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吃药的时辰了。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粒一粒褐色的小药丸,她捻起一粒放到唇边,似是想到什么,又放了下来,眸光飘渺。

“你吃什么?”岳篱一惊。

“嗯?”吴昕抬眸,看着他的唇,面色清冷。

“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岳篱凝眉,指着敞开的木盒,又重复了一遍。

“解药!”

岳篱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伸手捻起一粒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没嗅出什么名堂,又还了回去,“什么解药?”

“雌蛊!”

每日的这个时辰她都会食一粒,已经成了习惯。

“雌蛊?”

岳篱震住,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脸上,倏尔眸光一闪,愕然明白了几分,“王爷用蛊控制你?”

吴昕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又自嘲地勾起唇角:“也不算是,他不是给解药我了吗?还给了那么多。”

岳篱心中一痛,想起上次她下.身血流不止,问他要止血药时卑微的样子,温润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怒意,他抿唇,“控制就是控制!几时解药要每日食用的?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看着她微微转白的脸色,他又有些后悔,不该跟这个女子说得如此直接,她已经弱得不堪一击了。

静默了几秒,黑眸里的怒气终于淡去,他斜睨着她,故作邪气一笑:“不过呢,你遇到本公子呢,算是福气中的福气,因为本公子医术天下第一啊,不出几日,定能帮你解决掉所有问题。”

末了,还信手捻起一颗药丸放进自己的衣袖里。

看着他故作痞痞的样子,吴昕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被他感染,竟然也有了些许孩子心性,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奚落道:“就你?还天下第一呢!连我一个腿伤都治不好,而且我现在连…”

原本她想说,自己连听力都没有了,咬了咬唇,她终是没有说出来。

一个杀手,失去了行动能力,原本就是个废人,西陵殇已经将她扔在流芳阁里不闻不问,更何况现在耳朵都聋了,她不想也被这个男人瞧不起,哪怕被同情她也不想。

闻言,岳篱眼神一黯,是啊,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也不知道他派出去寻火莲的人寻得怎样了?消息都没有一个,看来,必须自己去了,每日这边换药的事只有交给别人了。

骤然,却是发现吴昕很不对劲,原本不热的天气,她却满额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惊:“你怎么了?”寒冰颠的毒是不会让人这个样子的。

“没…没什么”吴昕虚弱地笑着,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嘴里,满脸满眼都透着欣喜。

坑深48米:我要救他

“没…没什么”吴昕虚弱地笑着,缓缓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嘴里,满脸满眼透着欣喜。

果然,西陵殇果然不在府里,因为只有超过了安全距离,她身上的雌蛊才会发作。

故意不食解药,就是为了这么一试。

她有些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那个男人在与不在,来与不来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服了药,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她抬眸,漫不经心地问,“这几日,王爷在忙什么?”

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得更多。

看着她的反应,岳篱黑眸深邃,低叹了一声:“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皇室神庙里失窃的一尊神像在北国出现了,圣上下旨让王爷去追踪下落。”

北国?

说到北国,岳篱心中一跳,极北之地,那不是生长火莲的地方吗?

******

翌日

岳篱和太医院的另一位太医,交代好给吴昕换药的事情,就回府打马直往北方而去。

可没走多远,就看到慌里慌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彩霞。

心中一紧,他连忙勒住缰绳:“彩霞,出什么事了?”

“岳…岳太医”彩霞眼睛一亮,终于看到救星一般,“无心…无心姑娘发病了…很严重,要…见岳太医!”

岳篱眉心拢起,还未等她说完,却是从马上弯下腰来一把抓起她,甩在他的后面,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赶到流芳阁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痛得蜷成一团的女子。

“无心!”他连忙上前,指腹覆上她的脉搏。

片刻,岳篱的黑眸里就升起薄怒,他伸手撩开几缕贴在她脸上被汗水濡湿的发丝,逼视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又没吃药?”

吴昕咬着唇,点头,她抓住他的手,艰难地开口:“王爷有危险!”

岳篱拧眉,无视她的疯癫之语,伸手探进她的袖中,寻找木盒,“药呢?先服了药再说!”

“不——”用力推开岳篱的手,吴昕略带祈求地看着他,眼里有晶莹闪烁:“不能吃,吃了我就感受不到了,他真的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你?”岳篱冷笑,一把推开她,愤然起身,“你如今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妄想去救别人?”

他很少这样发火,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那么不懂爱惜自己。

吴昕缩在床角,额头上的汗水更加肆意,她咬着唇,忍受着身上万千雌蛊的蠕动,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去见他,去救他!”

看着岳篱被怒气涨红的脸,她岂会不知这个男人是为了她好?只是…

想了想,她伸过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地开口:“我不是救他,我是要救自己,因为雄蛊控制着雌蛊,他死,我也得死的。”

坑深49米:前去北国

想了想,她伸过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地开口:“我不是救他,我是要救自己,因为雄蛊控制着雌蛊,他死,我也得死的。”

岳篱一怔,垂眸看着拉着他衣角轻轻摇晃的手,再抬眼看着她的明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依旧充满希翼地看着他的脸,一时心中大痛,他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当真如此?”

见状,吴昕眸光一亮,忙不迭点头,“你愿意帮我不?”

岳篱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如何帮?”

吴昕虚弱地勾唇,对他黑沉的脸色不以为意,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块令牌,那是她和西陵殇一起上战场时,为了方便调令,西陵殇给她的令牌。

“你拿着这个去墨羽军的军营挑几个身手不错的将士,人不要太多,太多容易暴露目标,我们一起去北国,我身上的雌蛊会牵引正确的方向。”

***

午膳过后,一行人刚准备出发,却是被婴宁拦住。

也不知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死活要跟他们一起。

拗不过也等不起,吴昕和岳篱也只得应允。

两个女人各乘一辆马车,岳篱和挑选的六位高手骑马,扮作普通的商贾队,就出发直直往北而去。

吴昕坐在轿子里,浑身血液里的蛊虫闹腾得凶狠,她大汗淋漓地抖成一团,却还得咬牙用内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不要陷入混沌。

不断有岔路的时候,她要打开车幔,给大家指路。

也就到这时,岳篱才发现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一直打马跟着她的马车旁边,还不时跟里面的她说着话,其实他的目的是想一直确认她是否还好着。

可他发现,隔着窗幔说,里面就没有反应,撩开窗幔对着她说,才能听到她的回答。

又想起这两日她一直在人说话的时候,盯着人家的唇看,他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心中似乎被一只手狠命一揪,他再也忍不住,直接下马,撩开车幔,坐进了马车里。

“你…”吴昕一愣,对于突然进来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在古代,避嫌还是很重要的,马车空间原本就很小,孤男寡女怎么说也是不好。

似乎了然她的窘迫,岳篱忍着心中的悲怆,面色尽可能的平静,“你是病人,我是医者,医者照顾病人天经地义。”

既然这个女人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耳朵不行了,那他也不忍心去点破。

一路上,每次看着吴昕抽搐着忍受不了的时候,岳篱都会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任她在他的手上抓出血痕,任她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里。

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他会悄悄拿起银针刺入她的睡穴,让她小憩一会儿。

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几日之后,到达北国。

刚到北国京师不久,就在城中碰到了正到处寻找西陵殇而一筹莫展的华安。

坑深50米:终于再见

刚到北国京师不久,就在城中碰到了正到处寻找西陵殇而一筹莫展的华安。

华安看着坐在马车上的吴昕,又喜又难过,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难过的是才多少日不见,怎么像过了一辈子,一个灵动英气的女子竟憔悴成这般样子。

说到西陵殇,他便眉头紧锁,一脸忧虑。

他说,他和王爷来北国后,打听到那尊东墨失窃的神像,要被北国供在自己的神庙里,而且,北国还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王爷让他等在客栈里,自己去打探消息,结果却是再也不见回来。

“那王爷不会有什么不测吧?”婴宁睁着惊恐的眸子,悬泪欲滴。

这一路上,她倒是比她们想象的要安静,除了看吴昕的眼神充满醋意和敌对之外,倒也没滋什么事情。

“不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了!”吴昕一脸笃定,指挥着众人沿京师北郊的一条山路前进。

走在翠竹苍梧中间的山路上,吴昕的精神明显地好了起来。

撩开车幔,看着车轮碾过路间的石子,虽然听不到声音,她却还是觉得她的一颗心如同这滚滚车轮,咚咚咚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他就在附近!

不远处,一大队人马往这边走来,队伍的中间押解着十几个戴手链脚链的男人。

吴昕抬眼望去,只觉得骤然神清目明,身上的蛊虫瞬间隐退了下去,她一眼认出了那一堆戴手链脚链的男人中的西陵殇。

忘了喊,甚至忘了呼吸,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那个男人,那个曾经那么骄傲,那么无所不能,如今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人。

“王爷,是王爷!”华安也认出了西陵殇,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他的喊声惊动了那队人马,众人纷纷掏出了兵器。

西陵殇也看到了他们,却依旧面色无波、一脸清冷,黑眸淡淡地扫过华安,落在马车上一直单手打着车幔的女子身上,有一丝怔愣,有一丝惊喜,最后却全部被怒气所代替。

他薄唇紧抿,淡漠地移开视线,继续挤在一堆被押解的人群里。

“什么人?敢拦宫中送去祭祀的祭品,不想活了!”那边已有人扯开喉咙质问。

很快,两边的人打了起来,到处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岳篱就站在马车的车头保护着吴昕,不让任何人靠近。

世界没有一丝声响,吴昕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个明明看到他们却装作不识的男人。

他什么意思?他是被人控制了吗?祭品?这些戴手链脚链的男人是祭品?

她眯眸思忖着。

这时,婴宁骤然从她后面的那辆马车里下来,不顾一切地向西陵殇奔去,她提着裙裾,宽大的衣裙如同展翼的蝶,她一边跑,一边喊着“王爷,王爷!”

坑深51米:计划破坏

这时,婴宁骤然从她后面的那辆马车里下来,不顾一切地向西陵殇奔去,她提着裙裾,宽大的衣裙如同展翼的蝶,她一边跑,一边喊着“王爷,王爷!”

众人一惊,回头,就看到已有持刀的男人面目狰狞地朝她而去。

“侧王妃!”华安惊呼出声,手拿银剑,欲飞身过去,却被对方的人痴缠上,分身乏术。

吴昕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那人的大刀挥起,阳光下带出刺眼的弧度,再直直朝婴宁的后脑勺劈去。

婴宁不是会武功吗?怎么像毫无察觉一般?难道她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西陵殇,再也顾不上其它?

吴昕倒抽一口凉气,用力扯下车幔上的一颗珠子,瞬间发力,欲朝男人的手腕弹去。

可就在同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巨响,就只见西陵殇手上和脚下的铁链尽数碎断,伴随着铁屑纷飞而落的还有男人的大刀。

吴昕听不到声音,可看到大家全部忘记了打斗,怔怔地望向西陵殇,就知道他到底造出了多大的动静。

西陵殇薄唇紧抿、脸色黑沉地可怖,他一手揽过飞奔而来的婴宁的腰肢,一手朝她身后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挥去。

顿时,血肉四溅而起。

他眉心一皱,大手将婴宁紧紧扣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呵,终究有让他沉不下去的人!

吴昕垂眸,摩挲着手中的珠子,勾唇,苍凉一笑。

再抬眼,就看到西陵殇已恢复寻常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从容地移着脚下的步子,一手护着怀中的女子,一手如同灵动的蛇,出着变化莫测的招数,狠狠朝众人攻去。

不多时,对方的人就被尽数消灭,一时间,满地尸首横成,漫天的血腥弥漫。

遣走那些个被当做祭品抓来的男人之后,华安虔诚地跪在了地上:“在下保护王爷不周,请王爷责罚。”

西陵殇黑眸中窜动着怒火,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华安,咬牙:“一群无知之辈,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本王好不容易才打入祭品的内部,全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破坏了。”

“王爷…妾身也是担心王爷,所以才…”婴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水眸潋滟,眼波流转。

“本王几时要你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来担心?”西陵殇狠觊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垂首,咬着下唇,噤了声。

“还有你!”他指向马车里的吴昕,额头上青筋暴起:“一个行动不便的废人,不好好呆在王府养伤,跑到这里来作甚?当真以为自己还是战场上的女将军?”

吴昕一颤,手中的珠子顿时化为两瓣,她看着他的唇,面色微白,抿嘴不语。

***

素子求咖啡!

坑深52米:本王累了

吴昕一颤,手中的珠子顿时化为两瓣,她看着他的唇,面色微白,抿嘴不语。

边上的岳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开口替她解释,却是被她忙不迭拉着衣角无声制止。

解释有何用?

再解释也挽回不了他的计划被她们折腾失败的事实。

呵,她怎么就忘了这个能上天入地的男人,每走一步都有他的目的呢?

西陵殇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拥着婴宁,愤然朝后面的马车而去。

两人钻进马车刚坐定,正欲打下车幔,一身白衣的岳篱却是走到车前,对着西陵殇微微一鞠,面色清冷:“叨扰二位,让在下检查一下王爷右腰上的伤口,以防感染!”

西陵殇一怔,凝眸紧视着他,冷冽的语气明显透着不悦:“本王有说过右腰受伤了吗?”

岳篱勾唇,也毫不避开他的视线,“王爷没说,自是有人说,在下不过尽职而已。”

“是吗?”西陵殇冷笑,他的右腰被那批官兵砍了一刀,那是几日之前的事,如今又有衣衫遮着,自认为是没人能看出,他危险地眯起眸子,“是谁?”

可一问出口,他就倏地明白了过来。

雄蛊伤,雌蛊亦痛,雄蛊死,则雌蛊亦不可活。

刹那失神,他拧眉,喃喃而问:“她没食解药?”,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岳篱的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王爷认为呢?”

西陵殇一僵,须臾,却又迅速敛起眸光,冷冷地看向岳篱,“本王的伤早已痊愈,不劳岳太医操心!”

“是!”岳篱弯唇,颔首垂眸,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迫不及待地放下车幔,婴宁柔若无骨地倒在西陵殇的怀里,蛇一般拱动。

胸前那呼之欲出的一对高耸紧紧贴着西陵殇的胸膛、磨蹭,似有似无,她粉面含春、软软地唤着:“王爷,王爷!”

西陵殇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低头冷睨了她一眼,末了,却又缓缓阖上眸子,声音淡漠:“本王累了!”

******

一行人中途就休息了一宿,主要是为了让不眠不休的马儿缓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岳篱不见了。

吴昕甚是担心,想让华安去找找,却是被西陵殇冷然制止了。