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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有我在呢。”司机将胸脯一拍,“我还没说完,那个杀手借口要吐,让司机停车,等车一停啊,他就把司机打晕,拖到林子里给杀了,还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黑色塑料袋装着,分成很多份,找地方给埋了。”

白小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些细节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说得不对。”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啪地打开打火机,点上一支烟,“他杀人,是不会让人死得那么容易的。”

“怎么?你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

女人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他把目标拖进树林,捆得结结实实,然后让他醒过来,再用手术刀活剐。你知道凌迟么?就是像片北京烤鸭一样,一小片一小片地片下来。古代凌迟的侩子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保证在凌迟的时候,一定要割下数百片之后人还不死。这可是门精细的活儿,割的时候必须避开每一根动脉,以免造成大出血。一般行过一次刑后,侩子手都必须休息几个月才能进行下一个。我们这位杀人狂不是屠夫就是外科医生,他每次杀的人,都能够在片下三百三十三片之后还活着,而且意识清醒。之后他会往目标心口插上一刀,结束这酷刑,到了这个时候,目标都恨不得能早点死了。他清理现场也很有意思,会将片下来的肉片叠得整整齐齐,然后用塑料袋分成九份,分三个地方填埋。”

白小舟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这些细节太细致了,细得除了凶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司机似乎脸色有点白,勉强笑了两声:“你知道的还真详细。怎么,有亲戚在警察局里当差?”

女人阴阴地笑起来,那笑声令白小舟不寒而栗,恨不得马上下车。可是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下了车不是更危险?

“停车。”女人忽然说。

“你不是要到凝华学园B校区吗?还早呢。”

“我有点晕车,想吐。”

白小舟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开始缓缓褪下右手的手套。

司机犹豫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女人说了声谢谢,刚一下车,司机一踩油门就开跑,白小舟趴在窗边,看到那女人走进了密林,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师傅,快,快停车!”

“停什么车啊,你还嫌命长啊?”

“不对,那林子里有一辆出租车!”

车猛地停住,白小舟扑到前排的椅子上,磕得浑身都疼。

“你说什么?”司机转过头来,“哪里有出租车?”

“就是刚才那林子,女人进去的那个点儿,我看到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藏在里面。”白小舟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打开门就往外跑。司机咬了咬牙,再次踩下油门,溜之大吉。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什么出租车什么杀手,不管他事,他还不想死。

树林里果然有一辆出租车,白小舟扎进林中,躲在低矮的灌木丛后,看见那女人绕着出租车走了一圈,打开车门,伸了半截身子进去查看,却没发现身后的树丛晃了晃,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举起手中的棒球杆。

“小心!”白小舟热血上脑,纵身冲出去,将那人拦腰抱住,那人大惊,抬起手肘往她背上打,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胳膊。他一抬头,看见那女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嘴里叼了一根烟。

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女人对视的时候,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女人取下烟,往他赤裸的胳膊上一摁,他痛得大叫,一脚踢开白小舟,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女人扶起白小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你这个烂好人,谁让你回来的?”

“我…”白小舟冲出来之后就后悔了,现在却觉得值回票价。

女人拿出手机,反手递给她:“报警,翻名片夹,打给阿凡提。”

阿凡提?白小舟睁大眼睛,她没听错吧?

月光浅淡,看不清那黑影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在黑夜中狩猎的狼。女人嘴角上勾,朝他走过去,他一转身,钻进树丛,不见了踪影。

“他逃了!”白小舟叫道。

“逃不了。”女人又点上一根烟,缓缓走进树丛中。

白小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名片夹里找到阿凡提,按下拨号键,跳出来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照片。

司马老大?他怎么叫阿凡提?

“喂?”司马在电话那头说,“初夏,你回C市了?”

“司马警官?是我。”

“小舟?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惨叫从树林中传来,白小舟吓得手一抖,随后就看见那女人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拖着刚才那个人的胳膊,他的手臂弯曲成奇怪的弧度,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脑袋软软地耷拉着,鼻梁上的眼镜已经从中间断了,一只耳朵挂了一截镜架,像个滑稽的小丑。

白小舟目瞪口呆,张大的嘴里足够塞下一只橙。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女人吐出一口烟圈,“报警了吗?”

“缘分真是有趣的东西。”女人坐在警察局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面前的白小舟,“小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

白小舟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们见过面吗?”

“那年你才七岁。”女人穿着格子短裙,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我跟师父,也就是我的养父,曾到山中拜访过你外公。”

白小舟在记忆中搜索,某一个冷风凛冽的寒冬,曾有一对父女来访。那对父女很奇怪,父亲年纪非常大,鹤发童颜,长须及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女儿却极年轻,只有十三四岁,如果论年纪,恐怕做老人的曾孙女都足够了。年月太久,细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不记得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叫龙初夏。我的师父叫龙文浩。”女人凑过来,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记起来了吗?”

龙初夏,这个名字很耳熟。

“你是…四十七号研究所的…”

“没错。思齐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不愧是卫天磊卫伯父的外孙女。”

卫天磊,原来外公的名字叫卫天磊。

活了十七年,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外公的全名,记得以前上山来求医的人,都会尊敬地称呼他为卫先生。

“卫伯父留给你一本笔记对吧?”

白小舟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难道卫伯父从来没跟你说过?”

白小舟茫然地摇头。

“卫伯父和我师父是至交好友,说是刎颈之交也不过分。将经历过的离奇事件尽数记下,是他们的约定。”

白小舟忽然有些害怕,她发现自己对外公一无所知。

正说着话儿,司马黑着半边脸进来:“初夏,你下手真狠,肋骨断了2根,手骨骨折。”

“我本来想废了他的右手的,便宜他了。”

“初夏!”

龙初夏耸了耸肩:“受害者怎么样了?”

“右腿上被割了两刀,伤不重,很快就能出院。”

“你应该感谢我去得及时。”龙初夏站起身,“警局里禁烟,我快憋死了,明天见吧。小舟,我们走。”

“我送你回去。”司马说这句话时脸微微有点红,龙初夏一挥手:“不用了,留着你的精力去审那个杀人狂吧,那可是根硬骨头。”

“龙老师,为什么司马叫阿凡提?”白小舟压低声音问。

“你不知道么,他全名司马凡提,外号‘阿凡提’。”

白小舟额头上一排黑线,这样的名字,司马老大的父母还真敢起。

经过这一番鸡飞狗跳,已经凌晨三点,龙初夏却精力旺盛、生龙活虎,硬拉着白小舟去B区后校门外的大排档喝酒。两瓶啤酒下肚,白小舟还是脸不红心不跳,龙初夏拍着她的肩膀赞叹不已:“不错不错,不愧是卫伯父的外孙女,千杯不醉啊。来,再喝。”

白小舟想起外公酿的酒,去年秋天收的桂花、前年冬天收的松针上的雪,酿出的桂花酒清雅香甜,她从小就把那清澈的琥珀色液体当饮料喝。

“龙老师,给我讲讲我外公年轻时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那我给你讲讲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三、有眼无珠

那是1915年的春天,龙文浩暂住在宁夏银川,收到了故交魏晋国家人的信。魏晋国是前清进士,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县令,颇有廉名,是远近闻名的清官,素有魏龙图之称。辛亥革命之后丢了官,赋闲在家。

信中说,魏晋国得了怪病,患了恶疮,背后长出一张人脸,龙文浩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人面疮,就按照古法,回信让他们将人面的嘴巴捣烂,灌贝母下去。谁知三个月后,他又收到了信,说他的方法没用,魏晋国已经过世,魏晋国的独子,魏家三代单传的宗孙也患了此病,全家一筹莫展,请他赶快去合阳县一趟,并已准备好了车马。

故交遗孤,龙文浩自然不敢怠慢,又因贝母一事心中有愧,便骑了马,日夜兼程赶往陕西合阳县。

到了合阳县郊,龙文浩在路边的小茶寮里喝茶,一个老人正在唱秦腔,将梆子敲得山响,唱的是一个从没听过的段子,内容上不得台面,说的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美艳少妇红杏出墙,与奸夫合谋杀死了亲夫,最后被凌迟处死的故事。

虽说内容不雅,但老人的唱腔好,吸引了不少路人。龙文浩喝了两碗茶,喊小二结账,小二手里端着茶壶,一边答应一边给坐在角落里的客人倒茶。那客人十分刁钻,端起茶闻了一下便举到小二眼前:“这茶不好,给我换一碗。”

小二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连声说好,换了个茶壶,又添上一碗,客人仍然不依,再次举到他面前:“再换。”

小二为难地说:“客官,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茶了。我知道像您这样的大老板一定吃不惯我们这小地方的茶,可是…你看我们这不是能力有限嘛。”

“少浑说,拿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来。”

“客官,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你这混账,拿这样的茶来敷衍我,是看不起我么?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说罢将茶往他脸上一洒,一拳打过去,小二吓得双手抱头,双膝一软蹲了下来,那一拳从他头顶过去,正好打在唱秦腔的老人喉咙处,老人大叫一声,倒地不起。周围的人都怒了,围过来责骂那客人。客人不以为意,拍了拍衣袖,从怀中摸出几枚铜子儿,转身扬长而去。

“这年轻人,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人面兽心啊。”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这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经得起打?”说着将那老者扶起来,老者咳得厉害,众人道:“老人家,没事吧,快进城找个大夫看看。”

老人咳了一阵,倒像是轻松了许多:“不妨事,不妨事,让我把这段唱完。”

“你还要唱?还能唱吗?”

“能,别看我老,我劲儿足着呢。”说罢,又开始敲那梆子,众人都在心中感叹这老人家身体硬朗,只有龙文浩含笑不语,付了钱,匆匆往县城而去。

魏家是合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宅院深深,龙文浩到时早已有人在大门前迎接。为首那位中年男人他认识,是魏晋国的表弟陈铁忠。

按理说出门迎客的应该是管家,几年前他来魏家做客,便是由老管家魏安接待,这位表老爷一直赋闲,还听魏老爷抱怨过这个表弟只知吃喝玩乐,怎么今天换了他来主事?

陈铁忠恭敬地朝他拱手:“龙先生,我们等候多时了。已备好酒席为先生接风,先生,请。”

龙文浩哪有心思吃酒,婉言谢绝:“酒稍后再吃也无妨,还是先看看魏少爷的病。”

“当然,当然。”陈铁忠领着他往后院走,“我表兄半年前得了这怪病,每日疼痛难忍,只能吃些大烟止痛。但大烟的效力过去,疼痛只增不减,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名医,都查不出病因所在。”

龙文浩皱眉,听他的形容,倒不像人面疮。《酉阳杂俎》所记载,人面疮状如人面,口内有牙齿,可以吞吃食物。若长在手臂上,人面疮吃饱之后手臂有满涨感,若不给其吃食,手臂就会酸软无力。对付人面疮很简单,只需要将其嘴巴捣烂,喂贝母进去,一日之内就可结痂。

“上次您来了书信,说给那疮喂贝母。”陈铁忠擦了擦汗,“可是那疮根本就没有嘴啊。我们只要喂给表兄吃,但没有任何效用。一个月前,表兄难以忍受病痛,投环自尽了。”

龙文浩脸色有些发白,自责不已,如果之前接到信就赶来,而不是胡乱诊断,说不定故友就不会死。

“陈老爷,不知为何没见到魏管家?”

“魏管家已经告老还乡了。”

走过九曲回廊,宅院最深处一所独立的屋子上挂满了黄色的符纸,屋檐下还有一股血腥味,龙文浩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我侄儿的寝屋。之前有大夫说可能是中邪,夫人请了一位高僧来作法,遂写了这些驱邪保平安的符咒。”

这个陈铁忠,究竟在隐瞒什么。

陈铁忠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脸。

“春秀,这位是龙先生,你快领他进去看看丰儿。”春秀答应一声,将门开得只容一人通过:“龙先生请。”

龙文浩问:“陈老爷不一起进去?”

陈铁忠笑得有些尴尬:“我这人胆儿小,还是在门外等着吧,您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少爷,龙先生来了。”床帘低垂,春秀对着帘子轻声说,帘中传来虚弱的声音:“把帘子打起来吧。”

春秀挑开床帘,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面色发青,嘴唇发紫,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龙先生,请恕我不能起来迎接。”

“不必客气。”龙文浩给他把了脉,脉象平稳,“人面疮长在何处?”

“春秀,扶我翻身。”春秀服侍魏丰翻过身去,挽起白色唐装。

魏丰从小娇生惯养,身子白得像雪,那片雪白之上,长了一对眼睛,是人眼,却比寻常眼睛要大上两倍,怒目圆睁,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眼白布满了血丝。

但是,没有眼珠。

龙文浩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面疮,伸手在眼珠上碰了一碰,魏丰忽然嘶声大叫起来:“痛,痛啊。”

“先生,不能碰,一碰少爷就全身疼痛啊。”

龙文浩连忙在魏丰身上的几个穴位拍下:“魏少爷,你是什么地方痛?”

“浑身都痛,痛啊,好痛,像刀在割一样。”魏丰痛得打滚,龙文浩从行礼中拿出一块红色布条,里面是一排各色银针,他抽出几根,在魏丰身上几个穴位刺下,终于止住了痛。

“有劳龙先生了。”魏丰有气无力地说,“自从得了这怪病,每天都像在被陵迟一样,还不如死了好。”

听到‘陵迟’二字,春秀的脸色微微一变。

“魏少爷切不可轻生,待在下思考几日查阅医书之后再做决断。在下不打扰少爷休息了,告辞。”说罢转身出来,陈铁忠忙迎上来问:“先生可有办法?”

“略有些眉目。”龙文浩道,“陈老爷先带在下去见见夫人吧。”

魏夫人出身名门,是位气质华贵的名门闺秀,此时还戴着孝,按规矩女眷不能见客,但事关独子安危也顾不得许多了。龙文浩朝坐在正堂上的魏夫人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魏夫人也客气了几句,便问道:“龙先生,我儿子的病还有救吗?”

“夫人,请恕我直言。”他抬头看了看陈铁忠和侍女,魏夫人屏退了侍女:“自从老爷去了之后,这屋里屋外都是表叔主持,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既是如此,我就直说了。夫人,魏老爷以前做县令时,是否错判过案子?”

魏夫人神色剧变,和陈铁忠互望一眼:“先生为何如此问?”

“少爷身上怨气缠身,似有冤情,背后所长的那双眼睛没有瞳孔,意思就是有眼无珠。”

听到有眼无珠四个字,魏夫人手中拿的手串啪地一声跌落在地,龙文浩心中明白,魏晋国虽然清正廉明,但毕竟不是圣人,总会有错判的时候。只是可惜了这位清官:“若夫人信得过在下,请将实情讲与在下听,在下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魏夫人俯身捡起手串,掏出手绢擦了擦泪:“事到如今也不瞒先生了。我家老爷几年之前,的确做过一件错事。那时他还是合阳县的县令,县中有一位李氏,容貌甚美,嫁给一位商人王明为妻,婚后不久就和卖油郎郭贵好上了。后来王明失踪了,有人问起,李氏说他去了四川经商,城中人传言他已经被李氏和郭贵合谋害死了。我家老爷想要替王明雪冤,怎奈没有尸首,无法断案。有次老爷去城隍庙,忽然有妖风吹过,差点吹翻了轿子。老爷觉得风来得蹊跷,下轿让人查看,发现风从深巷中一口井里吹出,差人撩井,竟从井中起了一具男尸来,看穿着像极了王明。老爷以为是冤鬼求他伸冤,就抓了郭贵和李氏来,严刑拷打,两人都承认谋害了王明。老爷判了二人凌迟处死,行完刑没多久,王明竟然从四川回来了。原来郭贵嫌王明在家碍着两人相会,就贿赂了一个算命先生,说王明去四川经商,能得大财。王明信了他的话,真去四川经商了。我家老爷知道错判了人,差点要以死谢罪,是我拼死拦住,多番劝解,才打消了这个心思。后来我怕王明上告,让表叔给了王明一大笔钱,只求息事宁人。”魏夫人哽咽道,“我家老爷一辈子行善,就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就算论起功过,也算相抵了,为何还要害这恶病,贻害子孙呢?”

龙文浩不胜唏嘘,怪只怪魏老爷太想与民伸冤,才有这等冤案。造化弄人。

“龙先生,我听老爷提起过,您虽然年轻,修为却早已异于寻常僧道,且乐于助人,常替人解厄。这桩冤案就算千不该万不该,老爷也已经填了命,丰儿是我家三代单传,出不得差错啊。现在我儿媳妇又怀孕了,如果这怪病继续遗祸子孙…求您救救他吧。”说罢,魏夫人几乎要跪下,龙文浩连忙起身,却不敢碰触她的身子,只虚扶了一扶:“夫人言重了。在下与魏老爷乃故交,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还须时日斟酌治疗之法。”

“先生答应了,我儿就有救了。”魏夫人喜极而泣,“先生尽管在我家住下,需要什么都跟表叔说。我还要去佛堂念佛祈儿平安,不敢久陪,表叔,你替我好好招待龙先生。”

龙文浩婉谢了酒席,草草吃了点东西,在东厢房住下。东厢房离魏丰所住的小屋甚远,他心怀疑惑,按理说不是应该安排他住在离病人所居最近的地方,才好随时查看照料么?

魏家是书香门第,藏书甚多,龙文浩寻了几本医书古籍,挑灯夜读,墙上的自鸣钟刚刚敲过十二点,门外飘来一点火光:“龙先生,小的是送夜宵来的。”

这声音非常耳熟,龙文浩一愣:“进来。”

门开了,进来一位年轻男人,身上穿着下人才穿的麻布衣服,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质。

“竟然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顾大笑。

“在下龙文浩。”

“在下卫天磊。”

“尊下在那茶寮中露的一手着实让人敬佩。”龙文浩说,“那个秦腔老人用嗓过度,喉中已生病痞,不出两月,轻则失声,重则丢命,尊下那一拳,打在他的人迎穴和水突穴上,为他疏通血气,虽说不能根治,但已无性命之忧。”

“茶寮之中所有人都在向我兴师问罪,只有你一人含笑不语,那时我就知道,你是高人。”

“尊下这身打扮,不知意欲何为?”

卫天磊嘴角勾了勾:“当然是来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听说魏家少爷被冤鬼附身,我很久没见过冤鬼了,想来见识见识。”

“冤鬼附身?”龙文浩皱眉,“谁散布的谣言?”

“怎么,你没有听说吗?传闻魏老爷前清时错判了一桩案子,致人冤死。合阳县城里有一首打油诗传唱:‘瞎说奸夫害本夫,真龙图变假龙图。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胆气粗’,说的正是他。听说数月前冤鬼索命,魏老爷身患恶疮,死于非命,如今又遗传给了魏少爷。长疮也就罢了,据说魏少爷还被女鬼附身,已经害死了老管家。”

“害死魏管家?”龙文浩大惊,为什么魏夫人没有向他提起?难道还防着他,害怕他报官?他脸色阴沉:“卫兄,可否将你听来的故事说与我听?”

“愿意效劳。”卫天磊刚要讲故事,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两人凝神静气,听见极幽远的歌声,哀怨缠绵,如泣如诉。

“有女人在唱歌?”

卫天磊笑道:“莫不是那女鬼在唱?”说罢开门出去,二人放轻脚步,顺着歌声传来之处搜寻,一直来到魏丰的寝屋。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将一个女人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她似乎在对镜梳妆,动作优雅轻柔。原本这画面极美,可是配上满屋的黄符和还未褪尽的黑狗血,却透着一股浓郁的诡异。

“果然有女鬼!”卫天磊非常兴奋,纵身跳上房去,揭开屋瓦,看见魏少爷穿着女人的衣服,正往短发上簪一朵红花,所唱的曲子是《牡丹亭》里的《步步娇》,一颦一笑都透着女儿的妩媚。

“我听说冤死的李氏曾是戏子,唱得最好的就是这首《步步娇》。”卫天磊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龙文浩说。

魏丰看着镜中自己娇俏的容颜,连连娇笑,抬起身子,将那支蜡烛吹熄,屋中猛然一暗,两人都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跳下屋顶,才发现大门被锁住了,上面缠着粗大的铁链子。

“走窗户。”卫天磊说。

“不必。”龙文浩拿起链子,举手一斩,链子应声而断,卫天磊看着铁链整齐的切面,夸张地说:“哇,你的手是铁掌啊。”

龙文浩推门进去,月光洒进屋内,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

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