举选拔制度,叶明修需回原籍,从院试开始,再一级级考到京城。所以他不得不回家乡专心备考。这次离京,与落榜时被迫离京,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离京之前,他特意去苏家辞行,苏濂要赠他盘缠,却被他拒绝了。

苏濂也没有坚持。他知道叶明修心中的孤傲,肯答应他的条件,已经是妥协,不能再逼紧了。他拍着叶明修的肩膀说道:“老夫在京城等你。”

叶明修恭敬地从苏濂的书房退出来,转身看到苏奉英站在廊下,手扶着廊柱,不敢过来。他养病期间,她去他家中几次,都被他拒之门外。他让阿柒转告,顾惜她的闺名,在未成婚之前,不能再频繁相见。她就没有再去。

可得知他要离开京城,这一去估计是一年半载,她又忍不住来见。

叶明修与她遥遥相望,心中清楚,他不喜欢这个女子,甚至不喜欢她背后锦绣花堆般的苏家。可他卑如蝼蚁的出身,若想爬高,不得不依着这高门。

纵然心中厌恶,他却还是低下了头,弯下了腰,臣服于苏家。因为他要权势,要地位,要这世间每个人的尊重,要这朗朗乾坤之下,再也无人可以践踏他。

他对着苏奉英行了个礼,果决地负手离去。苏奉英痴痴地望着他的身影,心中想追,但还是忍住了。男人当以志为重,他若是沉湎于儿女情长,她倒是错看他了。

苏府门外,阿柒扶着叶明修上马车,而后问道:“先生,我们直接出城门吗?”

叶明修在马车里沉默片刻,说道:“不,去晋王府。”

阿柒点了点头:“对,先生是应当去跟沈姑娘告别,那日多亏了她呢。只不过我们去了王府,就能见到她吗?”

叶明修也不知道,但他就是想离开前去看一眼,就算为了那日他梦中见到的场景,为了她两次的相救之恩。

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姑娘与他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缘分和牵连,是十分特别的。

第39章

朱翊深腿伤好了之后,便成了东宫的侍讲。东宫六傅没有常员,多是以他官兼任,所以端和帝也未给朱翊深实质的官职。

在朱翊深的教导下,太子的确乖巧许多。据詹事府禀报,太子不仅看书练字比以往勤快多了,而且对政事也能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朱翊深因材施教,并没有一味地拿枯燥的书本跟太子讲学,有时候会带他微服出宫,亲到民间去看去听去感受。

端和帝心中是又高兴又担心。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出息,守住这片江山。同时对朱翊深能够压得住太子,太子逐日与他亲近,感到恐惧。昨日问政,翰林侍讲对太子答的政论提出不同的意见,太子立刻用朱翊深的话反驳,言辞间的回护和敬服,文华殿每个人都能感受到。

刘德喜端了参茶给皇帝,皇帝将奏折放下,饮了一口。

刘德喜说道:“皇上也别太担心了。其实换种想法,晋王日后若能全心全意辅佐太子,也是社稷之福。毕竟放眼满朝,那些朝臣都是外姓,只有晋王跟太子殿下是同宗同支的血脉啊。”

端和帝放下茶杯,冷冷笑道:“帝王家有真的感情么?先皇当年将三王一夜间抄家的事情,你难道忘了?连朕都险些受到那件事的牵连。朱翊深此人心机深沉,朕虽比他年长十数岁,却仍然看不懂他。等他以后到了朕这个年纪,该多可怕?还是让锦衣卫给朕盯着,也提醒詹事府的人,别让太子跟他走太近了。”

刘德喜低声应是。

这个时候,小太监从殿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急奏的文书。刘德喜呈给端和帝看,是瓦剌可汗阿古拉写来的。上面提道,瓦剌的使臣团已经于月前带着丰厚的礼物出发了,希望端和帝能让沿途的驿站和官员给与方便。同时他还特别提到了他的一个儿子和女儿随团来的。

端和帝只当这王子和公主是来中原熟悉汉人的风土民情,也没有多想,将此事移交给鸿胪寺跟进。

***

朱翊深每日早出晚归,若澄也没有闲着。她打听到,近来有不少南北客商,忽然追捧起京中的古物来,尤其是名家字画。没有钱买真迹,哪怕买个赝品也算是附庸风雅了。

其实每朝每代都有很多大家模仿前人的作品,只不过当这些人扬名之后,连带他们的临摹本和仿本价格都是水涨船高。就拿若澄的祖父沈时迁来说,最初就是仿南宋的画院派起家的。

若澄在画画方面虽也有鉴赏之能,但自小下的功夫还是书法比较多,她就萌生了用化名,然后临摹前人的书法卖钱的念头。

她对自己临摹作品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行家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基本看不出破绽。京城里已经有几个以模仿出名的名家,据说有的能够月进斗金,若澄便有些跃跃欲试。

她不想一辈子靠别人,想要自力更生,这前提就是自己能赚钱。但她是个女孩子家,不好出去抛头露面,所以需要找个人。素云便向若澄推荐了绣云的表哥陈玉林。

上回绣云回乡下之后,陈玉林不仅将家里输得精光,还被追赌债的人暴打了一顿,差点废了手。绣云实在看不下去,又带着孩子回来照顾他,顺便给人洗衣做绣活还赌债。

陈玉林伤养好,倒是洗心革面了。可他就是个肩不提,手不能扛的书生,做不了重活,想做些小本生意糊口又没有钱和门路。若澄想他毕竟读过书,托他办此事也许可行,就让素云把陈玉林先叫到王府中来。

周兰茵被送走以后,王府如今是个姓刘的嬷嬷在管事。她原本也是宸妃宫里的老人了,宸妃走了以后被送出宫,就住在天津养老。刘嬷嬷没有生养,朱翊深特意把她请回来主事,她十分高兴,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她也是打小看着若澄长大的,对若澄十分照顾,府里分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想着若澄这边。

素云跟她说姑娘要带个人进府以后,她没有二话,将侧门的钥匙交给了她。

陈玉林进王府,牢记素云的吩咐,不敢乱看乱问。等到了若澄的住处,也是乖乖地呆在外间。碧云对这个陈玉林没什么好感,两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来回,他也不敢吭声。

若澄坐在屏风后面,简单地对陈玉林交代了几句,然后让素云把两个卷轴交给他:“你试试能不能在琉璃厂把这两幅字卖出去,也别骗人,就说是赝品,出价各五两银子。若是卖掉了,我会分一两银子给你。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它们的来历。”

碧云补充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姑娘是什么身份,做事得有分寸。姑娘和素云姐是看到你跟绣云姐不容易,才想着拉你们一把。你可得记清楚了。”

陈玉林毕恭毕敬地把画接过去,弯腰道:“碧云姑娘放心,这件事就包在在我身上,我一定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前段时间我的确混蛋,让绣云吃了不少苦,但我现在已经醒悟了,绝不可能再做混蛋的事。你们就放心吧。”

碧云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放不放心光说可没有用,还得看行动才能知道。不过她们三个也不认识什么外男,想来想去也只能先用这个陈玉林试试。

素云送陈玉林出府,碧云走到里间问若澄:“姑娘,这件事要瞒着王爷吗?”

若澄还不知道自己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卖出钱,想着暂时瞒住朱翊深。前几日她在朱翊深面前稍微提过想要找点事情来做,朱翊深却说能养她一辈子,让她不用去花那个脑筋。她当然知道他的好意,可是她没有安全感。她觉得一辈子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她连想都不敢想。

而且她以后想买东西,想养雪球,不想事事都从王府里拿钱。从前她还小,娘娘和朱翊深给她东西,她都觉得受之有愧,更别说她现在长大了,有手有脚,更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朱翊深给她的一切。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真的兄妹,没有她一直花他钱的道理。

但她这些话也不好对朱翊深说,怕惹他生气,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素云将陈玉林送出门,又叮嘱了他两句,看他走远了,才要回府交钥匙。门房的一个府兵从她面前跑过,立刻停下来:“素云姑娘,你在这里正好。门外来了个姓叶的先生,想要见姑娘,好像是说向姑娘辞行的。”

素云的心里猛震了一下,立刻知道是叶明修。她低声说:“我知道了,你让他稍等。”然后就快步回去告诉了若澄。

若澄想着后年就要再开科举了,叶明修可能是要离开京城,回原籍去准备,专门来向她辞行的。她没有不见的道理,便披了件斗篷出去。素云跟在后面道:“姑娘,让碧云陪您去,奴婢这里还有些衣服要整理。”

若澄点了点头,也没有勉强她。

叶明修站在王府外面等。他抬眼看着恢弘壮阔的府门,门外穿着甲胄的府兵,还有两座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处处都彰显着天家的气派。这个地方,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来的,他甚至立刻就想走。

若澄从台阶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先生久等。”

她跟他梦中的样子越来越像了,明眸皓齿,冰清玉洁。只是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是闷闷不乐的,跟现在鲜活的样子完全不同。为什么靠近他就会那么难过?

他失神片刻。

若澄见叶明修不说话,还以为让他等久了,便解释道:“雪球一直缠着我,不让我出来。先生可是生气了?您的伤都好了吗?”

叶明修微微笑道:“都好了。方才失神只是两月不见姑娘,似乎又变化不少。上次多亏姑娘相助,一直没能当面感谢。我要离京回乡了,特来向姑娘辞行。”他转身,从阿柒手里拿过一个包裹,“这是我无意间得来的一幅王献之的书法,似乎是隋唐时的临摹本。从前言谈间提及,姑娘对此颇有些心得,故赠给姑娘,聊表心意。”

若澄连忙摆手:“我帮先生只是举手之劳,不敢收先生的厚礼。换了一个人也会如此。”

阿柒在旁边说道:“姑娘就收下吧,先生的一片心意,您不收,他心里也难安。阿柒作证,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若澄想了想,双手恭敬地接过:“既然如此,若澄就谢谢先生了。”她把包裹交给碧云,也从碧云手里拿了个篮子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早上时仓促做了几个包子,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带着路上吃吧。若澄祝您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叶明修还没说话,阿柒已经过去把篮子抱在怀里,连声道谢:“还是热的!阿柒和先生最喜欢吃包子啦!”

若澄忍不住笑,碧云也跟着笑。叶明修无奈地看了阿柒一眼,向若澄一拜:“修就此别过,姑娘好生保重。”

若澄回礼:“先生多保重。”

叶明修知道他们一定能再见的,转身上了马车,阿柒还回头冲她们挥了挥手。若澄也挥手,目送马车离去。

第40章

碧云在身后叫了声:“见过王爷。”

若澄回头,朱翊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披着玄色的披风,面色沉冷,多了几分难以亲近的感觉。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比表情更冷。刚才他回府,看到她对着一辆远去的马车挥手,不远的路上有几个年轻的男子一直在偷看她。她长得实在是太招人了,只想把她尽快赶回府里去。

若澄有些心虚,低着头说道:“叶先生要离开京城了,来向我辞行。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今日是宁妃的生辰。”朱翊深听到叶明修的名字,淡淡地说了一句,举步往石阶上走。若澄看他身影好像有些生气,连忙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你用过午膳了吗?我做了几个包子,你要不要尝尝看?”

包子本来就是特意为他做的,她发面还发得不太好,包起来塌塌的,不是太好看,但是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尝尝味道。好像他说好吃了,她才有信心继续做。

她下厨都是为了给他做东西吃,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娇养着,连针线都很少做,这个朱翊深是知道的。

朱翊深进了府,才停下脚步,问道:“怎么又见叶明修?”

若澄一怔,果然是因为叶明修在生气!她真的觉得先生儒雅,又十分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朱翊深这么排斥他。她轻轻抓着他斗篷的边沿说道:“先生要走了,不过是跟我道个别而已。我们是朋友,没有朋友辞行,避而不见的道理吧?而且我身上也没什么好算计的。”

没什么好算计的?前生把你算计成了他的妻。

朱翊深看着那几根如葱白一样的小手指,粉嫩的,圆圆的指甲盖,真是生得漂亮极了。他看到食指的指侧有个刀痕,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

“如何伤了?”他皱眉问道。

若澄看了一眼他目光的方向,才想起来:“之前不小心切到了手,早就好了。”她以前真的没怎么下过厨,都是最近才学起来的。因为她发现朱翊深好像特别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他每次胃口不佳的时候,李怀恩就来找她。所以她也慢慢学了一些,比刚开始时熟练多了。

“以后别去厨房了。”朱翊深放开她的手说道。

若澄微微动了动手指,眼里的光芒迅速黯了下去,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朱翊深本意是怕她又受伤了,但她显然理解成别的意思。他就是无法对她硬下心肠。明明以前别的女人在他面前使各种手段,想要他怜惜,但他只觉得那些伎俩拙劣,无动于衷。

也许是出自真心,他才会动容吧。

“包子在哪里?给我尝尝。”朱翊深妥协道。

若澄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很自然地拉着朱翊深的手往前走:“我做了肉馅的,还有青菜馅儿的,你要吃哪个?还是每种都尝尝?”

“每种都尝尝。”

“那我热一下给你吃,再做一碗蛋花汤,好不好?”

“嗯。”

虽然都是若澄一直在说,身后的人只是简单地回应两声,但她还是觉得很高兴。她所求本就不多,不曾期望过一辈子,只争朝夕。

***

端和六年的二月,天气刚刚回暖,瓦剌的使臣团便抵达了京城。鸿胪寺少卿和礼部侍郎在城门处亲自迎接,而后引他们去会同馆入住。使臣团是由瓦剌的太师阿布丹率领,但大王子呼和鲁和公主图兰雅也随行。

图兰雅看到来迎接的官员里面没有朱翊深,不禁噘嘴问道:“那个晋王呢?”

她与呼和鲁都有教汉语的老师,所以会说点汉语,只是语调有些奇怪。

鸿胪寺少卿连忙说道:“没想到公主的汉语说得这么好。晋王殿下在宫中教导太子殿下读书,臣是会同馆的主事,专司外事,故而由臣来接待诸位贵客。”

他说的话有点快,而且一些词语图兰雅不太听得懂,就问身边的通译。她才知道,原来专司外务的官员并不都会说蒙语,这汉家的天下,不是人人蒙语都说得跟朱翊深一样好。

“早知道见不着朱翊深,我就不来了。”图兰雅策马,用蒙语对哥哥呼和鲁说道。

呼和鲁笑道:“你进宫不就能看见他了?而且我听说皇家在北郊有个很大的围场,可以打猎。等过两日,我们可以约他和太子一起去。到时候你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就是了。图兰雅是草原之花,没有人可以拒绝。”

图兰雅脸红,摸着自己的辫子道:“关我什么事?你还是多看看那些汉人的美女吧。”在草原上的时候,她就喜欢朱翊深。只是那时候朱翊深说自己有心上人,图兰雅才没去碰钉子。可后来她派人偷偷打听过了,朱翊深根本就没有王妃,唯一的一个妾几个月前还被送走了。

他分明是在撒谎。

呼和鲁十分高大魁梧,又穿着异族的服饰,走在街上,十分吸引人的眼球。他是草原上的勇士,也是阿古拉最器重的儿子。他的帐里已经有不少蒙古的美女,但一直没有王子妃。

他仰慕中原的文化。这一路走来,他喟叹于中原以及京城的繁华富庶。在他们眼中珍贵的金银器,丝绸,茶叶,中原的街上几乎随处可见。汉人有华丽结实的屋舍,精美绝伦的器具,还有各式各样他都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不来走这一遭,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曾经与一个多强大的国家为敌。

难怪当初鞑靼会对汉人俯首称臣。

而且汉人的女子,妆容精致,皮肤细腻白皙,腰肢不盈一握,各个风情万种。草原上的女人,与她们相比,实在是太粗糙了。呼和鲁看着街边的少女们,只觉得将她们压在身下疼爱的感觉,肯定很不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些汉人女子,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承受得住他。

来日方长,他总能带一个汉家美女回去,好好享用的。

***

今日,朱正熙要去乾清宫观政,所以朱翊深只给他讲了一个时辰的课。讲完之后,朱翊深收拾东西,正要退出东宫,朱正熙忽然拉住他道:“九叔,你等等,我给你看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