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子你都说爱,其实你根本谁都不爱!我娘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交付了真心。”

“岳老爷,你这不是多情,根本就是寡情!”

语气太过激动,她话音刚落,变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令得她那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阵不健康的红晕。司廷难得地并未出言阻止,只虚虚拥着她,拍着她的被替她顺气。很显然,这预料之外的“真相”让他也着实心生不满,只不过不方便像莲玥那样直言罢了。

岳易愕然,莲玥每说一句,就像是在自己的心上扎了一针,他素来自诩风流,却从未想过这些,定定地看着两人许久,才终于闭上了眼,语气近乎喃喃:“你说得对,是我薄情,负了她们…”

莲玥张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他微微濡湿的眼角时,微微别开了视线,低声道:“阿廷,我们回去吧。”

将手交付到少年的掌心之中,绵绵的暖意随之而来,任由他牵着自己转身,莲玥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岳易的声音:

“我…你可要去见见你的母亲?”

叶云锦乃是岳易正妻,死后自是葬入了岳家祖坟。那一片的坟茔似乎昭示着岳家的历史和兴旺,却让莲玥半点兴趣也无,只怔愣地看着那孤零零的一块墓碑——岳易还活得好好的,她的母亲,自然也只能一个人孤单地呆在这里,只是…想到如今岳府内那个同样温柔的“岳夫人”,莲玥心中更加难受——生前她爱的丈夫不属于她一个人,百年后,竟也同样如此。

岳易似是有些不敢面对,只唤了一声“锦儿”,便颤着声音再说不下去,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们”,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只剩下莲玥和司廷两人。

从来没有感觉到母亲离自己这样近过,素来能言善辩的莲玥却像是卡了壳,呆呆地看着“爱妻岳门叶氏之墓”几个字,讷讷说不出话来。

许久,才终于开了口,喊出了那个字:

“娘。”

明明没有见过,却就这么自然地感到亲近,为她喜,为她怒…这,就是血缘吗?

“娘,这些年我都很好,您不要担心。我很喜欢万花谷,师父们都很疼我…”第一个字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说了下去,她跪在墓前,一点一点讲着这十几年来自己的事,然后拉住司廷,笑得有些羞涩:

“娘,这是阿廷,他很好。”

少年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反手握紧了身侧少女的手,叫了一声“伯母”。

伯母放心,我会好好待师姐。少年的余光瞥过莲玥的侧脸,溢出几分不甚明显的温柔来,没有说话,却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承诺。

跪得久了,突然站起身子,身形有些不稳,莲玥踉跄了半步吗,便被少年稳稳扶住,抬头,便是另一头岳易的背影。

岳易说是“出去”,但走得并不太远,至少,莲玥还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背影,被下人扶着,竟显得有些佝偻,不由得呆了一呆,抿唇不语。

“师姐,伯母若是有知,定也不愿你耿耿于怀。”

几乎和几年前她在司氏一门的坟前说的话如出一辙,那时她又怎会想到,被劝慰的人竟会变成自己?一时间,竟生出了世事无常的感慨来,忍不住闭了眼,微微后仰靠进了少年的怀中,许久才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

“阿廷,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双手交握着远去的背影,岳易有些恍惚,心中那说不清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的女儿,在离他越来越远,好像就要彻底离开自己的世界,彻底消失,忍不住扬声喊了一句“棠儿!”

他原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没有半分反应,却见两人就应着他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自己。

“阿廷说得对,娘亲必然不希望我耿耿于怀,更何况她那么在意你。”莲玥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异常地平静,他第一次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厌恶和敌意,却比往常更令他心慌。

“但是我不会原谅你,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就当是我从来没有来过常州吧。”

预感成真,岳易却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她的离开,深处的双手又颓然垂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点一点缩小,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从此,他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女儿了,但是…咎由自取,他只能苦笑。

可他改不了,所以锦儿死后,他心痛,却也还是有了一府妻妾,将来,又会不会重蹈覆辙?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莲玥本是刚刚退烧,却没有好生休养,反而在这寒风瑟瑟的时节又在外折腾了一天,很快刚退下去的热度又烧了上来。司廷虽没有说什么,眼神之中却是明显的责怪,让莲玥很是心虚,本想尽快离开常州,回金水镇去,此刻也不敢再提。再加上虽然结局并不能称作是愉快,但到底也算是解决了身世带来的问题,莲玥于是安安心心地躺在客栈的房内养起病来。

岳易是怎么想的,他们猜不到也根本就没想去猜,反正话已说绝,从此再没有任何关系。但看他这几日都没有半点动静,想来也是默认了,莲玥有些怅然,但也有了些无事一身轻的感觉来,心情渐渐舒畅起来。难得的悠闲,过得竟有些享受。

江南气候温暖,前日里却竟然下起了雪来,皑皑白雪覆了满城,让这常州城的百姓也是惊奇不已。

万花谷四季如春,从不下雪,第一次见到下雪,莲玥兴奋地只想往外跑,却被司廷拉住,以风寒尚未痊愈为由,怎么也不让她出去。莲玥撇撇嘴,却也只得乖乖窝在他的怀中,从窗口看着雪景,也算是暂且解了馋。

“听闻纯阳宫终日被白雪覆盖,华山雪峰很是漂亮,等此番事了,我们跟着秦希言上纯阳宫一游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就是…咳咳,所以说岳易就是个渣男无误,不要怀疑啊!

下章会和大部队会合,但是也很快就会…【按住手,我才不要剧透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万花医术再加上病人自己的好好休养,莲玥的风寒终于在约定回金水汇合的前一天彻底痊愈,让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牵着马走出常州城,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块自己出生的土地,莲玥心中五味陈杂,最终也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翻身上马,拉了缰绳轻喝一声,彻底离开了这个叫做常州的地方。

约定见面的地方并不是浩气盟,而是金水镇衙门附近的那家客栈,毕竟浩气盟本就有自己的事要处理,频繁打扰到底不妥。

莲玥和司廷到的时候,叶璞锋已经先一步坐在客栈中了,时已入夜,看得出来心情极好——桌上不止有饭菜,居然还有几壶酒,此时正一个人独酌,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显示着主人此刻兴致颇佳。

两人打了招呼,在桌前坐下,又叫来小二添了两副碗筷,多点了几样小菜,凳子还没坐热,就觉一阵风卷过,桌上的酒壶已被人一把捞过,也不取杯子,就这么仰着头,直接灌了下去,偶有几滴酒泼出,顺着嘴角滴落在蓝白色的道袍上,将原本澄澈的颜色染得深了几分,飘逸的道袍顿时显出一种别样的落拓不羁来。

“啧啧…这酒不行啊!”来人晃了晃酒壶,见再也倒不出酒来,颇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一边拉开凳子坐下,一边转头看向莲玥,道:“听闻万花谷的百花酿乃是一绝,阿玥什么时候带几坛给我尝尝?”

“行啊,”莲玥笑,歪着头指了指秦希言的腰间,“等你和小瑶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喝个够?”

“咳咳…”秦希言干咳一声,居然有几抹粉色慢慢爬上了耳尖,连着目光也闪躲了起来。

“藏什么,我都看见了!”莲玥笑得更欢,“这么明显,你当我们是瞎子呢?”

秦希言的腰间,正是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秦希言素来随性,从来不带多余的饰物,更何况香囊这般透着暧昧色彩的物件?秀坊弟子绣工卓绝,世间皆以得到七秀所出的绣品为荣,这香囊针脚细密,素雅精致,除了陆瑶亲手所绣,实在不可能再做第二种猜想。

“秦兄,恭喜了。”叶璞锋笑,索性停了筷子,看着秦希言的眼里居然闪过几分促狭,“不知何时成亲,也好让我们准备准备贺礼啊?”

秦希言的脸色越来越红,在看到司廷素来清冷的眼中也含了明显的笑意之时,终于爆发,颇有些豁出去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架势,突然笑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先办的,毕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嘛。”

几人一愣,继而齐齐笑开——这么说,便是默认了?四人一身气度均是不凡,齐聚一堂,在这客栈之中本就显眼至极,如今同时大笑,更是引来了客栈中所有人的目光,几人也不在意,唤了小二再上酒来。

最先说话的居然是一向温润的叶璞锋,难得见他笑得这般放肆,举了杯,朗声道:

“难得今日畅快,一醉如何?”

“当然!”

一路出生入死,早就情同手足,还有什么比兄弟各自找到了一生的归宿更令人开怀的事吗?

说是今晚一醉方休,几人果真是说到做到,最后辛苦了的也只能是莲玥——三个男人喝多了酒,居然开始歧视起她这个女子来,尤其是司廷,死活都不让她多喝。其实她对酒本来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只不过今日难得大家心情好,也就多喝了几杯,谁知道几个人居然还不让她喝…算啦,不喝就不喝,要是都喝醉了,还不知道今晚要怎么收场呢!

秦希言心情好,是因为与小瑶定下了,倒是叶璞锋,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了什么好事,多半也是和他那位未婚妻有关。莲玥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一边摇着头,认命地让小二带自己去厨房煮解酒汤——照这么个喝法,不解酒,明天想要启程赶路简直就是在做梦。

第二天一早,三人果然都起晚了,没有一人像平日里一样早起练武不说,等到出了房间,一向起得最晚的莲玥都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了,三人不禁对视一眼,摇着头笑得有些讪讪。

解酒汤的效果还是极好的,至少虽然起晚了,但还是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宿醉之后的难受感。

莲玥似笑非笑地看了几人一眼,几人顿时想起昨晚自己喝得酣畅却不让莲玥喝酒的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清咳了几声,司廷更是不自在地微微别过脸去。似乎是被几人反应娱乐到了,莲玥心情很是愉快地转过头去,向小二报了一串菜名,就见小二吆喝着一路跑了开去。

这一顿的早餐格外丰盛,最后付钱的人是叶璞锋,藏剑叶家果真是富有,银票付出去,连眼也不眨——莲玥当然是有钱的,出谷之前,大师兄可是给足了盘缠,只是…昨晚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叶璞锋起的头,今早这一顿,就当是补偿好了。莲玥眨眨眼,起身跟着几人出了客栈。

江南的冬天还算不上太冷,只是万花谷一向四季如春,第一次在外头过冬,让莲玥很是不习惯。前日里不止是常州,这附近的城镇都是白雪皑皑,到今日虽说是已经开始化雪了,可毕竟还没有来得及化干净,路边仍旧到处都是薄薄的霜雪,一片银装素裹,更何况化雪之时,本就比下雪更冷,莲玥穿了大氅,犹觉得有些寒意,又找了件有帽子的披风,把整个人都裹住,才觉得好了些,只是整个人却臃肿得连活动都不方便,被早就习惯了纯阳雪景的秦希言好好嘲笑了一通。莲玥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武艺本来就差,真要有事也轮不到自己,就安安心心地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骑着马一路朝枫华谷而去。

“你们怎么了?”见三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眉,莲玥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

“前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司廷驱着马靠近了莲玥几步,隐隐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侧。

心知几人内力深厚,耳力当然也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只是…有声响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何至于让几人这般紧张?

似是看出莲玥的疑惑,叶璞锋解释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似乎…是打斗的声响?”

说话间望向另两人,得到的是不约而同的点头,莲玥顿时了然。

“别说这么多了,过去看看再说。”秦希言性子急,已是连声催促,几人挥鞭策马,那三人却是自然而然地将莲玥护在当中,以防万一,莲玥也是多长了个心眼,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袖中的药瓶。

红袍银甲在这一片皑皑的雪地上显得格外明显,长枪锋锐的枪刃反射出凛然的寒光,猩红的鲜血顺着刃尖滴落,将地上的纯白染红,高大的身形有些站立不稳,长枪却依旧划出凌厉的弧度,直指对面三人。

而他对面的三人,红袍铜甲,看得出来若论武艺,自是不如那银甲之人,然而双全难敌四手,以一敌三,却是力有不逮,让这三人稳稳占了上风。

随着交手的时间越来越长,那银甲的一人身上伤口却来越多,即使隔得老远,却仍旧能看得出,他身上的血色越来越浓,身形也越来越摇晃,却是咬着牙,紧握着手中的长枪,奋力相抗。

“天策?”秦希言指了指那银甲之人,问道。

几人点头,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驱了马向前奔去。秦希言、叶璞锋和司廷三人一到,便齐齐飞身下马,直扑那三人,架开了三人手中的长枪,各自拔剑执笔迎了上去,莲玥会意,看准了空档就拉着那银甲之人后退,拉离了战场,将他放平在地上,摊上了他的脉搏。

情形不算太严重,多是外伤,只是失血实在严重,莲玥不敢耽搁,当下取了针,运起离经易道的心法,刚要下针,却被那人握住了手腕。

“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对于不听医嘱的病人,莲玥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救…咳咳…救它…”

他有些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身后,莲玥一惊,以为还有其他伤员,立时顺着他的手看去,却一时间呆了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身后,一匹白马靠着树而立,模样很是神骏,一条前腿却有些不自然地微曲着,血从伤口处汨汨流下…

“救…”

“闭嘴!”被他的声音唤回神,莲玥立时将手中的针扎下,一根一根的金针精确无误地扎入那人的穴道,“我等会儿自会替它包扎,但是你若再不止血,马上就会死!人都死了,谁来照顾你的马?”

似乎是被莲玥最后一句话说服,那人果然安静了下来,任由莲玥替他施针包扎。

身后的打斗之声渐渐止了下来,莲玥自然不担心自己三人——她看得清楚,对面那三人根本就不是叶璞锋他们的对手,果然毫发无损的三人很快就围了过来,俯身看着莲玥替那人包扎,问道:

“兄台可是天策将士?”

作者有话要说:军爷什么的,可帅了!

前一章剧透什么的,不要急嘛…至于压倒,我保证,一定会有的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是,几位是…六派弟子?”那人一时间动弹不得,原本大约是想要点头的,这会儿却只能眨了眨眼,说话间还有些喘。

“是。在下藏剑弟子,这几位是纯阳及万花弟子。”叶璞锋点头应下,神情很是关切,问道:“敢问此间是出了什么事?那三人…”

说罢,转头看了眼倒在身后雪地上的三人,满是疑惑。天策与江湖其余门派都不相同,乃是朝廷所属,那三人也是一身甲胄,做士兵打扮,绝不会是江湖恩怨这么简单。

也不知那人是得了肯定的答复而安心了下来,还是莲玥的太素九针有了效果,说话虽然还有些艰难,神色却是好了不少,解释道:“多谢相救…那几人…是神策帐下,我…有军情…要回天策府…禀报,神策军…便暗中…派人阻拦…”

天策府乃是大唐李氏皇族的嫡系亲信,在军中的地位极高,又都是忠义之辈,当年则天皇帝登基为帝,对这一支对李氏忠心耿耿的虎狼之师极为忌惮,便一面打压天策府,一面将驻守西南边疆的神策军调入京畿,成为自己的专属部队,与天策府并驾齐驱,时至今日,则天皇帝虽已不在,神策军却仍是留了下来,交由高力士掌管,势力甚至更胜从前,高力士与杨国忠互相勾结,早就与天策府结了梁子,明面上虽不显露,可双方交恶却是世人皆知之事,如今派人伏击传送军情的天策士兵,几人乍听之下,虽有意外,却又觉是情理之中。

而神策军在高、杨二人手下,气焰嚣张,为非作歹不计其数,几人原本下手之时还有些顾虑,这下却是全然放了心。

“多谢…姑娘医治。”那天策士兵见莲玥收了针,立时以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还没有站直身子,便腿一软,又倒了下来,握了长枪支撑,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挣扎之间,刚刚才缠上的白布立时沁出了猩红的血色。

“做什么!不想死就给我躺回去!”莲玥眼一横,心中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对于医者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病人不遵医嘱、糟蹋身体来得更让人愤怒了,当下就伸手想要一把将他按在地上老实躺着,偏偏那人武艺不弱,伤得这么重,竟也让他躲了过去,莲玥刚要发作,便听他满怀歉意的声音响起:

“抱歉…军情紧急,被神策军…埋伏,我已…延误了许久,不能再…”

“你这个样子还想回到天策府?”莲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一边拆开他的包扎重新上药,一边恨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形,最多折腾着再跑出去十里,之后残废都算是轻的!”

“抱歉…我…”

“阿玥莫要动气。”叶璞锋伸手拍了拍莲玥的头,示意她冷静下来,一边看向那天策士兵,道,“兄台莫要逞强,阿玥是万花杏林弟子,医术自是可靠,若兄台仍执意前行,恐怕不止伤势加剧,更到不了天策府。故而…”

“所以,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去替你跑一趟天策府好了。”叶璞锋刚开口,秦希言见他神色,多少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这下更是干脆抢在了他的前头,一把揽下。司廷皱了皱眉,欲要开口,却又看了眼莲玥,终于继续沉默了下去。

“神策早就…想要亡我天策,这一次失败…一定…会再派人,不能让…你们冒险…”

“就是因为这样,才由我代你去,否则光你这样子,能应付得了?你就安安心心在阿玥手下养伤好了…”秦希言抱了剑,笑道,神色轻松,全然看不出是自请涉险的模样,见那人已有了动摇的样子,干脆又添了把火,激道,“难道是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那人连声否认,抬头看了眼秦希言,犹豫片刻,终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郑而重之地交了出来,“多谢!”

“好说好说。”秦希言伸手,一个不防,却被叶璞锋扣住了手腕,“阿锋?”

“此行危险,我去。”叶璞锋一手将秦希言的手腕扣紧,伸出另一手去接那信封,秦希言同时伸手去拦,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这么各以单手拆了数招,谁也没有占得便宜…

眼前的信封突然被另一只手接过,正在拆招的两人一愣,齐齐停下,转向手的主人,不约而同地伸手道:“阿廷,给我!”

“莫要争了,我去。”墨衣的少年将信收入怀中安置妥当,并不去看伸到自己眼前的两只手,淡声应道,目光与半跪在地扶着天策士兵的少女相触,却又飞快地移开,不敢对视。

“够了!”忍无可忍的莲玥终于出声,就着半跪的姿势,抬头看着那兀自争抢不休的三人,皱眉道,“还争什么?既然知道危险,你们一起去就是了!军情紧急,也不怕争来争去耽误了!”

“那你…”其实一起上路自然是最安全稳妥的办法,只是一来这天策将士伤得极重,经不起路途颠簸,二来莲玥武艺不加,跟着他们无疑是以身犯险,又不可能将她一人留下,几人这才争着由自己前去送信,却没想到莲玥竟然主动要他们三人离开。

“我自是留下照顾病人。”莲玥看了眼那天策士兵,“他虽多是外伤,但伤及筋骨,又失血过多,若不好生治疗,必会落下残疾。国为重,军情紧急,不容有差,你们三人一起,也可保万全。”

“师姐,但是你…” 司廷皱眉,本想说自己留下,却又实在不放心让秦希言与叶璞锋涉险,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秦希言与叶璞锋默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插话道:“这样,我和阿锋去,阿廷留下来陪你。”

“不!你们都去!”莲玥扶着那天策士兵靠坐在树下,又取了上药蹲下/身子去替那马处理伤口,那马极有灵性,见她来,竟低了头去蹭她的脸,却将这严肃的气氛驱散了不少。

“神策军居心叵测,离天策府还有数天的路程,这次派了三人失败,难保下次不会派六人、十二人…甚至三十人,你们都去,就算他们人数众多,也能有个照应,打不赢,逃跑总行吧?”莲玥眨了眨眼,笑道,“好啦,快去吧,国事为重,这种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吧?”

“莲姑娘,抱歉。”看着小心翼翼扶着自己躺到床上的少女,男人的歉意又再次涌了上来,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得了他们的相助不说,现在还让那三人替自己去涉险,留下女孩子一个人,而且还是为了照顾自己…

“他们三个一起去,不会有问题的,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伤,万一残废了,看你不得后悔一辈子啊!”莲玥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替他盖上被子,道,“虽说是江湖弟子,但是关心国事又不是只有你们天策,怎么说也是大唐的子民,帮忙传个紧急军情也是应该的啊。对了,你叫什么?”

“顾眠鞍。”

“那顾兄就好好休息吧,等到了天策,阿廷自会以木甲鸟传信回来告诉你,不必担心。”

“…多谢。”

莲玥点头,抱着药箱出了房门,找了些甘草抱去给那匹神骏的白马,笑着拍了拍它的头,想了想,又取了些机关药物,绕着这小院走了一圈。

那三人最终还是一起上了路。虽然不放心莲玥一个人留下,但他们也心知莲玥说的,才是最好的处理之法,叶璞锋与秦希言当下不语,莲玥只当他们是默认了,只有司廷…她发了狠,呛了他几句,才终于让少年也垂了眸,不再拒绝。

到底还是不放心,三人陪着莲玥和顾眠鞍往前行了一段路,见有个村子,便敲开了其中一户村民的大门,给了些银子,让莲玥两人暂且住下,才终于安了心,转身上马,一路扬鞭疾驰。

生怕神策军查到此处,师姐会有危险,司廷临走之前,几乎将身上所有的机关机甲都掏了出来,一并交给莲玥,莲玥也没有客气,收了大半,剩下的,还是塞回了少年身上,毕竟——他担心她,可自己也是会担心他的啊!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到达吧!莲玥望着远处的夕阳,默默地祈祷着。地上的雪又化了些,远处渐渐露出一块块土地来,先前他们踏过留下的马蹄印也开始变得模模糊糊起来,有些担心,却…并不后悔。她没有问过那军情到底是什么,但既是“紧急军情”,定然重要至极。她与顾眠鞍说的那些话,说的不只是司廷他们三个男人,也是自己——即使是江湖弟子,也当以国为重,她做不了什么,至少,可以不拖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顾眠鞍,我会说这个名字是我在这篇文里最喜欢的名字吗——“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军爷,我终于把你写粗来了!

所以呢,上上章的剧透,其实真相是——很快就和大部队会和了,也很快就要分开了(喂!)

至于压倒什么的,我保证,完结前一定会有的,其实也没多久了,再有两三万字肯定完结了!】

【应该有不少妹纸是没玩过剑三的吧?所以…我来上人设了,各种盗图,原作见谅,基本都是游戏截图~

纯阳:

藏剑

七秀

五毒

天策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冬天的水格外的冷,莲玥刚剥了菜叶放到水里打算将菜择洗干净,就被那冰冷的触感冻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去下意识就想要喊“阿廷”,却在看到身后空空荡荡的厨房和门外冷冷清清的院子时愣了一下,还是只能摇着头缩回手,凑到面前呵着气,才终于觉得有了点暖意,微微运起了些内力在体内流转,让自己不再觉得像先前那么冷,继续洗着菜。差点忘了,那个会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记得给怕冷的自己暖手、披上外套的人,现在不在啊…

明明也就是昨天才分开的,到现在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满,莲玥却觉得好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司廷了,无论做什么,都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浑身都不自在。

这分明才只不过一天啊,难道以前没有过…莲玥一怔,才忽然意识到,自从那一年司廷入谷,他们似乎就从来也没有超过半天不曾见面的,并没有丝毫刻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那个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变成了习惯,八年了,到现在,快要满九年,这个习惯,大概再也改不掉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以他们三人的伸手和应变,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莲姑娘,你要的药我给你买回来了,你来看看对不对?”

“李婶?”莲玥回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来人手里包着的药,闻了闻,笑着道,“没有错,就是这些,谢谢李婶,真是辛苦您了!”

“客气什么,不就是跑个腿吗!”李婶就是这院子的主人,原本这几间屋子是她公婆住的,后来两位老人都相继去世了,这两间屋子也就闲了下来,一直空关着,昨日他们恰好敲开了李婶家的门,便给了些银子,在这里暂且借住了下来。李婶是典型的农家妇女,身材粗壮,皮肤因为常年的劳作显得很是粗糙,但人却是极好心的,昨日他们说要借住,李婶和她丈夫听罢便一口答应了,忙前忙后地替他们收拾屋子,嘱咐若是有事随时可以找他们帮忙,又不肯要银子,还是莲玥佯作生了气,他们才收了下来。顾眠鞍要用到的药材,有几味莲玥身边并没有带着,今早本想自己去抓药的,出门时恰巧让李婶瞧见了,就主动将这事揽了下来,要莲玥安心照顾病人,这会儿就是刚从药铺回来。

“顾兄弟怎么伤成了那个样子,真是…唉…我看了都觉得吓人呢…”想起昨天看到男人一身的伤口,李婶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却又止不住地有些疑惑。

“我和哥哥昨天从常州城出来,本是想去洛阳,谁知路上遇了强盗,哥哥为了保护我,这才…”莲玥心下有些愧疚,却还是低了头,做出伤心的模样,她很喜欢这位淳朴善良的长辈,并不想骗她,但若是说实话,无疑是给他们一家带来更大的麻烦,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如此。

“唉,你们也不容易…对了,”李婶像是想起什么,一边慈爱地拍着莲玥的肩,一边又笑了起来,道,“你老实和婶子说,他是你亲哥哥么?”

语气古怪得紧,听得莲玥不由得一愣,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婶就已经一副“我是过来人”的表情和语气,接了下去:“放心,婶子是明白人,你们要真是亲兄妹,昨天怎么会千叮万嘱地要我保密,别告诉其他人见过你们呢?看你的样子,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你爹娘不同意你们的事?也真难为你们了…”

这是…误会自己和顾眠鞍是一对?好不容易理解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莲玥一时间被震在原地,明明想解释,却见李婶一脸了然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是当自己害羞了,一瞬间除了无力还是只有无力,好在虽然震惊,但莲玥的理智还在,心知此时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只会被当做不好意思,索性也就这么认下了,低着头不说话——至少这样,她会替自己和顾眠鞍的行踪保密。

“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看他为你受了那么多伤,想必也是个可靠的,身份不高没关系,女人家能找个疼自己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啊,就放心住下来,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或者你李叔帮忙!你们在这里的事,我谁都不会说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婶,莲玥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有些哭笑不得,幸好阿廷不知道,倒是顾眠鞍,这下子凭白让他博了个好男人的名声。

军中出来的男人,生命力似乎是格外的旺盛,昨天还动弹不得,说句话都要喘好几口气,顾眠鞍今天就已经能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捧着碗喝粥了。

莲玥便把李婶今天和自己说的话又对顾眠鞍转述了一遍,一来,是当做个笑话般,说出来笑一笑,二来,也是提醒顾眠鞍,不要说错话漏了陷,也算是提前串个供吧。

哪知顾眠鞍一听,当即手一抖,差点连碗都摔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大有“宁可跟他的爱马私奔,也绝对不要跟你私奔”的意思,见莲玥面露不善,才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来来去去也无非就是“有损清誉”、“名节为重”之类的话,莲玥倒是破天荒地有耐心,居然从头到尾把话都听完了,然后眨着眼睛问了一句:

“军爷,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用什么原因,才能解释你这满身的伤,还有千叮万嘱地要人家保密?”

顾眠鞍语塞,莲玥很是适时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真是想不到,原来天策将士这么迂腐,连女子都不如!”

正中心口,一刀致命。

堂堂东都之狼,居然被说成连女子都不如,顾眠鞍气得涨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却在对面少女笑意盈盈的眉眼下,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莲玥见他不语,权当是他默认了,收拾了碗筷爽快地转身出了房间,只剩下那刚毅俊挺的男人一个人坐在床上,对着她的背影,迅速联想起江湖上对万花谷的传言——真是…“恣意妄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